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了么?”
钟文缓缓转身,咧嘴一笑,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不错,老子的确心情不佳,你如果不想给我当沙包出气,那就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以你如今的修为。”
这一次,林北却并未退缩,反而自顾自踱至附近,在花园里的一块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摆出一副闲拉家常的姿态,面带微笑道,“整个原初之地能让你受气的,怕是也没有几人,却不知是哪一个?铁无敌?叶天歌?黑棺主教?抑或是……神女山?”
“你很了解我么?”钟文斜乜了他一眼,右臂微微一颤,好容易才抑制住出手的冲动。
“我只是比你更了解原初之地。”
林北换了个坐姿,双手虚枕在后脑勺,懒洋洋地说道,“你连莳骸老儿都敢揍,寻常对手想来已经不放在眼里,只是有些人,有些势力,却是万万招惹不得的,至少现在的你还不行。”
“我和莳骸老儿交手的事情……”
钟文面色一变,眸中精光大盛,“你怎么会知道?”
“这不是多亏了你弄来的三块宝石么?”
林北一脸平静地指了指湖底的三颗星灵宝石,“星灵宝石对于灵魂体大有裨益,而我又是器灵之身,在它们旁边待得久了,自然灵觉大增,如今偶尔也能够感知到外界的能量波动了。”
钟文紧紧瞪视着他微笑的脸庞,神情渐渐凝重,眉眼间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杀意。
“放心罢,我只是在外界能量波动强烈之时,才能勉强感知一二。”
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林北笑得愈发温柔,愈发灿烂,“没有你的允许,我是绝对无法走出这里的,况且这地方我喜欢得紧,本来也没打算离开。”
“是么?”
钟文眯起双眼,似笑非笑。
“得了星灵宝石好处的可不只是我一个。”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杀意,林北连忙补充了一句,“那个小丫头同样受益匪浅,如果没猜错的话,太岁珠的器灵,应该也快要醒来了。”
臭老鼠要醒?
钟文心头一喜,两眼放光。
一旦小宝醒来,便意味着他能够再次动用太岁珠的力量,而时间之力在战斗中无疑是开挂一般的存在。
“对了。”
心情一好,他不禁生出了几分聊天的兴致,“你可听说过灭魔令?”
“灭魔令?”
林北神色一变,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你还真惹上了天空之城?”
“我?不不不!”
钟文嘿嘿一笑,“应该说是你惹上了天空之城才对。”
“……”
林北登时无语,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都已经在你脑子里了,就不必抖机灵了吧?如今你才是真正的通灵海之主,要面对其他人族十一域的围剿,可有应对之法?”
“这人族十一域,当真有那么团结么?”
钟文反问道,“我怎么听说黑棺和天空之城就很不对付?还有那黄金一族和白银一族更是世代死仇,难不成他们还真能联起手来对付我?”
“在混沌之门的诱惑面前,黄金和白银两族的仇恨又算得了什么?”
林北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黑棺或许不会明着响应灭魔令,可要说他们会错过这种渔翁得利的机会,那是打死我都不信的。”
“这样说来。”
钟文抚摸着下巴,缓缓说道,“是没有胜算了?”
“没有。”
林北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带一丝迟疑,“你可以准备好跑路了。”
“若是我非要跟他们死磕呢?”钟文的嗓音突然凝重。
“到时候能不能让我看看外头的景象?”
林北脸上突然流露出古怪的笑容,“我毕竟是死在你手中,能够亲眼见证仇人的灭亡,总是件愉快的事情。”
“好!”
钟文凝视着他的眼睛,过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来。
……
这是……阵法?
难道钟文那小子没跑?
他还打算固守?
真是个蠢货!
望着笼罩在清灵山外侧的耀眼光芒,洛清风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之色。
在他看来,以通灵海的实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灭魔令抗衡。
钟文最好的选择,便是将林北的尸体顶在前头,自己则带着亲朋好友远遁千里,逃之夭夭。
然而,眼前这个范围广阔的防御大阵,以及其间隐隐散发出的昂扬战意,却无疑表达了钟文的想法。
血战到底!
这让洛清风在暗骂他愚蠢之际,也不自觉地生出一股敬意。
“林北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么?”
赫连宝箍脸上也满是惊奇之色,“还真打算顽抗到底?”
在他想来,看见自己这边的阵仗,林北多半要吓得屁滚尿流,匍匐在地,跪求神女山的原谅。
而届时自己则会在愚弄对方一番后,再毫不留情地取下这位通灵海之主的首级,以此震慑群雄,大大弘扬一番天空之城的威望和权势。
真是个万年难遇的蠢货!
望着下方的大阵,赫连宝箍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右手轻轻一挥,对着身后的一众高手发出了进攻的指令。
“区区一个不入流的阵法!”
来自天空之城孔家的魂相境高手孔慈祥纵身而出,一马当先来到清灵山上方,手中握着一柄白玉戒尺,高举过头,光芒闪耀。
“快看!是孔家的仁王尺!”
“听说这仁王尺可断天下灵纹,任何阵法在它面前,都是形同虚设!”
“难得看见老孔这么积极!”
“莫非这一次的混沌之门,他也想要争上一争?”
“林北什么时候作妖不好,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活该他倒霉!”
就在四周各大家族议论纷纷之际,孔慈祥手中的仁王尺已经重重斩在大阵之上,原本无比耀眼的阵法光芒登时为之一暗,仿佛随时就要彻底破灭。
成了!
果然没有任何阵法能够抵挡一记仁王尺!
如果挡住了,那就再来一记!
孔慈祥眼睛一亮,很有些意气风发的感觉,对于自己在天下群豪面前拔得头筹之事颇觉得意。
然而,嗨不过一息,他突然表情一滞,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将破未破的阵法陡然光芒大作,竟然瞬间恢复如初,哪有半点受损的迹象?
“有点门道!”
孔慈祥老脸一红,顿觉面子有些挂不住,口中厉喝一声,体内魂力疯狂运转,磅礴的气势喷涌而出,再次举起仁王尺狠狠斩了下去。
宝尺与大阵接触,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而阵法的光芒也在刹那间暗淡下去,却又很快恢复过来,依旧璀璨夺目,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闪一闪的光芒,就仿佛有人在抖动着肩膀偷笑,对他投来无尽的嘲讽。
身后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声直教孔慈祥又羞又气,如芒刺背,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右臂不停地举起,落下,举起,又落下,发了疯似地对着大阵就是一通狂轰滥炸。
然而,任凭他如何进攻,环绕在清灵山周围的大阵却只是忽明忽暗,却完全没有熄灭的意思,颇有几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的气度,直累得这位孔家神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停手也不是,不停手也不是,心中的憋屈真不知该向何人倾诉。
更让孔慈祥抓狂的是,从背后众人的议论声中,已经隐隐传出了“仁王尺不过如此”的闲言碎语。
殊不知在大阵的另一端,钟文正惬意地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姿势说不出的慵懒。
左手边,大丫环果果正小心翼翼地将剥好的葡萄一颗一颗送往他唇边,还时不时地拿布去替他擦嘴,动作虽然还略显笨拙,套路却已颇为熟练。
而右手边,二丫鬟秋月夜则举着一把芭蕉扇,体贴地替他扇着风,眸光潋滟如水,动作温顺轻盈,任谁见了,怕是都没法将她和那个叱咤风云的琵琶女联系到一起。
经过钟文改良的护山大阵从外边无法看见内部景象,可从里头往外看,却清晰得如同4k画质。
吃下一颗葡萄的钟文舔了舔嘴唇,瞅了一眼上空狼狈不堪的孔慈祥,随后又瞥了眼不远处正在辛苦劳作的阵法“动力源”。
一只三头犬,一条九头白蛇!
牛爷爷,爱爷爷,看见了么?
我发明了永动机!
你们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吧?
钟文突然感觉眼眶微微湿润,举起右手横在胸前,跨越时空,对前世的两位伟人做了个respect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