一座位于雍城南边的小镇。
镇子不算大,民风还算淳朴,这些年来天下太平,百姓的日子同样安稳。可就是这么一座小镇,却出了两位不得了的人物——这二人就是公孙家的两兄弟公孙错与公孙长胜。
其实真正说来‘不得了’的只有公孙错,但另一位公孙长胜的经历与地位对于小镇上百姓来说也算是遥不可及的。公孙长胜是公孙错的亲弟弟,要是这两人站在你面前说这是同父同母的两兄弟可能没人会信,因为公孙长胜长得一表人才,身材也不像公孙错那样肥硕,高大挺拔的身材甚至比他哥哥还更像一位军人。
就这样外形天差地别的两人竟然是亲兄弟,有时候你不得不感叹老天爷的确有些偏心。不过要是见到了这对兄弟的父母,你又会对这俩兄弟的差异感到几分理解,因为公孙错像极了其父,而公孙长胜像极了其母。
就是这么一对兄弟成为了小镇上的风云人物,每每当地百姓与外乡人吹起牛皮时必然会提及这兄弟二人。这公孙兄弟自幼就极为聪颖,二人读过几年的书但并未选择考取功名入仕,而是早早就走出小镇去外面闯,没想到竟然都闯出了一番名堂!公孙错自然不用说,且不说如今位高权重的神策大将军,当年六王之乱时他已是常之山麾下大将,这凭这已是大部分人望尘莫及的。而其胞弟公孙长胜则选择‘商’道,且他做的买卖不是别的,是堪称暴利的‘盐道’。新唐地处内陆,大多采的是池盐与井盐,况且由于自古以来‘官山海’的思想,中原诸国之盐大多由官府统一售卖,盐税收得高,食盐的价格自然不低,许多穷苦百姓家还真不一定吃得上盐。正是了解到了这一点,公孙长胜便不远万里跑到田齐,那儿临海,私盐泛滥,在与那儿的盐贩打通关系后便将田齐的海盐运往雍城,不出意外的赚得盆满钵满。
与兄长一样,公孙长胜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久而久之雍城的走私盐生意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胃口,他的私盐生意不断地向周边扩散,短短几年便打下了一片不错的江山,甚至因此让姜家隐隐约约地感到威胁,由此可见公孙长胜的生意做得有多大。而后,公孙错在军中越混越好,这也直接地帮助到了他的弟弟,原本盐队出入边境还胆战心惊需上下打点,到了后面可谓畅通无阻,如此一来私盐的生意也越做越大,甚至连姜家生意的地盘都会出现公孙长胜的私盐的影子,不过那时候姜家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着兄弟二人身份地位的上涨,小镇上公孙家的府苑也逐渐向周围扩张,里面也变得奢华起来。
原本一切都顺顺利利,公孙兄弟的父母也准备安享晚年,就在这时公孙错的事情突然发了——
风云变幻莫测,一切就时来得如此突然!
公孙错被贬后,公孙长胜甚至没来得及将手中的生意脱手便被官府捉住,私自贩盐是重罪,加之公孙错已经失势,公孙长胜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见此情况公孙错只好变卖家产为弟弟打点走动,一开始这些钱连送都送不出去,想想也是了,得罪了常大将军,这钱你收下了花得出去么?到了最后求爷爷告奶奶才将这事办成,公孙长胜被判在雍城附近的一座监牢,亲人想见见也不至于见不着。相比于其他走私犯,这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若是判得重些那可能这辈子都再难见一面。
也正是因为此番变故公孙家家道中落。不过虽说是堕落了,但终究将公孙长胜的命保住了,况且公孙错依然在为朝廷效命,老两口时常求神拜佛只保佑这兄弟二人别再出什么岔子,下半辈子平平安安渡过就算了。或许是老两口的虔诚打动了上苍,没想到竟时来运转,常大将军出事情了!真可谓风水轮流转,当年压得公孙错抬不起头来的常之山如今日落西山,而接替他位置的人还恰恰是公孙错本人,不得不说造化弄人啊!换做是谁也会感叹命运的戏剧吧......
......
一座有些老旧的院子里,老丁正站在客厅之中,他的身旁是几个大箱子。箱子似乎极为沉重,因为方才几个壮汉将这些箱子放下来时废了好大一番功夫,甚至差点将抬箱子得粗木棍压断。在箱子落地后,老丁便挥挥手示意这些苦力离开。待这几个壮汉离去后,老丁笑着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这位中年男子五官挺端正,但因饱经风霜的缘故,他的样貌似乎远远老于实际年龄。
看着这几个大箱子,男子不解地看着老丁,问道:“丁总管,这是……”
“呵呵,公孙老爷,这是您当年那些被收缴的货。”丁管家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只见里面白花花的全是银两。感受到男子不解的眼神,他继续说道:“不过那些货早已经充公了,这里小人给您按市价兑成了银子。”
虽然曾经富甲一方,但是看到这么多晃眼的白银,公孙长胜依旧感到十分吃惊。他赶忙说道:“这如何使得?”
“公孙老爷莫要客气,我家老爷说了,这些银子原本就是您的,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您千万别客气。”
“王大人太客气了!长胜能免于牢狱之灾已是万幸!这银子……”
原来公孙错还未就任神策大将军时,王延庆便派人打听到了公孙长胜的情况,就在公孙错见唐帝的那一天,王延庆使了些人脉便偷偷摸摸地将公孙长胜捞了出来。这原本就是很大的面子了,现如今还带着几大箱银子登门前来,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小人千里迢迢而来,带着这些东西来来回回太重了不方便,还望公孙老爷体谅体谅。”
看着丁管家微微笑意,公孙长胜又想起了哥哥交代过自己的话,想着自己先前的受过的罪,又想了想兄长如今的地位,于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就暂且将它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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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的一声,老丁将箱子关上,随后他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小人还要赶回长安去复命,那就不打扰了”
“丁管家慢走,那长胜就不送了,到了长安记得向王大人表达在下的谢意!”公孙长胜陪同着老丁一路走到府院门口。
“一定一定!公孙老爷请留步”,到了府门口,老丁示意公孙长胜止步。
确定老丁的身影已远去,公孙长胜看了看大门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便将门关上插上门闩转身走回厅中。
待公孙长胜回到客厅后,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正弯着腰查看这些沉重的大箱子。公孙长胜正原本准备去找哥哥汇报此事,不想哥哥却直接走到客厅开始翻看这些白银。
“哥,这些银子我收下了,没什么问题吧?”
面对东山再起的公孙错,公孙长胜有些谨小慎微,毕竟如今的位置来之不易,他们必须小心。
‘吧嗒——’
公孙错将一块银子丢入箱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后,他转身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轻叹一口气说道:“这些年苦了你啦——”
面对兄长的突然惆怅,公孙长胜心中感慨万千,他兄弟二人感情向来要好,虽说自己下狱也是有兄长的因素在里面,可他确实没有怪公孙错的意思,更何况自己下狱后兄长东奔西跑为自己打点,这总比那些一旦东窗事发就撇清关系的兄弟好。
见兄长一直牵挂着自己,公孙长胜心中也好受一些,仿佛吃过的这些苦都不算什么,他叹道——
“哥,你这是哪里话?”
“你不懂——你不懂啊——!”
公孙错连续说了两个‘你不懂’,仿佛蕴含了无数不为人知的艰辛与秘密在其中。
公孙长胜语塞,官场上的险恶他自然知晓,只是不知兄长口中的‘你不懂’具体只的是什么。
看着弟弟这两年苍老许多,公孙错拍了拍木箱说道:“这些银子你放心地收着吧。”
“诶——好叻!都听哥的。”
见兄长没表示出反对与不妥,公孙长胜的心总算放下了,虽然兄长之前就与他说过,凡是别人送上门来的银子他全部都留下,可这次是王延庆送的,与雍州知府这种小鱼小虾不一样,所以他才有些担忧,不过现在既然得到了兄长的肯定,那他自然没什么好担心了,相信兄长自有分寸。
“只要有我在,就算是王延庆亲自过来给你送礼,你都照单全收。”
说罢,公孙错又抬头看了看老旧的屋子,当年将宅子变卖出去后,父母就搬回这幢祖宅来了。祖宅年久失修,看着有些残破,想到这两年父母也苍老不少,公孙错内心隐隐有愧,他说道:“将这屋子重新修缮一下吧。”
“好,刚好这银子在这。”
“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小慎微了?”公孙错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内心,在他看来这几年的坎坷经历倒是让这位曾经胆大的兄弟变得如履薄冰起来。公孙错冷笑一声,随后仿佛自言自语道——
“不需要咱花银子,自然会有人替咱出这钱!”
公孙长胜点点头,随后憨厚地笑了笑,看他这副模样哪有当年叱咤商道、动不动就一掷千金的霸气与影子?
看着同样苍老不少的兄弟,公孙错再次柔声道:“爹和娘在老家就靠你了。”
“我自然知道。”父母因他兄弟二人的事牵挂不少,现在情况有所好转,自然要让他俩再过几年好日子。看着兄长若有所思的模样,公孙长胜突然问道:“哥,常将……常之山他真的失宠了?”
公孙错一怔,想到这位让自己被贬又因他而使自己得势的老上司,他的目光逐渐犀利起来,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伴君如伴虎啊。”
公孙长胜点点头,回想前几个月常之山还位极人臣,在朝堂中与王延庆分庭抗礼,如今一朝失宠被悬于朝中,若非圣上念着一丝旧情,恐怕连最后的颜面都无法保住。
“一朝天子一朝臣,日后的事,咱也不好说。”
公孙错轻轻地说道,虽然他大大方方地笑纳这些‘礼品’,但朝中之势他还是不敢如此自信,
兄长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公孙长胜听得有些一头雾水,难不成常之山还能翻身不成?还是说…圣上马上就要…公孙长胜一惊,欲开口询问兄长。
“这些事你就别问了,多说无益。”
未等兄弟看口,可只见公孙错一抬手便制止了他,公孙长胜只好将走到嘴边的话咽下肚子。
“我再去看看爹娘吧,明日入夜前我要赶回营中,待会儿我就出发。”
公孙错格外珍惜这次回来的机会,长安如今情势不明,恐怕此后他不能随意离开,这次离去要想再回来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这么急?明早走也不迟啊?”
公孙长胜有些诧异,回都回来了,为何又要匆匆忙忙赶回去。
“君命难违啊!”
公孙错前脚跟才到家,太极宫中的密令后脚跟就跟了过来,当他从侍卫手中接过这道密令时,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长安或许有大事将要发生。
天色渐暗,他丢下兄弟便向后院走去,如今他已在老家见到了父母与弟弟这对他来说已是十分难得,既然确定了家人无恙,那自己也该快马加鞭回营中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