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浔风》 香山浔风 第1节 《香山浔风》作者:应雨竹 第01章 第一章 八月末的天气日头火辣。 a大宿舍的窗户外是枝叶盛茂的大树。 风吹过带动窗外的树叶簌簌作响,宿舍内的风扇缓缓吹出凉风,带动孟浔发丝拂动,她坐在书桌前,望着眼前的电脑再次莫名其妙关机时,单薄的肩向下耷,轻呼口气。 舍友徐小眉见怪不怪道:“你电脑又坏了?” 徐小眉不是本地的,说普通话。 孟浔细长的手将笔记本电脑翻个了面,熟练的拿起了鼠标旁边的螺丝刀,准备按照之前的步骤修好电脑,闻言,轻嗯了声。 窗户外的风停滞了几秒钟,宿舍内响起孟浔柔风甘雨般的细柔嗓音:“修一下就好了。” “别修了,换一台二手的吧。” “这个就是二手的。”是她高三毕业打了零工,花了700元从二手商贩那淘来的,孟浔倒是没有掩饰穷苦,坦荡道:“二手好点的太贵了。” 便宜的又和她现在的差不多,总是要修。 看的出她家庭严重拮据,徐小眉站起来走到了孟浔的书桌旁,腰侧抵靠她的书桌边沿,视线看向正低着头,认真拧着螺丝的孟浔。 开学到现在,两个人住在一起也有差不多两周时间。 徐小眉大概了解孟浔性子是有些倔的。 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乖软。 但尽管如此。 徐小眉每看一次孟浔,都会为她的美丽心折。 不是那种妖娆明媚的美,而是温山软水生长出来的柔枝嫩叶,婉婉有仪。 她穿着再简单不过水洗发白t恤,搭配浅蓝色的阔腿牛仔裤,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齐肩中长发,乌黑发丝半搭在薄肩,半微垂下。 极致的美丽不需要依附打扮加持,简单的朴素的,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美。 外面正好的日头射进来,点缀在她的如鸦羽般纤长的睫毛上,光圈在跳跃,显得她的瞳孔愈发灵动。五官小巧精致,未施粉黛却透白的皮肤下看不见一点儿毛孔。 徐小眉劝:“贵点但是至少不会死机。” 这个道理孟浔肯定知道,因为后期用电脑的地方还很多。她边修电脑边说:“先用着。我最近在找兼职,等攒够钱就换。” “我最近也在找,要是有合适的,我就拉你一起去。” 徐小眉又说:“要是你有合适的,也喊我一起。” a大的学杂费比其他院校贵,外加住宿费和生活费算下来是比较大的一笔开销,除非家里有矿,否则有时间都会去找些兼职。 孟浔点点头,应了声好。随着她放下螺丝刀,把电脑翻回来成功开机后,话题也宣告停止。 但没想到,晚上徐小眉就带来了好消息。 孟浔把这周的课程总结完,准备去洗漱睡觉时,躺在床上的徐小眉突然抓着手机坐直身体,对着孟浔说:“有个来钱快而且赚的多的兼职,你要不要去?” 来钱快又赚得多? 孟浔不知道是什么,但来钱快的都是犯法的。 见孟浔正儿八经的劝她不要走歪心思,徐小眉只觉她可爱,噗嗤一声,把手机的页面亮出来给孟浔看:“是这个。” - 孟浔从小接受的就是外婆和母亲的优良教育,嫖、赌、对她而言是字典里的坏陋习,所以直到她踏入威世的时候,人还有些恍惚。因为她没想过自己有天也会涉足和赌有关的东西。 但又想起徐小眉昨晚说的话 ——“威世怎么了,只是个赌场而已,怕什么?再说了,我们只是去兼职送酒水,只不过就去那些场子大赌的大的地方,客人赢了钱会给小费的,一开心给你更多。说不定你一晚上的小费都够你买台新的mac了。” 孟浔仔细想想也是,电脑都坏了,还管得了那么多。 只是未涉足威世前,关于威世如何繁华,如何绚烂,如何可怕到令人一夜暴富或一夜家破人亡,孟浔只在耳边听旁人提起过,但当进到威世里面时,心中才被直面震撼到。 用纸醉金迷四字形容威世都只怕是不及其万分之一。 哪怕是兼职,威世酒店都给提供了统一的服饰,白色衬衫搭配黑色及膝西装半裙,从更衣室走出来的瞬间,不少兼职生都看向了孟浔,连主管都挑眉,没有掩饰赞了句:“靓爆镜。” 孟浔听不懂,只看主管看着她,她便回以一笑。 主管收回视线,拍拍手,居高临下的对着一群兼职,用粤语道:“虽然你们几个是来做兼职的,但是有些规矩还是要和你们先说清楚,特别是今晚有个重要贵客.....” 主管眼里是看不起她们的,却又可能是碍于等会儿要迎接的人,不得不和她们交谈几句,那种从上到下的打量,还有仰着下巴的演讲,都带着几分藐视。 孟浔听不太懂粤语,简单的对白,全靠当年看澳门风云那些才学到零碎皮毛。 “今晚兰家的少爷会来威世,”徐小眉老家是江门的,那边说的也是广东话,她给孟浔充当翻译:“主管让我们这批新来的兼职留多个心眼,小心伺候这位大人物。” 徐小眉说的起劲,孟浔就随口一问:“大人物?那是多大的人物?” “不是吧你,你书都读到a大了,居然连兰家都不知道?!” 看孟浔温吞水性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徐小眉就知道她真的没了解过,于是认真科普道:“要在香山澳,就得知道兰家在这的地位。” 徐小眉说兰家祖上基业开始就在香山澳,这里遍地是兰家的产业,连威世都有兰家的股份,这些还只是小头,在香山澳见到的所有高楼大厦、每一寸土地,基本都有兰家的资产。 因为兰家祖上的人为香山澳的发展那是倾注了不一般的心血。 涉足的产业迄今为止都是个迷。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今天来这里兼职,可能这辈子都没运气,能一睹兰家少爷的风采。” 徐小眉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心动了,拉着孟浔的手压低声音激动道:“今晚,小费可以不要,但兰家的少爷是一定要见到的!” 孟浔此时只觉或许是个富公子哥罢了,并未像徐小眉说的那样夸张。 但直到她托着红酒、香槟、还有用高脚杯装着的白开水来往反复的在赌场里供客人饮用时,总是在喧嚣的人群里,能听得见偶然的几声议论。 也看见行走在场内,带着耳返、穿着西服的主管经理们,正在一遍一遍的对话、确认、反复查看场地。 他们甚至细节到门口喷泉在兰家少爷车子进来的时候,需要调高到多少米都精准安排。 ——只因主管说:“少爷讲究脚落水起,示意风生水起,喷泉水一定要高,水生财,见水就见财,不要毁了少爷的好心情,派个人去门口一米处守着,来到了及时通知。” 他们还在对讲,说了很多吩咐。 徐小眉在旁边听着直摇头,感慨道:“看到了吧?人混到这个地步才算真的牛逼。香山澳的信号灯会为他的到来红灯提前变绿,只为了确保他的路途畅通无阻,你看威世这些主管就知道了,他们平时都用下巴看人,现在不也因为兰家少爷变得手忙脚乱。” 孟浔听完,只在心中感慨。 有人举手示意,孟浔知道这是想要酒水,忙走过去,倒不是她勤快,而是走了两三个钟后,她一晚上的确赚了不少小费,有些人心情好,会在你的托盘里给现金。 门口闹哄哄的一阵瞬间安静下来,主管们穿着黑色西服,整齐有序的站在一旁,而开车门的则是管理威世上下的经理,他半弯腰,手扶住门框,迎接他们期待了一晚的贵宾。 孟浔又看到有人举手,其他兼职都翘首以盼望着门口,她转身去到举手的人那里,小心翼翼道:“您要喝点什么?” 没想到举手的人根本不是喝水,而是赌着还不忘八卦,“门口是什么事?” 孟浔哪能因为人家不喝水就不回应,她莞尔道:“听说是兰家少爷来了。” 只听那人手中的牌一抖,“荷”了声,像是听到了世间极其稀罕的事儿,道:“我算出息了,还能见到兰家的少爷。” 来这里赌眼前大场的,非富即贵,身价少说千万走起,居然还能觉得见上少爷一面是件极其稀罕的事儿。 到此为止,孟浔才觉,这人真是个大人物。 孟浔随着他站起来的视线看去,黑压压的人群里,隔得有些远,外加人多,看不真切容貌,只依稀感受到他气场强大,不似一群人紧张的恭迎,他随心所欲似的,将西服外套搭在宽厚的肩上,单手插兜,长腿行走时,步伐沉稳、尽管随意却处处尽显雍容冷欲。 他们众心捧月似的迎着他在一处贵宾席坐下,给他发牌的荷官是徐小眉说的,这儿最美、身材最好的女人。 徐小眉拉着孟浔找了个好位置想要一睹容貌。 但因为保镖多,她们不好太明显,更何况她们是来兼职的,可场内有谁不是她们那样,频频往贵宾席投去视线,徐小眉在等荷官发完牌,好身材闪开,从她们站的位置就可以看见贵宾的容貌。 但就在荷官起身的时候,孟浔的背被人点了点,她回眸,是刚才招她过去问八卦的某位老董,他豪气的给孟浔打商量:“让个位置?”说着,孟浔的腰间被塞了1000元。 兰家少爷是什么? 见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是人生阅历上能丰富很多? 孟浔才不管他是谁,果断选择了一千块钱,让出位置。回眸远远望去,已经完全看不到男人的容貌。 但其余人却看的真切。 兰濯风坐在真皮黑沙发,矜贵的双腿交叠,薄唇咬着一块牌,举止随性散漫,醉玉颓山,却又透漏着儒雅的雍容,不管作何举动、如何倦懒、散漫、都玉质金相。 深邃狭长的双眸望着对面的人,指骨修长的中指和食指夹住牌的,轻放在桌面后翻出三张k,指腹抵住台面,云淡风轻,不留情面:“我唔系想证明咩,但系你打的真系好烂。” 声音听不清,粤语听不懂。 好在徐小眉激动重复那句话:“他说,我不是想证明什么,但你打的真的很烂。” “是不是好酷,好帅!” 哪里酷,哪里帅了? 孟浔只觉得他桀骜轻狂、目中无人,这是孟浔对他的第一印象。 “真狂。”孟浔小声嘀咕。 徐小眉趁着主管来之前赶紧拉着孟浔走了,她步履匆匆,边走边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其实低头对孟浔道:“人家有狂的资本,你是不知道,兰家有三位少爷,今天来的这位是小少爷。” “他在香山澳好有排面的,人人都叫他三少。” “你怎么知道他排行老三?” “什么老三,你可别这么喊,那是三少爷!”徐小眉重点跑偏了,又强扭回来道:“我肯定是有百度过的好吧,只是兰爷比照片上看上去还要好看,你觉得帅不帅?” 孟浔弯着眉眼,勾着她的手道:“我没看见。” 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五百块钱给了徐小眉,“但是我用那个位置赚了一千小费,分你五百。” 赚了五百,还看了帅哥,徐小眉哪有这菩萨心肠去管孟浔刚才为什么不看。 孟浔拿起托盘准备再次去送酒水。 没想到,刚才用粤语赞孟浔的那位主管就主动找到了她,道:“终于揾到咗你。” 香山浔风 第2节 孟浔用普通话喊了声主管。 她用普通话,主管也知她不会粤语。 用蹩脚的普通话道:“你上去把顶层总套把里面的酒水换掉。” “我?”孟浔指了指自己,早在来之前,徐小眉就和她翻译过,如果人手不够,兼职生也需要到房间换酒水。只是没想到她会被选上,听说小费很多,看情况拿。 主管让经理助理带她乘坐电梯上顶层。 期间在电梯,助理吩咐:“装威士忌的玻璃杯要先在冰箱里冰镇半小时,半小时后只用一块冰球放进玻璃杯。等人上去了你听吩咐就行。” 助理见孟浔乖乖的,一时之间不懂孟浔到底知不知道等下要伺候的人是谁,于是便问:“你不好奇住的人是谁?” “不好奇啊。”她很自然地回答。 她只是去换个酒水,需要好奇主人是谁干嘛? 助理意有所指说:“住上面的人都非富即贵,一般大家都会先了解客人是谁,好打听客人喜欢什么。” 孟浔默了三秒,面无表情说:“我管他喜欢什么。” 她只是去换酒水,顺便拿多点小费。 助理:“……” 孟浔不傻,她知道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不是她惹得起的就是了。 该她做的她不会不做。只是不会去刻意了解什么。 显得过犹不及。 穿过金碧辉煌的楼道,推开那扇门,映入眼帘的是宫殿般耀眼的套房。 里面是餐客厅和床隔开,像小型的家。 孟浔无心欣赏,只想着赶紧把杯子消毒好,然后放进冰箱里,计时器打开,她设置了半个小时,期间她把酒水换好,需要掐表精准到拿出杯子,所以不能离开。 闲下来时,正好面向着落地窗,外面高楼大厦,富贵迷人眼。 远方的新葡京高楼鼎立,仿佛要冲破云霄,夜空和辉煌的灯光融为一体,是许多人这辈子无法企及的巅峰之处。 手机忽然响起视频来电,孟浔低头一看是妈妈来的电话。 低头看了眼计时器,还有二十五分钟的倒计时,她心存侥幸,怕不接电话母亲会担心,于是赶紧远离繁华都市夜景的落地窗,走到里面的卧室,找了块看上去没那么奢华的墙面做背景板。 外婆刚因意外去世,母亲心伤,又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关心要比别人多,所以电话里,母亲说什么,她都低声应承。 说来说去无非那些叮嘱,孟浔乖乖应和,手上却拿着自己的学生证转来转去,好无聊的把玩。 “钱够花的...外婆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知道,我不会克扣自己的伙食费,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前几天网上买了双鞋子,等现在这双穿坏了再换吧。” “我在宿舍舍友等下要回来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先挂吧,明天给你打回去。” 电话刚挂断,孟浔就踩着那双已经有些旧色的白鞋往餐厅处走,隔音绵柔的地毯一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以至于她看见站在餐桌前的男人时,心跳漏了半拍。 这位先生何时进来的? 似有感应那样,男人侧眸投来目光。 有些长的刘海被随意的往后梳,几根垂落下来,他深邃狭长的双眸,带着浑然天成风雅淡淡一瞥。 举手投足,琼林玉树,龙章凤姿。 第02章 第二章 威世底层依旧热闹非凡。 见前台下来了,主管揣着悬了整晚的心,回到了后堂休息区,没想到一进去,各个部门的主管都聚在这里,坐在沙发上,看样子都被三爷的突然到来吓到精疲力尽。 生怕哪里招待不好惹了上头不欢。 经理吸了口烟,挥手让主管过来。 威世的股东们没人会经常来,平时都是经理掌控整个场子。 “安排好了吗?” 赌场如战场,要懂得看人眼色,识时务会安排。 半个钟头前,见三少捏了捏眉心,看上去是没兴致了。 经理便赶紧吩咐人上去顶层打扫,以便有地儿供他小栖片刻。 在这个位置上,脑子用来想,眼睛用来看。 虽说三少的床是出了名的难上,但安排还是要到位。 万一突然来了兴致呢? 威世不缺女人,身材好的,样貌佳的,但当他看见孟浔时,却忽然来了想法。 经理想,再身居高位的男人也是人,既是男人就免不了俗。 或许不是他的床难爬,只是没对胃口。 那些女人或艳丽或目的极强,所以当孟浔穿着黑色制服,脚踩破旧白鞋,游走在赌场中,乖乖的模样闯入经理眼里时,他眼前一亮。 他阅人无数。 少有长得如此干净透亮的女生。 像远山的芙蓉。 经理喊来了主管。 于是便有了让她上去换酒水的那一出。 说是换酒水,不过是个借口。 看上了就留下来,没看上酒水换好就会出来。 “唔知嗰位小姐,有冇福气呢?”主管说。 经理笑说要是真成了,明儿经理位置就是他坐。 主管笑着推迁。 - 不比楼下的热闹和侃侃相谈,顶楼安静到落针可闻。 孟浔尴尬的站在原地,齐肩中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双耳,也掩盖住各半边的脸颊,本就不大的鹅蛋脸,显得愈发消瘦,明明是暖黄的灯光,但皮肤却白净到透亮。 她甚至不敢去看他眼睛。 不知是太俊美,还是因为摸鱼被抓后的心虚。 兰濯风看着眼前的女人,不,应是女生。 不管去到哪里,总有人会拿女人对他献殷勤,哪怕他说了几次不需要。但那群俗人好像总觉得男人都不免落俗。隔不久又变着法子塞人进来。 什么样子的人他没见过。 但没想到威世会给他塞一个女生。 都不知成年没。 “呢度唔需要你,你可以走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沉雅。 是说粤语独有的悦耳。 见他走到沙发坐下。 她唤他:“先生。” 声音轻轻地、很是空灵。 兰濯风眼眸微掀,却没仔细瞧她。 心中大抵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是和之前那些女人一样,说些似有若无的纠缠魅语。 却没想到,她用很认真的语气,打商量却又像知会他那般,说:“我听不懂粤语,先生刚刚说的,用普通话再说一遍,可以吗?” 她不懂粤语,让他重说一遍。 兰濯风这会儿倒是仔细瞧她了。 生意上,都是旁人随着他讲粤语。 塞进房间的那些女人,也会变着法学粤语探他心意。 在他身边伺候的人,还没有这样吩咐过他。 她不知是把戏多,还是年少无畏真放肆。 孟浔哪里知道他是那么金贵的主。连他姓甚名谁都未知,更不知自个儿刚才的话得罪了眼前人。 恰好闹钟刚好响起,被她掐断。 想起电梯助理的叮嘱,她立刻往冰箱那里走去。拿出冰镇后的杯子,往里面加了一坨圆球冰块,最后拿起威士忌倒了满满一杯。 怕洒了,于是用双手端着给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虽恭恭敬敬倒酒,但那脊背是硬的。 看得出来,性子不像面上那么乖巧。 “先生,杯子冰过三十分钟,冰球也是完整弧度,酒不够的话,我再给您加。”她好认真解释,是在挽回刚才摸鱼的失误,细看之余,她的双眸比嗓音还要多些灵气。 刚才说的话随着咽动的喉结沉默下去,他未再提起。 满杯的威士忌在眼前,他从没这么喝过酒。 暖黄灯光下。 旧色白鞋和擦到发光的高定皮鞋形成鲜明对比。 “你几岁?” 香山浔风 第3节 他的普通话不怎么标准,却意外好听。 孟浔一顿,回说21岁。 心却道坏了。 该不会是看出她没满21岁,撒谎进威世的吧? 威世21岁前不能进入。 但做兼职不是来玩的,查证件没那么严格。 兰濯风敛眸,想起刚才的战利品。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大额纸币,修长的手指叩了叩大理石桌面,道:“给你。” 孟浔刚才的郁闷打消,心里高兴。 张张都是大额,可见阔绰,的确可以换台好点的电脑。 怪不得大家都愿意上来换酒水。 这份差事谁不愿当。 孟浔客气的说:“谢谢先生。” 双手已然拿了小费,塞进了口袋。 他没理会她的感谢,只道:“你还年轻,找份正经工作。” 他的确是迁就她用普通话。 可他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她哪儿不正经了? 她怎么不正经了! “先生,我哪儿让你觉得我不正经了?” 她不是明知故问,倒像是真的等求一个回答。 素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执拗要一个答案,要他给她一个解释。 兰濯风还未开口。 助理峻叔却走了进来,他也看见了站在兰濯风面前的孟浔,误以为又是被塞进来,不愿离开的女人。 他上前,和兰濯风不同,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懂粤语,所以一般他都用普通话,避免说第二遍。 只是语调有些冰冷:“这里不用你伺候,可以走了。” 顿了顿他又说:“告诉你们经理,不用再安排人上来。” 伺候、安排、这些词都出来了。 孟浔怎么可能还听不懂。 当真是荒唐。 孟浔脸颊瞬间抬起,迎上他的眼眸。 靠得近了,才看清他五官,他是个极佳的骨相浓颜、眼眸深邃、眼形却又有些狭长。鼻骨挺立,一眼便知是个混血儿。 她无心欣赏他难得一见的帅气。 想起刚才眼前的先生询问年纪之后又给了她一笔钱,孟浔感觉心头一哽,有种被羞辱、污蔑的感觉,尽管他没明着说,但谁愿意被误会成是卖的? 细长的手指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了刚才他给的现金,因为带着气愤所以动作有些粗鲁,从口袋里拿钱的时候纸币被手抓的有些皱巴巴,隔得不远,她直接将钱摁在了兰濯风的心口处。 她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指甲修的极其圆润整齐,指腹贴着钱抵在他的心口处时,恰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上一秒还头低低,乖顺模样,下一秒就如此胆大。 弄得峻叔和兰濯风皆是一愣。 但峻叔跟在兰濯风身边,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什么脾气峻叔自是十分了解,按照之前早已会冷着声音喊句峻叔。但此时此刻有人对他动手动脚,他都没吱声表态,他自是不敢越界。 孟浔只是很气,无心去看峻叔脸上的震惊,她道:“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 “我只是来这里做兼职的,不是小姐,这个钱我也以为是小费,那既然这样,”孟浔松开手,钱散了一地,随着她的声音,飘在空中:“这钱,还你好了。” 大风大浪,峻叔跟在兰濯风的身边见多了,女人,峻叔也见多了。 但还没见过三少爷被女人用钱砸的一天,真是稀奇。 更稀奇的是少爷的反应。 他居然在这位小姑娘气的转身要走的时候,站起身开口道:“sorry啊。我不是有意。” 孟浔没想到他会道歉,脚步停滞片刻,还是毫不犹豫,走了出来。 峻叔弯腰拾起地上散落的钱,意有所指道:“濯风,你几时有带现金的习惯了。” 兰濯风哪里听不出峻叔的取笑:“刚才赢得钱,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哪里派上用场了?” 兰濯风又想起了孟浔把钱摁在他心口的模样,的确是钱没送出去还招了一顿嫌。 他无奈:“峻叔,别再取笑我了。” 峻叔笑:“刚才那个妹仔,好得意。” 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孟浔走后,他们两人的对话居然默契的继续用普通话沟通。 他想说好可爱,粤普说出来,变成了好得意。 “是很得意,” 兰濯风像是想起什么,似叮嘱又似玩笑:“不要叫人妹仔。” “点解?” “她说她满21岁了。” “你信吗?”峻叔笑:“看上去还很稚嫩。” 他当然不信,走到落地窗前,狭长的双眸俯瞰整个香山澳的夜景。 旋即伸出手,峻叔眼疾手快从西服口袋里递出了市面上没有的烟,也知道这个话题就此终止,关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未成年”妹仔,也只会在这个夜晚短暂停留片刻。 兰濯风拿起烟,丢进了嘴巴里,随后咬住烟尾。 火柴尖头划过了磷片,燃起火苗,微微侧头,吸了口,烟雾萦绕模糊了他俊美无俦的面容。 他喜欢火柴盒划过磷片燃起火焰的瞬间。 双眼看着未灭的火焰。 峻叔把收拾好的纸币放在桌面上,“少爷怎么会想给她钱?” 这个小插曲,注定影响不了在香山澳叱咤风云的三爷。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 却没想到。 吸了口烟,身姿如松的少爷,会忽然回答这个话题:“我只是好心,让她买双鞋。” 峻叔手一顿。 “那是她不领情了,”他轻轻笑,半真半假道:“不过你今天有点慈悲。” 兰濯风把烟灰抖落,未言语,只轻笑。 峻叔捉摸不透他想什么,今晚已经够奇怪的了。 只见他转身进了房间。 兰濯风想洗个澡,却在纯白的床单上,看见了一抹淡蓝色。他蹙眉上前,拿起了床单上的学生证。 右边有一张证件照,齐肩发、鹅蛋脸、灵动的杏眼和紧抿的粉唇,青涩中又透漏了几分倔。 兰濯风忽然想起刚才走进来的瞬间。 房间里响起她细细柔柔,带着乖巧的声音 ——“前几天网上买了双鞋子,等现在这双穿坏了再换吧。” ——“我在宿舍舍友等下要回来了,我不和你多说了,先* 挂吧,明天给你打回去。” 修长的指尖弹了弹卡片。 兰濯风薄唇轻启,念卡片上的名字:“孟浔。” - 孟浔乘坐电梯到了一楼。 徐小眉正在赌场游走,见她出现,问:“你去哪里了?” 孟浔犹豫了下还是没告诉她刚才遇见了一个把她当小姐的先生。 因为在不了解一个人前,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她深信这个道理。 孟浔不答反问:“你明天还来吗?” “来啊,你呢?” 她不打算来了。 因为她现在才明白,所谓上去客房小费多,无非是有些人会出卖自己。 她虽穷,但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这里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刚才那位先生尽管说的不好听,但至少是个绅士。 万一遇见那种不讲理的,恐怕凶多吉少。 “我想找别的兼职。”想想,她又隐晦劝道:“我感觉这里不是很安全如果要我们上去收拾客房,遇见有歪心思的人怎么办?” “怎么可能!”徐小眉笑嘻嘻说:“住在上面的非富即贵,哪能看上我。” 香山浔风 第4节 孟浔语气有些急:“真的,刚刚我看到有女生被拉到了客房里面,我觉得没那么单纯。” 她叹气:“你就信我的吧,我总觉得不安全,我们还是找找奶茶店那些,好吗?” 她不想徐小眉出了什么事,毕竟真遇到了,受伤的也是女孩。 徐小眉敷衍应下来,但第二天她还是来了,没喊她。 孟浔知道怎么劝都没用。她数了数昨晚赚取的兼职费用,有两千多元,算是很不错的收获。 她想等这台电脑彻底坏了之后再换二手新的。 - 周四的时候,孟浔上的选修课。 当初选选修课时她想选择英语,但待她电脑反应过来开机时,英语已经被抢完了,因为大家都想拿这门课刷分,只剩下葡语翻译。 教葡语的老师是位七十岁的葡萄牙女教授。大家喊她安妮老师,因她上课比较严厉,不允许迟到,每次选修课都会布置翻译课业。尽管她这人风趣幽默,因为这点,大家都对她意见颇大。 整个选修课上,只有孟浔把安妮老师上周四留的课业按时完成。 还标注了自己不懂的语法。 下课的时候,孟浔上前:“安妮老师,我可以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安妮老师虽是葡萄牙人,但中文却十分好,不但会粤语,普通话说的也很标准。 安妮老师染了一头金色卷发,看见孟浔,有些年老却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做出浮夸的表情:“当然可以啦,我很愿意为美女解答。” 孟浔莞尔,礼貌拿出自己课堂的笔记,指出了些不同的地方。 当看见密密麻麻的知识点时,安妮老师愣住了。 憋了半天说:“好多。” 孟浔有些尴尬,因为选修课不是正式课,安妮老师的确是没必要回答她课堂以外的一些葡萄牙知识和语法,只因她自己有私心,想要接一些简单葡语翻译外快。 “老师是不方便吗?”孟浔想说那就先不打扰。 “不是不方便,”安妮老师说:“因为我揉了面团做点心,现在应该快发了。” 孟浔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愣了一会儿后,准备说拿等下周四。 却又听到安妮老师说:“你愿意去我家吗?我做点心,还可以教你。” 孟浔自然愿意。 她平白得了安妮的好,十分感谢她。 但等坐上安妮老师的私人座驾时,孟浔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安妮如此高龄,开的是限量版的法拉利拉法。 “你很害怕吗?” 安妮踩下油门响起轰轰声,她笑着解释:“这是我外孙送我70岁的生日礼物。” “老师的外孙还挺...孝顺的。” “谢谢你夸他,周四是他固定吃点心的日子。”安妮道:“你今天会见到他的。你就知道,他和孝顺不搭边。” “不过他说葡语好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他教你。” 孟浔不好冷场,便随口问:“他也是葡萄牙人吗?” “不是哦。”安妮很温柔:“他有四分之一的混血。他外公是中国人,我是葡萄牙的。” 混血儿? 孟浔忽然想起,前几天在威世顶层的那个先生。 他的骨相浓颜,深邃眼眸,不得不说,她从未见过如此帅气的男人。 第03章 第三章 孟浔觉得安妮的生活和她的名字一样。 像是童话里无忧无虑会魔法的奶奶。 她有属于自己的小洋楼,三层高,占地不大,外墙是粉色和鹅黄色混搭,大门是棕黑色的铁门缠满了蔷薇,每一层都有阳台,上面种满了各式各样花,月季、玫瑰、雏菊,院门打开,不大但是种满了绣球,沿着三米长的鹅卵石道才算进入里面。 孟浔看着墨绿色装点的法式洋楼,无一不显露出主人心灵的巧妙,看得出安妮很喜欢养花,对生活充满热爱。 安妮走进厨房的料理台,拿出了上午早已和好的面团。 料理台不像外面的花园那么简洁,厨具用品乱七八糟的摆放在台面上,应有尽有。 孟浔心想,安妮对生活这么热爱,厨艺应该也很厉害。 “你吃过汤包吗?等一下也让你尝尝我的手——”安妮掀开和面盆上的保鲜膜,一脸震惊的模样,随后立刻戴上链条眼镜,反复看,甚至拿手进去搅,染得一手面糊。 孟浔看了眼,和面盆里的面团稀碎。 湿哒哒的。 安妮肉眼可见的难过:“本来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但好像失败了。” 再怎么活的精致也是老人家,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微微佝偻的身影,孟浔忽然想起前不久因意外去世的外婆,她们年纪相仿,但生活却天差地别。 “我来。”孟浔主动上前,看了眼和面盆,这如稀泥搬的面团是没用得了,发过了头。 “你会吗?” 安妮的眼镜卡在高高的鼻梁上,单手把眼镜拉低一点,很惊喜的样子。 “高中的时候,外婆和妈妈连续上夜班,我就自己学着和面做包子馒头或者汤包吃,”孟浔谦虚:“也不是特别会。” 孟浔的确是谦虚了。其实那段时间她只买得起面粉,那些蛋糕店里的精致糕点她都买不起,慢慢的自己想吃什么就做给自己吃,练就了好手艺。 那段时间她也尝试做了点新鲜糕点摆摊。 但是做吃的没那么简单,她生意还算可以,但故意说闹肚子不舒服来找茬的人太多了,一来二去,赔偿都不够赚的,外婆也不愿意她因为摆摊而耽误学业,便严禁她出去。 她熟练的和面,放水,揉面。 甚至克重都无比精准。只因汤包的皮是关键,要软和却不会漏。 - 兰濯风的专属公务机落地香山澳的时候,已然周四下午。 司机早在半个钟前就在机场等候,并没有在机场外,而是直接开车进了机场专门为了兰家空出来的内道。 兰濯风下扶梯的时候,司机已经戴着白手套打开后排的车门,手扶着门框,恭敬的让兰濯风上车,峻叔跟在身后,在兰濯风坐上车的瞬间,把他的私人手机递给了他。 车门关上,司机绕到了驾驶位,峻叔去了副驾驶。 “三少,回公司吗?”司机用粤语问。 峻叔答:“去安妮夫人那。” “又周四了?” 听出了兰濯风腔调里的疲倦,峻叔回眸看了眼兰濯风,他坐在后排闭目养神,后脑靠在车枕上,想起他连轴转的几场会议,关心道:“濯风,需不需要先回去休息?” 兰濯风依旧闭着眼,喉结因为后脑枕着的缘故,脖颈处喉结突出,上下咽动,形成直线,浅浅的慢半拍道:“不用。” 峻叔玩笑道:“听见要去安妮夫人那,你好像语气都深沉了。” “峻叔,你懂的。”兰濯风好无奈的叹口气,并没有再说话。 峻叔压低嘴角笑,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安妮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爱研究点心。”峻叔无奈摇头:“也不知道这次厨艺长进了没有,上周四回来吃了安妮夫人的肉夹馍,肉没熟,我闹了几天肚子。” - 料理台上,孟浔已经把汤包的面皮和好了,安妮在旁边看的直呼厉害。 “我要向你拜师学艺了。”安妮中文说的再好,但骨子里是个葡萄牙人,外国人对人的赞美从不会像中国人那样内敛优美,她们都很直接:“你长得漂亮,又会做点心,学习又认真,像小天使,我真的太爱你了。” 经过聊天孟浔才了解到,安妮厨艺其实不好,且不自知。 因为她的外孙说很好吃。 但是她有一颗热爱烘焙的心。 司机把车停在了后门,只因兰濯风想给安妮一个惊喜。 下了车和峻叔穿过种满玫瑰的后院花园走进去,刚踏入台阶,站立在法式圆形拱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安妮和另一个女生交谈的声音。 “可能我的厨艺是偏小众,不过我的外孙很爱吃我做的点心,”安妮说起她的外孙时,眼神里都带着光芒:“如果不是他年纪太大了,我一定要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牛吃草?” 安妮费尽心思想不起。 孟浔把最后一个汤包捏好,放在蒸屉里。 道:“老牛吃嫩草。” 很轻柔、像绵绵细雨的腔调,在不久前听过。 皮鞋踩住一颗石子,隔着鞋底烙了他一下。 兰濯风脚步一顿,伫立在原地,肩膀抵着法式拱门的边,随意的将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靠内的那条腿微微曲起,另一条腿直立,悠哉自在。 孟浔双手端着蒸屉准备蒸汤包,转身的时候却望见了那位在威世客房里的先生。 夕阳风缓缓徐来,他发型被风吹乱,偏分微长的刘海梳成背头,发顶微微蓬松,发尾有些长,到耳朵往下点的地方,搭配那双深邃且明亮的狭长眼眸,有种放荡却克制的随性感。 孟浔眼眸微动,没等她开口,安妮忽然很惊喜道:“keith,你今天很准时。” 兰濯风的视线从孟浔的身上收回,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直起身朝安妮走去,随性把肩上的西服外套抽下来搭在手臂上,低头弯腰,和安妮拥抱贴脸,嗓音低沉道:“星期四快乐,外婆。” 听见外婆那两个字时,孟浔的脸上有瞬间的僵硬。 她没想到这位先生就是安妮的外孙。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安妮说起那天在威世遇见的事情,那这样安妮就会知道她那天去了威世,a大是不允许学生进入赌场的,整个香山澳未满21岁也不可以进入。 “我给你介绍一下,”安妮和兰濯风完成贴面礼后,拉着兰濯风的手,她先给孟浔介绍兰濯风:“这是我外孙,你喊他keith。” “这位是我的学生,”随后她又对着兰濯风介绍,但说到一半,她愣了,看向孟浔:“抱歉,我好像还没正式问你叫什么名字。” 香山浔风 第5节 安妮不但有选修课要教,还需要正常授课葡萄牙语言和跨文化研究。 那么多的学生,忘了问名字也正常。 安妮回头准备询问孟浔的名字。 下一秒,兰濯风把外套递给了峻叔,淡声道:“她叫孟浔。” 要说刚才看见他站在后院时,孟浔只是愣在原地,但当他口中说出她名字的时候,孟浔浑身的血液迅速涌动,从脚心冲上大脑。 她分明没告诉过这位先生自己的名字,他从何得知? 安妮和孟浔同样疑惑,“你们认识?” 孟浔的杏眼看向兰濯风,是不解、也是担忧,更是害怕。 不解他从何得知,担忧他说出威世的事情,害怕安妮会告诉学校,然后给她处分。 兰濯风同样也看着孟浔,四目相对,是一场无声地博弈。 孟浔杏眼微动,端着蒸屉。 明明很害怕,明明很担心,但是那脊背依旧是挺拔直立。 就是一言不发。 真是倔。 短暂的三秒,兰濯风先一步移开视线,似阵败,却洒脱,嘴角微勾道:“前段时间买书,找不到那本《傲慢与偏见》,询问她,她帮我拿的。” 他说傲慢与偏见时,咬字很清晰。而且还瞥了她一眼,像是刻意说给她听。 孟浔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的确是带着偏见,而她也的确是转身就走,很傲慢。 “哦,是《傲慢与偏见》,我有段时间也很爱看,”安妮沉浸进去,总结出了那本书的关键点:“傲慢让我无法爱别人,偏见让别人无法爱我——” 安妮又说:“不对,我没想到你也会看关于爱情的书本,你是谈恋爱了吗?” “好了打住,今天是点心日,不是催婚日,”兰濯风双手举起做投降状,随后搭着安妮的肩膀往孟浔那边走去,“你把你的朋友冷落了,说说你们年龄差别跨越长江代沟的人,是怎么认识的。” 说话的时候兰濯风从她身边走过,那衬衫带着淡淡烟草香,还有一款描述不出味道,但极其清淡的温柔清冷香,像电影里北欧松树森林的感觉,尾调又像雨后朦胧的清晨,有位从寺庙出来轩然霞举的男人。 有温柔、却又有距离的冷感。 孟浔垂眸把香味隔绝,随后把蒸笼放上去,然后拧开煤气炉,开始蒸。 安妮在告诉他,关于她们是如何认识的,以及她向她请教葡语。 孟浔在厨房把擀面杖清洗干净,她眼眸低垂看着水龙头的清水缓缓砸向细白的手背。 “你的手再冲下去,恐怕会皱。”不知道隔了多久,身后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孟浔才回神。 冷冽的清香扑鼻而来,如玉脂般细长矜贵的手替她关掉水龙头,大手覆盖在旋转器上。 孟浔平移视线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胸口,只因他们离的很近,也因他们离得很近,她也才觉察他真的很高。 天黑了,家里开了灯,他影子将她覆盖住。 身后的峻叔和安妮正在聊天,安妮分享她下周要做什么,邀请峻叔来吃。 孟浔向上看,迎上他向下的目光。 “keith先生,”她只知他英文名,“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从他喊出她名字的开始,这个疑问就藏在她的心里。 “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知道的吗?还是说你的名字和你的年龄一样,属于国家重点保密信息?”兰濯风是有些安妮身上遗传下来的幽默细胞,他轻笑:“对吗?18岁的孟浔。” 不但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的年龄。 孟浔可是骗他,她21岁。 “你问了威世关于我的资料?”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 “你对我少些偏见。” “是你先对我有偏见的。”孟浔说,可不知不觉中,话题都偏到了太平洋去。 “好吧,”兰濯风正色了些:“我为自己那天晚上对你的偏见道歉。” 他忽然这样一本正经,孟浔顿住了,他看得出来家世好、教养好,面对人时,总是从容淡然,自带随性。可她从小就少和男生接触,连父亲都没有,家里三个女人,除了读大学,连远门都没出过。现在面对他的道歉,她说没关系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明明她没有怪罪的意思,因为他在刚才已经帮她在安妮面前圆了话。 说她是书店的兼职生,把她说成是爱读书的人,和那晚的偏见完全不同。 那也是一种变相的道歉。 局促之时,锅中的汤包好了。 滴滴滴的响起开盖的声音,孟浔像是得救了那样,转身去拿汤包。 峻叔及时上前搭把手,其实早在二人交谈时,峻叔就频频看过来。 对于三少,他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何时见他如此和颜悦色的和女生交谈过? 从未。 连兰双他都懒得多说两句话。 汤包上桌,几个人都尝到了味。 安妮最先爆发出惊叹,邀请孟浔:“我能邀请你每周四来指点我的厨艺吗?” 孟浔笑着答应:“那我每周四都来找老师请教葡语。” “随时欢迎。” 兰濯风在旁边,拿起筷子浅尝了下。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吃的最多。 连峻叔都觉得很好吃。 他们饭后还逗留了小段时间,期间安妮坐立不安,兰濯风才想起她和孟浔有约定要教葡语,便不耽误,起身道别,她们送他们出去,安妮蓦然想起什么,喊住了峻叔。 随后带着他去拿自己刚学着腌好的咸菜,峻叔皮笑肉不笑的跟着去拿。 此时,后院的玫瑰如梦幻般在月色下迎风起舞。 “需要我送你回a大吗?” 他在夜色中,声音比夜色醉人,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谢谢,不用,”好像有点冷漠,他们也并没有仇恨...孟浔加了句:“我自己打车就行。” “我们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兰濯风问出这句话,语气很随便,像是在询问今天中午吃了什么,可这个话对女生而言无疑很轻蔑,还能如此随便要联系方式? 孟浔毫不犹豫拒绝道:“我想是不需要的。” “点解?”他笑了解释这句话:“为什么?” “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keith先生。” 她说的笃定,好像事实真是如此。 兰濯风低眸浅笑,不予计较。 随后竟在晚风中温柔的执起她的手。 “抱歉,” 他为他的鲁莽和不绅士道歉,随后在安妮后花园墙面上的信筒里抽出一根黑色墨水笔,温热的指腹抚平她的手指,笔尖沙沙的在她白净敞开的掌心中写下一串数字。 掌心传来阵阵酥麻,她无瑕应对。 只因她看见他在月色下,深邃眼眸,含笑认真道:“你会联系我的。想想自己丢了什么?” 第04章 第四章 不过是七八点的夜空,却如此寂寥。 安妮温柔讲解葡语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她第一次上课走神,低头去看手心里的那串号码。 黑色的笔芯,不过是一串数字,但字迹却又洋洋洒洒,和它的主人相似。 她在想自己到底丢了什么,他如此笃定的口吻。 又想起他转身上车时,风很大,她听见他浅浅的笑声,转瞬即逝。 衬衫领口被风吹动,微微有些长的头发也被吹动,他在白手套司机的恭迎下上了车后排。 “keith的到来没有给你造成不便吧?”安妮把最后讲解的知识点解释完,合上书,起身从橱柜里拿了一排巧克力给孟浔:“他今天话还挺多的,平时他都不怎么爱讲话。” 孟浔接过安妮给的巧克力,道完谢后,道:“应该是我打扰到了安妮和keith的周四聚会。” “怎么会呢,你做的点心多好吃。”安妮似乎想起什么,问:“你现在还有在书店兼职吗?” 不知道安妮为什么突然说起书店的事情,keith先生帮忙撒了谎,她也不能任由安妮误会下去,于是便说:“当初说好了书店找到长期工就不要我,前几天招到了。” “喔”安妮似乎为孟浔感到遗憾:“我还想说,让你去书店借两本葡语书,平时可以看看,下周四我再教你。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去书院借,或者等下周四我去找给你。” 孟浔才发现误会了安妮问书店的意思,她忙应道:“我自己去书院借就可以了,谢谢安妮。” “你好像很害怕别人帮助你。” 孟浔的确是如此,她不喜欢承别人的情,更不喜欢麻烦别人,因为以前外婆就没少说她是麻烦精,累赘瓶,只是后来长大了,初高中拿的奖学金多了,她才被外婆喜欢。 不过她也没怨过外婆,毕竟母亲和父亲当年在一起,她就不同意。 她身上有她爱的女儿的血,也有她恨的男人的血。 “试着接受别人对你的好,” 安妮剥开了一个巧克力递给孟浔,“喜欢你的人,会喜欢被你麻烦。” 孟浔拿过巧克力,放在嘴巴浅浅咬了口。 巧克力的皮屑沾染了手指,她起身走到洗手台准备洗手时却再次看到那串号码 香山浔风 第6节 ——“你会联系我的,想想自己丢了什么?” 他话里有话,卖关子惹人心烦。 孟浔只能拿出手机把这个号码记在了备忘录里。 “你很喜欢葡语吗?”安妮的声音在后面传来,她又在捣鼓自己腌制的咸菜,味道很冲,孟浔一边摁下号码一边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去找些翻译的兼职,这样来钱快。” “哦,那很不错。”安妮语重心长说:“keith的妹妹要是能有你这么勤快就好了。” “keith先生还有妹妹?” “她是个调皮鬼,keith不愿意理她,不对,应该说他不愿意理任何女生,他的奶奶都为他的事情烦透了”安妮嗅了嗅咸菜发酵的味道,分辨不出到底好还是不好:“所以我说keith今天话很多,他愿意和你讲话,我觉得很惊讶,你可以帮我看看这个咸菜味道对吗?” 孟浔想那只是因为他还记着那晚的事情,而且他们那晚并不美丽,或者他只是想道歉...所以才愿意和她多讲话。 孟浔转身走到了安妮那边去,外婆也喜欢腌制咸菜,她闻了闻:“没错,就是这个味,再发一发,过不久就能吃了。” “那你现在没去书店兼职,葡语也没那么快学好,打算做点什么?” “我还没想好呢。” “我推荐你去一个地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不辛苦,但是钱还挺多的。” - 孟浔昨晚和安妮从天南说到地北,聊到很晚才被安妮安排司机送回学校。 周五上了早课,打了饭回宿舍吃,再拿起背包准备去图书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昨晚安妮和她加了联系方式,顺便把要用到关于葡语那两本书告诉了孟浔,让她去a大的书院借。 孟浔走到了书院里面,根据指示找到了安妮老师说的那两本书。 刚想伸手去拿,没想到就从对面被另一个人拿走了。 刚好也是她要的那两本书。 孟浔隔着图书柜的缝隙看去,对面是个男生,看上去年纪不大,但绝不是大一新生,似乎也看到了孟浔看他,他晃了晃手上的书,“我先拿到的,我先看。” 孟浔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收回,嗯了声转身离开。 她去外面的书店借就行了。 但是也不能白来,她转头又去借了老师在课堂上说的《this is what america looks like》作者:ilhan omarilhan的书,讲述了omar从一个非洲难民到女议员的人生之路。 但是没想到,这本书又被刚才的男生拿走了,这次,孟浔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吗?”孟浔面无表情的问。 男生笑了出来,然后拿起书本,从另一侧绕过来,把手上的书递给了孟浔。 “开个玩笑而已,还你。”男生说:“陈毅。” 孟浔接过他手中的书本,转身就走,但是下一秒,陈毅就拦在了她的面前。 陈毅高她一个头,孟浔实在无心看人长得怎么样,蹙眉道:“有事?”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陈毅说:“认识一下。” “我们没有认识的必要。” 孟浔不喜欢这种人,他好像意识不到她的烦躁,自以为抢书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她转身就走,不顾身后的陈毅说:“我知道你叫孟浔,你可能不知道我,我们选修一个班。” 孟浔脚步没有为陈毅停下,走到了借书登记处。 “出示一下学生证。” “稍等,”孟浔把背包放在前面,拉开拉链从证件堆里找,翻了许久都没找到。 身后有人在催,孟浔只能说了句不好意思,拿着背包走到了书院门口的树荫下再次翻找。三四点的太阳没那么刺眼,但脸上仍然出了层薄汗,她手一顿,忽然想起什么。 ——“你会联系我的。想想自己丢了什么?” - 周五的三四点,兰濯风好不容易得了清闲,去了高家前几年为了专门接待在香山澳有身份地位的人建的中式风格的私宅喝茶。 把兰濯风和周淮律这两位爷请来了。 高家干脆把中式双开古门给合上了,还挂了个小牌——内有贵客勿扰。 高家在香山澳的地位也能算得上顶尖儿的,能让高家都觉得是贵客且搁牌拦客的,除了兰家和周家,再无三者。 后厨们上了点小食,来了两三位公子哥儿,供他们打发时间,可能岁数大了喝茶比喝酒来的有趣,整个私宅内都是上好的茶香味,没有包装,看不出品类,也不知道年份,但香气四溢。 高家能拿出手来招待兰濯风的茶,岂会差到哪里去。 后厨上完小食,临走前,被兰濯风喊住。 “上笼汤包来。” 后厨弯腰点头:“三少,要什么馅儿?” “看着弄吧。”兰濯风懒得吩咐那样,想了想又说:“瘦肉吧。” 后厨下了去,高湛眉眼微挑,三少什么时候爱吃汤包了? 那黏糊糊玩意儿,还带喷汁儿的,他素来不过口。 “三少什么时候爱上吃汤包了?”高湛闲聊似的问。 太师椅上位,兰濯风翘着二郎腿,姿势闲散坐着,服帖的黑色西裤显得他腿比例完美,白色衬衫扎进西裤里,领口微微敞开,那张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 他没回复,高湛也不好继续问。 都惯了他这幅清冷样,席间继续各谈各的。 但众人还是多长了双眼,专门用来盯着主位上兰濯风的一举一动。 见他拿出香烟,高湛自知刚才问了话,他不回就证明不悦,忙不迭的戳燃火柴虚拢起火,给兰濯风点燃,讨好劲十足。 只是想去看看三少的烟盒是否空了好及时添上,却不小心,瞥见了连着烟盒一起出来的一张淡蓝色的卡片,隐隐冒出了个尖儿,是一张照片。 看不清面容,被烟盒挡住了。 高湛心口一颤,只顾着低头,不敢去窥探。 三少能来高家私宅饮茶,已经是万分给面,这些不该问的就不能问。 但偏偏有姗姗来迟的另位公子,能拿三少来谈笑风生两句的整个香山澳也就和他一同长大的周家长孙——周淮律。 他在香山澳的地位可不逊色于兰濯风。 也是位被高高捧起的爷。 只见他坐在另一处主位,不客气的拿起兰濯风的烟咬进了嘴巴,用手挡住了高湛要点烟的动作,他惯来不喜欢被人这么伺候,自己拿了桌上的火柴点燃烟:“还是你的烟味好——这是什么?” 周淮律拿了起来,咬着烟眯着眼看,淡蓝色的卡片,引得高湛和其余人频频侧目。 哦,原来是学生证。 “学生妹,”周淮律问:“你钟意?” “别乱说。”兰濯风从周淮律手中拿过孟浔的学生证,“捡的。” “你什么时候成菩萨了?” 捡的?可能吗? 别说张学生证了,就算是兰双躺在地上他都直接踩过去,周淮律难得好心情,笑他:“看你随身携带,该不会是想人家打电话给你,好随时还给人家吧?” 高湛恍然大悟,在心中喔了声,难怪一整天净喝茶,小食一点不沾。 倒也不是,还点了笼汤包。 “三少您吩咐声,我给您把卡送还就好,省的你烦心。” “他什么时候说过烦心了?”周淮律看人精准,就是不明说。 与此同时,后厨端来了一笼汤包走了上来。 “三少,汤包好了。” 兰濯风拿起筷子尝了口,继而又放下筷子,可见不合胃口。好在后厨端了两笼,见周少爷也在,忙将另一笼给周少爷。 周淮律吃了口,道:“你厨艺越来越好了。” 后厨刚要道谢。 兰濯风就看着周淮律说道:“下次带你吃个更好吃的。” 后厨抿着嘴不敢吱声。 “三少在哪吃了更好吃的?”高湛立刻走到了兰濯风身边,道:“您说声我把那人招来做主厨,您平时过来吩咐声,也好招待您啊。” 兰濯风夹烟的手拍了拍高湛的肩膀,“人家还是个妹妹仔呐,怎么好让她进你后厨。” 高湛面不改色,心里愈发好奇了。 连带着周淮律都觉得自己的哥们有些奇怪。 与此同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众人随之望过去。 要知道这可是三少的私人手机,工作手机都是在峻叔那里放着的。 谁能在这下午三少休息的时候打电话来? 兰双不敢、兰家人没这闲情....众人纷纷望去。 还是个陌生号码。 白看了!那绝对是不接的── 念头刚闪过,没想到却好似早有意料那样,面不改色的按下接听键。 不远距离,大家稍微听的清楚,那边传来女子的声音,她说:“keith先生,我的学生证是在你那里吗?” 轻轻柔柔的女声。 破案了。原来是学生证的贵主。 第05章 第五章 树荫蔽日,但细密的汗却一直往额头上冒出来。 孟浔用手背摸了摸,把背包重新挎在肩上,安静的等待电话那边回复。 香山浔风 第7节 “是我。” 他开了口,先应她自己是keith,后说:“在我这。” “那您在哪里,我去找您拿学生证。” 若是在内陆,孟浔会叫跑腿,可是她对香山澳的一切规则都不懂,有些看似在内陆行得通的事情,实则在香山澳讲究又颇多。 比如内陆的学院翻墙就是逃课,但翻a大的墙,则是偷渡。 她在等回复,所以很认真把手机贴紧耳朵,呼吸轻轻的。 可等到的却是他那边传来的轻慢呼吸声。 对比现在的迟疑。 刚打电话那会儿,他承认的好快,好像料到她一定会打这个电话。 就好像那晚他写下号码在她手心时的那种云淡风轻的笃定。 孟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手机坏了,那边很安静,她又喊了声:“keith先生?” 还没等到兰濯风的回答,身后肩膀忽然被人点了一下,伴随着男生的清爽声音响起:“孟浔,你要的书还你,刚在图书馆里逗你玩的。” “我不用,你拿回去。”尽管声音依旧轻柔,但音调却有些冷。 “我知道你着急看,”陈* 毅看似很慷慨的递给孟浔,说:“现在开学各大书店都被借空了,这两本葡语专业书,还是比较受欢迎的,你还是先拿去用吧。” 陈毅打的什么主意,孟浔知道,大学不是爱情荷尔蒙起源的开始,高中身边就无比多的情侣,男生和女生的纯友谊只能建立在荷尔蒙还没燃起的时候。 当人们开始有了性相关的知识,男女之间就多了条分界线。 更何况陈毅的目的性十分明确,早知道她的名字,还去图书馆堵她,她不是温柔乡里长大的孩子,看惯了人性的丑恶,不至于如此天真烂漫。 孟浔看着他手上的那两本书本,杏眼微颤,素净白皙的鹅蛋脸微微仰起,尽管有些汗珠,却把白皙的皮肤映照的有些绯红,她握着手机,很淡的语调道:“我自己看电子版。” 陈毅噎住了。 他没想到,孟浔的性子居然如此的执拗。 他拿着书,转身离开了。 学校里,少年少女,校园友情还是爱情? 兰濯风翘着二郎腿,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木桌上,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高湛给他倒茶,想让他润喉,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却竖起来。 见他握手机许久,深邃的眼眸辨不出情绪,却终于开了金口,“好,我给你地址。” 高湛觉得,这女人甚是神秘,居然能让三少为她举着那么久的手机等她与旁人交谈,心头已是一惊,没想到,稍顺又听见他问:“什么书?” 高湛倒茶的手微微一抖,茶壶水线微微移开,却又立刻对准杯口。 “什么书?”孟浔重复兰濯风的问题,随后才想起刚才和陈毅的对话没有挂断keith的电话。 那边的兰濯风轻嗯?了声,随后笑:“冇事。” 冇事是没事的意思,孟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翻译。 “冇事我挂了,”孟浔偶尔会学习粤语,简单的多谢、唔该、这些简短的她都会去锻炼自己说出来,倒也没觉得哪里好笑,平时都这样,可不知道为何,感觉电话那头轻轻笑了笑,她就抿了抿唇,低声道:“keith先生记得把地址发我。” 说完,孟浔就把电话挂掉了。 “冇事...”孟浔重复刚才的读法,也没错啊... 他笑什么? - 孟浔是在周五的晚上临睡前收到兰濯风的简讯。 上面附带了地址。 孟浔打开高德地图,发现是大厦。 她想,应该是他的公司,或者他上班的地方。 孟浔:【下午三点,我去找您。】 第二天上午,孟浔依旧是简单的牛仔裤和t恤搭配,她先去了奶茶店面试,但因为不会粤语,所以没有被择优选上,中午她回去宿舍给自己泡了碗袋装的方便面。 下午一点半,她挎上背包,根据keith先生简讯里的地址乘坐公交去。 投币后,孟浔找到了靠窗的位置,这里的人说着听不懂的粤语,她仿佛置身在一团迷雾中,她看着窗外发呆。 手机的闹钟却在此刻响起,这是她午休结束的声音,她忙不迭关掉,切开屏幕的时候,因为刚才打开简讯看了地址,所以停留在和keith简讯的页面。 莫名的,她又想起那天晚上。 在回忆里的不止是声音、还有那时候刚好吹来的风,树叶的晃动,夜色的朦胧,还有那人的表情。 她不得不承认,他气场强大,哪怕是浅浅笑,那都是带着地动山摇。 是她说他们不会再见了 可她现在去找他的路上。 只因为他那句他们会联系的。 还有记在她掌心的号码。 他那晚云淡风轻的笃定,让此时此刻的她觉得keith先生,好像对所有事情都有玩弄、拿捏在股掌之间,八风不动、料定一切的感觉。 她想问他如何拾得她学生证,但却在问起的时候就想起那是自己摸鱼打电话给母亲时玩弄着,不小心弄丢,幸好是被他捡到,万一是被客房的服务员、或者带她上去的那个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他每句话都意有所指的经理,那指不定会拿她的学生证造出什么谣。 不对...她疯了。 她居然会觉得被keith捡到是幸好的。 明明他那晚对她还存有偏见。 公交车的停顿止住了荒唐的想法,她拿起包往下走,旧色帆布鞋踩在寸土寸金的香山澳上,公交车从身后闪过驶远,她仰头,看着眼前极高的大厦。 多少层?她不知道。 因为阳光还是刺眼,她看不真切,只知道很高。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那华丽的全栋玻璃上,赫然几个字 ——mistralis集团。 她收紧背包的肩带,迈出步伐进了大厦,来到前台。 “您好,我找一下keith先生。”t恤是xs码,她身材消瘦,脊背却直挺挺。 前台素养很好,莞尔道:“您好孟小姐,请跟我来。” 孟浔好奇:“你认识我?” “不是的,总裁吩咐过,说今天会有个说普通话姓孟的妹妹仔会来找他,让我带你进电梯。”前台笑着刷卡摁开电梯,伸手迎接孟浔进去,随后道:“总裁在顶层,已经刷卡了。” 电梯门合上,孟浔看着电梯反光面的自己。 说普通话的妹妹仔...? 他是这样向别人形容她。 很奇特。 说普通话什么时候也能成为一个人的标杆。妹妹仔是小妹妹的意思吗? 电梯抵达顶层,打开门的瞬间,那个经常跟在keith先生旁边的大叔笑着上前,道:“孟小姐,跟我来。” “谢谢,keith先生在里面吗?” 峻叔觉得好笑,大致也能想出来,孟浔还不知道濯风的名字,每次都是keith先生的唤,“是的,keith先生在里面。” 峻叔说着便把门给推开了。 是双开的门,两边向内推开,她放眼望去,先是看见极大的落地窗,对面屹立的也是几座大厦,三四点的阳光从这边直射,目光收回些,看见了办公室的整体结构。 不是黑灰白的色调,偏中式的风格,隔断隐约的透过窗格,上好木材制成的长桌,色调是冷棕木椅,桌子的后面是一面木制落地的镂空书格,色调统一,木头是上好的。 中间立了屏风,一屏之隔是沙发,随后便是玻璃屋里制作了流动的小型喷泉,走进来,孟浔才发现这个落地窗是三面的,沙发对面的落地窗是种满了绿植。 孟浔隐隐觉得,keith也是个注重风水的。 峻叔把门关上,她的视线收回,望向了从另一面落地窗,那扇落地窗作了半开平移模式,此刻窗户开着。 他背对着这边,站着微微弓背,伏案写书法。 风吹过,带动他微长的发尾浮动。 似乎是有感应似的,他执狼毫的手微顿,回眸往这边望。 随后把狼毫放在桌面上,转身踱步超她走来。 西装马甲,微微长的头发往后梳,立在中式沉稳的风格前,整个人宛如玉樽,他迈开步伐,朝她缓缓走来。 只是话出口,却不中听:“我们又见面了。” 说什么开场白不好,偏偏是这句。 就因为是她先说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吗? “keith先生,打扰了,”孟浔攥紧背带,半晌后,伸出手,细长干瘦的手心朝上:“我的学生证麻烦你归还。” “归还?”他笑,“讲道理,不是我偷了你的东西,我只是捡到,好心帮你保留。” 兰濯风的普通话是一个字一个词组在一起的,不标准,但说出来,却很好听。 只是没想到外表如此琨玉秋霜的男人,也有这一面。 果然人不能只看外表。 孟浔听他说、被他看。十八岁的年纪,不免有些紧张,心直口快:“keith先生看上去不像是那类人。” 兰濯风说:“哪类人?” 那类人,是哪类人? 这让孟浔怎么说? 她刚才说太快了。 孟浔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她身旁的喷泉玻璃。 香山浔风 第8节 聪明的人人都知道,她不想应。在转移话题。 隔了会儿,兰濯风的眼神还放在她身上。 孟浔一顿,这是不让步的意思了? 她只好道:“如果我说错话,那我向你道歉好了。” “道歉就不必了,”他求知欲放错地方,只要求她说:“你倒是说说。” 孟浔低眸,只能解释道:“没想到keith先生也是爱抓字眼的那类人。” 兰濯风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抹笑。 孟浔不再与他对视。 手继续放在喷泉玻璃上,看着里面的水往上涌,水柱丰富,趁他还没回答,便赶紧跳过这个话题,随口道:“你们这边的人好像都很信这个风水。” “我们这边的人?” 兰濯风问:“你还见过谁讲究这些?” 那就是承认这就是风水了? “就是那天在威世。”说起威世,孟浔语言一顿,抿唇道:“我记得,那天兰家的老三也去了,他讲究什么,风生水起,所到之处,红毯恭迎,喷泉多高都得提前定好。” “哦?” 兰濯风挑眉,带着笑意问:“兰家的老三?” ——什么老三,那叫三少! 舍友徐小眉的话在耳畔响起。 意识到或许keith也认识兰濯风,孟浔便改口道:“我随便喊的,我不认识他,但是听说大家都喊他三少,你是本地的,应该认识吧?” 男人深邃的眼眸碎了零星的笑意,孟浔只觉得他笑的莫名其妙。 “怎么了?”见他这个笑,加上按照徐小眉的说法,兰家在香山澳那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万一keith去告诉他,她喊他老三,那岂不是很糟糕,孟浔懵了:“你不会真的认识吧?” “我怎么会认识兰家的三少。”兰濯风好自然的坐在沙发上,“不谈无关人,饮茶。” 说着他便泡起了功夫茶、温杯、投茶、洗茶、泡茶、出汤、分茶。 棕色的液体流入精致的白玉杯里时,孟浔才低眸,看着冒白气的杯口。 不过是短短的半分钟,孟浔却记得深刻,他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带动着杯子转来转去,茶叶在热水中绽放,渗出茶香。 “试试看。”兰濯风把茶杯递给孟浔,“你是哪里人?” “平时喜欢喝茶吗?” 喝茶是富人的享受。 孟浔怎么可能有这个闲情。 至于哪里人,她不会过多交谈。 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就不必透漏那么多了。 她端起杯子浅浅抿了口,雾气熏染上去,将她原本灵动的眼眸熏的愈发水灵灵,她脸颊鼓鼓的吹了吹杯口,白雾往兰濯风那边散去。白雾散,他看她,那瞬间,她低眸饮茶。 “好喝,”孟浔将茶吹凉,一口喝完,好敷衍的客气:“keith先生,我晚点还有事,要回学校了。” 言外之意:您该把学生证还我了。 若是此刻峻叔在,他恐怕又要感慨孟浔的年少无畏,要知道,这香山澳有谁能让三少倒茶?又有多少人想见三少一面,费尽心思,而她却站不安,坐不稳,只想远离。 “快晚餐时间,不如去吃个晚饭?”兰濯风似随口问。 理应,他捡了她的学生证,她请顿便饭是应该的,但她却不想和任何人有牵扯,说她没礼貌也好,不懂事也好,她只想拿学生证回去。 “我明天早上要去自习。”孟浔婉拒。 “九点之前会送你回学校。” “keith先生,”孟浔白皙的脸庞低垂,嗓音轻软,却不卑微,淡淡道出句:“我想回学校。” 看得出她不想停留。 也只因她说她想。 她想,只因她想。 兰濯风弃械投降,不再执着于这顿计划已久却失算的晚餐:“那我送你回学校。” 孟浔还想拒绝。 他却将他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一锤定音:“待客之道,我送你。不要再拒绝。” 孟浔只得应好。 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情。 孟浔以为是keith开车,没想到是峻叔开,他们两个坐在后排。 还好是这样,她松了口气,否则只有两个人得多尴尬啊。 一路无言,快到学校门口时,孟浔伸长脖子,听过几次,就学兰濯风喊峻叔,道:“麻烦峻叔就在这个路口放我下来,再走前面去,我就要用通行证了。” 车子停在孟浔指定的树荫下。 峻叔下车先帮兰濯风开了后排的车门,想去给孟浔开时,她自己开了。 孟浔转身,客气道谢:“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你们,指的是keith先生和峻叔。 “等等。”兰濯风看了眼峻叔,后者转身去了副驾驶。 孟浔脚步顿住:“有事吗?keith先生。” 兰濯风绕过车尾,走到她身边,他高出她许多,低头看她时,她下巴愈发尖细,翘卷的睫毛轻颤挡住了灵动的眼眸,他从她脸庞收回视线,随后从峻叔手上接过袋子,递给她,嗓音温润道:“给你的,希望对你有帮助。” 袋子是没有密封的,从敞开的口可以看见里面的东西,是几本书。 “这是?” “打开睇。” 打开睇是粤语打开看看的意思,孟浔在心里给自己翻译。 孟浔接过,抽出来看了看,几本书里,有两本令她眼眸划过几分惊喜:“《aprender português》(译名:《学习葡萄牙语》)《português xxi》(译名:《21世纪葡语》)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两本书?” 兰濯风没说话,伸出了左手的拇指和尾指比了个6的数字手势放在了耳边。 夕阳下的余晖在他肩上跳跃,他微长发梳在背后,那副俊美无俦的皮囊下,是极佳的骨相,此刻被风吹的有些乱,瞳孔在余晖的折射下棕色惑人,深邃眼眸像旋涡,嘴角微勾,懒懒散散,轻易就能扣人心弦。 孟浔收回视线,才知道他听见了她在电话里和陈毅的对话。 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也不唐突,是她想要急需的书本。 面对眼前keith面上始终温柔的笑容,他绅士的恰到好处,让她觉得拒绝是一件不识好歹的事情,只是本书,仅此而已,刚好是她所需,她接受,道谢。 拿着书本转身绕过了那条路,消失在拐角,进了学校。 峻叔和兰濯风站在树荫。 “keith先生,”峻叔喊他。 兰濯风乜了峻叔一眼,知道他是在学孟浔喊他,并未搭腔。 峻叔正经了些,道:“她可能还不知道你的真名。” 也不知道他是谁。 “的确。” 兰濯风坐上后排,揉了揉眉骨,好无奈:“你知她背地里喊我什么吗?” “什么?”峻叔开车,目视前方问。 “她喊我老三。” 峻叔方向盘晃了下,没忍住,嘴角挂上了笑:“的确是好有趣。难怪会吸引你。” “吸引我?” “难道不是吗?” “你话好多。” 兰濯风望着车窗外一晃而过a大影子,收回视线。 峻叔边开车边闲聊似的说:“这样有趣的人短暂的为生活添点乐趣,未尝不是件好事。” 说完,他看后视镜,兰濯风的脸。 他眼眸轻阖,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的假寐。 - 回到宿舍后,孟浔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兰濯风给的书本。 她想赶紧把葡语学会,而她自己的专业课她会在每天做好复盘,不会耽误。 没想到翻开书本时,不止书的封面有些微微泛黄,连书边都有些褪色。 孟浔随手翻了几页,修剪整洁的指甲,轻柔的指腹打开第一页。 上面写了随性的黑色墨水字 ——keith。 原来他的英文名字是这样拼写...... 孟浔轻咳,指甲挠了挠自己的腮边,抱着书翻身上床,翻页时眼眸瞬间顿时,原来书本那么鼓,那么旧,那么泛黄是因为里面的每一页都有书本主人用黑色水性笔记下的重点。 徐小眉没回来,孟浔只开了她这边的床头灯。 她的脚曲起,膝盖上放着书,认真的看。 窗外的树叶在晃动。 孟浔难得分神了,她心想,这或许是他以前的书本,是他在学习时记下的知识点。 那这些书...她好像忘了问,需要归还吗? 香山浔风 第9节 毕竟这么老的书,他或许也不会要。 就像现在的她不需要高中的那些课本。 所以孟浔想,他应该是不要的,自作主张没有再过问。 却不曾想在入睡前,收到了简讯:【孟小姐,看完后记得把书本归还。】 她喊他keith先生。 他喊她孟小姐。 第06章 第六章 周四那天照常是葡语选修课。 当得知keith先生每周四都会去吃点心时,她便不怎么想去打扰安妮。 毕竟那是人家祖孙聚会的日子。 所以她才会口出狂言说她想他们不会再见了。 也以为那天在安妮家里她说要请教她的话只是当时的客气,她也没真的放在心上。 没想到周四上完选修,安妮喊住了孟浔。 “孟浔,今天恐怕教不了你葡语,但是能请你帮个忙吗?” - 来到安妮家时,比上周早许多。 一回生二回熟,孟浔这次倒是没那么拘束,可能也是因为安妮的拜托。 说来,又和keith先生扯上了关系。 因为周五是keith的生日,他每年生日是固定和在香港定居的兰家人团聚,所以安妮只能在周四提前帮他庆祝。 今天安妮请她来,也是因为需要她帮忙制作keith的生日蛋糕。 安妮开了口,她如何能拒绝? 不管出于任何理由拒绝,都会显得有些矫情,不管是对她自己还是对keith先生而言。 毕竟上周六他们还见了面。 而且他的书本此刻还躺在她的书桌上。 安妮把早已买好的奶油拿出来,递给了孟浔:“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没想到又给你添了麻烦,可是我实在是不想在外面买个蛋糕敷衍他,虽然他不会吃。” “为什么不会吃?”孟浔不免有些好奇,按道理,他是一个很孝顺的人,否则怎么会每周四愿意陪安妮吃点心,而且那天她看得出来,安妮做的点心其实并不怎么可口。 keith先生能每周都来,的确是很孝顺了。 "他从不吃外面的东西,嘴巴很挑剔。吃的东西都是厨子专门备好的,”安妮说:“那天你做的汤包,我看得出,他很喜欢吃。我感觉keith对你好像还不错。” 其实安妮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孟浔打发奶油的手忽然一颤,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 哪里不错了? 他误会她。 捡了她的学生证却不是赶紧归还,而是留下联系方式,等她主动去找他。 但是真的有那么坏吗? 他明明可以不送她回学校,不但送了,还送了她急需的葡语书。 孟浔把奶油打发完毕,然后把蛋糕胚从烤箱里拿出来。 安妮只拜托她做生日蛋糕,告诉她想要一款士多啤梨味的,除此之外,她便没有再多的想法。 士多啤梨是粤语草莓的意思。 “keith先生喜欢吃草莓味的蛋糕?”孟浔不免有些好奇。她确实看不出来,他那么昂藏七尺的男人,居然会喜欢吃草莓、 “不是,是我喜欢吃士多俾梨,他应该只会意思意思吃一口,那既然这样还是不要浪费了,选一个我爱的口味,剩下的我来吃,”安妮邀请道:“你愿意留下来陪他一起过生日吗?” 孟浔开始制作草莓酱,闻言,淡淡的婉拒:“我晚上还有事情,就不参加keith先生的生日了,希望安妮和keith先生能有个愉快的夜晚。” 安妮笑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小天使。” 孟浔把草莓酱制作完成后,忽然觉得蛋糕有些单调,但是她毕竟不是专业的糕点师,复杂的那些裱花都不会,只能用草莓酱把表面和周围弄点缀的好看些。 孟浔把草莓酱挤进了裱花袋里,然后挤出一点一点形成波浪,最后又放了草莓在上面,但最后孟浔还是觉得有些单调,于是又拿起了草莓酱,问:“安妮,keith先生今年多少岁?” “26岁。是一个老小孩。” 26,比她大了8岁? 孟浔低眸,思量了一下,用草莓酱写道:parabéns ao sr. keith, 26 anos。espero que aos 26 anos, você possa alcan?ar a liberdade que deseja 从安妮家里离开时,是傍晚的七点。赶在keith先生来之前离开了安妮的花园洋房。 几乎是孟浔刚走,兰濯风的车就抵达了后院。 峻叔替他打开车门:“生日快乐,濯风。不知道今天安妮会给你制造什么惊喜。” 兰濯风从后排下车,拿过自己的私人手机,轻笑:“谁知道呢。” 话虽如此,但兰濯风对自己的外婆会更亲近些,或许是安妮从不会在他身上施压,在她身上他看到的永远都是对生活的热情,而不是像他的奶奶那样,这也是规矩那也是规矩。 兰濯风进到里面的时候,安妮佝偻着身子,正在前院给花朵施肥,她还是比较适合捣鼓花朵,而不适合蹲在地上腌制咸菜,料理台上飘来了一股淡淡面包香。 是烤箱里散发出来的,一种安妮做不出来的香味。 兰濯风盯着烤箱旁边还未摆放好的两条围裙,深邃的眼眸映出顶上的灯光,他低眸,耳边响起安妮的声音:“keith,生日快乐。” 兰濯风收回视线,回神,向安妮走去,贴脸道:“外婆,谢谢。” 安妮把挖土的小铁铲放在门口的小桶里面,然后在外面的洗手盆里把手洗干净,进门前把鞋子换了,才慢慢挪动身体往料理台走去:“今年还是一样,九点就去香港吗?” 兰濯风嗯了声,视线看着安妮从冰箱里掏出了一个蛋糕,道:“这是?” “我做的生日蛋糕。”安妮把蛋糕摆在桌面上,一边拆开一边闻着蛋糕的香味很满意的笑了,随后道:“希望明天你奶奶能放你一马。” 兰濯风扶额:“不说她了。” “说不说你明天都会看见她。”安妮把蜡烛插上,然后说:“她总是希望你们三兄弟能听她的指挥,明天她肯定还会继续催你相亲,你会妥协吗?” 兰濯风坐在料理台前的那个高脚凳上,单脚顶地,另只脚放在脚踏上,闻言道:“妥协?” 其实他根本没想过这些问题,因为于他而言,让他面对一辈子无爱的婚姻,他无法接受,他并未言语,只问:“你和外公,过得幸福吗?” 据他所知,安妮和外公,也是因为家族的原因才结婚走在一起。 安妮道:“我觉得应该是幸福的,因为你外公很尊重我。虽然我们不相爱,但是我们从没有吵过架,彼此都很自在很自由,因为不爱,所以我不会介意他身边是否多了谁的电话号码,或者晚归,而他也不会介意我和男邻居探讨花艺,更不介意我在谁家办派对晚归。就像现在一样,他在葡萄牙,我在香山澳,我过得很快乐。” 因为不爱,所以省去了爱情里的酸涩和苦楚、这是人生的另一种捷径。 “那你后悔吗?”兰濯风问。 后悔一生都没有爱人的生活。 “人不都是在生活里无数次后悔又无数次妥协吗?”安妮笑说:“但自从我养育了你的母亲,而现在你在我身边后,我就不会后悔了,反倒觉得这种人生,很美满。” 兰濯风淡笑,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或许当时你妥协只是没有你爱的人,如果当时有你爱的人或许就不是妥协了,而是对抗。” 人生不能一直在妥协,更不能一直在后悔。 安妮被兰濯风的问题问卡壳了,半晌后才说:“难道你现在有爱的人?” 兰濯风端着水杯抿了口,水光倒映,掩盖住他的眼眸。 “不管有没有,我想和你说,keith,在兰家,你别无选择。”安妮说,然后伸出手:“借你的火柴盒一用。” 兰濯风拿出火柴盒,递给了安妮,她倒是一针见血,就算有没有又能如何?兰家的哪个后生,不都是听从长辈的安排。 有也只不过是多了对抗罢了。 安妮戳燃火柴,准备点到蜡烛上时,兰濯风看见了蛋糕上的葡语 ——parabéns ao sr. keith, 26 anos。espero que aos 26 anos, você possa alcan?ar a liberdade que deseja。 他伸出手挡住了安妮点蜡烛的举动,似不经意,似随口问:“安妮,这个蛋糕,是谁做的?”除了她,他想不起谁还会称呼他为keith先生。 安妮很爽快的说:“我还以为你要吃进去了才会知道,没想到那么快被你发现了,是我请孟浔做的,她在你来之前离开了。” “她怎么知道我生日?” “你怎么变笨了?” 当然是安妮托她帮忙做蛋糕顺便知道了。 兰濯风敛眸,目光落到那行字上。 “parabéns ao sr. keith, 26 anos。espero que aos 26 anos, você possa alcan?ar a liberdade que deseja,”这句话从兰濯风的口中说出来,多了几分葡萄牙人语法里的温柔和浪漫,他不明显,十分漫不经心的问:“这是她写的,还是你让她写的?” “当然是她写的。她的葡语进步不少,哦对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读一句西班牙的谚语:a vida livre é toda a minha ambi??o,或许她看出了你对自由的向往。”安妮把蜡烛点燃,说:“好了,你可以许愿了。” 蜡烛被安妮点燃。 兰濯风闭上眼眸。 a vida livre é toda a minha ambi??o ——自由一生,是我全部的野心。 parabéns ao sr. keith, 26 anos。espero que aos 26 anos, você possa alcan?ar a liberdade que deseja ——祝keith先生26岁生日快乐,希望在26岁里,你能够实现你想要的自由。 兰濯风睁开双眸。 蛋糕是安妮托帮的,但这行字是她写的,兰濯风知道她的用意。 - 从安妮花园回到宿舍后已经是八点了。 她胃口不大,因为在安妮那里吃了一点零食,所以胃胀胀的,晚上也没事于是便拿出葡语书看,里面很多汉字标注的重点,都省去她去花费时间搜索。 所以她短短的一周内已经把一整本看完了。 合上书本时,已经是夜晚的九点半,她去到了公用的厨房里,拿泡面碗给自己煮了一碗面,飘了几根绿油油的青菜,窝了一个鸡蛋,香气四溢。 香山浔风 第10节 她端着面准备回去宿舍时,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但她却知道是谁,因为在不久前,他们还用这个尾号1111的号码联系过。 孟浔当时只觉得,他尊贵到手机号码都是成排的。 那晚,他说:【孟小姐,看完后记得把书本归还。】 她用归还,他抓字眼,说没偷她东西。 现在他用归还,她偷了他什么? 她回:【我会尽快看完,然后还给你,keith先生。】 从那时候开始,他们没再联系过。 这已经一周了。孟浔以为keith是打电话让她还书本,于是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道:“keith先生。我还没有全部看完,等看完再还你,可以吗?” 没想到电话那边愣了下,随后嗓音低沉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要书本的。” “那你有什么事吗?” 孟浔端着面,她已经很饿。 兰濯风默了半天,终妥协道:“我在你学校门口。” 第07章 第七章 “我在你学校门口。” 公用厨房里人还算比较多,她端着泡面锅往边上缩。似乎是生怕被人听见她和谁打电话,毕竟keith先生是社会人士,大学生和社会人士认识,多少有些引人遐想。 更何况,电话那头keith先生说的话,也的确有些不明就里。 他来学校做什么? 总不会是来找她的。 孟浔这么想,装作轻松的问:“keith先生来这里有公事吗?” 面的香味弥漫上来,她其实肚子很饿了。废寝忘食学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赶紧把书本看完还给他,现在他却还阻挡她觅食的步伐。 “不是公事。” 那就是私事了。 孟浔低低的哦了声:“那既然是私事,就不打扰keith先生,我要去吃面了。” 兰濯风坐在劳斯莱斯的后排,依旧是放她下车的那棵树荫下,但此刻已经是夜晚,没有白天的日头,a大校园内散发出微微细弱的光。 司机不是峻叔,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具体说了什么,他也只能让自己空耳不敢去听。 也不敢去猜测为什么三少爷会突然出现在a大,还专程停下车,是等人吗?谁值得三少爷等待?谁又有那么大面子,值得让三少亲自来找。 从未见过。 真是稀奇。 更稀奇的是他接下来的话。 “找你算是公事还是私事?”后排的兰濯风开了口,嗓音带着淡淡的倦意。 她拿了他的书,承了他的情。 但她却一点人情世故都懒得做个表面功夫。 听出她懒得应付。 可她越是不想,他便越步步紧逼。 难得冒尖、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真性情和叛逆,终于在孟浔这里起了头。 只是这话,落入了司机的耳朵。 司机面不改色,心里却在想,三少爷这样讲话,对面那个人物,会怎么回答? 电话这头的孟浔的确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不知道他来找她做什么事。 只能沉默。不回答公私。 片刻后,兰* 濯风先开了口:“你写在蛋糕上的祝福我看到了。” 孟浔没有意外,毕竟就是她写的,“我看到了你在葡语书上写的西班牙谚语,自作主张加了句祝福。” “为什么?” “为了谢谢keith先生。” 蛋糕是安妮托她做的,但是祝福是她表达他借书给她的谢意,他明白了就好。 孟浔说 :“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 “蛋糕很好吃。”兰濯风道出最终来这的目的:“所以,带一块给你尝尝。” keith先生看上去可不像是为了请她吃蛋糕而特意跑来这里一趟的人。他应该是站在高位,轻蔑、不屑她做的蛋糕。 毕竟安妮说:他从不吃外面的食物。 孟浔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keith先生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摸不着头脑,也不想去耗费时间思考,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过客身上。 因为他们的差距很大,他有一晚上的时间享受霓虹夜,安妮说他有厨子,饿了有厨师做饭。 而她却十分担心现在很晚,再慢些,厨房就关灯了,她的面也会坨掉。 “我不吃。”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煮了面准备吃了,而且生日蛋糕是带给朋友或者家人吃的,我不吃你的蛋糕,”她说话不拖泥带水,但却十分伤人心,或许是想到书桌上还放着他慷慨救急的葡语书,她默默补了句:“不好意思,keith先生。” 她知道她自己说话难听。但她若是能借到这两本书,她也绝对不会拿keith的。 她可以写祝福在蛋糕上含蓄表达感谢。 至少是谢过了。 但不能发信息,自来熟的热情联络表示谢意。 毕竟他们之间,跨越的阶层,不是一星半点。 兰濯风拿着手机,深邃的眼眸看向窗外a大教学楼灯。 “孟浔。” 这是他私下里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听上去有些冷调。 紧接着,他又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倔。” 从第一面乃至往后这几面,孟浔对keith的印象都是侃侃而谈、和颜悦色。 但今天听他用那么冷调的语气说话,像是寒霜扑面而来,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不怒自威的震撼。 她忽然发现他也是个脾气大的。 只是她还没真的发现他内里罢了。 不然怎么会她拒绝吃蛋糕,就成了她的倔。 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彼此安静了一会儿后,兰濯风把电话挂断了。 司机将车子驶离a大,车厢内安静到令人烦闷,可惜司机不是峻叔,不敢评头论足。 若是峻叔此刻在,至少会应和兰濯风一句:“孟小姐是真的倔。” 兰濯风也能找到个同频的人,不至于闷闷的吸了两根烟。 - 挂断电话后,孟浔也没有再去复盘刚才的对话,收起手机,端着面回到宿舍。没想到,按照往常时间,应该在威世兼职的舍友徐小眉居然回了宿舍,而且洗完了澡。 闻到了面条的香味后。 她凑上前问:“有没有多,分我一点。” “你还没吃?”威世夜晚都会给兼职生准备工作餐,那次她劝完后,徐小眉还是有去威世。每次都是吃完才回来的。 孟浔说完,就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碗筷,装了一半递给徐小眉。 徐小眉拉了张凳子,叹气诉苦道:“别说了,今天我才发现你说的客房是真的危险,虽然小费多,但是我还是不适合,我今晚从威世离开了,明天开始要继续找兼职了。你最近找到了吗?” 自从在威世离开后,孟浔就没找到合适的兼职,虽然她尽力在学粤语,但是人家都是优先录取会说粤语的,她每次都碰壁,现在算算,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都要粤语,”孟浔想起徐小眉的老家是江门的,也没有吝啬:“上次我去面试的奶茶店时薪日薪都还可以,你可以去试试。我把联系方式发你。” 徐小眉对着孟浔一番感谢,毕竟她也知道现在香山澳的兼职有多难。 倒也不是人均兼职,而是香山澳的地方不大。 可尽管如此,也不妨碍它的gdp是全球第五。 徐小眉立刻打了电话给奶茶店的店长,简单粤语沟通后,徐小眉挂断电话,把明天去上班的好消息分享给孟浔。 她没有嫉妒的心理,毕竟这份工作是她给徐小眉的,但眼看着她刚从威世离职又找到了新的兼职,孟浔吃着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浪费时间,一阵紧张。 她总不能老是这么拖拉下去。 于是又想起安妮说的那个兼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去给刚从国外回来的富家小姐做个下午茶和点心,但让孟浔犹豫的是富家小姐一般都不好伺候。 万一她是安妮介绍去的,惹了什么麻烦事,该如何是好? 可安妮说的日薪是真的多。 普通的兼职店可没有那么多的日薪。 只是周六日整日伺候,她明白机会难得。是因为那天的汤包好吃,安妮才会引荐她去。 孟浔当时只说考虑,并未详细问。 这会儿,倒是心动了。 她安慰自己:总比在这里漫无目的的找好,先做着去,有钱拿就行。 香山浔风 第11节 第二天,孟浔就登门拜访了安妮,并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安妮的咸菜腌好了,中午孟浔就在安妮那里做了个咸菜猪肉煲,安妮不会做饭但是老式的高压锅都有,呲呲冒热气的时候,香味弥漫开来。 “昨天你的蛋糕,keith吃了很多,说很美味,临走前还切了一块回去,”安妮不知道昨晚他们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一块是切给孟浔的,只说:“昨天keith去了香港,不然今天我也要让他来尝尝你的咸菜煲。” 孟浔低头想起昨晚那块蛋糕,他送上了门,却被她拒绝,其实不过是块蛋糕罢了,可她总觉得他们在瞒着安妮做什么事情那样,但他们也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 可他们之间的牵扯,总有那么几分暗里怪异。 咸菜煲盛出来,孟浔停止思考。 安妮第一时间拍照,不知道发给了谁。 这餐饭吃到了午后,孟浔既然决定要去兼职,那么还是需要正式向安妮道别,毕竟之后的周四她再也没空来这里教安妮茶点和安妮学习了。 “希望你在那里能够做的开心,要是不开心,或者她欺负你了,就尽管和我说。”安妮说:“也可以和keith说。” 孟浔没有往深处想为何安妮会这么说,也不知道安妮和那个富人家到底什么关系,可能只是长辈间认识的罢了,不过她既然已经决定去那位富人家,就不会再来麻烦安妮,毕竟托她的关系,她才能拿那么高的薪资,至于keith先生,她更不会去麻烦他。 孟浔下午才走的,给安妮做了糕点,特意谢谢她。 离开的时候,安妮把地址发送到了孟浔的手机上。 孟浔低头记住地址。手机却又突然进来了一条信息。 尾号1111的号码:【听安妮说,你要去做兼职,每周四不再去安妮那了?】 他会知道也不奇怪,毕竟安妮肯定会和他说。 孟浔想了会儿,回复:【嗯,安妮介绍的。】 1111:【是件好事。】 孟浔想,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但却没问,只道:【keith先生的书本我只看到第二本,现在开始做兼职,看得比较慢,等看完,会立刻还你。】 1111:【不急,慢慢看,有的是机会还。】 孟浔看着1111的电话号码,心想要不要给个备注,却又觉得他们现在的牵扯不多,以后每周四见不到,唯一的联系就是书本,书本还了,就没什么牵扯,不用让他的名字留在她的生活里。 孟浔没有再回复。 也没问,为什么有的是机会? 兰濯风把手机放在口袋里。 峻叔从老宅的正门出来,见兰濯风后,笑:“和孟浔小姐聊天?” “你点知?” 他立在百万级别的罗汉松旁,贵气锋芒。 “除咗孟浔小姐,边位够格令你攞手机返信息喔。”最近他拿手机频率过高,往日私人工作手机都放他这里,不知何时开始,私人手机他却自己保管。峻叔了解兰濯风的,他是个不爱拿手机,嫌累赘的人,但最近却频频低头回复信息,不是回孟浔,还能是谁? 峻叔笑着说完,又道:“老太太搵你。” 兰濯风捏了捏眉心,迈开步伐往里走,“兰双落地了吗?” “落地了,已经在新别墅了。” - 周六的早上,孟浔就坐公交来到了安妮昨天发的地址上。 这一带都是别墅区,占地都很大,小洋楼,却不多户,安安静静的,的确是富人居住的地方。 安妮给的地址是这里的最里面,靠海那户。 孟浔站在门前,双开铁栏大门,听安妮说是只有这位lauren小姐一个人居住,所以家里人给她单独买了新的房子,占地只有三百多平。 可见这三百多平,对于lauren小姐一家而言,只是块过渡的小地方。 不是什么稀罕事。 门铃响起那一刻,有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 那是除开电视剧上,孟浔第一次见到如此高逼格的架势,她进去时,背包不能带进去,先被管家带到其他的房间换上工作服,孟浔知道,他们这是怕有人带利器进去。 孟浔想,这香山澳里,除了那次威世的兰家老三,今天这位lauren也是位大人物。 连进家门都需要把关严格。 工作服是很简单的白色体恤搭配宽松黑色运动裤。 只是腰间系了一条白色的花边围裙,只因她是来做甜品的。 走出去时,路过花园。 一阵凉意袭来,花园里带了空调,但不像安妮那里那么精致,只有绿油油的草。 “安妮夫人和我交代过你的工作,lauren小姐还在休息倒时差,你先做好甜品等她就行,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管家是个中年女人,可见安妮不止吩咐过孟浔是她介绍的,还说过她不会讲粤语,所以开始管家就讲普通话:“小姐大概会在下午四点起来,甜品做好后,您可以自由在一楼看书学习葡语,安妮夫人说过你是学生,所以我不会干涉太多,但是小姐起来后,请及时把可口的点心摆放好。她是个急性子,不喜欢做事太拖拉的。” 没想到安妮会把自己需要时间学习葡语的事情叮嘱,孟浔心里有些感动。 管家带着孟浔去了一楼的厨房。 纯美式的装修风格,厨房有三十平方,可以同时容纳许多厨子,这里隔音做的极好,玻璃门推拉起来,孟浔只看见后院前院有佣人上上下下打扫,却听不见任何一点杂音。 这样她更自在,整个厨房都是她的天下。 里面什么都有,根本不需要再额外添置。 富人都是讲究的,孟浔知道她不能像那天一样做个汤包,加上今天是初次来到,她必须拿出全身功夫,把糕点做的精致可口,才能不辜负安妮的推荐和叮嘱。 孟浔想到这,心里有了计划。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孟浔才结束自己的工作,把所有的糕点都冻到了冰箱里。 四点的时候,孟浔第一次见到lauren。 她穿着真丝睡衣,裙子到脚踝,长长的卷发乌黑亮丽,从头发丝都透漏出精贵。她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管家带着端着托盘的佣人,从精致的古制杯里倒了温开水,并在她喝了一口后,立刻在托盘里端上另一杯水,却被lauren伸手挡住了。 “不想喝,烦。”她说,随后葛优躺躺在沙发上,和娇贵的形象完全不符。 此刻,管家说:“安妮夫人请了位甜品师,要不要试试口感?” lauren说:“不想吃那些甜腻腻的,没胃口。” 或许是从国外留学回来,她一时说的是普通话,在外留学的国人,普通话走天下。 管家想劝,此刻孟浔穿着白衣黑裤,系着围裙出现。 手上端着金边的托盘,博古架摆放了中式糕点走了出来,道:“lauren小姐,这是中式甜点,不是奶油做的,用面粉调制,内馅儿是陈皮、山楂、还有山药枣泥,都偏酸开胃。” lauren和管家看过来,前者是因为孟浔的声音,空灵动人,后者是因为给予了认可的眼神。 居然做的是开胃的糕点? 这不是正好符合小姐不想吃甜腻的口味。 lauren看了眼孟浔,没有审视、没有轻蔑:“哇,安妮介绍的女生真漂亮,”她的注意力看向孟浔手上的糕点:“居然还是花瓣的形状,你自己做的?也太好看了吧。” 孟浔及时把糕点放在桌面上。 各式各样花朵的渐变色和绿叶、形状如出一辙,逼真到仿佛刚摘下来放入托盘。 不止lauren,管家等佣人都觉得精致无比。 原以为孟浔是在安妮那讨了好处,是她学生,才会进入这里,没想到是真的本事在身上。 lauren没有讲究那些,拿起金色叉子叉了一块吃。 孟浔等待lauren的评价,这意味着她能不能胜任这份兼职,拿到这份高薪工作。 从lauren一连吃了三个的行动中,孟浔知道自己成功了。 尽管lauren没说特别好听和赞赏的话,因为她不需要恭迎任何人,这是身为富人的底气。 但她却笑着说:“陈皮、酸枣味的好吃,明天做点兰花样式的。” “小姐喜欢兰花?” 孟浔对待女性不像对待男性那样语气生涩和抗拒,倒是自然的接话。而且以后lauren就是支付她薪资的人,她更是不能把那种随性带来,该尊敬的,还是得客气。 lauren笑了笑,没说话,但自然有人替她做解释。 管家温柔耐心道:“安妮夫人没和您说过,小姐姓兰吗?” lauren小姐姓兰? 孟浔拿着托盘的手指微微顿住,难怪安妮说这个工作十分难得...... 原来是香山澳里有头有脸的兰家。 徐小眉口中为香山澳贡献了不少、令人十分尊敬的兰家。 这已经不是富人。 而是顶级的名门望族。 听见姓兰,哪怕没见识过兰家的威严,但孟浔想,所谓名门望族不都是如此吗?光是听名字都能让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兰字的一撇一捺,就代表了它在香山澳的威仪。 姓氏代表了整个家族的门面。 看来她只能更加小心的伺候。 她的紧张掩盖的很好,管家和lauren没有发现。 倒是lauren道:“晚上哥哥会来,给他尝尝看这个糕点。” 哥哥? 徐小眉口中兰家少爷? 那是哪位? 总不会是那位排行老三的吧? 孟浔忽然想起安妮认识兰家。 那身为安妮外孙的keith肯定也认识兰家少爷。 她曾在他面前说过,兰家老三…… 香山浔风 第12节 那他有没有和那位三少说过。 有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曾出言不逊,喊他老三.... 第08章 第八章 lauren吃完糕点就去了顶楼,其实并没有孟浔什么事,但偏偏上去前,还特意让孟浔留下:“今晚晚餐你做吧,我想吃点不一样的,在国外吃腻了汉堡面包了。” 孟浔是知道的,在国外的人都会因为饮食的问题不得不自己动手做饭。哪怕有保姆带了阿姨去,但是有些菜式的确是外国没有的。 lauren离开后。管家上前对孟浔说:“看来你的厨艺小姐很喜欢,薪资安妮夫人应该有和您讲过,但那只是下午茶歇的月薪费,像今天小姐留你下来做晚饭,一般我们会为你支付加班费用,还有报销打车费回学校的费用。” 起初孟浔觉得富家小姐难伺候,但现在看来,lauren这位公主,并没有公主病,而且这份工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回到厨房,孟浔却是难得心里有些忐忑。 安妮既然认识兰家,keith肯定知道她来兰家兼职的事情。尽管keith不会说多闲话,但难保不会把她出言不逊的事情当做茶余饭后的谈笑说出来,她想要规避这个可能性。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keith发个简讯。 收到孟浔简讯时,兰濯风正在mistralis集团里开高层会议。 他正坐在真皮沙发的主位上听着高层汇报,来来去去也就是那些项目进度和盈利。 只是比起一众高层们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的样子,兰濯风却显得游刃自在,指尖起伏上下,敲打在桌面上,看似对这些进度丝毫不上心。 但峻叔站在他身后,却知道这些数据,早被他每日的监管记在脑海里。 只是他素来都是这种八风不动、有些闲散的样子,但他闲散是他的事,高层们也还是夹紧尾巴,只因有些人天生就是气场大,哪怕是和颜悦色,都让人心生胆颤。 私人手机嗡的响起震动时,峻叔先是一楞。 这个月以来,三少拿私人手机的频率已经盖过了以前一年的程度,峻叔眼皮低低,想也知道是谁发的,正纠结着要不要把手机递给三少,只因他开会时,素来不喜被打扰,哪怕是兰家人都不例外,却没想到,他依旧听着主管开会,却伸出手。 峻叔没有耽误,立刻把手机递上去。 正在汇报的高层立刻自觉噤声,整个办公室内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尽管内心十分好奇从不喜欢会议被打扰的三少为何今天私人手机响起就立刻拿过手机,但却没人有这个胆子去问。 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起。 孟浔:【keith先生,请问你有空吗?我给你留言,麻烦你有空回拨我电话。急事。】 看似是在有事找他,实则是吩咐他得闲了打个电话。 后面的峻叔不小心瞄到了。 内心啧了声。 尽管知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这孟浔小姐,胆子未免太大了。 反观三少,他居然闷哼了声,像习惯了,没有丝毫怪罪。 兰濯风岂会不知孟浔大胆? 但他独独觉得这份感觉在孟浔身上才能觅得。 那份倔性和与性子完全不符的乖软,是她的独一份。 若说他中断会议是燃起了众人好奇的内心,那他看完手机后,挥手散会就是彻底点燃高层圈子里的炸弹。众人都在好奇,手机对面那位难道是比三少还要尊贵的主? 峻叔跟着一群人散去。 兰濯风站起来,边拨通电话,边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夕阳的美景。 电话响起的孟浔,都不知道,她的一通简讯,会令mistralis集团的高层圈议论纷纷,更不知道因为她的简讯,他拨通电话后,会让香山澳正等着批文件动工和经营的企业家们多焦头烂额、煎熬一个小时。 “keith先生,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先开口的是孟浔。 兰濯风闷笑,笑她那天拒之门外的倔强,又笑她今天的知书达理:“先说说,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的。” 孟浔可不知道兰濯风闷声笑里有那么多含义,她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兼职,否则也不会找到keith,她低声道:“keith先生,您是不是认识兰家的三少爷?” 怎么又提起他? 这让他如何说,毕竟他就是本尊。 “找他有事?” 他说话到底是有些技巧的,不承认不否认,只问是否有事。 落在孟浔耳朵里,就是他的确认识。 那这就糟糕了,连唯一的侥幸都没了。 “不是找他有事,是找你有事。”既然决定发这条信息,那么孟浔就不想支支吾吾的,她利索的把由头解释清楚:“安妮帮我找的兼职是兰家小姐的,我之前、不知道安妮和兰家有相识,也不知道你认识兰家的少爷,所以说话有些没轻重,这份兼职目前对我来说,是比较重要的,不知道keith先生能不能把这件事给忘掉。” “你是说,你喊他,老三那件事?”兰濯风显然是明知故问了,看得出在戏耍她。 孟浔握着电话,没由来的耳朵一烫。 她暗暗跺脚生自己的气,都这时候了,都不知道自己耳朵烫什么。烫他带笑说话声音磁性好听,还是烫他把老三二字放台面说。 “keith先生,我是很正经的和你说。” “我也是正经的和你解答。” “威世那天晚上我也只是想给钱你,正经让你买双帆布鞋。你对我偏见好深,”兰濯风没想到有天会和个18岁的姑娘仔争论,还要占她上风,他笑,喊她:“孟小姐。”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起这些,正经、不正经、那天她说他给钱是那个意思,那她就不要了。现在他趁机把这个解释清楚。 没有那种一本正经的刻意解释,但偏偏孟浔听进去了。 “好了,他不会怪罪你的。”他先岔开话题,因为那晚只适合点到为止,不适合推敲细节,解释清楚就可,兰濯风笑谈:“我向你保证。你这份工作也会一直有,直到你不想要。” 既然有求于他,那就相信他给的答案。 只是看上去他与三少的矫情甚好,如此都敢保证,那看来,keith先生的社会地位也很高。 孟浔轻声道谢。 兰濯风收起手机,峻叔推门走进来,道:“濯风,兰双打你电话打不通,说今天来了个厨子,做糕点好吃,邀请你晚上去尝尝。” “那不是厨子。”兰濯风轻笑:“峻叔,今晚我哪里是去尝糕点的,是要去请罪了。” “怎么说?兰双小姐什么时候有那么大面子,让你去请罪。” 兰濯风笑哎一声,“是去找那位甜品师请罪。” 哪有人请罪还笑那么开心的? 峻叔不明白不懂。 想不明白的还有兰双,她拿着手机坐在客厅,用粤语道:“峻叔说他在开会,可我打电话明明就是在通话中,他不接我电话,是接谁电话啊?” 管家用粤语回道:“三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 兰双乜了她一眼,说的倒是实话,她三哥从来没给她属于过兄妹间的温暖。 “谁以后和他处对象,谁就是脑子闷泡。” 兰双闷闷说完,然后看向了还在厨房捣鼓的孟浔,闻到了阵阵香味,起身赤脚走进了厨房,道:“孟浔,安妮最近还好吗?” 他们的长辈认识,lauren小姐会询问也是正常。 孟浔道:“安妮很好,最近又养了几盆新花。” “我昨天刚回国,都没来得及去看安妮,等晚些我三哥来了,再一起去吧,”lauren看了眼孟浔盆子里白白的一坨,问:“这是什么?” 看得出来她好无聊,从安妮扯到现在的晚餐。 “这是凉皮,夏天吃这些很开胃。”孟浔拿钱做事,体面话要会说:“小姐下午不是说没胃口吗?” 她说完,刚好把面发好了,于是开始把浮在上面的倒掉。 她这样站在一旁看孟浔,锅中的热气慢慢上升,白色的雾遮住了她素净白皙的脸颊。 安妮在电话里说过,孟浔长得很漂亮,人也勤劳,她只当是安妮夸大,毕竟她对谁都很好。 但真的见到时,lauren却觉得安妮没说假话。 孟浔虽然瘦弱,但干活却很麻利,手起刀落,片片刚蒸好的凉皮被切成细细的条状,然后放入透明的碗里。 她又转身去切凉皮的配菜,青瓜丝、胡萝卜丝等素菜,只是到了花生米时,lauren说:“我吃过一次,不爱吃,没什么香味。” “那可能是放久了,我现炒的你试试,再不喜欢,就不加。”她拿了一勺盐,放入锅中,把生花生在盐中反复翻炒,慢慢的盐变黑了,炒出来的花生米散发出阵阵酥脆咸香。 lauren闻到了香味,伸手去拿却被烫到了,孟浔及时拿了冰块吃来给她捂手,道:“这刚炒出来的很热气,可以尝一个,之后放凉,拌进凉皮里。” lauren拿着冰,捏了一颗吃进去。 一吃一个不吱声,然后又默默地拿了第二个。 “难怪安妮给我打电话说你的厨艺非常好。没想到你连花生都炒的那么好吃,”lauren很惊喜,像是枯燥无聊的日子里找到了新鲜好奇的事物。 这些五颜六色的食物,凉皮、花生、对于兰家而言就是垃圾食品,所以她才会吃颗花生都觉得味道独特香酥。 孟浔的厨艺令兰双像发现新大陆。 兰双已经迫不及待要尝。 所有配菜都切好,凉皮拌好,已经端出去了。 兰双坐在餐桌,打了个电话给兰濯风却没接。她看着凉皮想吃又想等,不知想到什么道:“孟浔,我三哥吃过你做的凉皮吗?” 如果吃过了,她就先不等了。 实在是馋。 “没有。” 孟浔想,lauren怎么会这么问?三少怎么可能吃过她做的凉皮。 “那你之前在安妮那里做过什么?”lauren好奇道:“安妮说我哥哥很喜欢吃你做的东西。” 孟浔面露疑惑。 三少怎么会吃过她做的东西,而且还很喜欢? 孟浔还没在这个谜团里走出来,身后却传来了管家的声音:“三少,您来了。” 说着,几个佣人急匆匆的快步上前,生怕晚了就是伺候不周。有跪地脱皮鞋递拖鞋的,有专门拿过他西服外套的,而孟浔则是众人里,望过去的。 他立在玄关柜,头顶一束灯,任凭佣人伺候换鞋穿鞋,落地窗外的天空已经慢慢暗沉下去,黛蓝色伴随着夜雾的朦胧,他俊美无俦的五官半边灯光阴影遮住,微长的发丝向后梳显得他成熟稳重,他踱步走进来,任凭亲妹妹兰双许久未见激动上前缠住他,他棕褐深邃的目光只看向孟浔。 香山浔风 第13节 兰双像个麻雀叽叽喳喳:“你今天下午不是开会吗?” “谁打电话给你啊,真是稀奇,你居然开会的时候会接电话。” 周围的人和物都暗下来。 孟浔只能看见keith,不,是兰濯风,是三少爷。 他下午的保证还历历在目。 ——好了,他不会怪罪你的,我向你保证。 难怪那么笃定,原来怪不怪罪都是他说了算。 她藏在围裙下的手狠狠揪住裙子花边,她只看得见他、也只听得见他说: ——“抱歉。” 抱歉、哦、是原来他都知道。 只有她在唱独角戏。 第09章 第九章 孟浔收回视线,那双眼太炙诚,她不想被他带动,更不想卷进这场明目张胆的欺骗里。 兰濯风岂会不知她扭头不愿再看的举动是为何。 她显然不接受那句抱歉。 兰双在状态外,以为那句抱歉是说给她听的,推了推兰濯风的肩膀,“三哥,我们是亲兄妹,这你就见外了啊,不就是没接电话吗,怎么还道上歉了?” 她表面担不起,实则暗爽。 没爽几秒,就被兰濯风一记眼风吓得噤声。 是她自作多情了。 那是说给谁听的? 可她哪敢问只能说:“三哥,试试看孟浔做的凉皮。” 孟浔像是找到了可以离开的理由,在兰濯风走进来时,踩着厨房内走去。 佣人及时把凉皮放好,兰双和兰濯风面对面坐着,餐厅内只剩下瓷器碰撞的声音。 “是不是很好吃?安妮介绍的女生,”兰双吃的津津有味,忽然道:“对了三哥,你不是每周四去安妮那里吗,为什么她说她不认识你?” 兰濯风眼眸微动,罪恶感更深了。 他们的对话是粤语。 孟浔听不懂,而且她在厨房里面,隔得很远。 孟浔把厨余里的残渣收拾干净,愣是在兰濯风离开之前,磨洋工没出去一趟。 直到管家来说可以下班,孟浔才离开。 因为夜晚,考虑安全问题,管家带着孟浔去了别墅区外打车,兰家有司机,但那都是只伺候兰家的少爷小姐们,不是谁都能坐上兰家的私家车。 孟浔坐上了的士后,管家道:“小姐很喜欢你,让我告诉你,明天下午见。” “好。”孟浔应道。随后和司机说了去a大。 沿路她都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倒是司机,频繁的看着后视镜,随后荷了声用粤语道:“大佬哦。” 孟浔没听懂,问:“师傅,您说什么?” “外地的吧?”司机用普通话道:“看我们车后面,香山澳的大佬今日出街哦。” 大佬?孟浔回头望去,一辆劳斯莱斯开在后面,她说:“劳斯莱斯?” 是因为车子贵吗?所以才称呼为大佬? 司机也听懂了她话语里的疑惑,解答道:“当然不是因为劳斯莱斯贵啊,劳斯莱斯在这里不算什么,贵就贵在它上面挂的三个车牌,香港、香山澳、内陆都直接通行,香山澳有三个车牌的,除了兰家就是周家,两家都是香山澳移动的gdp啊。” “看到没,澳门的车牌,尾数11-11,兰家三少的啊。” 听到这话,孟浔把视线收回,她记得这辆车,但是当时坐他的车时都没发现他有三个车牌。也没他在香山澳的地位,是让人看眼车牌就能记起来的高贵。 “他怎么总是跟在我车后面?”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孟浔,小女娃长得真漂亮,真标志,要不是年纪太小,还是个大学生,他都要以为后面那辆车是跟着她的了。 孟浔没吱声。 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就算是,那又是什么意思? — 回到宿舍,孟浔洗了澡后走出来。 徐小眉躺在床上,敷面膜感叹道:“奶茶店可真累人,忙前忙后就拿那么点,我真想念威世,送酒就能拿那么多钱,对了,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一天不见人影?” 她今天离开时,管家说了句:“小姐喜欢安静。学校人多口杂,你注意些。” 她明白管家是让她不要告诉别人她的工作。‘ 毕竟兰家的家世庞大,有心人太多,都看着,一不小心就* 容易出点乱子。以前也肯定出过事情,不然怎么可能进兰家还得看有没有带利器。 他们对这些安全顾虑考虑颇多。 所以孟浔没有和徐小眉说实话,只道:“还在找呢。” 孟浔把书本收拾好后,然后也躺在床上,只是怎么闭眼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道:“小眉,那天在威世你说的那个三少爷,如果有人不小心得罪了他,会怎么样?” “会死的很惨。”小眉说:“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你得罪他了?” “怎么可能,我都不认识,”孟浔稍微有些心虚。 不能得罪他那就是只能顺从他?所以他们之间他说了抱歉,是不是就代表她不能再有任何的情绪,哪怕被他骗了,都得欣然接受? 但被欺骗的情绪压下去后,其他的回忆就慢慢翻涌上来。孟浔翻身的时候在想,在今天之前,自己是多大的胆子。对着他讲话的随性和多讲一句都不愿的疏离,对他的拒之门外、拿他书本却不急不躁的慢慢看。 甚至还发信息给他,告诉他,她没那么快看完。 她到底分不清是谁的不是。 彼此其实都没有做错什么,但却又觉得谁都有错。 她翻身,心想,那得罪不起,总躲得起吧? 于是第二天早,孟浔就把书本收拾好,装进了袋子里,然后坐公交去了mistralis集团。 - 接到兰濯风电话的时候,孟浔吃了午饭,刚从学校准备出发去兰双家里。 她走在a大的林荫路里,听着电话那头的兰濯风道:“书看完了?” “没有。” 没有就还给他?兰濯风眉头微蹙,想起刚才在楼下,前台把书本交给峻叔时,他还有些意外,周五还和他说得慢几天,总不能周六就看完了。 还是说—— “我找朋友拿了。” 孟浔用一句话,把界限划清楚。 和他猜得没错,这是彻底不想与他有任何的联系。 “上次那个朋友?”他莫名其妙问。 孟浔都愣住了,想了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陈毅,孟浔不语,兰濯风却以为她是默认了。 他默了会,道:“孟小姐开心就好,但书本还了,兼职是不是也同样任性?” 兼职是安妮帮忙的,不是他,而书本是他的,她只是和他划清界限罢了。骨子里还不至于清高到有钱不赚,她还没那么视钱如粪土。 “keith——三少多虑了,我不会放弃兼职的。” 电话挂断后,峻叔在后面道:“孟浔小姐,应该还在生气,怪你不早说,让她丢脸了。” 兰濯风岂会不知? “在拖下去,变成她发现的,那么她只会更气,”他似有些忧虑,道:“总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谎言总有被戳穿的那天。 峻叔:“你现在还会替人考虑了。” 兰濯风睨了眼峻叔,好无奈的语气:“你是没看到昨天她的眼神,像要把我千刀万剐那样,哎,我是体会到负罪感了。” “她计较你,你也计较她,你怎么不去计较她之前对你的大胆?” “那能一样吗?” “哪不一样?” 兰濯风自己都不知道的护短:“她性格就是这样,坦率、纯真。” 峻叔心里啧了声,亲妹兰双对你不恭不敬你都冷着脸,到了孟浔这,成了人家坦率、纯真。这八字还没一撇,就这么护短了。 “那现在人家知道你的身份了,恐怕以后你就看不到人家对你的坦率和纯真了,”峻叔说的是实话,孟浔今天打的这通电话,其实就是在告诉他,他们划清界限。 她不去计较他的欺骗。他也不要去在意这段时间以来她的那些大胆。 兰濯风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然后推出火柴盒,抽了根火柴划拉点燃,烟雾缭绕,他眼眸微微眯起,闷闷的吸了口后,笑道:“峻叔,她只是气我骗她,但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她的原本的个性。更不会对谁低姿态的。” 峻叔面不改色的低头,这番解释,令他知道,三少对孟浔,算是放心上了。 - 又是一个周末,兰双吃完糕点便上去休息 兰家对待佣人算是很宽厚,下午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午休,整个家里此刻静悄悄的,佣人都回了房间,她在靠后门兰双养猫的地方,找了个空地坐下。 布偶趴在她的臂弯,咕噜咕噜开了一下午的摩托。 孟浔喜欢宠物,但是外婆和母亲却不喜欢。 她爱不释手的抱着。 一边看葡语电子版的书,一边摸它的毛。 葡语书是在手机上看的,因为书本被她上周末还给了前台。想到这个又想起了他,孟浔倒是不怕了,因为做糕点时,她每次都会假意问管家:“今天做几人份?” 后来管家干脆道:一人份,三少和小姐并不怎么联系,他很忙,不会来这里的。 香山浔风 第14节 孟浔松了口气,最好别来了。而且像兰濯风从来都是被众心捧月的人,她把书本还了,电话挂了,没有卑躬屈膝,他又怎么能受得了她这样的姿态? 孟浔打断思绪,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孟浔生涩的咬字:“você pode me ajudar.” 她在语言上不算得有天赋,一句话反复练习,太专注,以至于身后来人都不知道。 “com o que posso ajudá-los.” 孟浔握着手机的手一顿。 阳光折射在手机上,微微有些刺眼,她先是从声音辨人,那么低沉的嗓音,还有独属于他身上冷香,又能从兰家自由进去的,她瞬间就知道来人是谁。 而后手机翻译被她先前按了语音翻译,他的葡语标准充满磁性,手机瞬间响起他那句话的翻译:我可以帮你什么? você pode me ajudar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com o que posso ajudá-los 我可以帮你什么? 布偶猫在怀里,她坐在地上,仰起头看向立在她身后的男人。 他随性的黑色衬衫扎进西裤里,微微低头,有些长的发随着他低头的幅度有些洒落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因为太阳的直射微微眯起,他的衬衫领口敞开,微风吹过,带动衣领拂动。 那么热的天,他穿着衬衫,但从他身上,她却看到了随和淡然,有种春风拂面的和煦感。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她盘腿坐在地上,布偶趴在她的怀里,齐肩中长发因为她仰头看他的姿势微微向后散落,她这里刚好有个屋檐,阳光洒在她身上,却洒不到脸上,惬意慵懒,未施粉黛却依旧素净清纯的鹅蛋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杏眼微颤,愣了会儿道:“您怎么来了?” 不知道称呼什么,keith还是三少? 干脆您,客气、疏离、礼貌。 “你发音有点不对,”兰濯风没有回答,反倒是重复孟浔的葡语:“você pode me ajudar.后面的那个音,电子声音千篇一律,你稍微带点高声的调,不会显得僵硬。” 孟浔自己也觉得说出来的调有些奇怪,见他教,她只能跟着兰濯风练习一遍。 “你试试这句com o que posso ajudá-los.”兰濯风练习一遍给孟浔听,随后他又说:“você pode me ajudar.”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探讨知识的样子有多乖,跟着读:“com o que posso ajudá-los.” 兰濯风嘴角微勾,笑容落在孟浔眼里,她以为是自己读音又错了,低头拿起手机准备读一遍让手机来翻译,顺便虚心接受他的纠正,却听见他说:“sim, pe?o desculpa pela minha engana e espero que vocês n?o se zanguem comigo novamente.” 手机的翻译刚好响起对话:有,我为我的欺骗道歉,希望你不要再生我的气。 而手机的翻译声音结束时,兰濯风道:“ajuda-me.” ajuda-me 帮我。 只要她不生气,就是帮他。 孟浔哪里知道他教她就是为了假公济私的让她不要生气,她捏着手机,低头看猫,其实一周过去,她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她道:“我与您之间,谈不上生气不生气。” “孟小姐。”兰濯风站在她身后,低眸看着她的头顶,轻笑:“你对我好大的敌意,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朋友看待。” 朋友?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当三少的朋友。” “如果没把你当朋友。就不会来这里特意找你道歉,更不会在安妮那里帮你隐瞒。” “我在香山澳长大,这里的规则我比你熟悉,”他边说,边席地而坐,“未满21岁不能进入赌场。但只有我知道你进了,难道不是属于我们的秘密吗?” 兰濯风那么高高在上的人,连换鞋都是佣人帮忙脱掉。 跟着她一起席地而坐,是他道歉的最低姿态。 兰家三少坐地上? 谁见了不心里一惊。 接连两句话,让孟浔默默的思考。 他的确是帮着她隐瞒,毕竟a大对学生进入威世的要求很严格,一不小心就会丢失学籍。 她没说话,就是默认。 “只有朋友才有秘密。”兰濯风点了点她的肩膀,“其实我没骗你,我是keith,你愿意,可以继续喊我keith。” 他说这话,太认真、太深沉。 以至于孟浔在与他对视的不到三秒里,那双眼被他的眼眸带动好像短暂的卷进一场漩涡里,她低头,不敢与他对视,与他落落大方相比,她显得局促,匆忙丢下句:“那就当朋友好了。”随后站起来,却不小心,踩空了台阶,身体往后倒去。 孟浔慌乱尖叫了声,下秒,腰间就被一双大手桎梏住。 靠得近,闻得他身上的冷香愈发好闻,沁人心脾的舒服。 她无瑕太欣赏,赶紧抓住兰濯风的手,像救命稻草。 不知道是没摔倒,还是其他,总之她好紧张,心砰砰砰的跳。 看他一眼,便抽手离开。 因为他眼睛里有旋涡,深邃又迷人。 等孟浔去洗手出来的时候,兰濯风已经不在,仿佛出现就是个幻觉。 可到底不是幻觉。 因为兰双趴在沙发上,双手托腮,在孟浔路过的时候装模作样的咳了咳,来了句:“我是lauren,你愿意,可以继续喊我lauren。” 我是keith,你愿意,可以继续喊我keith。 孟浔难得耳朵发烫。 “你不是不认识我三哥吗?” 兰双轻轻哼了句:“老实交代,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第10章 第十章 小时候,电视剧里的富家小姐是高傲的、趾高气昂且不讲理的。 长大后,现实里的富家小姐是八卦的、是没有门第观念的。 哪怕她是个厨子,她也能拉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替她亲切的盖上薄毯抵挡空调寒气,然后眨了眨那双与她八卦里的男主角有着相似眼眸的眉眼,努努下巴:“拜托你快说呀,我真的好想知道。” 这让孟浔怎么说? 他有心替她隐瞒,她又怎么好说,但不说兰双是不会放过她的,她情急之下只得撒谎道:“就是在书店兼职遇见的。那天他借了本《傲慢与偏见》”撒的还是同个谎。 “傲慢与偏见?”兰双:“他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情爱书了?再说了你们就是在书店认识,但是认识和交朋友,应该是有个过程的吧,我想听为什么你们会成为朋友。”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牵扯到了学生证、葡语书,还有那几通电话、几条简讯、几次见面。 当时发生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被兰双一问,回忆里的这些平白生出几分暧昧来。 孟浔只含糊其辞道,就是在安妮那认识,聊过几次。 “和我三哥聊的人多了去了,没见我三哥要主动和谁交过朋友。”兰双自然是不信的,又好奇,“他脾气那么坏,你是怎么和他处成朋友的?” “脾气坏?”虽然他们之间有过偏见,但是她摸着良心说,兰濯风的脾气是真的好,“他是我见过的人当中脾气好的了,keith、嗯,可能是我还没见过他发脾气。” “你以为我说的发脾气是大吼大叫吗?” “不是吗?” “你不知道有种人叫不怒自威吗?那种看你一眼让你毛骨悚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从此之后说话都小心翼翼,是气场、气场的发脾气,他从来都是喜欢用眼神吓人。”兰双回忆了一下兰濯风看她的眼神,淡淡的一撇,她缩了缩肩膀:“太可怕。” 孟浔觉得兰双好可爱。 而兰双却觉得,孟浔其实早认识三哥,但她却没有以此拿乔。要知道,和三哥攀上关系的人,多多少少会带些利益关系,但孟浔不管是现在,都是那种不愿多说的感觉。 其实楼梯下来看到素来高高在上的三哥席地而坐时她爆了句粗口,现在冷静下来,她发现这段关系,好像是三哥急切点。 从今天起,兰双好像是把孟浔归到自己的阵营,还说:“等下周,我带江枝给你认识。” “江枝是谁?” “江枝,我的恋爱脑闺蜜。” 孟浔想特意介绍江枝给她认识,又是恋爱脑,是恋三少吗? “我和三少是普通、纯洁的朋友关系,不会让你闺蜜江小姐误会的。” “你在说什么呢?”兰双偷笑:“她怕我三哥,她喜欢的是我三哥的朋友,周淮律。” 而且,我三哥看上去可没想过纯洁,这后半句兰双不敢说。 她们一直聊到后半夜,开始是围绕着兰濯风,后来是围绕着吃的,再后来天南地北都聊,孟浔是个孤僻、却孤独的人,她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玩伴,这种促膝长谈的时刻,她18岁才遇到一次。 后来是兰双和司机送孟浔回学校。 十点多,学校早就没什么人影,倒是能望见横琴那边还很热闹,兰双拉着她的手,坐在车上:“下周见了,或者你中途没课也可以来找我,我反正没事干。” 两个人她在车窗内,她站在车外,彼此交握的手就搁在窗户上。 孟浔道:“周五好吗,我刚好周五没课。可以去安妮那,做点糕点一起吃。” “那就这么定了!” 司机驱车离开,孟浔转身回学校,却忽然看见陈毅。 陈毅站在夜色里,视线看向没驶远的黑色劳斯劳斯,随后又看向孟浔:“你这么晚了,怎么才从外面回来,谁送你的啊?” 该怎么说呢? 关你什么事。 路过的几个学生,都往这边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孟浔做了什么对不起陈毅的事情,被陈毅当场抓住了,孟浔睨了眼陈毅,转身离开,却被陈毅拦住了。 “你为什么那么冷漠?” 陈毅自以为是说:“刚刚看你在车旁边和别人道别,可没摆这样的脸色。” “那我该怎么样对你?”孟浔说:“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想认识你,而不是今天才说。” 的确,她在图书馆的时候就表明了没有认识的必要。 香山浔风 第15节 又不是在这里才说的。 陈毅被孟浔的话问住了,憋了半天,轻蔑道:“如果我有劳斯劳斯,在图书馆的时候,是不是就是你主动来认识我了?” 不与傻逼论长短,不与傻逼论长短,不与傻逼论长短。 孟浔在心里默念三次,最后才面无表情,默了三秒后说:“哦,那你去买吧。然后再来认识我。”她最是知道怎么戳人肺管子。 她犯不着去解释那么多,更没必要去自证自己不是他口中那样的人,随便他。 孟浔转身离开了,留下陈毅在这里跳脚。 他要是有这个余钱,早买了!不对,她什么意思,就是看不起他呗? 他就算不是很有钱,但是家里在香山澳有公司,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不起过? 陈毅看着孟浔的背影:“你会后悔的。” - 孟浔回到宿舍,妈妈打来了电话。 要是再早半个小时,她还在兰双家里,母亲打来电话,要是被知道了,肯定担心,她松了口气,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树荫,摁下接听键。 “你外婆的赔偿款全部结清了。” “那我最近回去一趟,陪你去医院约医生——” “我的身体其实还好,主要是这部分钱,我给你放在卡里了,大二的时候宿舍不一定申请得到,你还得出去住,哪哪都是用钱的地方。” “到时候再说,你的病也得治,”孟浔低眸,道:“我不想世上没有一个亲人。”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沉默了,然后叹了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其实,我一直没和你说实话,现在外婆去世了,我也就把真相告诉你,其实你爸爸还活着,也在香山澳。” 孟浔哦了声,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你难道没觉得惊喜意外吗?”妈妈说:“你还有个爸爸。” 孟浔知道母亲是因为她说了那句,不想世上没有一个亲人,但是她内心的圈层里,亲人只有母亲和外婆,就算那负心汉还活着,又与她何干? “其实我倒是希望你不要告诉我,因为他是死是活不关我事。”孟浔说完后,才觉得自己语气不算太好,对于母亲,她撒娇不来,但心里却是爱的,她也不想失去她,又缓和了些态度,说:“妈,我们过好自己的人生就行了,有些事情该放下,也别抱幻想了。” 妈妈在那边诶了声,还在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没有什么幻想,我早就没想了,只是告诉你而已,快放国庆了吧?” 孟浔嗯了声,之后又聊了些乱七八糟的,挂断电话时,已经通话半个小时。 至于电话里的父亲,孟浔脑海里想起母亲抽屉里,时不时攒起,剪下来的报纸。 照片里的人、公司的昵称。 母亲那么小心翼翼,她怎么会不知道? - 接连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 到了周五约定去安妮那里的时间后,孟浔却被辅导员叫到了办公室。 辅导员指了指电脑:“你过来认认这个是不是你。” 孟浔上前,低头看画面,监控里面是周末晚上兰双送回来的时候,但监控只能看见孟浔,看不见车内人的身影,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当她说车里是个女的时,辅导员乜了她一眼。 “现在出现在监控里的是豪车、还有你从豪车下来,”辅导员说:“你的家境我是知道的,你现在快点实话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浔眉头微微蹙起,用脚趾头都知道是谁说的,只是她没想到人的德行品行会如此卑劣。 “你知道现在学校里很多人都在传了吗?传你被——”辅导员停顿了下,道:“现在是校方让我找你谈话,你就算缺钱,也不能去做一些不正当是的事情,这些是违法的,道德败坏。” “老师,我已经说过了,车里的人是女生,是我周末兼职的女主人家,”孟浔觉得荒谬,“我还不至于为了钱,出卖自己的人格。” “是吗?”辅导员又调出一个监控,“那这个是男的女的?” 里面是那天她知道keith是兰濯风后,打的士回来,她刚下车,有辆劳斯莱斯就停在不远处,望着她的背影。 孟浔她只知道他开车跟着的士,却不知道他在她下车后还看着她。 那时候是夜晚,只能看见男人从后排下车抖出了根烟,随后倚靠在车门,看着校门的方向,头发往后背去,那种高贵却又随性的劲,除了兰濯风,还能有谁? 监控不是特别清晰的,只能看见他的背影,还有被大树遮挡住的车牌。 但再怎么模糊的监控,都抵挡不住他高贵的气质。 他没有呆久,一根烟抽完,坐上后排离开。 辅导员暂停监控,“豪车男的,还要狡辩什么?” “你写一份检讨给我。” “检讨?我没做错任何事情,我为什么要写?”孟浔不可思议,而且写了就代表她承认了,她才不那么傻。她讲道理道:“这个人在学校门口抽烟,也不代表我认识啊,监控里显示的清清楚楚,我是从的士上下来的。” 辅导员看着孟浔,她面无表情,倔的很。 - 安妮花园洋房里。 兰双坐在沙发上晃着脚,看着安妮在厨房捣鼓甜品,道:“安妮,孟浔今天会来,你就不要弄了。”反正弄了也不好吃,浪费食材。 安妮今天涂了口红,化了妆,佩戴了精致的珍珠项链:“孟浔是我的朋友,她虽然会做甜品,但是她来,我也要做好吃的给她。” 兰双泄气,不一会儿,后院的木门忽然被推开。 “三哥?” 兰濯风推门送了一阵风进来,他穿着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锁骨,衬衫扎进服帖的西裤里,扶着门框换鞋,发丝微动,深邃的眼眸不经意的往里面扫了一圈,随后道:“外婆,下午好。” 安妮也有些意外:“你今天怎么来了?” 兰濯风低眸,面不改色道:“路过,就进来看看你。” 如果不是那晚,她送完孟浔回去后,不经意透漏出周五和孟浔有约,要去安妮家做糕点吃,兰双还真就信了兰濯风的话。 看来爱情、的确是有些玄乎。 换做平时,三哥早就知道她是在套话了。 当然现在也知道,只是有人,心甘情愿入套罢了。 兰濯风和安妮贴脸后,迈着步伐走进来,立在兰双身边,边倒水边用粤语问:“人呢?” 他倒是不遮不掩,留兰双在心里窃喜偷笑。 她又不好太明显,只能面不改色道:“没回我微信。” “再打电话试试。”兰濯风又说:“你们加微信了?” 兰双点头,拿出手机,亮出孟浔的朋友圈在兰濯风的眼前晃了晃,在他即将冷眼之前,立刻卖乖讨好道:“我打电话去咯。” 然后她按下了孟浔的电话。 刚响几声,就被孟浔接了。 “抱歉,兰双,我今天去不了了。” 没想到孟浔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兰双问:“为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前几天你送我回来,学校以为你是男的,所以让我写检讨,我没同意,”孟浔低声说:“我说了是女的,他们也不信,” 其实孟浔想的是,能不能请兰双来解释一下,但是她想,兰双是兰家人,兰家人都怕麻烦。只是因为送了她回来,还去做一个解释,换谁都觉得离谱。 而且学校根本不听解释。 兰双是开了免提的,她也庆幸自己开了免提。 因为在孟浔说完的时候,握在她手上的手机就被某个人轻而易举拿走,随后她听见三哥用温润的语气,道:“孟浔,是我,keith。” 简单的几个字,兰双却听出了抚慰的感觉。 她的确没听错。因为兰濯风的下句话是 ——“我来解决,不是大事,别怕。” 第11章 第十一章 那是孟浔第一次体会到社会的残酷。 在她打电话之前,她说破了嘴,辅导员就认她的检讨,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但电话挂断辅导员刚从外面进来后的一分钟内,这件事情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孟浔只记得当时是校长带着助理火急火燎的赶来了辅导员办公室,辅导员先是一惊,后弯着腰恭敬道:“校长,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不知道你这么威风,刁难一个学生。”校长指了指孟浔:“那天晚上是安妮教授的外孙女送她回来,怎么就成了这位同学的作风败坏?” “安妮教授?”辅导员好冤枉的说:“这位同学没和我说过是兰家的小姐啊。” 校长看了眼孟浔,“同学,你没和辅导员说吗?” 辅导员看过来,孟浔看见他眼神里的哀求,想让她承认,以此来推卸自己的责任。 可惜了,孟浔不是软柿子,更不是圣母,她明白这次是兰家人帮忙才会顺利解决,否则的话今天她一定会被逼着写检讨,所以她不会那么傻,有人帮还圣母心泛滥。 “我说过是女生送我回来。”孟浔看着校长:“但是辅导员不听我讲。” 校长睨了眼辅导员,然后看了眼孟浔,道:“好的,安妮夫人已经和我说了,是兰双小姐送你回来的,你安心上课。” 孟浔向校长低声道谢。 然后离开了辅导员办公室,还没走远就听见辅导员的话:“校长,我不知道她认识兰家人,我那个侄子在这里上学,举报给我的,不是我的错。你要帮我啊。” “现在不是我帮你,是你帮我啊!”校长怒骂:“你能耐多大,都能让兰家人亲自打电话给我,你惹得麻烦给我,你帮帮我解决吧!” 孟浔没再听,因为兰双打来了电话。 她边走边接。 “校长去了吗?” “去了。我现在出来了。” “那就不用管了,现在能不能赶过安妮这里来?大家都等着你开饭呢。” “我现在过去。” 香山浔风 第16节 - 孟浔赶着来安妮家的,按下门铃的瞬间,后院的木门就开了,刚好送进来一阵风,推门的人穿着衬衫,微长的发丝随风舞动,他单手搭着门,立在法式拱门的过道内,田园风格的地砖,将他衬得愈发慵懒和随性,他开口更是幽默:“孟小姐,你让我好等。” 孟浔单肩挎着用了几年的书包,素净的鹅蛋脸上微微有些汗珠,看见开门的人后显然有些一楞,不是意外他在,而是意外他的那句话,等她? “keith先生在等我?” “不然呢?” “等我做什么?” 他轻笑着侧开身,让孟浔进去,然后低眸浅笑:“想看你有没有哭鼻子。” 喔...原来是因为这个意思,想看她有没有被吓到哭鼻子。 “我看上去很爱哭吗?我又不是小朋友,”孟浔背着双肩包路过高大的兰濯风,落在他眼里的确很像,又听她用轻轻的语气:“我怎么会哭呢?”她在反问自己。 不怪她反问自己。 因为这世界上还有人会担心她哭鼻子。真是少见,她自认为自己很坚强,从懂事开始就忙着做手工补贴家用,眼泪对于她而言,是最无用的,她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哭泣。 后院的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太阳的光影折射进来,孟浔边换上安妮专门给她买的拖鞋,边低眸轻语:“而且,keith先生不是和我说不是大事吗,也帮我解决了,谢谢你。” 孟浔没有特意说谢谢,是夹杂在对话里。 她连说谢谢都是那么别出心裁。 她往前走,兰濯风在她走出两步开外后,把窗户推开,风铃被涌进来的风吹动,飘着他的声音传入耳:“你真坚强,但不是坚强才会被夸,哭也会。” 孟浔的脚步顿住,她一直以为,要听话懂事,坚强才会被夸。 哭也会吗? “孟浔,你快来,”兰双举着鸡腿打招呼,“安妮做了烤鸡。” 孟浔看过去,兰双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女生,长相柔美,黑长直长白裙,对着孟浔道:“嗨。” “这是江枝。”兰双在孟浔入座的时候,向兰双介绍道,随后又向江枝介绍道:“这是孟浔,可能是我未来的嫂子。” 她说话说得好直接,孟浔惊了。 立刻看向厨房那边还在和安妮聊天的兰濯风,他立在吧台边,姿态闲散。手上还拿着安妮的链条眼睛把玩,明明是和安妮在聊天,但似乎是有感应一样,他也看向她这边。 四目相对的瞬间,孟浔立刻把眼神挪开。 江枝在这时候,吃着鸡腿,不在状态,然后说:“啊,三少的未婚妻不是快定下来了吗?” “那不是还没定吗?”兰双也不避讳孟浔说这些话,说完又侧头对着孟浔:“你还说你和我三哥是纯洁的朋友,你没看见他刚才亲自给校长打电话的样子,我第一次见他这样保护一个人。” 孟浔还没从未婚妻三个字里回神,却又听见兰双这样说,脑海中只想起刚才电话里keith在那边类似抚慰的那句话。 她电话刚挂校长就来了,前后不过一两分钟,那只不过是他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事情。 但是孟浔知道,在香山澳里,他做任何事情都轻而易举,但取决于他想不想做。 所以兰双用保护说,也没说错,更没夸大。 他没必要替她解决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心里清楚,他又帮了她。 只是保护这两个字,太陌生了。 她从没被保护过,就像他说的,哭也会被夸,她的哭只会换来训斥。 只是太隆重的道谢,会显得她套近乎。 可刚才那么普通的感谢,他会不会以为她不知好歹? 孟浔忽然想,再认真的谢谢他。 与此同时,安妮向孟浔招手,“可以帮我看看这个步骤是不是错了吗?” 孟浔坐立起来,往安妮那边走去,把步骤看了眼,说了句正确,安妮就抱着面糊去了烤箱,留下兰濯风和她,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到来,她忽然有些紧张。 “鸡蛋好可怜。”孟浔是被兰濯风的话惊扰的。 她低头一看,天阿,从安妮走后她发呆,居然一直在打鸡蛋,敲了整整一盆蛋液进玻璃碗里。 她耳朵一热,立刻看向兰濯风。 他大腿抵靠在厨台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深邃的眼眸垂低看她。眼里有笑,她不敢看。 孟浔又低头,手上握着鸡蛋,心里如战鼓般咚咚咚的响。 “keith先生,今天的事情,我——”谢谢没说出口,响起了声啪嗒。 她捂着有些疼痛的额头,埋怨似的眼神看向兰濯风。他居然把鸡蛋拿起来,轻轻的对着她的额头敲了下,鸡蛋碎了。 “罚你。” 孟浔不理解,只听他说:“不要对我说谢谢,” 他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把鸡蛋放入碗里,边轻笑边说:“如果真的想谢谢,那就用行动。” “抽时间出来,请我吃顿饭,我等你电话。” 香山澳的三少爷,用抽时间的字眼,让别* 人请他吃饭。 怎么说都怎么离谱。 他接了个电话离开,临走时还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情绪她读不懂,只站在这里发愣,后来是兰双来拍她的肩膀,使她回神。 江枝侧脸看了眼孟浔,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后门,男人离开的身影。 “啧啧,”江枝说:“没想到那么可怕的三少爷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他还好。”孟浔难得替他讲话,可能是他帮了她,她说:“keith先生人很好。” 这是她现在对他的看法。 难得,难得。 香山澳众心捧月、呼风唤雨的三少,何时需要努力让别人觉得他很好? 还从未有过呢。 所以孟浔,真是大胆。 大胆到,江枝惊讶的张嘴道:“什么?你居然觉得三少是个好人?” 孟浔点头,说对啊。 他本来就很好。 兰双抖擞了下。似乎觉得很可怕。江枝补刀,好认真的道:“你疯了,全部人都觉得他不好,而你你觉得一个人好的时候,就是你爱他的开始!” “这是来自资深恋爱脑的告诫,”兰双说到一半,看着出神的孟浔,很是惊讶,捂着嘴巴说:“你不可能真的爱上我三哥了吧?” “我才没有。” “那就好,在他爱上你之前,你不要爱他。”兰双很用心的劝告:“家里准备给他安排未婚妻,除非是他死咬着要你,否则你一定会受伤。” 孟浔哦了声。 她又没说爱。 她们真操心。 如此想,视线才终于从上车的男人身上收回。 要请他吃饭吗? 孟浔想,应该要的。 她找个时间。 第12章 第十二章 孟浔想请兰濯风吃饭,她在计划时间,却没想到兰双先做了这个庄。 原因是兰双回国后,那群朋友们就想给她接风洗尘,其实不过是寻个由头来大家一起吃喝玩乐,而兰双也把孟浔邀请去了,并且告诉她一定得来。 时间就定在第二天周六。 孟浔先是推辞了,毕竟也不好意思,那是公子哥和小姐的活动,她一个没有什么身份背景的人去了,也插不上话,但兰双却道:“那我请不动你,那就让我三哥请你好了。” 兰双是个豁得出去的性子,她既然说了就真的会这么做。 孟浔可不敢再继续推辞。 真怕让他来,那事情就变得暧昧多了。 旁人就怎么想?兰双叫不动,兰濯风就叫得动吗? 她只能点头。 周六那天,兰双亲自开车去接孟浔,旁边还有江枝。 上车时,a大不少人的视线都看过来,而这次兰双却直接把车窗降下来,让路过的人都看得见她是女的,副驾的江枝说:“干嘛呀,我眼睛红红的。” 孟浔这才注意到江枝的眼睛红了,她关心问道:“怎么了?” “你眼睛红红的车窗也要降下来,万一孟浔又被误会了怎么办?”兰双握着方向盘,又对着孟浔解释道:“你别管她,习惯了就好,除了周淮律那狗男人,谁还能让她哭?” 孟浔喔了声,是情伤,那肯定很难受,她安慰道:“为了男人不值得,换一个。” “我也这么说,但是她不会听的,”兰双无奈道:“她喜欢周淮律十年了,每次被气哭给颗糖她就忘了伤疤。” 孟浔心想,江枝长得那么漂亮,那周淮律一定很帅,否则怎么会入她的眼。 所以当到达那户私宅后,兰双在她耳边说“那就是周淮律”时,她便瞬间望了过去。 明明想去看周淮律,但真的看过去时,看的先是兰濯风。而后再看见他身边坐着的周淮律。他们各坐一边的太师椅,中间的角几各放一盏茶,两人的手上各点一根烟,不知说了些什么,周淮律无奈摇头,兰濯风嘴角微勾,目光看向园内正跨过中式拱门台阶的孟浔。 “孟浔,”兰濯风忽然的开口,令内堂所有人都瞬间安静,那一瞬间,周淮律举着烟,高湛捧着茶,兰双低头笑、这时候的江枝看向周淮律的眼里依旧有光、其他的人都像是被定格那样。 只因兰濯风喊了孟浔,三少何时主动打招呼,还是个女生。 孟浔还未从众人视线中做出任何反应,就看见高堂主位上兰濯风夹着烟的手对着她招了招,随后点了点隔壁的位置:“来我这。” 要说主动打招呼,那是有猫腻,那么让她坐在身边,那就是百分百的宣告 ——孟浔是我兰濯风的人。 香山浔风 第17节 这下谁敢怠慢? 周淮律吸了口烟,意有所指:“学生证?” 兰双是大大咧咧的,但有些时候心思却是细腻的,她应是知道孟浔局促,于是搭着孟浔的肩膀,嘻笑拥着她一起过去。 看着她们走来,他简单的介绍,“孟浔。”是告诉周淮律,学生证的主人名字是孟浔,他不能喊她学生证,随后抖了抖烟灰。 只是孟浔还没去到,就见原本捧着茶的男人,立刻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凳子表面,其实很干净,那只是意思而已,却表示了无上的尊重。 “孟小姐,请坐。”高湛殷勤的过头,幽默让气氛变得活跃:“您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喊我,我吩咐后厨让做去,包您今天吃的下次还来。” 孟浔抿了抿唇客气的笑了,兰双坐在孟浔的隔壁, 孟浔隐隐闻到酒的味道,沿着望去,只见每个人的角几上,都放了雕花鸟鸣壶,只是多看了几眼,高湛就用眼神示意,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人,端着新的鸟鸣壶装满了酒就放在孟浔的角几这。 “孟小姐尝尝看,这是我们这酿的果酒,”高湛上前介绍,还亲自倒了酒,先给孟浔后给兰双,“兰小姐也尝尝。” “还以为你眼里没我了呢。”兰双假意不满。 “哪敢啊。”高湛猴精似的:“这不是孟小姐第一次来,您都是常客了,我怕招待不周啊。” 兰双嘁了声,她才不信高湛的鬼话。 他眼睛比猴尖,鼻子比狗还灵,不过就是见三哥喊了孟浔,摇着尾巴就来了,若是三哥没喊,指不定现在都把她当普通人呢。 算了,兰双想,她又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些环境。 早应该习惯了。 她看了眼孟浔,她素净的小脸在这群高堂之上,显得格格不入。 她又能如何适应这样的生活? 孟浔倒是没想兰双那么多,因为她的目光都被鸟鸣壶吸引了,里面的酒香浅浅飘出来,不浓烈却又很好闻。 “想喝?果酒容易醉,我现在都头晕。”身侧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他们明明隔得不算近,为何他的声音吞云吐雾的,隐隐从耳廓那边像一阵雾,散了引得耳朵酥麻。 孟浔单薄的肩膀微缩,也没应他,就是端起酒浅浅抿了口。 他劝她别喝,会醉,他也顶不住这个酒精。 她却喝完,放下酒杯,给了评价:“好喝。” 见她一身反骨,兰濯风轻笑,夹着烟的手轻点她的肩膀,迫使她回头看。 当四目相对时,兰濯风随性浅笑,“你好叻喔,一杯饮完了。” 叻?孟浔学他的发音问:“叻是什么?” “就是夸你好聪明。”兰濯风轻笑:“少饮一些,等下醉了,没人送你回去。” 孟浔才不信,她好倔的说:“兰双会送我回去的。” 兰濯风不由得睨了眼兰双,“你看她那样,没让你照顾她算不错。” 孟浔只得看过去,兰双和另一位男生,大抵也是哪位富家公子,正在玩游戏,谁输了谁喝,看不真切玩什么,她肩膀耷拉下去,“那我走回去吧。” “哇。唔系哇。”兰濯风气笑了:“你都不利用一下我的?” 他们现在的谈话,没那么的生疏,好像已经相熟,明明昨天她还不知道如何对他说谢谢,生疏,客气,今天倒是在杯酒的催促下,把彼此那层客套的面具撕下。 “keith先生要是真的想送,”孟浔端着小酒杯,低头看着杯中液体:“还需要我说吗?” “那是我的不对了。”兰濯风把烟掐灭,修长的手指举起酒杯,轻轻的碰了下她的杯沿,杯口比她低,除了家中长辈,他何时向别人敬过酒,更别提如此低姿态。 但是没想到,孟浔的反骨就是不消停,她把酒杯放下,响起哒哒声。和他唱反调上瘾了:“不喝了,万一醉了呢。” 兰濯风:“......” 他没想到,自己有天被个十八岁的女生戏耍。 其实高堂内的所有人将这一幕,有意无意的全看进眼里了。 不由得对孟浔这人的印象再深刻了几分。 也对她更敬佩几分。 能让素来不近女色的三少对她如此特殊。 想来是有几分本事的。 “好。” 他自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起身,绕过了拱桥,往另一处走去。 他如此突然,孟浔惊了。 就因为不喝他的酒,就生气了? 他应该没那么小气吧? 喝了果酒又吹了风,孟浔忽然觉得脑子沉沉的,这里大家都在寒暄,江枝和周淮律不知何时去了哪里,兰双喝的醉醺醺,还比划着要玩游戏,高湛不知去了哪里,各自顾各自。 孟浔好无趣,与此同时,手机响起信息。 1111:【从堂内左边来,有好东西。】 他发了信息,打发了她的无趣,孟浔起身,从堂内的左边出去,没想到刚穿过就是完全不同的风景,这里有假山、鱼池、还有凉亭、是休闲放松的好地方。 而凉亭下,兰濯风坐在石凳上,衬衫的领口处敞开,微麦色的肌肤锁骨袒露出来,显得慵懒随性,而石桌上,则布满了小菜和还有一盏果酒。 见孟浔来,兰濯风夹着烟的手抖了抖烟灰。 细看之下,她掩鼻轻咳,他便掐灭烟,轻笑:“闻不得烟味?” “还好。” “你父亲不抽烟?”兰濯风替她的杯中装满酒,似随口问。 “我没有父亲,”孟浔也不避讳。 兰濯风倒是哦了声,没觉得是个稀奇的事。 “keith先生怎么是这个反应?”孟浔轻声问:“不应该是很惊讶然后再说句抱歉吗?” 因为她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得知她没有父亲,好像认为是戳到了她的心,连忙道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兰濯风低笑,她没有说父亲去世,那便是还在世,还在世却不认,无非就是抛弃,他更是直言不讳:“没有父亲,你不也考上a大,活的出彩?” “证明你的父亲,可有可无。”话闭,他替她斟酒,想起她的反骨,好无奈:“还没和你吃过饭,今天在这里设个小宴,这度数小,不醉人,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孟浔低头细看,菜式居然都是浙菜系的。 “怎么都是浙菜?” “哦,我自以为是体贴了,”兰濯风幽默说:“以为你想念家乡。” 她的确是想念家乡,但不至于想念到,想吃吃了十八年的菜系。孟浔是这么想的,但是当吃上的时候,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到底是好久没吃,也可能是念着他的这份心意,一不留神吃了好多,也喝了几口酒。 湖边的风缓缓吹过,她的发丝被吹乱,被她用手随意的撩到耳后,喝了酒的人不能吹风,醉意会更深,她吸了吸鼻子,好无聊,招话题问:“江枝好像很喜欢周淮律。” “你好像很在意他?” 兰濯风深邃的眼眸眯起,似随口一说道:“刚才你进来的时候也看了他。” 孟浔指了指自己。丝毫没发觉兰濯风这句话的其他不对地方。 “我?”她眨了眨眼:“好冤枉。我只是看江枝今天哭了。觉得她是不是被周淮律伤害了。” “他们有婚约在身,周淮律再怎么不愿,最后都会结婚。” 婚约? 孟浔想起昨天在安妮那里兰双和江枝说的未婚妻。 所以,他也有婚约在身。 对吧?他再怎么不愿意,都会结婚是吧。 孟浔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头晕目眩,心烦意乱,吸了吸鼻子,没再详细问闷闷站起身道:“我得回前面了。” “那么突然。”兰濯风显然被她突如其来的起身给吓到了,她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搞得他好无辜,他情急之下,蹙眉勾住她的手问:“为什么?” “怕误会。” “有什么误会?”兰濯风蹙眉:“你有对象?” “你的未婚妻。” 兰濯风愣了会儿,倏地笑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彻底让孟浔不悦,她细长的眉头蹙起,倒是第一次,问了他问题:“那keith先生的未婚妻呢,是哪家的?” 第13章 第十三章 “你想知道?” 那双看了无数次, 矜贵修长的双手,此时此刻就牵着她的手。 整个园内只剩下安静的鸟叫声,还有脚底下拱桥边的溪水潺流。 阵风吹来, 果酒又在脑子里醒了一次。 她好像被风沙迷了眼, 看过去时,甚至觉得他的眼里有笑。 什么情况, 他这么说就是承认咯? 还问她想不想知道, 她才不想, 说到他未婚妻他就笑的那么开心吗? “放手吧,keith先生。”孟浔心想, 他真是表里不一。 看上去那么正直、绅士、温柔的男人,居然有未婚妻后还不知道洁身自好牵她的手。 把她当什么了? “为什么?”他好笑。 孟浔蹙眉,总不好说, 是因为你有了未婚妻吧?因为她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说, 显得她好像很在意,可能是真的喝醉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憋着什么劲,胡乱找个借口:“我刚成年。” 彼此交握的手在颤抖,孟浔望去, 兰濯风笑到肩膀在颤抖,然后好温柔的抬起另只手, 轻拍了拍她有些细长干瘦的手背, 眉头蹙起,似长辈口吻:“瘦。得补。” 真是莫名其妙,她细长眉头蹙起, 趁他不注意,手软滑到如小蛇般溜走, 随后她微醺着讲道理,“你越界了,不该牵我手。” 香山浔风 第18节 早知她内里倔,却不知她深处那面竟是如此较真与可爱。 他收起玩笑的模样,正经道:“别瞎想。” “我没想。”她当然这么说,姿态做尽,随口问的那样,不流露出一分一毫的内里,连眼神都藏的极好,因为她尽显醉态,叫人看不真切。“我真的得去前面了。” 她说完就走了,来的仓促,走的也仓促。 他坐回石凳,斟了杯酒,自言自语:“仲不如唔嚟。” 是啊,还不如不来,来了就来这么一会儿,让他不满足。 “唔嚟你烦,真系嚟咗你又烦,”峻叔刚才站在不远处,将一切目睹,随后上前,轻笑道:“你现在变得好不一样,还有闲情让大家组局给小姐接风洗尘。” “人总要放松的嘛。” 他的理由天地神明都不信。 “我还以为是你约不出来呢,要靠小姐做庄,”峻叔笑笑,见兰濯风抖烟便从桌面上拿起火柴盒,点燃火,替兰濯风点烟,意有所指,又似随口谈道:“孟小姐能让你开心是好事,难得见你心情那么愉快。” 兰濯风吸了口烟,说:“她好得意。” 这次是他先赞她的。 “你钟意就好,”峻叔笑笑:“就是年纪太小,差了八岁。” “你在说我老啊?” “唔系啊。”峻叔觉得他也不可理喻,他学坏了,钻牛角尖,讲不过兰濯风,说白了点:“年纪差多,未来规划也差得多嘛,我好心告诉你的。” 峻叔相信他会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用年纪说话,是借口罢了,真实的就是因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能在平行线偶然交接在一起时,才能产生纠缠。 像人们口中的因果、缘分、还完后,各自再走各自的路。 兰濯风把烟摁灭,烟雾随着说话声吐出:“八岁,不是八十岁。” 半晌后,他一锤定音:“教她长大,也很好。” 峻叔把火柴放在桌面,心想:这下是执迷不悟了。 - 孟浔说去前面,其实先没去,绕路问了这里园林内穿着中式服装的侍应生:“厕所在哪?” “孟小姐,随我来。” “你怎么认识我?” “高先生吩咐的,大家今天都得认识您。” “为什么?”她觉得好奇怪。 “因为您是三少的客人。在香山澳,三少的客人就是最尊贵的,”侍应生抬手示意厕所就在眼前:“孟小姐,小心台阶地滑,我在门口等您吩咐。” 孟浔小声说了句不用。 转身进了里面的女厕,刚关门,隔壁的厕所就开了,走出来两个人,在洗手台。 恒古不变的是厕所总是有人说秘密,说八卦,说刚才见到的稀奇事。 孟浔成了那个吃瓜的人,而瓜里的主人公,正是她。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孟浔握着门把手,安安静静的听。 “三少不可能是真的喜欢那个学生妹吧?” “怎么可能,大学生玩玩而已,他们最后都是会选择家族安排的对象,”那人小声嘘嘘:“三少就是对她有新鲜感。豪门公子哥的夜生活,丰富多彩嘞。” 等人走了,孟浔才拧开门把手,水冲着她的手,她心想,他真厉害。身边出现一个人,就是翻天覆地,翻云覆雨的议论声。 可见他的威望,名声,响彻香山澳。 那是她无法攀及的高度,是抬起头,踮起脚,伸出手、都还差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也还好,她没有想过要抬起头、踮起脚、伸出手够过。 这样想,她心里就安慰多了。 孟浔关掉水龙头,转身走了出去。 去到了前厅,哪里还有刚才的热闹,满堂椅子,人去楼空。 孟浔找人都找不到,兰双是真的不送她回去,也真的不靠谱。 她肩膀泄下来,身后正巧被人点了点,轻轻的力道,她回头,以为的人成了高湛。孟浔嘴角抚平,她记得他,是擦太师椅的那个,估计是这的老板,她道:“您好,兰双去哪里了?” 高湛笑了声:“她下山了,和徐公子去玩,孟小姐是要回去了?” 估计是那个玩游戏的男人。 孟浔觉得自己这样,算是被抛弃了吗? 这里还是山上的私宅,虽不是太高,但多少是静谧的,的士都没有,不是偏僻,而是这私宅门地高贵,一般不敢上。 “是想回去,”孟浔问:“这附近去哪里打车呢?” 高湛挂着体贴却又不过分讨好的笑:“这儿不能打车。” 那她怎么办? 这个地方须得别人送,或者私家车上来,孟浔这下觉得自己是彻彻底底被丢下了。 她低眸不语。 兰濯风从后院走上前时,入眼的便是这一幕。 她像迷失的孩子,寻不到路回去,杏眼水雾,眼神里无端多了几分悲戚戚。 喝了酒后,感性略过了理性。 孟浔讨厌这样脆弱的自己,在她迷茫之际,有人将高湛轻轻挪开,“边去。”闻声望去,他立在高湛身后,手上还夹着烟,满堂空寂,响起他低沉嗓音:“我送你。” 高湛没想到,三少还在讨好她的阶段。 兰濯风有把烟掐灭的举动,在他之前高湛及时双手捧着,哪怕烟头烫,也落入掌中,被他及时丢进上好木制的烟灰缸:“三少,孟小姐,山路慢行。” 兰濯风的手上还有残留的烟草味,他抽的烟尾味很特殊,连带着夹烟的手也染上了味道,就礼貌克制的浅浅搭在她的肩膀上,其实没碰到。差点点、只是距离很近,肢体是,烟味也是。 “不介意吧?” 都把她半推半就带出来了,现在才来装绅士征求她的意见。 “介意。”孟浔这张嘴,是大胆,也能令兰濯风破防的。 喝了酒之后更是。那股倔性是清醒时的两倍。 峻叔及时把车开来,稳稳当当、技术十分到位直接把后排的车门停在他们面前。 兰濯风亲自开车门,她在他胸膛处,听见他带笑的嗓音,道:“介意也没用,上车吧。” 孟浔就是驻在车门不动,手扶着门框,好像上了车就要赴死那样。但其实她知道哪里是赴死,上了车她就会安稳,有人送她回去,她应该开心才是,但她总觉得,他对他太好了。 好到让她有点怕。 “我又不会卖了你。”他安慰。 “那你送我回学校吗?” 兰濯风一本正经,讲道理给她听:“你喝醉了,怎么回学校?通知你舍友来接你?反正我的车子是不能开进去的。” 孟浔仔细想想,给出回答:“那就去兰双家里。” “好。” 兰濯风把这尊倔佛请上车后,自己绕到了那边,开了车门上车。 “翻屋企。”兰濯风说回家。 峻叔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呃人哋呀?”(你骗人家啊?) 兰濯风睨了眼正在看窗外风景,小小只的孟浔,忽然很庆幸她听不懂粤语,他手抵着唇浅浅咳了咳,“开车吧。” 当峻叔和兰濯风的说话声停下来时,孟浔已经提前预知了会很尴尬,而且她头晕沉沉的,酒精使她不找点事情干,闭眼假寐一定会想呕,所以在他们说完最后句话的时,孟浔拿出了手机,点开了葡语。 她小声的默读,声音缝绻绵软。 在她默读第二句话时,兰濯风和她一起读出来,听见他的声音,孟浔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跟着他的读音,改正自己的语调。 路上他们没有聊天,峻叔只听得见他们在后排。 峻叔从兰濯风小到大,见过他很多面,唯独这面他没见过。 他从后视镜里看去,该怎么描述此刻呢? 两边树荫绿油油,风景向后倒退。 素来身居高位的兰濯风,此刻正耐心地一个读音一个读音的纠正孟浔,反观她,峻叔对孟浔的见解不是很深,但是他知道,孟浔还不了解、或者是还不懂香山澳的那些权势富贵,更不懂兰家的地位,也不清楚,她现在身侧这位耐心的“老师”,在香山澳何等的叱咤风云。 她应该庆幸,她的那些大胆,他从未计较。 峻叔收回视线,车子从山路蜿蜒向下走,他心想算了。 他劝不住,他刹不住车。 因为缘分和因果是无法人为注定的, 它可以是喝醉后的迷路,更可以是酒后悲戚戚的眼神让人心怜,而神明也会为了一己私欲骗人,只为了多待些时间。 他们都不后悔就好。 - 待到了地点时才知道,不是去兰双家。 来的是另一处山上的私宅,背山面海,铁门打开后,还要驱车绕一段路、路过园林、价值连城的罗汉松立在两边整整齐齐一排过,穿过后面前一座拱桥,车子停在桥边。 孟浔喝了酒坐了车,这下胃不舒服,脑子也涨,忙不迭的踩下来。 不能开车过去,只能下来从桥面走,方可进到眼前的这栋中式园林里。 是圆形的双开铜门,看上去巍峨气派,明明是很简单的灰白黑色砖搭配,墙面也没有过多点缀,但从刚才一路驶来的风景看,这座宅子,也并非一般人居住的地。 香山浔风 第19节 有佣人推开门,头也不敢抬起看孟浔,只恭敬本分道:“三少,小姐,欢迎回家。” “原来这是你家。”孟浔说。 兰濯风轻笑,听她语气她压根忘记了要去兰双家里这件事,酒是个好东西,她都神志不清了。 跨过木门槛,孟浔才彻底的进入了里面,她在电视上见过富丽堂皇的别墅,也在兰双那见了不少上档次的东西,但却唯独没见过眼前这样的,处处透漏精致,却又处处低调。 院子就简单的二层楼高,但胜在宽,占地大,里面是苏氏的园林、鱼池、假山、还有凉亭,再一次穿过拱桥,才正式进入里面。 “你好像很喜欢喷泉。” 她明明喝了酒吹风,现在又晒太阳,脑子有些涨,却还欣赏起来了。不怪她,实在是这个私宅太美丽,她跟在他后面,风吹过带点酒味。 只是太入迷了,喝了酒也容易走神,她扶着木头做的护栏,慢慢走,目光放在那叽叽喳喳的鸟笼里,下桥的时候不知道是自己贪图风景还是酒精的原因,她晕乎乎的,一不留神跨空了。 左脚直接歪了,连带着声音响起,还有疼痛感从脚底钻心,惹得她惊呼出声。 兰濯风回头的时候,孟浔扶着桥的木头。 汗流出来细细密密,眉头紧拧,除了嘶一声,再没有别的言语。 他低眸看,只见孟浔单脚站立,那只脚放都不敢放下去,可见多疼。 “扭到脚了?” 兰濯风蹙眉,往前一步,想蹲下去,却被孟浔的指尖拦住肩膀,她骨子里不习惯别人这样对待她,她收起脚放在地上忙道:“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明明有些醉酒,怎么没把她那份倔骨顺便给醉下。 “疼也不说,”兰濯风拍开她抵着他肩膀不让他看的手,屈膝单脚跪地,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检查她的脚踝,这才几分钟不到,都肿了,看来扭得严重。 “倔也有个度。”他叹气无奈直起身,在孟浔还没反应过来时,忽然拦腰将她抱起。 “你、你抱我干什么??” 她急的、慌的、微醺下,话都说不清。 孟浔的手下意识的攀在他手臂,这种姿势,太暧昧了。她只要稍微带点目的性,额头往前靠一点就能贴在他的下巴处。 “抱你进去。” 说是抱,但其实他的手都没有真的贴在她的皮肤,手掌握拳,绅士的固在她的腰上,除却手臂必须要撑起的力量,他没有半分越界。 而孟浔在他说话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他胸膛震慑出来有力的嗡嗡声,她低头,脑袋又昏又清醒,想不清楚是自己的心跳快,还是他胸膛的余力到现在没消停。 十八岁,第一次被男生抱,不,是个大她八岁的男人。 她无法冷静平淡的接受,特别是鼻息间还有他身上冷感的清香。 好在路途不算远,他三步并两步走进了里面,对着管家似的人道:医药箱拿来。管家原是担心三少受伤。 看见他怀里的人后,便匆忙离开,一会儿拿了药箱折返。 她无心欣赏里面的设计,但初见时还是觉得惊讶,一切都是中式的风格,低调中尽显奢华。 光是拿他手上正提来的木制医药箱而言,这些细小容易放在角落积灰的东西,都是用上好的木制做的方盒子,整个家里,隐隐都能透露出细细清淡的木质香。 孟浔想,他身上的那种冷香,应该不是香水,而是常年居住在此染上的。 “嘶。”又一个疼痛,令她回神。 醉酒的脑子都清醒了几分。 她看过去,只见他又跪地,有些长的头发垂下,缕缕几根遮住他深邃的眸子,骨感的面容在他眉头紧锁的时候会显得比平时更具魅力。 孟浔的手捏着大腿的肉,缓解他喷药的疼痛。 “本来肉就不多,再捏下去,骨头都碎了。”兰濯风把药收好,站起身,拍拍她的肩:“管家已经喊了医生来正骨,你今天在这里先安分待着。” 她怎么就不安分了? 不对呀。 “我得回学校。”她说。 其实兰濯风知道,孟浔是在强撑清醒,但是她没忘记回学校,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不算清醒,回学校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会送你回去的,” 兰濯风放低嗓音不与她说太多,只强调重点,“总得把脚看好,不是吗?” 孟浔心里点点头,也是喔,总得把脚看好。 “那要在这里多久?” 她是想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困多久。 “不知道,可能一个小时?”兰濯风低眸笑:“也可能一辈子。” 孟浔觉得今天的兰濯风说话怪怪的,听不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她想,早知道今天不喝酒了,这样她的理解能力也能高点,不至于听的云里雾里。 好在医生很快来了,根本没有一个小时,十分钟后就火急火燎的来到,把孟浔的左脚看了看,先是很温柔的按压,在孟浔放松戒备的时候,忽然用力一扭,啪嗒一声,骨头复位了。 后知后觉疼痛才袭来,她吸了口凉气。 “现在虽然复位了,但最好这两天先不要落地走动,免得会更肿。”医生叮嘱完,也没多逗留,拿着医药箱离开了。 整个宅子里,只剩下孟浔和兰濯风。 佣人上来沏茶,换了新叶,便端着托盘离开。 “keith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兰濯风坐在沏茶的茶台,太师椅将他衬得愈发慵懒。他睨了孟浔一眼,单手搭在扶手上,边泡茶边问:“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 “那我在这里干什么?” 她低声反问,而且这个宅子里有种香气,让她特别困,想睡觉。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兰濯风轻笑,不惹她,道:“那来聊聊天。” “聊什么?”孟浔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和keith先生,有什么可以聊的?” 他是社会成功人士。 她是一个大学生。 看的世界和高度都不同,能聊什么呢? “那就聊聊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喊我keith先生。” 他们的关系不该还是如此陌生。 孟浔抬眸,看向茶台前的男人,他此刻已经泡好茶了,修长的手指把茶杯放进托盘里,随后端着过来。 这里的沙发是只有一长排,没有双人位和单人位。 等孟浔反应过来* 他要和她坐在一起时。 他就坐在她身边。 伴随着他冷香袭来,她心里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喊你keith先生,喊你什么?” 只有喊keith先生,才能让她觉得他不是兰濯风,不是兰家的人。 “都可以。” “比如?” “keith、三哥。总之不要再喊我keith先生。”他轻笑道出缘由:“先生小姐的,有点陌生。” 他靠后,整个人陷入沙发里,沙发内陷,带动她滑向他多些。 是无意的,所以他们都没有太刻意注意这里。 只是距离近了很多,难以忽略。 孟浔端着茶,热气雾向上升起,她吹凉了些。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醉到荒唐,头昏脑涨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想想合不合适,因为在她喝茶前,就似随口问:“那你想我喊你什么?” 你想,我想。 氛围里的剑拔弩张,还有暗自较量。 第14章 第十四章 其实答案还来不及多深思熟虑。还来不及说, 更来不及延续话题,佣人端了可口的点心上来,打破了这层膜。 她们目视前方, 不敢多看。把装着糕点的精致白瓷碟放在桌上。桌上瞬间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 有蛋糕、马卡龙、燕窝酥、椒盐桃酥、桑叶冻糕还有些喊不上名字的,总之多到令人咂舌。 “会不会太浪费?”孟浔数了数, 大约有十八个小碟, 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认真对待过, 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因为这是专门拿来招待她的:“我们家来客人, 都是直接冲点茶水给点饼干瓜果。” “能一样?”他好轻的语气问。 孟浔听完,心里一顿,对阿, 能一样吗? 她什么人家, 他什么人家,她在心里自嘲自己说话不自量力。 却亲耳听他否认她心里的想法,“你是贵客。” 不是因为家庭不一样,而是因为客人身份不同。 “那你都是那么铺张浪费招待贵客?” 他直白说了:“我没招待过谁。” 孟浔细细思考了会儿,心里才喔了声。 也是, 他的身份地位,需要去招待谁? 她看了眼那些糕点, 那就是只招待过她吗? 她本想问却又顿住了。问这个做什么? 问深了就是越界。 醉酒的脑袋好像醒了些, 居然活生生噎下了话。 香山浔风 第20节 佣人们把瓷碟摆放好,还用透明玻璃壶装了褐色的液体,然后倒出来装进了鎏金玻璃杯里, 随后放在孟浔的桌前。又放了一杯到兰濯风的面前。 做完这些,才起身离开。 “这是什么?”孟浔端起鎏金杯子, 细细闻到了股姜茶的味道:“醒酒茶?” “叻。” 他轻笑赞她,又解释缘由:“醒了酒就能送你回学校。” 话语刚落,孟浔握着鎏金杯子的手一顿,仰头整杯喝完。 兰濯风好无奈道:“是醒酒才送你回去,不是喝完。” 夏天喝姜味的醒酒茶别有一种感觉。孟浔握着鎏金玻璃杯,面上一本正经的道:“我知道,但是我已经醒酒了。” 兰濯风就静静的看着她,那双眼像是在说:你怎么证明? “叻是聪明。”孟浔极力证明自己就是没有醉,醒了酒:“好叻就是好聪明。” 孟浔说粤语不标准,粤语的语速快,但她说话永远都是温吞的样子,但是她的声音就是独具魅力,空灵,像是远山雾色里,忽然传出来滴水润物声。 屋内安静了许久,兰濯风低低的咳了咳。 孟浔看见他褐色眸子里快藏不住的笑意。 低声嘀咕道:“你现在是在取笑我吗?” “我发誓真没有,”他嘴角扬起,举起三根手指,向上天证明:“是你真的太可爱。” 从取笑变成可爱,他夸赞人信手拈来。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特别是他带着笑意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不管她说话做事,兰濯风总是会称赞一两句,但她实在不适应这种赤裸裸的表扬。 从小到大,她都没受过这么隆重且直白的夸赞。 她勤快些,外婆说:养你那么大,干点活应该的。 她考到好成绩,外婆说:供你读书,不考好,那还不如别浪费钱。 总之,她不管做了什么,那都是她应该做的。 所以她才说受不起他这么直白,且对她无时无刻的赞美。孟浔直起身,扭到的脚轻轻点地,道:“我是真的醒酒了,要回学校了。” 她是真的醒酒了意识到从山上到回兰濯风的家里,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酒精的缘故,稍微有些越线了。她就当是白日梦。 现在醒酒了,总不好一直在这里待着,像什么话。 而且聊天这种事情,其实说简单但也暧昧,简单点就是吃了吗,喝了吗,往深层次点就是把自己说给对方听。显然他们不是在问对方吃了吗,喝了吗。 但是再聊就是深层次。 所以她很感谢他的帮助,但是也只能点到为止。 她站着看他,那双眼里是不卑不亢。 从她入门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把心安在这里。 兰濯风知道这不是她内向,而是她在逃避他,至于为何逃避,他寻不到由头。 但人总要时间去接纳生命中突然多出来的人和事。 是他操之过急,再拦恐怕也会变得不合时宜。 他站起身把自己的衣服理了理,终于松口:“那我送你回去。” 他的退步,孟浔自然是只能接受,都坐他的车来了,还不让他送,这也说不过去。 车子驶离宅子,开了铁门往外走去,一路到a大不远处的树荫下。 还是上次那个树荫,她临走时,他送了她葡语书。 孟浔下车,脚其实还是有些疼,但比刚扭到的时候好些了。兰濯风下车的时候,接过峻叔递来的大袋子,“这是你扭伤的药,受伤不是小事,不要推辞。” 他的那句不要推辞,把她脱口而出的不用给咽了回去。 孟浔接过袋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兰濯风单手从口袋里拿出烟,估计等她走后就要缓解下烟瘾。哪怕烟瘾上来了,却还是被他压下去,忍不住逗她句:“谢谢谁?” “你阿。” 看来,孟浔没明白他另一层含义。 “我是谁?” 他又追问:“总得有个称呼?” 又回到了在他家里的那句没有下文的聊天。 ——“那你想我喊你什么?” 他来不及回答,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说,佣人已经来了。 现在,他又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看来他是必须要个答案。 太阳在他背后,她抬起头伸出手挡在额头前眯着眼看他。 “那你倒是说。我应该喊你什么。” 其实她就是不知道喊什么,所以今天在他家里,佣人上完茶歇后她才会一口一个你。 “keith是朋友,三哥是家人,你觉得呢?” 喊keith,像朋友,虽然他说他们是朋友,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她哪里够格。 喊三哥,更不可能了。那是兰双的称呼,是家人才喊的。 只是二选一的话就会显得keith更好些。 “我觉得keith就好。” 她做出了选择。 却又听见兰濯风说:“喊我三哥。” 他都已经有想法了,却故意逗她。 步步为营,处心积虑。 那是第一次,孟浔亲身感受到兰濯风身为上位者的霸气,简单的四个字,却充斥着不容抗拒的意味,那双眼眸,垂下来看他,难怪大家都说他不怒自威,眼神都很可怕。 孟浔破天荒的不敢抗拒,也不去想为什么,他要她喊三哥,只哦了声。 “那好。”孟浔转身前道:“下次就这样喊你。” 她转身离开,极力让自己的走路姿势看上去正常。 瘦弱的背影,藏着一股傲性。 留下兰濯风在原地,抖了根烟,用火柴盒点燃后,闷闷的吸了两口,烟雾吐出来,他眯了眯眼眸,转身上了车,想听她说句好话,可真难。 - 回到宿舍后,脚踝的疼痛因为走路过多而加剧,她拿出袋子翻出药酒对着自己红肿的脚踝处喷了喷,随后便把袋子放到一边。 到了晚上的时候,孟浔想了下,打算明天和兰双请个假。 便发了信息,孟浔:我的脚崴到了,明天可能去不了,能请一天假么? 兰双没有回信息,倒是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关心了几句,问孟浔哪里扭到的,她不好意思说,只说踩空了。说完,又让孟浔给她看看扭到怎么样。 孟浔拗不过她,只能把摄像头转过去,摄像头对准了脚踝,也对准了下午的大袋子。 兰双眯了眯眼,道:“行啊你,居然那么有品味,买这个牌子的鞋子。” “什么鞋子?” 孟浔不懂兰双在说什么,见她真的懵懂,兰双解释说:“你对准那个白色的大袋子,那上面是不是有英文logo,那是某个鞋子品牌。” 孟浔啊了声,立刻起身下床。 然后走到了那个袋子里,把上面的药物清空,打开一看,里面是双运动鞋。 白色的,摸上去质地很舒服。 兰双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这个鞋子需要提前半个月预定,一双十来万,肯定不是你买的,说吧,是不是你的好朋友keith先生。” 孟浔抿唇,她下午真的以为是药,所以才拿了。 万万没想到,药下面还藏了双鞋子。 她借口有事,挂断了兰双的电话,谁知她非但不理解她的焦急,还在电话那头贱兮兮道:“哟,看你这个表情,该不会这是他给你的惊喜吧?” 孟浔没有搭理兰双,挂断电话后,看向放在鞋架上自己平时穿的那双,也是白色的,虽然没有破,但颜色已经旧了。 孟浔的心像被电击到,她握着手机,想起她刚去兰双家上班的第一天,他们电话里,他曾说过:威世那天晚上我也只是想给钱你,正经让你买双帆布鞋。你对我偏见好深。 现在那份偏见早已消失不见,变成了他很好。 孟浔的视线从鞋子上收回,没有犹豫拨通了兰濯风的电话。 那边接通,很安静的夜晚,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孟浔想他估计是坐在院落里,喝着茶,抽着烟,赏月吹风,随后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孟浔。” 见她没回复,他又问:“那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keith,”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喊他三哥,他说过那是家人的称呼,她怎么可能和他成为家人,她低声道:“我刚刚才看见,袋子里有一双鞋子。” “你的脚受伤了,换双舒服点的鞋子。” 这是他的借口,因为兰双说了,这双鞋子,是需要提前半个月定制。 绝对不是因为今天崴脚才临时买的。 他不想说,那她就不问。 就只当是今天买的。 “我有鞋子的。” “我当然知道。”电话那头男人低声道:“孟浔,你不能一辈子都拒绝别人的好意。不管是我,还是别人。” 香山浔风 第21节 她的确是不喜欢受别人的好,也不喜欢承别人的情。 不拖不欠是她的宗旨。 可是兰濯风却说,一辈子,那么长,怎么可能会孑然一身,真的做到与人情世故隔开? 她是应该纠正自己,坦然接受别人的好,然后找个合理的时间和机会,还回去就好。 电话挂断前,她低声道谢。 他却说:“不用说谢谢。” 要是他需要这个谢谢,他大可当着她的面把鞋子拿出来。 但他没这么做,而是藏在药品的下面,维护了她那可笑的自尊心。 孟浔偶尔会想,和她这种人相处是不是很累。 送点什么,给点什么,是不是都得权衡一下。 - 周二的时候,他们回了趟港城。老太太的生日,办得很隆重,兰濯风一直陪同着,应酬喝了不少酒,到宴席散了,浑身的酒气都很重。 兰双是老太太让她送醒酒汤上来的,敲了门走进来,把碗放在桌面上,兰双看过去,兰濯风正躺在躺椅上,今天场合正式,他把西装脱掉了,随手扔在凳子上,领口敞开,整个背往后靠,头往后仰,发尾微微有些长,望着天花板,难得的出神放空。 兰双本来准备走的,她不敢惹兰濯风,生怕他的眼神威慑到她。 但放空的兰濯风却忽然喊住了她,道:“孟浔的脚怎么样了?” 兰濯风最近多忙,她是知道的,也知道他老太太就指定他来操持生日宴,什么都得他亲自过目,光是桌布的颜色就换了好几种,最后还是请人专门定制从北京那边送来的。 所以兰濯风说出口时,兰双就惊到了。 连轴转了一天,酒不知道下肚了多少,还有心思去关心孟浔的脚。 他对孟浔,是认真了? “就你送她鞋那天我们才视频过,最近都没联系。”其实孟浔根本没承认是兰濯风送的,兰双给兰濯风下套罢了,见他没否认,兰双心里啧啧声,得到了想要的八卦答案,又怕的立刻转移话题,说:“不过她发了条朋友圈。我点了赞。” “什么朋友圈?”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八卦,”兰双嘟嘟囔囔,被兰濯风一记眼风过来,立刻拿出手机点开孟浔的微信,打开朋友圈,双手递给了兰濯风道:“三哥,您请过目。” 兰濯风打开看了眼,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穿着白衬衫、黑裙子站在舞台,旁边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同样的白衣黑裤。 兰双在这时候冒头,“江枝说这是a大的校草,帅吧?孟浔是金融系的系花,但是江枝给我看了a大的网页,我感觉孟浔秒杀那个浓妆的校花。” 校草、系花、很登对。 但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兰双还在说,“这是校庆,你知道校庆是什么吗?” “我是26岁,不是62岁。” 言外之意就是他当然知道。 他说完,把照片长按转发给他后,掀起眼皮看兰双。 淡漠道:“把嘴闭严实点。” 兰双当然知道兰濯风说的是什么,刚才的宴席上,多少的女眷,多少的人家,对着奶奶讨好,无疑都是想要争一下兰濯风的未婚妻位置。大哥已经选定了哪家千金,二哥先结了婚。唯独就剩下兰濯风这块香饽饽,嫁给兰濯风当妻子,当兰家的媳妇,谁不想要? 她不能和孟浔说。 “我保证不会泄露一句。” 兰双举手发誓:“三哥,我想要——” “出去。” 兰双点头,当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兰双离开后,房间又安静下来。 他打开手机点开聊天框,那张照片再次出现。 兰濯风觉得自己真是醉了。 越看照片里的那对人越不顺眼,平白让人心烦。 左右都不舒服,还不如让自己顺心点。 他拿起手机,没有犹豫,点开了号码,直接拨通过去。 第15章 留言全落红包 黑夜空空, 港城的山顶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港。 因为老太太的生日宴,今夜的烟花秀,是兰家下了令的。 此刻烟花绚烂五彩斑斓, 在夜空响彻, 砰砰砰的,从不远处传来, 落地窗倒映出男人的姿势, 他握着手机, 整个人略显醉态,懒洋洋的倚在柔软黑色真皮沙发里。 电话持续响起几声没接。被他放在了褐色的茶几上。页面显示的赫然是几个字——21岁。 兰濯风修长的手指把衬衫的袖扣解开, 随后将袖口挽起来,露出劲瘦的手臂,深邃的眼眸始终望向手机屏幕, 当袖口挽到最后时, 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空荡的房间,响起女生温柔的声音,那瞬间,维港的烟花再次燃爆,五彩斑斓的烟花将整片海岸照亮, 震耳欲聋,不知道是思念, 还是烟火。 许久没有回应。 孟浔不知道为何, 兰濯风会在深夜打电话给她。 但是她觉得没人会在深夜里闲来无事叨扰,所以她安静的等待电话那头的人回话。 不知多久,电话那头的人, 终于出声了。 “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校庆?” 他大半夜的打电话来,居然是关心学校的校庆? 孟浔愣了好一会儿道:“没那么快。才刚选主持人。” 说起主持人, 孟浔就满肚子的无奈。 她是被新辅导员生拉硬拽过去的,拉过去时才知道是让她也参加主持人的选拔活动,孟浔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不适合这种活动,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辅导员苦口婆心,劝了好久,最后说给个面子。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这才刚刚大一,她犯不着去得罪辅导员。 应了下来,便换上了辅导员有备而来的白衬衫、黑裙子,站在舞台上,跟着读了篇稿子。 孟浔起初只是想应付应付,就当如了辅导员的心意。 所以很随意的读稿子,没有任何展露锋芒的表现。 但是她不知道,正是她这股与世无争、绝尘绝世的气质,还有那声声句句的柔腔软调,在一众刻意突出自己,失了重点的选手中,脱颖而出。 辅导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孟浔,等她的答复,直至现在,她仍想不出什么点子拒绝。 “你也去了?” 兰濯风似随口一问。 他怎么知道? 孟浔犹豫片刻,终究是没有骗他,其实也没什么好骗的。 “辅导员拉我去的。”孟浔揪着手指玩,边说:“我现在想找个借口拒绝。” 兰濯风听出了话外音,她已经被通知选上了,所以才苦恼,该如何拒绝。 “搭档是个男的?”他又问。 有点莫名其妙。 孟浔默了片刻说:“嗯,主持都是一男一女。” 什么叫做“都是”。 好像在嘲笑他是个老古板。 想起照片里的男人,他便有些心口闷,这种感觉其实不算陌生,在孟浔身上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在电话里听见她和另外个男生的对话时,第二次是刚才看照片时。 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应该。兰濯风抖了根烟,拿起火柴盒点燃,然后火柴棍被他弹进垃圾桶,他闷闷的吸了两口。荒唐到参和她的这些学杂事,给她出主意:“要拒绝很简单。” 孟浔有些惊喜的声音响起:“你有办法?” 他当然有办法,左右不过是她找任何借口,他都让峻叔一个电话过去,让学校不要添加她的学习压力就可以推辞掉她主持人的差事。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费脑子。 可兰濯风不知道吹了维港哪边传来的风,脑子有些抽筋,自己问完都觉得摸不着头脑。他吸了口烟,尼古丁的味道令他脑子麻木,他问:“你是不想和男生搭档?还是不想主持?” 他问自己,到底在意这些细节做什么。 好在他这么问,只会令人觉得他是想了解的深彻些,并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只是可怜孟浔被他欺骗。 被卑劣的他带到假想敌的纠缠里。 “我不想主持,”孟浔看了眼对面翻身的徐小眉,怕吵到她,于是穿上拖鞋推开玻璃门往阳台走,她刚走出来,风就给她醒了个神。 齐肩发被吹起来,又贴在锁骨处。她站在阳台吹着风,把有线耳机插上戴到耳边,随后双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看楼下恋爱的小情侣正在宿舍楼下难舍难分,不由觉得好笑。 晚风徐徐,她烦躁的心里有些释然,那些白天不能说出口的苦水,在晚上翻江倒海,她道:“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早在她推拉玻璃门的时候,响起的吱呀声,就让他心头一动,他好莫名其妙,居然跟着走到了阳台处,这里能更好的看见维港的灯火和烟花。 他握着手机,坐在凉椅上姿态闲散,一锤定音道出她的心理:“是害怕被人盯着看吗?” 孟浔眼眸顿住,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你觉得是就是咯。” 孟浔含糊不清,默了片刻道:“你那边好吵。” 她在转移话题,兰濯风由着她,说:“维港在放烟花。” “维港在哪里?” 香山浔风 第22节 “港城的维多利亚港,”兰濯风尽量用很轻松愉快的语气,“怪我用了简称。对不起。” 他一如既往的温柔礼貌。对不起三个字,重量很大,她不值得他如此厚重的歉意。 “没不是简称不简称的问题,”她很干脆直白:“是我没去过,你不用和我道歉。” 她没来过,或许她的十八岁里,唯一走的远门是香山澳。 她是挣扎着过来的,而他的十八岁,却早已全球飞。 兰濯风听见这话,心忽然很软,他觉得自己真的疯魔了,才会觉得她可怜透顶。居然觉得和她说她不知道的地方,是他的错,像在炫耀那样,是个罪人。 “孟浔,”兰濯风忽然喊她的名字,又把刚才结束的话题找回来:“去试试。” 孟浔杏眼微颤,鸦羽般的睫毛低低的煽动了下,明知故问:“试什么?” 兰濯风想不通,想不明白。为何明明介意照片里她和那个男生的登对,却又还是选择让她去试试。 后来很久后,他大抵才明白,人对爱情的体验,分为喜欢和爱,而他这份克制的,到底是后者。 他大可鼓动她去拒绝当主持人,那种酸涩的闷感就会消失,毕竟他知道孟浔站在舞台上被人看见时,就会像尘封的宝藏,忽然亮出来,被人注目,吸引别人。 可他做不到。 “人不能一辈子都在低处,有机会向上爬,就去试试。”那天晚上风很温柔,烟花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传入耳:“自信点,孟浔。” 自信点,孟浔。 从得知被选中的时候,她就无数次幻想那天的场合,聚光灯下,她要穿着从小到大极少穿的裙子,站在舞台中央,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看着她,好像是会把她看穿。 她害怕。害怕到一直想拒绝。 可害怕的真实心理路程是 ——她没有自信,也不够自信。 她被他看穿,耳朵有点热。 默了好久后不说话,憋了半天说了句:“keith,你好烦。烟花好看吗?” 不是谢谢,是你好烦。 兰濯风笑了,听她的后半句话,是结束话题的暗示,点到为止是尊重,喋喋不休是责骂,他顺着她:“想看维港烟花吗?” “想看就可以看吗?” “当然。” 孟浔愣了会儿,没从他爽快的口吻中回神,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通过一下。” 微信里多了一个红点。 是好友申请,她手指微颤,点开来。 他的头像是一片黑色,伴随着半弯的月亮。名字是一个“.”简简单单。 “孟浔?” 他忽然喊了声,扰了孟浔从他的微信头像里回神,她匆忙的应了句:“我在。” 莫名其妙却可爱。 兰濯风轻笑,不戳穿她,也不问她刚刚在干嘛。 孟浔在心里告诫自己下次和他打电话可千万不能用耳机,不然他在那边稍微沉重些的呼吸,还有此刻低低压制的笑声,都毫无保留的传入耳朵里。 “接视频。”他好心再次提醒。 孟浔彻底红了脸,原来,手机刚刚一直在震动,是他打了许久的视频。 孟浔接过来,视频不敢对着自己,对着阳台的远处,望着横琴那边的方向。 而画面里,他也没有对着自己,而是对着远方的风景。 那是孟浔第一次看见维港。 很美、很绚烂,纸醉灯谜,烟花在黑夜里绽放。 “好看吗?” “好看。” “回去香山澳,我给你放烟花。” 他笑:“送你。” 孟浔心里忽然沉甸甸的,这是感觉好奇妙。 像被人惦记、被人在意、那些随口的愿望,有人替她实现。 晚风吹醒孟浔,她好轻的说:“我不要你送我烟花。” 现在就好。 这样就好,再多,她不要。 也要不起。 直到挂断电话前,孟浔才想起来问他:“那么晚了,是找我有事吗?” “忘了。”兰濯风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又装作才看见那条朋友圈,“怎么发了合照。” “学校要求的,每个人都发自己的照片。” 孟浔当时发的时候没在意。因为她的微信总共就三个人,兰濯风是第三个。 “我没有单人的,就找了张合照。” “惹人误会。” 他挂电话前,说了句这个。语气比刚才打电话来时,愉快了许多,好像是雾团散了的感觉。 孟浔觉得好莫名其妙。 孟浔从阳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翻身的时候却忽然又觉得奇妙,她居然加了兰濯风的微信,而更奇妙的是,他不但赞了那条朋友圈,还在下面评论:esperando com expectativa o dia em que você entra no palco e brilha brilhantemente. ——期待你登上舞台,绽放光芒的那天。 好像说的他会来那样。 那天他会来吗? 孟浔问自己。 - 临近国庆长假,孟浔也开始忙碌考试。考完后,已经是快要放假了。 孟浔本想趁着长假回去趟,但是打了电话却被母亲拒绝了,而兰双恰好在这时告诉她:“国庆陪我出去度假呗,我想去岛上玩玩,你给我做糕点,按日薪给你开工资,行吗?” 孟浔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吃喝玩乐都是兰双给钱,她完全就是跟着去享福的,还拿她工资。说不过去,她拒绝,却被管家道:“你放心好了,所有跟着小姐去加班的人都有加班费的。” 孟浔松了口气。 她问:“都有谁去啊?” 管家说她不清楚,当天下午孟浔就飞去了岛上,同行的还有江枝,另几个女性朋友,都是香山澳里的千金小姐,别墅里的大部分佣人。 那是她亲眼见到海岛,很美丽。天蓝水清,岛屿上绿地青草。 好在都是熟人,也都是女人,所以孟浔没有不自在。 要是像那天在私宅那么多人,她定然是不好意思。 到了午后小歇了会儿,大家都说去游泳,好在江枝准备了孟浔和兰双的泳衣,一人一件,兰双先挑了件三点式,两个人默契的把布料最多的那件给孟浔留下,可孟浔还是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胸口分叉开来,锁骨,大腿、还有完全袒露的手臂,都令习惯穿t恤的她好不自在。 她问:“我能不穿吗?” 没人应。 孟浔不得已打开帘子,却没想到和刚走进来的兰双对上。 与此同时,她看见兰双举着的手机里,是视频。 视频的那头,是面色稍冷、玉质金相的男人。 两人相视,均是一楞。 孟浔少穿短裤,平常都是运动裤套t恤,那皮肤少被太阳晒,本就白的她,身体更是白到细腻透光,笔直的双腿,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不大不小的胸脯。 无一不透漏着生涩。 孟浔先回过神来,默默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与此同时,门口响起闹哄哄的声音,大家挤进来泳池。 嬉笑声中还有几句男人的声音,讲的是英语,连孟浔都觉得惊讶,什么时候有男的来? 明明刚才下飞机的时候,只有女的。 要是她知道,也不会换上那么暴露的泳衣。 视频里的男人也听见了泳池那边走进来的嬉笑声,他们在她背后的门,他看得一清二楚,几个外国小哥。 孟浔见兰濯风越过她往后看,脸色瞬间冷了,稍微重的拍了桌子。兰双拿手机吓了一跳。 而孟浔则听见他低沉、不怒自威的嗓音响起 ——“胡闹!” 第16章 第十六章 视频是兰濯风那边挂断的。 那是孟浔第一次见这样的他。面色寒冷, 眼神瘆人。 加上那拍桌子的声音,把举着手机的兰双,还有捂着胸口的孟浔吓了一跳。 所以刚刚他是生气了吗。 和兰双说的一样, 不怒自威, 确实可怕。 “完了。”电话挂断后,兰双像小鸡啄米那样转来转去自言自语:“这下彻底完了。” 香山浔风 第23节 江枝走过来问:“怎么了?” 孟浔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江枝。 江枝听完, 反应更夸张道:“赶紧打包行李回去吧, 晚了就真的完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 这个岛是三少的。” 孟浔想,难怪他生气。 原来是因为没经过他的同意来他的岛屿, 那的确是不应该。 “不是因为岛。”兰双抓住孟浔的手,恳求似的眼神:“好人,求你了, 你快去把衣服换了吧。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孟浔想问为什么来不及, 却被兰双推进了更衣室。 江枝后知后觉大抵明白了什么。 和兰双耳语:“想不到,你三哥居然还是个老古板。” 兰双也没想到* 。 三哥对上孟浔,那些冷静自持、规矩方寸、全都没了。 后来兰双想,也对,三哥再怎么神, 其实都是凡人。 肉体凡胎,就会有七情六欲。谁都无法避免的。 - 游泳最终还是没有游成。 大概六七点的时候, 孟浔跟着厨房后面的人一起忙碌。 有两个兰双带来的女生路过, 看见了孟浔,上前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这些交给佣人就好了, 我们去前面唱歌啊。”她们很热情,拉着孟浔就要离开, 孟浔认得她们俩,是珠海那边的富家千金,不是香山澳本地人,她推辞道:“我得在这里帮忙,我工作还没做完。” 两个女生相视,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点点头就离开了。 只是转身前,两个人窃窃私语道:“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没想到是个厨子,那兰小姐和江小姐为什么要给她准备泳衣...”这些话,全都被孟浔听了进去。 但那又如何? 她又不介意。 别人觉得她攀龙附凤,那是别人的事。 她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去自证,浪费自己的时间。 孟浔转身,正准备继续做甜品时,窗户外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嗡鸣声。 厨房的人都听见了,纷纷探出头去。 甜品台上正对着窗户能看见岛屿的美景,孟浔索性抬起头扫了眼,只一眼,却愣在原地。 夜色朦胧下,一道身影若隐若现,此时,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他的身影忽明,从直升飞机下来,海岛的晚风让他的领带飘起,他单手摁住,深邃的眼眸低垂,手臂上还挽着西服外套。 孟浔恨自己视力极好,所以清楚的看见他眉宇间化不开的疲倦,还有被微微扯松的蔚蓝领带。 管家也把探出去的头收回,很惊讶的说:“三少怎么来了?” 说完后又急匆匆的走开,应该是去通知兰双。 没过一会儿,兰双就赶了过来。 至于说了什么,孟浔不知道,望过去只看他站在后院,戴着昂贵腕表的手垂下,另只手夹着烟吸了口,抖了烟灰,而兰双则抱着他的西服,笑的一脸讨好。 一个小时后,佣人把晚餐摆放好。 那群小姐们是在前院的户外吃,而佣人们则是在厨房内部自己解决。 孟浔拿起碗准备和阿姨们坐在一起吃饭,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兰双就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然后拉起孟浔边往外走边说就说:“好人,你怎么还在这里吃上了,去外面坐着吃啊。” “我和外面那群人都不熟,就在里面吃就行了。” “你和我三哥熟就行了。”兰双突然停下脚步,双手搭在孟浔的肩膀,很正经很严肃的说:“三哥下了飞机就把我训了一顿,你过去替我说说好话。救救我。” “我救你?你高估我了。”孟浔对上她的眼睛,很真诚的说:“我都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 兰濯风为什么生气,既然不是因为没有告知就登上他的海岛,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急匆匆的赶来? 兰双扶额,“所以说你到现在都不知道?” 孟浔点头,说对啊。 兰双心里明白三哥是在唱独角戏。也不指望她会立刻明白,指尖伸出来,点了点孟浔的胸口处,坦白讲:“你今天穿成这样,还有男生在,你觉得他为什么生气?” 没等她反应,就被兰双拉出来,把她摁在座位上:“你先坐着,我去喊江枝。” 兰双离开后,路过厨房的那两个女生恰好就坐在孟浔的隔壁两个位置,见了孟浔,低声道:“兰小姐对你真不错,让你出来坐着吃饭。” 让你出来、坐着吃。 孟浔怎么会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她面无表情道:“里面也是坐着吃的。” 没想到孟浔的回答是这个,她不由得有些尴尬。虚拢了拢头发,又找了个话题,只是那不是聊天,那是无聊找人打发时间,找个人打趣打趣,言语里满满的优越感:“你那么年轻就出来打工了吗?我还以为你是个大学生呢。” 桌子上有不少的女生,都是兰双的朋友,出身也都高贵。 听见这话,纷纷看向孟浔。 她甚至听见有人说:“原来是个小跟班。” 孟浔实在无心应付这种闲聊,正想着怎么去说。 忽然肩膀被人点了点。 孟浔回头,兰濯风站在她身后,深邃眼眸低垂看她,手夹着烟,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道:“让我好找。” “坐我旁边来。” 对于兰濯风的出现,桌上的人均是一楞。桌上的人都客气礼貌的喊了声“三少”对他的恭敬,肉眼可见。 对于他主动喊孟浔,甚至要求孟浔坐在他身边,桌子上的人心都一颤。庆幸自己刚刚嘴巴把了门。 反观带头的女生心微微凉,低着头,举起酒杯喝了口。早知孟浔和三少的人。就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都知道兰濯风是个没商量的狠主,大家不敢明目张胆,但眼神却都若有似无得飘来。心里都好奇怎么回事,今天不但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主动出面护着这个年轻的女生。 没有点私情,是说不过去的。 孟浔也回过神来。 下飞机时匆匆一瞥,他蔚蓝色的领带早已不见。 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他似乎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会把领口的扣子扣的严实工整。袖口挽到了小臂上,露出劲瘦的臂弯,面容依旧是那种散漫随性。 若不是下午看见他在视频里的黑脸,孟浔还真以为他是个和善的人。 兰濯风先走到了主位坐着,入座后,他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不做退步,不做妥协。 孟浔只能硬着头皮坐过去。 直到靠近他坐在身边闻见他身上冷香袭来时。孟浔才有了另一层感悟 ——他是不是在给她撑腰。 兰濯风的出现,令桌子上的所有人都不自在,大气都不敢喘,谁敢和三少同桌吃饭?没这个福。还是小心谨慎避开为好,惹得他欢喜还好,就怕说错话,那就是惹祸上身。 几乎是不多时,桌上的人就散了不少,全都往另一处空地那边烧烤去了。 后来兰双带着江枝回来了,见孟浔坐在兰濯风的身边,似乎心领神会也没多问,拉着江枝走到了烧烤那边去。 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兰双带头活跃气氛,大家都在聊天喝酒,热热闹闹的,笑声传来这边,仿佛没人注意到这里。 这里灯光不算暗,只是对比那边bbq的地方,还是稍微沉了些。不止灯光,还有身边人的气息。 想到他拍桌子时的威严,她便不敢主动搭话。就在孟浔快觉得窒息的时候。 兰濯风的手机响起,他起身走到不远处去接。 他一走,孟浔瞬间松了口气。也可能是因为太紧张导致口渴,随手就拿起酒杯喝了几口。 酒越喝越好喝,也越喝越上头。一杯、两杯、三杯、准备再倒第四杯时,手腕忽然被双大手给紧紧抓住,孟浔被吓了一跳。只见他收起手机,长辈似的发问:“喝够了吗?” 他刚接了个电话,她就能灌自己那么多酒。 就像是下午那样,他不在,她肆意妄为。 孟浔又想起下午他挂视频前的语气,他的气来的莫名其妙,下午是,现在也是。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有团无名火。 掌心的余温伴随着腕口处的脉搏跳动,风吹来,孟浔的头发被吹起了几根,她杏眼湿漉漉的,像远山雾色未散去的朦胧,她毫不犹豫的抽回手。 手心空了出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抖了根烟又迅速拿出火柴盒点燃后吸了口,烟雾吐出来,伴随着他听不出情绪的嗓音道:“今天,有没有下去游泳?” 孟浔扭了扭发红的手腕,抿了抿唇道:“keith先生霸道惯了,平常都这样问人事情的吗?” 峻叔提着兰濯风准备的东西,想要送上前,蓦然听见这话后,脚步瞬间顿住。 他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下午挂断电话后,三少就堵了口气,开会时素来散漫的他也开始挑刺,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总之就是哪哪都不逞心如意。 峻叔觉得荒唐,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分寸乱了。 而现在,也算是棋逢对手,一物降一物。 其实她没有任何的错,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他自己喝了口无名分的醋。 视频里的孟浔头发披着,泳衣穿在身上,堪堪遮住一些地方,隔着视频看都能看到她皮肤的白皙程度,盈盈一握的腰肢,纤细笔直的长腿。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而是她放不开有些娇羞的姿态,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却被别人先看了去。 男人最懂男人,她身后出现的男生们,视线都赤裸裸的放在她身上。 素来认定的克制、冷静、理性、在瞬间灰飞烟灭,他选择挂断视频。但是心里就有团阴魂不散的乌云。他有什么资格? 他越想克制,越克制不住,拿上西服便上了飞机。 峻叔当时还在身后语重心长道:“濯风,你乱了分寸了。” 香山浔风 第24节 “乱就乱吧。” 兰濯风戴上耳麦隔绝飞机的噪音:“总之,今天我是去定了的。” 峻叔把剩余的咽下去了。 好吧;难得见他冲动。 兰濯风夹着烟,安静看着她,她握着发红的手腕,两人的视线对上,那几秒钟里,她看见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天摇地动,眼神里的破涛汹涌。 另一边的氛围热络,他们这边剑拔弩张,在僵持。 就在彼此僵持不下时,兰濯风咬住烟,然后伸出手把孟浔的手腕仔细的揉着,替她揉散些痛苦,嗓音低沉道:“是我不对。” 说完,他自己心里都笑自己,不需要峻叔再笑他什么。 和她对阵,她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击得溃不成军。 海边吹风喝酒,她连续喝了三杯,早在她心里燃起委屈的念头时,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现在看着他替她揉手,骨相浓颜,认真温柔、动作都变得有些缱绻。 像对待珍宝那样的珍重。 她真的很不习惯别人对她这么好。想抽回手,却被他强硬的拽住。 “等等,我带了药。” 峻叔及时的把袋子送上。 袋子放在桌上,里面都是些跌打扭伤的喷雾,他给她的手喷了喷。 有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心里,可她却还要问:“你怎么还带药来了?” 他如她心意。 没有掩饰,坦率的说出替她的着想:“猜到你的脚没擦药。” 他心是细的,胜过她对她自己。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刚才他替她撑腰的那一幕。 她被人为难是常有的事情,但从以前到现在,只有他会光明正大的替她撑腰。 谁曾对她如此好过? 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你下午拍桌子了。”孟浔抿唇,低声道:“是、为什么?” 兰濯风发现她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他不信她不懂,可她非要在他嘴巴里套出一个答案。 “你说呢?” “我不知道。” “你肯定知道。” 兰濯风一锤定音,笃定的语气,片刻后,又松口道:“你要是想游泳,我可以教你。” “游泳都要穿泳衣,”孟浔肯定是醉了,居然敢这样和他叫嚣,对上他的视线,“他们看见就不行,你看见就可以吗?” 还说她不知道,分明知道的清清楚楚。 非但不收敛,还在他的痛点上踩来踩去。 但孟浔的确是后知后觉才知道的,兰双的话、包括他的问话,再愚钝的人都会醒悟。 这句话充满了挑衅,兰濯风拿什么回她? 拿现在连暧昧都算不上的关系,还是拿自己一厢情愿的心理。 他自知现在她是喝了酒,所以才敢如此大胆。就像那天在高湛那,醒酒后就翻脸不认人,再三强调要回学校。 罢了,他揉药酒的手一顿,真心发问:“对你而言,我和他们,是一样的吗?” 那瞬间风起云涌。 岛屿上的风呼呼奏乐,孟浔的脑子沉甸甸的。 她问自己:一样的吗? 明明是他占有欲使然,急匆匆的赶来,想索性要一份答案,但见她为难,他忽然怯了。 何苦呢? 不应该为难她的。 他又妥协了。 “逗你玩的,”他站起身,终究有些落差,却没表露出分毫,把那袋药推到孟浔桌边:“记得上药。” 孟浔回神,看着他。 他道: “公司还有事,先走,玩的愉快。” 来了一趟送个药,饭也没吃就离开。 他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峻叔在不远伺候着,吩咐了直升机过来。 螺旋桨嗡鸣的声音让孟浔醒神,她望过去,他如来时那样,只是没了领带,但领口敞开,透漏出几分忧郁,他头也不回的上了飞机。 峻叔说:“你对孟小姐的心,是软的。” 兰濯风不语。 “天地可鉴,她会明白的。” “我要天地明白有什么用。” 她明白才有用。 - 他走后,孟浔脑子也晕乎乎的,顺手把那袋药提起来,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上去时,恰好看见管家。 她笑笑,指了指那袋子,道:“三少给你的药吗?” 孟浔没有多做思考,淡淡的嗯了声。 “三少对你很好,”管家又补充了句说:“小姐对你也很好。” 孟浔笑笑没再说话,她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管家才收回视线。 回到了房间孟浔才看见,他那条消失的领带,在装药的袋子里。 孟浔抓起那条领带,头晕晕沉沉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兰双说他生气了,那他定然是带着气来的。 那这袋药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是边生气,边准备,还是早早就备好的? 领带染了他身上冷香的味道,还有手上的药酒香味交织在一起,她抬起手看了眼,晚上那一幕记忆犹新,他揉药的手都不敢下重。被人如此珍重,是第一次。 有人记得她的伤、给她买药、千里万里的送过来、温柔的替她上药。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独一份。 她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是很好的。 只是有些现实,是无法跨越,无法视而不见的。 她知道就好,其余的,就算了。 孟浔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你的领带,落在我这里了。 半夜的时候,手机才得到回信,但她睡着了,没看见。 他说:下次见面还我。 - 课业接二连三的忙碌,转眼到了十一月。 香山澳开始穿长袖了,但有些不怕凉风的,就还是套短袖。 对比起老家的天气,香山澳的冬天跟夏末没什么两样。 考试完后的下午没课,孟浔被叫去舞蹈室排练稿子,从那天和兰濯风通完电话后,她就答应了辅导员当校庆主持人。 她和那个男生一人一句话,配合默契度极高。 一张稿子很快排练完。她边走,边把稿子折好。 刚走出校门时,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孟浔脚步顿住,回头看,是刚才一起主持的男生。 “好晚了,一起吃个饭吧。对了那么多次稿子,还没和你正式吃过饭呢。” 男生生的文质彬彬,名字也文质彬彬,叫陈彬彬。 没有无缘无故的饭局,所有事情都带着目的性。 孟浔正欲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 随后是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孟浔。” 她眼眸微动,回头望去。 车窗降下来,露出兰濯风的侧脸,他的视线看向陈彬彬,随后又看向孟浔,道:“我来拿领带,方便给我吗?” 他这样,多引人浮想联翩。 领带是很私密的事情,她只是不小心在袋子里捡到的,他说得好像他们有私情。 他这样说出来,别人会怎么想? 会误会他们的。 香山浔风 第25节 第17章 第十七章 孟浔猜的没错, 陈彬彬的确是误会了。 他看了眼车,又看了眼孟浔。 犹豫片刻,问道:“孟浔, 这是?” 兰濯风是不是故意让陈彬彬误会的, 孟浔不知。 但是他忽然的出现,没有预料, 没有征兆, 虽说她对陈彬彬没有任何的想法, 但也不能任由别人误会她,毕竟这辆车, 明眼人上心仔细一查,就能知道车牌号是谁的。 到时候她就和兰濯风、和兰家,有脱不掉的关系。 她不喜欢陈彬彬。 但是也不能把自己的大学生活和兰濯风捆绑上关系。 谁都无法保证能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留存多少时间。 万一以后闹了笑话呢? “这是我三哥。” 孟浔没有说这是朋友, 也没说不认识, 把暧昧的关系简单到最干净的称呼,三哥。不是堂哥就是表哥、或者亲哥,总之就是家里人。任谁都无法误会。 陈彬彬闻言,笑了,心头的谜团拨开云雾, 立刻上前对着车窗内的兰濯风伸出手道:“三哥您好,我是孟浔的朋友, 校庆主持搭档, 我叫陈彬彬。” 兰濯风在后排,尽管是坐着,但气场依旧强大, 睨了眼陈彬彬,淡漠的收回视线。 这种不值一提的人, 在他的生活里连过客都算不上。 在香山澳、乃至任何名门望族里,他永远都是被众心捧月的那位,从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万事皆随他自己的意愿,没人配得上兰濯风用人情世故维护。 更何况眼前这个毛头小子陈彬彬,他算什么东西? 就凭他,也配? 陈彬彬讪讪的收回手,道:“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朝孟浔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陈彬彬的离开带走了这场闹剧。 峻叔在主驾驶位,从后视镜望过去。 明明视线是看向窗外的,落在孟小姐身上,但却偏偏就是不下去。峻叔不知道他在较什么劲,明明忙了那么久,落地香山澳后就立刻吩咐他开到a大,但现在呢? 孟浔站在原地,凉风袭来吹晃她的袖口,她那双眼平静直视后排的男人,黑色车窗半降,只露出高挺的鼻骨和深邃的眉眼,显得他愈发神秘。 大约是几秒过后,后排的车门被推开。 每次都要去较真,每次都是他先败下阵。 兰濯风岂会不懂她的想法。 气她把他归类成三哥,撇清了误会,又气她不过来,更气自己没骨头不硬。 “招呼不打,也不过来,是打算一天站在这里?” 兰濯风踱步走向孟浔,那语气随和到好像刚才那场暗流没有发生过,明明他生气,她也生气,只是各自的气不同,所以才会一站一坐,僵持在原地。 现在他先开口,面色和煦。 她连责怪他为何要这样光明正大要领带的话都问不出口。 好像这么问,显得她有些咄咄逼人。 “你来找我要领带,肯定是你过来。”孟浔不紧不慢的把稿子放进书包里,把自己为何不上前打招呼的事情一本正经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宿舍里面拿给你。” 兰濯风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是六点,他放下手,似有些疲惫:“不如先陪我吃个晚餐,晚些送你回来拿领带,可以吗?” 她站着不语,谁都无法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兰濯风知道她向来清醒,分界线也很明确,否则早千百次和他都有说不清的可能,她却次次都坚守底线。 更知道她此时此刻,是在思考在权衡,今晚的这餐饭,会不会影响,有没有跨过底线,以及他们吃饭的必要性是什么? “我——” “孟浔,吃个饭而已,不要活的那么累,”兰濯风劝完她,又把自己的真心表露出来:“我刚下飞机,这个月没歇过,行行好,让我吃口舒心饭。” 眉眼实在是有些酸和累,他伸出手,捏了捏疲倦的眉心,不由分说的打开后排的车门,里面是宽敞的座椅,无声的对着她发出邀请。 他总能轻而易举的猜中她心中所想。不过也没什么好隐瞒,她的确是设的防线比较多,谁都无法轻易触动,包括兰濯风也是。 舒心饭三个字,听上去好像她不去,那么他今晚就无法吃到舒心的饭。孟浔心里想,他是在故意抬高她的存在吗?她没想过有天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份量有那么重。 她想去怀疑的,但是当看见他立在车旁,领带还系在衬衫领口处有些歪,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忽然便没有去争执和倔强的理由。 她抬起脚,往前走,只是缺未上车,而是站在车门前,还要给香山澳的兰家三公子立规矩:“那我们就说好了,你是要送我回学校的,不然领带不还你了。” 规矩、威胁、唯独她才如此大胆。 峻叔心想,三少的确说的很对,她骨子里就不是低姿态的人。 不管是keith先生、还是兰濯风,对孟浔而言其实都一样。 “你放心好了,”兰濯风给她心安,举着三根手指道:“天地作证,今晚一定送你回学校,如果没有,以后你别与我出来就行。” 孟浔这才抬脚上车,还向峻叔问了好。 峻叔受宠若惊的也回了个孟小姐好,心底其实又多了另外一种想法。或许不是孟浔骨子里高姿态,而是三少心甘情愿、想方设法把孟小姐抬高,让世人惧她、怕她、无法接近她。 若真如此,归根结底,无法就是心里那点邪祟,这样她就独独只属于他。 上了车后,孟浔才发现兰濯风是真的累,他几乎是沾上椅子的瞬间便阖上了双眼。 孟浔只能问峻叔:“峻叔,我们去哪里吃饭?” “孟小姐,三少今晚有安排,回澜山吃,”想来怕孟浔误会,峻叔先道:“厨子们应该早就做好了饭菜,回去就可以吃了。外面吃的不干净,澜山里的厨师各个都是老手了。” 已经安排好了?甚至回去就可以吃。 他为什么那么笃定她一定会去? 难怪他说舒心饭,原来是他下了飞机就来寻她,也早拟定好今晚的饭菜,若是失败了,会不顺心,所以不舒心。 孟浔嗯了声,望向窗户外。 居然破天荒的想,还好今天答应他了,否则他吃的不安宁。 - 回到澜山的时候,兰濯风已经醒了,经过上次在这里欣赏风景太入迷导致崴脚后,孟浔这次来就目视前方,生怕再有什么台阶和下坡又崴次脚,若真有,那真是会闹笑话。 直到进门后,孟浔才呼的松了口气。 安全了。 孟浔这样走路都心惊胆战的样子,落在兰濯风的眼里,他半玩笑半认真的说:“不如我把门口的拱桥夷平,免得你以后来,都会神经紧绷。” “我知道你是讲究风水的人,拱桥肯定是有它存在的道理,不必为了我去改掉,”孟浔觉得这样说不妥,又加了句:“而且我又不常来。” “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你不需要为我着想。”兰濯风带着孟浔走到了后院的园林内,拉开凳子绅士的邀请她先入座,看着她说:“会伤害到你的东西,让它消失就好了。” 不管是拱桥,还是其他。 这是多狂妄的话,但孟浔相信,兰濯风是有这个实力做到。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保护着。 尽管她再怎么划清心里的界限,被他保护这点,孟浔不得不承认。 她不作回答,走上前入座,低声说了谢谢。 他们今晚在园内用餐,这里凉亭美景,灯笼高挂。伴随着月光照下来,有几分水墨画的感觉。 孟浔也不懂是不是他平日晚餐赏月的习惯,便没有问,只觉得风景好、空气好、认为他是个会享受生活的。 只是面对着面前的美味佳肴,眼花缭乱,她心里受惊,忍不住嘀咕道:“你来找我拿领带,还得请我吃顿饭,上百道菜。划不来的,干嘛要在意一条领带,干脆不要就好了。” “不去拿领带都不知,你在学校那么受欢迎。”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说的是谁,说的是什么。看来他没有忘记这号人,至少今天是过不去得了。 “无事献殷勤,好端端请你吃个饭,他对你是有意思的,”兰濯风整个背部靠在椅子,两边的灯笼发出暖黄的灯光,他那张骨相的绝美容颜,在灯光中暴露,眼神定在她身上,像要逼她说出个所以然:“我应该没破坏你们的约会吧?” 这话问的,但凡陈彬彬一走,或者她上了车,再不济,进到澜山前问,她都觉得她是真的绅士。而不是把她带来澜山,面对面坐着吃饭了,才来问这句话。 他无非就是想知道她会不会应陈彬彬的约。 她偏偏就不回答,就和他唱反调,只说:“那我和keith先生吃晚餐,你也是无事献殷勤咯?” 无事献殷勤,这位女士居然这样说三少。旁边伺候的佣人低着头,心想:胆子真大。 但兰濯风却习以为常。 只是血热了些,气到了。 他就是真的别想从她嘴巴里听见什么好话。 海岛那晚就差一条线跨过去,只是缺她的回答,所以是生是死不知道,今晚也是,她又来折腾这一遭,谁知道她会怎么样,他只能把问题还给她:“那我的殷勤你要不要?” 他的殷勤? 他总是喜欢把氛围搞得如此暧昧,乘胜追击。 与此同时,忽然响起砰的一声,孟浔被吓到了,立刻闻声望去。 只见月亮高悬的黑夜里,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烟花。 震耳欲聋,却又美到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家怎么会突然放烟花? 孟浔忽然想起那天电话里他说的 “回去后,我给你放烟花。” “送你。” 孟浔以为那不过是一句随口的话,但他却能说到做到。 香山浔风 第26节 难怪峻叔说他有所安排。 难怪不来会不舒心。 孟浔低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兰濯风,没有灯光,只有灯笼,发出暖黄褶皱的光圈,将后院显得愈发温柔缱绻,他双眸直直看向她,眼眸深邃迷人,谁都会沉溺在他的这份柔情里吧? “送你的烟花宴,”兰濯风不管她接不接受,也不要她的回答,只说:“这个殷勤,你退不回来的。” 何止,她不但退不回去,还受不住。 他太好了,好到她觉得不真实。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是兰濯风开车的,他答应她吃完饭就送她回去,在烟花落幕前,她上了他的副驾驶。沿着山路往下开,最后一抹烟花绽放在后视镜里。 直到车子驶远,车厢内安静了好久好久,孟浔的脑海里都还回忆着刚才澜山上的烟花。夜空被它照亮了一遍又一遍,足足响彻了半个多小时,她还从没想过,有人会给她送一场烟花盛宴。 那足以让她这辈子都好生铭记。 他开车稳稳当当的,和他性子一样,不急不躁。两人在路上没说话,车子到了学校门口,孟浔先推开车门下车,“等我一下,我去拿领带。” 孟浔再次折返时,兰濯风已经下了车,立在路灯下,靠着车边正在抽烟。 她上前,把手中的领带递给了他,他却没接。 孟浔不免提醒:“keith,你的领带。” “早上三哥,晚上keith,”兰濯风掐了烟,玩笑似的:“我什么时候才能固定一个称呼。” 可能是那场烟花,让她此刻心里还不平静,她居然主动去解释一件事情,“你太霸道了,只允许你说话对我造成误会,不允许我撇清。” “你心里有鬼,才想着撇清关系的。” 他的鬼指什么? 陈彬彬,还是他? “我才没有。”她反驳。 孟浔回答他,却对上他上谁的眸子,像漩涡,轻易卷进去,然后不知结果如何。 她选择不去看。 把领带胡乱塞给他,顺便塞了句谢谢,然后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孟浔就收到了微信信息。 “谢什么?你说话说一半。” 孟浔是把手机放在耳边听他语音的,那股子低沉和撩人的嗓音,就在耳边回荡,好似他在身边那样,她不由得顿住脚步,站在校园的路灯下,犹豫片刻,打了个微信电话给他。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 不等他开口,她先说:“我说,谢谢你的烟花。” “不客气。”兰濯风在那边不忘提醒她,她今天做的那些过分事情,给他立的规矩:“只要下次吃饭,不要让我发誓送你回去就好。” 孟浔耳边一热,“无规矩不成方圆。规矩还是要有的。” “看来是今晚烟花不如你意。” “不是的,keith,”孟浔急了,怕他又放,只轻轻说:“烟花很好,但为了我不值得,这些生活是公主享受的,你不要再为了我破费。” 那么盛大的烟花秀是兰双这样的世家小姐,再不济就是那天海岛上的那两位千金小姐才能享受的,总之不是她,她什么都没有,也不配。 不管是烟花,还是人。 “怎么样才算公主?” 孟浔不知如* 何回答他。 反正她不是。 他低语,半真半假,参不透:“给你建个城堡。” “这样,你也是公主了。” 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这场烟花。 他真的能说到做到,孟浔犹豫片刻,低声道:“你不要对我那么好,我还不起。” 这句话,把今晚兰濯风所做的一切都归为零。 他知道她的性格是不拖不欠,但那是之前初相识。 现在那么久了,原来她从未对他的界限,没有退低一点。 哪怕一点。 他还是在那条线上,怎么都跨不过。 - 盛大的烟花,不止是惊动了孟浔,也惊动了整个香山澳。 不过半天功夫,圈子里,都说是三少为了某个大学生,这么轰动。 先是饭局上的人总是不缺八卦的,几个男人坐在一起,喝高了说起话来也没有把门,“听说是读a大的,才十八岁,这泼天的富贵说来就来啊。” 换做平时他们怎么敢背后私自议论兰濯风,清醒时,说句话都是夹着尾巴的。 喝多了,连这些都要比谁先知道的。 “这算什么,我还听说,人姓孟,祖籍江南那边的,穷孩子一个。” 其中一个正喝着酒,迎合着大家的男子忽然顿住了,忙端起酒杯,马屁拍的极响:“您知道的那么详细,该不会连名字都知道吧?” 那人酒劲起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哪能不知道?在这!”他手指用力的点了点桌子,醉气熏天,“在这片地,要想混得好,兰家,千万不能得罪,三少,更不能得罪。” “那不知道,叫什么呢?”端起酒杯的男人,比其他男人好的地方,就在于他没那么肥腻,还有双好看的眼睛,“我刚来香山澳,也得知道知道名号,万一不小心得罪了呢。” 喝醉的男人指尖沾了沾杯子,到底还是虚,有一点点清醒都不敢再说下去,只用手指搅了搅酒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孟浔。 男人顿住了,笑了笑,拿张纸巾把名字擦掉:“多谢。” 孟浔不知道兰濯风的影响力这么大,连好几天的新闻都铺天盖地的发表那晚的烟花,好在里面只提到了兰濯风,只字未提孟浔,寻不到她半点身影。 兰双自然也知道,追着孟浔问了好多。 最后孟浔就差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兰双才相信他们之间没有其他关系。 冬天过得比较快,孟浔考完试就迎来了放寒假,兰双早早的就出国游玩,她也收拾东西回了老家。孟浔想陪着母亲聊到了大半夜,才回了房间。 手机一直放着忘记充电,她把充电器插进去后,才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 是兰濯风的。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他今天会打电话,孟浔倒是没想到。 她犹豫片刻,给他拨回去。 第18章 第十八章 孟浔住的是两居室的老房子, 这里隔音不好。 偶尔能听见林秀扇在隔壁房间咳嗽、翻身的声音。所以当电话还在拨通时,林秀扇的声音就从隔壁传来:“浔浔,那么晚了, 你在和谁打电话啊?” 她的手机不是最新款的苹果, 而是一千多买的安卓,从高中用到现在, 有时候会很卡顿, 孟浔立刻捂着手机的音响, 对着隔壁说道:“我给我辅导员打电话,有些事情线上说不清楚。是不是吵到你了, 妈妈。” 林秀扇:“没有,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不会。”孟浔说完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已经显示通话中了, 她好小心的拿起来喂了声, 把手挡在嘴巴旁边道:“keith,有什么事吗?” “没关系,你可以喊我辅导员。” 孟浔有些尴尬,他刚刚应该是把她和母亲的对话听完全了,她边说话, 边偷偷看了眼隔壁:“隔音不好,我妈妈在隔壁。” 兰濯风很轻的嗯了声, 没有继续打趣她, 问道:“回去了?” “对阿,回来过年。” 孟浔又问:“辅导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喊辅导员时,心有些虚, 声音却更大,应该是故意说给隔壁的母亲听。 兰濯风轻笑。 孟浔咳了咳, 低声提示对面的人收敛些。 可他非但没有,还继续说:“你和你妈妈说我是你的朋友就好了,何必瞒着,还是你妈妈很霸道,不让你交朋友?” “什么关系的异性朋友会晚上打电话?肯定是有猫腻的。”孟浔急啊,心焦,怕林秀扇听见,什么话都没过脑就出来了。说完后才后悔,却来不及了。 他哪能放过她,调侃:“那你就是说我们有猫腻咯?” 他们?何止是猫腻。 孟浔承认自己被他这么一说,心思就跟着有些歪,她低声道:“所以,你是打电话来取笑我的咯?k——辅导员什么时候、那么闲了?” 兰濯风笑声里带着些许的放松,细听下还有淡淡的愉悦。 “我好不容易闲下来打个电话给你,你总问我有什么事,”他学着她,与她玩笑:“孟浔同学,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孟浔同学。 辅导员。 他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孟浔不与他去说这些昵称。只是没想到他是忙到现在,有些意外:“我知道你忙,但没想到你会这么忙。” 忙到两个人这段时间从未联系,她还以为他是生气,生气她说的那些话。气她不知好歹、然后不作联系的决绝。 但偶尔也转念一想,生气又如何?不联系又如何? 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必须要联系的关系。 他在那边似乎点了烟,火柴盒划过的声音,然后是他深沉的呼吸。 她好像能幻想出他抽烟的样子。修长的手夹着烟,烟雾弥漫向上,绝美浓颜在烟雾里缥缈,如他的眼眸那样,褐色的瞳孔,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又像旋涡,轻易牵扯她的神经。 所以她总是不敢,看他太久,怕久了,就坠落了。 孟浔把眼皮垂下来,哪怕幻想里的她都不敢再看。 香山浔风 第27节 又一道吐烟的声音,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响起:“抱歉,最近实在太忙了,港城外地国外几头跑,各种账单年会,总之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去电。” “我又没这层意思,你不用和我道歉。” 孟浔哪里受得住他这样的讲话方式,她甚至都没抱怨过,他便先把责任揽到身上。 她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晚安。” 他简单的晚安,也很爽快,她先挂断了电话。 - 第二天,孟浔陪着母亲去了墓园看了外婆,照片上的老人家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孟浔没见过,她的印象里,外婆总是穿着简单的花衬衫,来回两件换来换去,还有外婆总是把她说成拖油瓶。 可不就是拖油瓶吗? 如果不是她,母亲可以改嫁,何苦过得如此悲哀,还落得了一身病。 孟浔把花送给了外婆,尽管她总骂她,但是她对外婆,却恨不起来。 每个人对爱的表达方式不同,哪怕被外婆从小骂到拖油瓶,外婆也没真的不要她,不弃养,是她给孟浔最好的爱,得知她因为学费不愿去a大,外婆气恼、把她骂了一顿。 后来她工作的工厂出事受伤,去到医院抢救回来时,还心心念念着,让孟浔一定要去读大学。千万不要因为a大的学费贵而放弃。再后来,外婆得到了一笔赔偿款,如愿以偿去到了a大。 没有在墓园久待,孟浔和母亲坐车往山下走。 林秀扇道:“你大学还适应吗?有没有去香山澳附近逛逛?” “还可以。” 孟浔回答完,手机就响起了,她低头看,是兰双发来的信息。 兰双:【在国外给你寄点东西,把你地址给我。】 孟浔:【不要破费啦。我不用的。】 兰双:【快点!不然我打电话骚扰你了。】 “你在和谁发信息啊?”林秀扇的眼神往这边看来。 孟浔说:“我做家教人家的孩子,说是出国玩,要给我寄点礼物。” “那你就收了,然后在这边买点特产还给人家,”林秀扇说:“我晚点去给你买,顺便带给你舍友尝尝,搞好关系,万一大二的时候要出去住,你就不用重新找舍友了。” 孟浔思考了一会儿,也觉得林秀扇说得有理,也真怕兰双会打电话来,万一说漏嘴了怎么办?林秀扇要是知道她在外面兼职给人当厨子,她肯定不愿意。 她把自己的地址发给兰双。 林秀扇和孟浔又去趟商超,买了些瓜果零食、还有对联、灯笼,林秀扇去打称,孟浔在原地再挑一些她想吃的糖果。手机又响起了,她一手抓糖,另只手拿着手机。 打开一看,是兰濯风打来的电话。 孟浔瞄了眼林秀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至于虚什么,她也不知道,明明两人什么关系都没,她大可以坦坦荡荡的说这是朋友。 孟浔摁下接听键,商超里的好消息好消息比她先对兰濯风打了招呼。 电话那头的人轻笑:“在外面?” 孟浔嗯了声,一边拿糖果一边把手机夹在耳朵边。 “在干嘛?” “在买年货。” 孟浔想了想,说:“快新年了。” 那边淡淡的嗯了声,然后应该是有人把文件送进来,签字响起沙沙沙的声音。 “都快过年了,你还那么忙?” 孟浔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他却喜欢正经做回答:“现在相信我真的忙了吗?” 昨晚她的话里,多少几分不确信。 但兰濯风的确是没有空闲的时候。 “我可没有怀疑过你,你不要胡说。”她也没什么资格怀疑吧。只是有误会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不想再去提昨晚的那通电话。 便道:“那三少既然这么忙,干嘛还要打电话给我。” 昨晚他说的很明白了,闲下来所以就给她打电话。 她今天又这么问,不是故意是什么? 还喊他三少,是什么意思,就是故意的咯。 存心告诉他没事就挂。他是忙人。 兰濯风笑了,好无奈,直戳了当道:“也得允许忙人想人吧?” 这下他不信她还能装糊涂,闲下来打电话给她,不是想她,是什么? 那句想,传到耳朵里,暖暖的,令她耳根一红,应该是不好意思的,她死命的塞糖果进去,回复:“谢谢你这位忙人抽空想我,轮到我了,给我来电。” 什么叫做轮到,她真是会说话。 他说明白了,是闲下来想她打电话,她不装糊涂了,就来污蔑他。 能把他气的半死,也算是独有的本事。 “天地作证,”又是这句话,用神明来保证,她都想象出他又举起三根手指,闲散发誓的模样:“我的心还没浪荡到这个地步。” 林秀扇提着袋子走回来,孟浔眼尖瞄到了。她犹豫片刻,怕被林秀扇看见,心跳加速,又想起等下说的话,心跳也更快:“那就谢谢三哥。谢谢你、想我。” 她在林秀扇来之前,挂断电话,不做停留。 连着两次的电话,她忽然找不到平衡点。 人就是这样的,远了想,近了怕。 更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 - 回到家后,孟浔把家里大扫除了一边,锅碗瓢盆、窗户和柜子那些都擦得透透亮亮,然后把对联那些贴到门口,又把那些糖果放在茶几上。 林秀扇坐在沙发,她就是这样,身体不行,也不能多动,更不能有任何的感染。 “过两天我们得去医院看看。” 孟浔把药递给了林秀扇,后者接过,却摇头:“没什么大事,你别老是想着要我去医院,这也不是手术就能好的,你安心读书就行,我还能活几年,为你打算才好。” 孟浔不想去接这些话,她默默的走开了,可偏偏刚走两步,就想起了兰濯风的那句话,她又回头,对着林秀扇说:“不要活的那么累好吗?” 林秀扇没想到素来乖巧的女儿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愣在原地。 “明明外婆的赔偿款,加上我再去凑一点,就可以找到合适的肾移植,为什么就是不肯去。”孟浔说:“明明这个钱可以治病,你不要,偏给我读书,我会读的安宁吗?” 林秀扇呼吸抬高又落下,最后轻声道:“那你想,只是因为我治病,让你连大学都读不成,把你一辈子毁了,我会开心吗?我活着都不安宁。” “不读大学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 孟浔把抹布晾在厨房的窗户上,然后说:“要是我现在手上有钱,我是一定要给你治病的。” 其实她们都没错,只是都为对方着想了。 但到底是孟浔先服了软,没办法,她不能气林秀扇,她生怕她情绪激动,又或者哀伤,她洗了洗手,岔开话题道:“今天晚上吃什么?我给你做。” - 年到了,除夕夜当晚,孟浔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林秀扇开心的拿起手机拍下来,然后发了个朋友圈,寥寥几个亲戚点赞,林秀扇的社交圈,比她还要广些,到现在她的微信里就那几个人。 她干脆也让自己的朋友圈有点年味,拍了张年夜饭的照片发了朋友圈。 没想到刚发,兰双就点了赞,然后她就收到了兰双发来的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中式风格的大餐厅,十来个人坐在餐桌,因为是偷拍,看不真切,但骨相的轮廓,倒是一眼能辨出是谁。他穿着西服坐在一位老人身边,玉质金相,沉稳内敛。 兰双:【我们也在吃年夜饭。】 孟浔这才注意到餐桌上的食物,丰富程度无需多言,她以为那晚烟花秀的宴席已经是天花板,但远远不足照片里的,相对于她发朋友圈的,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孟浔对兰双倒是没那么拘束,回了个:【好丰盛,想吃。】 她对待兰双倒是没那么拘束。 - 照例年初二的时候要走娘家亲戚,但是孟浔和林秀扇都不想动,一来是因为母亲抱病,去了亲戚家怕被人说晦气,二是因为一夜之间,外面下了厚厚的雪,白茫茫的一片,林秀扇不能冷到感冒,怕吃药,所以只能窝在家里。 三来,是因为—— “你记得买鸡蛋,生日要吃鸡蛋的。” 林秀扇对着准备出发去菜市场的孟浔说。 孟浔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围脖,脚踩雪地靴,这些衣服都是放在老家的,香山澳冬天不下雪,根本用不到那么厚的衣服。 刚走出去,太阳已经快要下山。风呼呼就扑面而来,她把围脖拉上来一些,只露出双眼睛,抵挡了风寒。去到菜市场,孟浔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带。 还好身上有点现金,她把钱给了老板娘,提了一板鸡蛋。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孟浔把鸡蛋放进水里煮,然后把自己带回来的雪拍落,又把年夜饭还多的肉菜给热了,炒了点新菜,就又是一天晚餐。 林秀扇给孟浔买了个新书包,“你的生日礼物。” 孟浔接过来,笑了笑,有些意外道:“你怎么也会给我送生日礼物。” 以前每年生日,她都没有收到过母亲和外婆的礼物。 鸡蛋吃完,就是生日过了。 蛋糕也没有。 “那时候穷啊,我的劳动力又不够,手工做到死也才一两千,光靠你外婆一个人的收入,还要养家治病,”林秀扇叹气:“现在你外婆不在了,临走前还给我们留了钱,我想你书包都背了那么久了,我也该给你买个,不然你都舍不得,就当生日礼物了。” 孟浔很开心:“谢谢妈妈。” 她吃完饭、收拾好了碗筷,把书包放回房间,林秀扇在看电视。 孟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她拿起充电器充,过了半分钟后开机,打开手机才发现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她打开来一看,全是兰濯风的。 香山浔风 第28节 几条,那么多? 她没有犹豫给回拨了过去,好在林秀扇追的剧电视声音够大,没有听见她在屋内的电话声。 孟浔等了会儿,那边终于接了电话。 还没等孟浔问怎么了,就听见电话那边的人道:“孟浔,下来。” 孟浔愣住了,几秒后反应过来,立刻趴在了窗户往下看。 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拿着手机问:“你在哪里?” 兰濯风报了个楼下的招牌,然后孟浔也顾不得那么多,拿起外套就往外跑,林秀扇在后面问:“大晚上的你去哪里?” 孟浔说:“我舍友来了这边,约我出去吃饭。” 林秀扇当真了,因为没想过孟浔会骗人,她向来乖巧的。 孟浔穿好鞋子,然后哒哒哒的跑下楼。 刚推开楼下的大门,孟浔就看见兰濯风穿着驼色长款大衣,内搭衬衫和西裤,他立在厚厚的雪地里,如长街里璀璨的明月、美如冠玉。 像夜晚的雪地里突然降临的神明。 大雪纷飞、零下的天气,他没有撑伞、大雪飘落在头上、风衣的肩膀上、她不知他在这里等了多久,久到那双眼微微有些红、皮鞋踩进厚雪里、裤腿被雪浸湿了下半截。 孟浔的雪地靴踩在雪地里朝他小跑而去。 随后拉起他的手,说:“你的车呢?赶紧上车。” 兰濯风一如既往的笑着:“刚来就要赶我走?” 孟浔急了,她哪里是这个意思,见他还笑,也拽不动他,便回头眼眶红红的道:“快走啊,这里太冷了裤腿都湿了,等下会感冒的。” “走就走,哭什么?”兰濯风笑了。 哭什么?孟浔也不知道哭什么。 是哭他莫名其妙的来了她这里,还是哭他手上提着的,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蛋糕。 他是来给她过生日的,所以才会突然出现,孟浔知道。 她太容易因为小事感动了。 因为这些小事,是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她到今都不知道,这小事到底是她太好满足,还是真的十分难得,她只知,此刻只想把他从雪里带走,好不让他继续受凉,她会内疚。 她莫名有了也想对他好点的念头。 他的车子就在门口,不能开进来,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直到上了车,暖气开来,他的车上才把积水褪去,裤腿湿了整整一大块。 孟浔把车上的纸巾全都贴在他的裤腿上,然后道:“你是笨蛋吗?为什么下雪天还站在雪地里,不知道撑把伞,不知道在车里坐着等。” “你电话没接,我怕找不到你,就在楼下等。” 怕等不到,所以站在雪地里,白茫茫的雪,她只要下来,一眼就能瞧见他。 兰濯风话里没有一点指责的意思。 但是孟浔却很自责:“都怪我不好。让你等我那么久。” “两个月没见而已,对我就那么见外了。”兰濯风把蛋糕拿起来,递给了孟浔:“孟浔,19岁生日快乐。” 19岁。 整整19年,这是她生日吃的、只属于她的,第一个蛋糕。 这个蛋糕上程度极其复杂。 是一个城堡、还有一个穿着女王服饰的玩偶。 它拿着权杖,那眉眼与孟浔完全相似。 她看了眼蛋糕,又抬眸看了眼兰濯风,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你以为兰双有那么闲,给你寄东西?” 那天电话后,得知她回去了,他才反应过来好久没见她。要来地址,无非就是见面缓解思念。 他笑她没心眼,对兰双什么都说,什么都信兰双的,唯独对他,总变着法子的和他犟嘴。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是今天。” 这个她可没和兰双说过。 “学生证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了。” 兰濯风似笑非笑道:“有心者当然看一眼就记得了。不然怎么对你献殷勤。” 什么献殷勤,她从没让他献殷勤过。 见他又是笑她,她耳根微微红,把纸巾丢到他的裤腿那里,有不再与他说话的准备:“早知道就晚点下来,把你腿冻僵了,你就不会取笑我了。” “我赌你不会的。” “为什么?” “我赌你舍不得。” 舍不得这三个字是真的暧昧,因为藏在了心里。所以舍不得,委屈也好,分开也好,都舍不得。 孟浔忽然顿住,那张白皙的脸此刻被风雪吹得微红,裹得紧紧的,眼睛忽闪忽闪,就是不敢和他对视。 可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像是欲情故纵。 身上的香气渐渐弥漫,他已经有将近两三个月没见到她。 她是真的不懂他的心,那不是电话就能缓解的。 兰濯风忽然抓住她的手,两手交握,就像是通了默契那样,他喉结咽动:“你舍得吗?” 他说这话时,眼神看着她,那眼里翻云覆雨,像狂风来袭,怪车厢内太安静,也怪空调吹得人飘飘欲仙,更怪那蛋糕的香气无时无刻提醒她,她的19岁,迎来了人生的惊喜。 孟浔低头,不做回答,抽回的手把纸巾捡起来,后排空间无比大,她弯腰微微蹲下,把纸巾贴在裤腿处,帮他吸干。 她已经用行动表明了。 他却故意将她拉起来,可她是蹲着的,用力一拉,整个人扑在他的腰带处。 她就抬眸看他,那杏眼湿漉漉。 而他喉结咽动,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深邃眼眸带着风雨骤来前的克制还有那些血热的欲望、他何时如此霸道过? 但他其实骨子里就是个霸道的人。 哪怕他再温柔,平日里谈笑风生。 但她也能感受到那双深邃眸子里的强势、那是凌驾她之上的倔。 只听他就是要个答案,要她心甘情愿的答案。 要他这些月里缓解思念的答案。 强势、霸道、不容反抗。 他问:“你舍得吗?” 第19章 第十九章 舍得不舍得, 又如何? 很多事情不是她舍得不舍得就能把现实掩盖。 她回答不出来,他越是这样,她越想逃避。 孟浔呼吸轻浅, 死死抓住他的裤腿, 愣是半句话都不吭。 她骨子里的倔还是改变不了。 要她说句好听的话,比登天还难, 他就不该抱着指望的。 也别指望她会怕他。 她那骨子里的高姿态——罢了, 他宁愿她高姿态。 被养在天上的宝物, 怎么会轻易接受地上的俗物。 兰濯风喉结咽动,低声叹了口气, 把孟浔的手松开。 她立刻坐回座位。氛围忽然变得有些安静,刚才那些呼之欲出的暧昧、还有脸红心跳的后果,都没有出现, 反而是平静到彼此呼吸声都可以听见的程度。 孟浔极力想找点什么事情来缓解这份尴尬。 却听见兰濯风从口袋里拿出了火柴盒, 孟浔以为他又想要抽烟,但他并没有,而是拿起火柴点燃了蜡烛,随后把火柴放在了插在城堡上的蜡烛,燃起小火苗后, 他随手甩了甩,把火柴熄灭。 “今天你生日, 不为难你, ”明明就是她自己不愿意说,他却说成是他给的为难,就是为了不让她感到为难, 兰濯风指了指点燃的蛋糕:“许个愿。小寿星。” 他们默契的不再提起刚才那片刻的疯魔,也不提那片刻里的蠢蠢欲动。 孟浔闭上眼, 双手合十。 “我希望——” “你傻的太可爱,”兰濯风打断她:“愿望不能说出来,会不灵。” 傻得太可爱。 到底是夸她还是骂她? 孟浔双手在脸庞前合实,闻言,侧眸睁眼看着兰濯风,是一如既往的作对,他不要,她非要,他说不能把愿望说出来,她却收回视线,偏偏说出口。 “希望keith的普通话越来越标准。” “希望keith能够平安健康。” “希望keith能够幸福快乐。” “希望keith对我永远大人不记小人过。” 孟浔把说完,又停留了四五秒,才睁开眼吹灭蜡烛。 “是你的生日,怎么都许我?” 香山浔风 第29节 他坐在旁边,长腿交叠,嗓音柔沉着问。 早就在许愿时,就想过他会如此问,她把早已找到的理由和借口说出来:“你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那我许的这几个,我想看看会不会灵。” 怎么会不灵,除了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幸福快乐、平安健康、是他本来的生活,她夹杂着的私心,其实都在最后那个。 大人不记小人过?她真会说笑。 “你才是那个大人,少气我一点,就万事大吉。”兰濯风把蜡烛拿走,丢进了车载垃圾桶里,似随口问:“就没许关于自己的?” 孟浔摇头,听他问:为什么? “以前我生日的时候没有蛋糕,我当时就很想要,”孟浔说起来自己都弯着嘴巴笑了:“我就想,以后谁第一个送我蛋糕,那我就帮他许愿望。” 兰濯风低眸,眼神里到底是涌出了几分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是心疼,是相见恨晚。 所以她人生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他买的。 她替他续了愿望。 她回报的方式太直白简单了点,但心愿却是满满。 “那你顺便再帮我许一个。” “许什么?”她看着他,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解。 “许19岁的孟浔万事胜意、许26岁的兰濯风得偿所愿。” 许她万事胜意,许他得偿所愿。 这次孟浔却没有反驳,但也没有真的再许。只是拿起刀叉切蛋糕,她切的小心翼翼,不去破坏城堡,更不想去破坏那个玩偶,把它们从奶油上分割下来后,装进了蛋糕碟里。 孟浔把城堡给了自己,因为奶油比较多,又把玩偶给了兰濯风,因为小巧些。 但她刚给,他便笑了。 “你笑什么?”孟浔问。 “笑愿望太快实现,”兰濯风见她还是懵懂,就解释道:“笑你把你自己送给我了。” “我没这意思。”孟浔说完伸手就要去抢回来,她哪里知道他会这么想,真的是无时无刻不给她设套,让她脸红心条加速。 她没抢回来,因为被兰濯风用手隔开了。 “哪有送了还拿回去的道理,”他不正经、假装勉为其难道:“我收下就是了。” 她亲眼看着他微微低头,微长的头发垂下来,深邃的眸子垂下、神色难辨,就当着她的面,把玩偶咬了一口。 他只是简单的咬了咬蛋糕,她却觉得耳根微热。 他明明上秒还说这个玩偶是她,也取笑她。 在她要抢回去的时候,他却咬了口,像在和她宣战。 而宣战的内容是 ——势在必得。 是的,当他咬完一口的时候,她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势在必得。 那眼神如凶猛的野兽,教人不敢再看,怕看了,会受伤,会陷入。 孟浔只能端起城堡,也默默的咬了口。 她情绪起来的很明显,穿着鼓囊囊的羽绒服,低着头捧着蛋糕,看上去有些委屈。 “keith先生就是这样逗女孩子玩的?”她这话说的,好像他经常逗别人似的,说话没有理由没有证据,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心里不舒服,还是就是不相信他。 “好好好,我向你赔礼道歉,”他无奈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他已经不去与她说这些他压根不屑于做的事情,从副驾驶那边拿了一个袋子,然后把礼物放在了穿着厚厚羽绒服小小一团的孟浔的怀里,“生日快乐。” 怀里被塞了个袋子,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是什么?” “拆开看看。” 孟浔犹豫片刻,把袋子拆开,里面是一个双肩包,不管是质感还是款式,一看都是那种大牌的,那双鞋子,兰双说六位数,还需要提前定制。 那么这个书包呢? 又是多少钱、又是什么大牌的。 孟浔抓着书包带,抿了抿唇,还是问:“你怎么想到给我送书包了?” “你比我霸道多了,我送你东西还要和你解释、长篇大论的告诉你为什么要送你,”兰濯风把书包的标签剪掉,“想送就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就是因为什么都要追根揭底,所以才活的那么累。” “人活的就是那冲动的瞬间,什么都刨根问底,你得不到幸福,别人也是。” 什么都刨根问底,你得不到幸福、别人也是。 是啊她就是这样,别人对她一点好,她都诚惶诚恐,她觉得她配不上,也没什么能回给别人。 她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个书包,只因为她觉得兰濯风说的有道理。 那就当她也冲动一次,不要去纠结为什么要送,更不要去纠结拿什么回礼。 下车的时候,风雪越来越大,和开车暖气的车上完全两个世界。 孟浔* 裹紧自己的羽绒服,把头埋进围脖里,手上拿着他给的双肩包,露出杏眼眨了眨,鼻音有些浓重,道:“你快些回去吧,不要为了我感冒了。” 兰濯风立在风雪里,轻笑道:“风雪算什么,不至于那么脆弱。” 她轻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他走上前,与她肩并肩,一道往她家里的居民楼走去,这边的路混杂,电动车、摩托车都很多,还有环卫工人在收拾垃圾,推着垃圾车走上走下,不时就会有人撞上。 孟浔是走外面的,但是一辆摩托车按着喇叭飞过来时,兰濯风长臂一伸,把孟浔护到了里面,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没有停留就放开。 他虽喜欢在言语上调笑她,但肢体上的接触却从未有过任何的轻浮。 她忽然想起句话,君子风流而不下流。 一路到了居民楼楼下,孟浔才再次和兰濯风道别。 “好了,就送到这里,我上去就到家了。” “那好,我看你上楼。” 孟浔应了句好,转身上了楼梯。 双肩包在手里有些坠重,像是时刻提醒她这是他千里迢迢赶来帮她过得生日、送的礼物。 这份情意比地上的雪还纯白。 她何德何能,让他如此记挂。 身影消失在楼梯后,兰濯风收回视线,转身准备离开时,却又听见楼梯传来哒哒哒的声音,他循声望去,侧眸回头看,只见孟浔一边跑下来,一边把脖子上的围巾解开。 齐肩的中长发随着她下楼梯的动作而飞舞。 不一会儿就到了他面前。 “香山澳的天气暖和,这里天寒地冻,”她把围巾塞到了他的手里,跑步跑的气喘吁吁:“快些回去吧,围巾可以保暖,送你了。” 她说话的语速很快,匆匆忙忙的。其实无非就是怕他笑她,她说完,把放在地上的双肩包提起来,“也谢谢你的礼物。”她转身飞奔上楼,下来到现在,不过半分钟,留下兰濯风在原地。 他顿了片刻,握着围巾,嘴角勾起。 围巾上染着她的体香,很淡很淡,却掀起不小的波澜。 她那些倔强、那些不退步的坚持、在这一刻、都放在了围巾上。 - 孟浔提着双肩包站在家门口时,迟迟不敢开门,她靠在墙上,隔着羽绒服摸着宛如战鼓般轰动的心,想起刚才给他围巾的那时候,心快跳出嗓子眼。 一分钟后,她才鼓足勇气打开门。 “妈妈,我回来了。” 她边推开门,边换鞋子,然后把双肩包放回了家里的床上,那里还有林秀扇送她的双肩包。 没有任何的回应,孟浔走出去,敲了敲林秀扇的房门,问:“妈妈,你睡着了?” 应该不可能那么快,这里隔音不好,林秀扇也不可能听见了她说话而不回答。 孟浔觉得奇怪,说了句我开门了,推开后看,林秀扇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手还捂着肚子,汗湿了全身,孟浔忽然惊呼出声,立刻喊了句:“妈妈。” 她趴到了床上,立刻拿出手机打120,但是因为手忙脚乱,加上手机有点卡,所以拨打了在上面的未接来电。而她却没注意到。 兰濯风刚准备转身,就听见电话响起,他单手拿着围巾,另只手拿出手机。 低头一看,是孟浔的来电。 他毫不犹豫的按下接听键,电话放在耳边时,响起了孟浔柔弱的哭腔:“喂,120吗?我妈妈晕倒了,我们这里是——” “孟浔,是我,我现在上去。” 他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把围巾系在脖子上,三两步跑上了楼,兰双给的地址里,已经写了几楼几楼,他印象十分深刻,但现在已经不是说这些细节的时候。 等他跑上楼,孟浔已经把林秀扇背在背上。 她的脸被压到通红。抬眸望去,视线里的兰濯风急匆匆的出现,额头溢出细密的汗,他来不及歇口气,把林秀扇从孟浔的身上背过来。 来到医院时,一直折腾到半夜,孟浔才从主治医生的病房出来。 她站在医院的长廊里,眼神空洞的望向对面白花花的墙面。 不一会儿,身边忽然出现黑影,然后那团黑影的主人站在了她的身边。 “阿姨怎么样了?”他扶着她的肩膀,企图给她点力量。 而孟浔低着头,双眼里悲戚戚,只是看向兰濯风时,却是挤出笑道:“没事,老毛病了,从小就这样,肠胃不怎么好。” 主治医生说,母亲的病情不能再拖,再拖下去,恐怕再也没办法。 只是她不想说,不想显得是在卖惨,因为她已经很惨了。 “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好吗?” 孟浔看了眼兰濯风,他面对她而立,裤腿上全是皱巴的湿意,那是他今天折腾了一天的痕迹。 香山浔风 第30节 她的脑海里全是刚才他背着林秀扇下楼的身影,他脚步过快,险些摔跤。 六层楼高的步梯,他没有一会儿就走到了楼下,车子一路飞奔。 他在急她所急。 他千里迢迢出现给她庆生,她却又给他惹了麻烦。 现在回想起来,从第一面开始,她真是除了给他麻烦,还是麻烦。 他身上的冷香,因为近距离,瞬间侵入她的鼻子,牵动她的脉搏。 兰濯风呼吸变轻。 她没有回答他,但却是她第一次那样直视他的眼。 他眼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就这么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后,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滴穿了什么,她忽然鼻子很酸,转身,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医院的长廊是安静的,白炽灯的亮光照下来,像是聚光灯,照在他们身上。 “谢谢。”她低声说。 兰濯风抬起手,犹豫片刻,大手贴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拍了拍。 像对待珍视的宝贝那样。 “孟浔,”他低声,把想说的话,说出口道:“试试看,让我来保护你。” 第20章 第二十章 长廊里安静到只剩下窗户外的风声。 还有漫天的飞雪。 驼色风衣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 打断了片刻的温馨,也打断了孟浔短暂露出尖的依赖。 她似乎回神,立刻从他的肩膀处抬起头, 没有再多停留一秒。 兰濯风的肩膀空了, 余温却还在,手机铃声还在响起, 他蹙眉, 拿起来一看, 是峻叔的电话, 他除非有急事, 否则不会这样打来两通电话。 兰濯风低声说了句抱歉,拿起手机按下接听。 孟浔手背在身后,背贴着墙, 就这样看着打电话的兰濯风。 “你把电话给他。” 兰濯风让峻叔把电话给了那边的另个人, 随后她听他用流畅的外语讨论。他就立在夜色里,单手叉腰,眉眼间的倦色虽浓,但听他用极其沉稳的陌生外语,这是属于他的闪光点。 这才是属于他的时刻, 无人能够匹及,他适合站在高位, 也生来就在高位。 不知过了多久, 他的电话终于挂断。 随后走到她身边,低眸看她,揉了揉她的头发, 很宠溺,“抱歉, 刚刚德国那边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峻叔拿不定主意,我可能要去德国一趟。” 孟浔任由他摸,好乖的样子,他忍不住道:“给我个机会,好好考虑,好吗?” 孟浔低着头,右脚脚尖点地又抬起、又点地又抬起、如此反复。 她的小动作都落入了他眼里,他没有急躁、没有催促、倒是饶有兴致的记下她的这些小癖好,她情感不善于表露于面,但她小动作很多。 忽然她抬起头,很郑重其事的、惹他也很严肃,呼吸都轻了。 孟浔默了片刻后,问:“刚刚、你说的是德语吗?” 在她问完后,兰濯风忽然抓起她的手,对着他的心脏位置,“你听,被你吓一跳。” 那么郑重其事、那么严肃、就为了问他,刚才说的是不是德语。 “你那么胆小。” 孟浔讪讪收回手,却带来他不经意留下的余温。 “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住,”兰濯风似笑非笑的、活久见的居然耍无赖,说:“所以不要吓我。把我吓出病,你要负全责。” 孟浔就是不语,他好无奈,轻道出:“我真的得走了。” “我留下峻叔,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他。” “不要,你带着他去,”孟浔面不改色的撒谎,就是不愿把那些事情说出口,至于是什么,她不懂,就是不想:“我妈妈只是普通的肠胃炎。老毛病了,十二指肠的问题,你先去忙吧。” “不要与我争。” 他说完这句话,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孟浔看着他的背影,驼色的大衣随着步伐轻晃动,那已经干了但却有些湿意的裤腿依旧沉重、屋外白雪皑皑,他路过的窗户都飘起纷飞的大雪。 她觉得她是入迷了吗? 为什么会觉得雪还不如他干净好看。 忽然,长廊的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忽然停住。 她垂下的眼眸忽然抬起来,只见他在凌晨大雪纷飞的夜色中,在长廊的尽头往回走,昏暗的感应灯,在他所到之处亮起,他浓颜脸庞上带着几分珍重。 没等孟浔问他为何回来。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里,那双手在她后背拍了拍。 她甚至听见他开口前的喉结咽动的声音。 “忘记回答你,我刚刚说的是德语。”他把自己的侧脸贴在她的发端,没有吻她,她无法生气,因为这只是葡萄牙人的见面礼仪,“我先教你葡语。” 不是忘记了回答他是不是德语,也不是忘记了要和她说先教她葡语,而是忘记了拥抱。 他最终还是没等到她的答案,带着一路的风霜匆匆下了楼。 走到长廊拐角时,有个中年男人,身高欣长,和反方向离开的兰濯风肩膀碰上。 男人低声道:“抱歉。” 兰濯风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早已转身离开的孟浔。 身后助理出现,低声喊了句:“孟总。” 男人嗯了声,问:“怎么样了?” “说是已经严重肾病,急需找到合适的肾脏移植,否则活不下来。” - 林秀扇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 她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而孟浔则趴在床边,头枕着手臂,呼吸轻柔,眼底下一片淡淡的青色。林秀扇想着不吵醒她,但只是发出微微的动静,就引得孟浔从胳膊那里抬起头。 她担心的询问:“妈妈,好些了吗?” “我好些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事。” 林秀扇拉着孟浔的手,有些愧疚:“让你担心了,你的那个朋友呢?” 孟浔犹豫片刻,双眼微微颤了颤道:“回去了。” 林秀扇没说舍友、让孟浔顿了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林秀扇看着孟浔,好像才终于从她脸上看出许多丰富的情绪。 也才发现孟浔去了香山澳后,似乎性格有些变化。 孟浔从小到大的性格就是如此,她甚少有笑的时候,小时候林秀扇没少听邻居说她整天臭着脸,也不知道学了谁。 林秀扇也曾几次暗中观察,其实不是臭脸,就是不怎么爱笑,说话做事很多都是面无表情的。 性子像平静的水面那样,看不出一点点的波澜。 偶尔笑的时候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哈哈大笑,就是嘴巴扬起来,浅浅的笑了笑。 她甚至都很少哭。 好像生活像一滩死水那样。 林秀扇想是不是她在学校不一样,毕竟有那么多的同龄人,或许只是在家里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好不容易等到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却说她性格内向,不愿意和别人交朋友,最多也就是有几个女生拉着她一起上厕所,去小卖部,这些简单的社交她不会拒绝,但更多的就没了。 所以当她知道舍友来家里找她时,林秀扇心里十分开心,在孟浔走后不久就去楼下,想亲自去邀请舍友上来坐,但是没想到看见的是个男生。 她甚至听见孟浔在训斥他,训斥他站在雪地里感冒了怎么办。 林秀扇转身回了楼上,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忧,欣喜她会改变,忧愁她会被爱情欺骗,但是来不及去思考其他的,因为下去的心急,没有穿厚衣服,回来就开始打喷嚏。 林秀扇恍惚给自己喂了颗感冒药,可她忘记了她的身体不能乱吃药,因为肾脏的代谢、还有有些药会引发肾脏的副作用。 她忍着痛,明明是听见了孟浔的话,却痛到无法回应。 但她却记得,是那个男生背着她下了楼。 “你已经长大了,这件事情是很正常的,不要带着羞耻说,谈恋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若是带着羞耻,对你的另一半也不公平,妈妈不会限制你交往。” 他能够第一时间冲上来,把她背到医院,就证明这个男生是个可靠的。 但,这只是片面,林秀扇想认真的了解那个男生。 她记得他站在雪地里,非常高大,长得也好看,只是她是偷偷看的,没怎么太仔细瞧。 孟浔轻声开口:“你误会了,我们没有交往。” 林秀扇想说,她刚刚明明看到了她羞涩的样子,为什么又没有交往呢,他既然能来这里给孟浔过生日,想必心里也是有她的。 “他对你来说肯定是意义不同的,”林秀扇直戳了当的问:“你应该是喜欢他的对吗?” 喜欢? 兰双问的最多的也是你们什么关系,但从未有人如此直白的问过她,是不是喜欢兰濯风。 被林秀扇这么一问,孟浔从回来就找不到平衡点的心,忽然茅塞顿开。 “喜欢又怎么样,他那么优秀。” 她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香山浔风 第31节 但喜欢又如何。 她之所以找不到平衡点无非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去相处,连说句话都得三思许久,生怕说错了什么,把自己的心说出去,既怕他懂,又怕他不懂。 他带给她的那些感受,是无人再能给的。 但他们的差距不是一丁半点。他们一个天、一个地。 她连谋生都困难,怎么可能和他这个公子哥在一块。 她知道,他们之间就只是现有的短暂交集,对他而言或许就是出现在生命里的过客,但她并非那么洒脱的人,就应了那句话:注定知道没有结果的人,你还会选择在一起吗? 孟浔想应该是不会的。 所以开始就避而远之,惹不起、躲得起。 但他时不时的出现,那场烟花是多少女生心中的震撼,就连兰双都说:我虽然有钱,但有心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谁愿意为了我放一场烟花,我愿意打开心。 包括这次的生日一样,千里迢迢的来,染了一身风霜。 风尘仆仆的只为送上蛋糕、还有维护她自尊心,到了生日才送来的书包,想必他早就已经看见她书包的老旧。处心积虑的找到了兰双要来地址。 这些微不足道的,却是十分珍贵的。 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并非钢铁,他的所作所为早已慢慢的渗入。 只是现实无法跨越罢了。 “你也不差啊,”林秀扇不知道孟浔口中的优秀是什么,她只知道她不想让孟浔自卑,更不想让孟浔一直活在内向的世界里,“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 - 孟浔开学前的四天,林秀扇才被医生说可以出院,但还是要复查吃药。 孟浔私下让医生找到合适的肾脏。 “会帮你母亲留意,但是你母亲的意愿不是很大,”医生顿了顿说:“你也知道,换个肾脏是需要很大一笔费用的,包括后期的一些零碎,你一定要和你母亲做好思想沟通。” 他们家的条件,想必医生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和孟浔说这么多。 来不及好好歇息,孟浔连夜就得收拾自己的行李,好在香山澳的气温合适不需要带很厚重的衣服,一个行李箱就能搞定完。 离家前,孟浔把林秀扇的药品放好,又把家里的所有感冒药都先看了眼说明书,只要是写了肝肾功能不全禁用、或慎用的,她都把药塞进了自己的行李箱。 “我这一学期也不可能不感冒,给我带去学校就行了。” 不止带了感冒药,还带了些家里的特产、兰双一份、舍友一份、孟浔看到多出来的一份时,有些不自在的把它塞进了包里。 林秀扇看出了她的尴尬,便宽慰道:“抛开感情不说,他送我去医院,这一点也要把礼做到位。不能白白占了别人的便宜。” 孟浔想了想也是,这个理由和借口,倒是让她没那么尴尬了。 第二天雪下的很大,孟浔没让林秀扇送,而是自己去了机场。 大包小包的提着,还有一个行李箱,赶了公交去坐地铁,又从地铁去机场,孟浔手已经勒红了,想到香山澳的天气是闷的,又提东西出了汗,孟浔把外套给脱了,里面就简单的穿了件牛仔上衣,内搭了长袖打底。刚脱下来就觉得浑身解脱。 到了学校的时候,天色已经灰蒙蒙暗下来。 到了宿舍,徐小眉还没来。 还有两天才开学,她应该没那么快来。 孟浔把要给兰双的特产放好,洗了个澡就躺在了床上。 第二天醒来时,孟浔头有些痛,想着可能是昨天跑来跑去累到了,也没多想,提着给兰双和兰濯风带去的特产就去了兰双的家里。 兰双见了孟浔,笑的暧昧:“年过得怎么样?” “还可以。” “当然还可以了。”兰双噗嗤笑出来:“我哥大年初二亲戚都不走了,亲自去找你,能不可以吗?你们俩也真腻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孟浔被她这么一说,才知道她问的年过得怎么样是什么意思,她连忙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之间,清白的。” “你清白,我三哥可不清白,三嫂,等以后,你让我三哥把上次那个海岛送我呗,你一说,他肯定答应的,”兰双拉起孟浔的手,想讨好,却忽然惊讶道:“你怎么这么烫?” 孟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呼吸喷洒出来的都是烫的。 她下意识伸出手摸了摸额头,的确是很烫。 “可能是发烧了。”孟浔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好像生病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没什么惊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说:“看来我今天得请假了,不能给你做糕点,怕传染给你。” 兰双很惊讶道:“你还想着做糕点,你赶紧去医院吧。”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去医院。”孟浔说完,眼前忽然有些暗,她扶着身边的沙发扶手,“借你沙发我歇一歇。” 孟浔几乎是沾到沙发就昏了过去,她从初二开始就连轴转在医院照顾林秀扇,没有病床给她睡。也是因为她拒绝了峻叔的帮助,就在行军床上躺了一周。 因为她不愿意林秀扇知道,她认识的人,是谁,又或者是个社会人士。因为林秀扇一直以为,兰濯风是她的同学,或者她的师哥。 其他吃的喝的,都是随便应付两口,加上昨天因为天气的原因,把衣服脱了,恐怕是当时冷风入肺,染了风寒。 兰双再把手放在孟浔的额头上,烫的不行,她有些着急,立刻安排管家喊来了私人医生。 随后又去找了退热贴那些。 私人医生来到后,对着孟浔检查。 兰双站在旁边。 思前想后,拿出手机给兰濯风打了个电话。 兰濯风正在德国的仓库里处理问题,是峻叔说兰双打了电话,他捏着眉心,觉得有些烦,语气不甚好:“说。” 那边传来兰双哼了声,不去计较他的坏脾气,淡声道:“三哥,你的宝贝发烧了。” 周围空气瞬间骤降。 众人听见兰濯风沉声道:“你说什么?”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孟浔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她伸出手背摸了摸, 额头上贴着一块冰凉的东西,黏糊糊的还有些热,她没有睁开眼, 探索着想把额头上的退热贴给撕掉, 刚扯到一个角,就被一双温热的手给拽住手腕。 孟浔眼睛像是顶着千斤重, 眼皮怎么都睁不开, 头顶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刚醒就要和自己过不去吗?” 眼睛闭起来, 但听力是清晰的,她从声辨人, 从香味辨人、冷香的气息和属于他磁性、略微有些不标准的普通话,是他专属没错了。 他不是在德国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孟浔心里有些疑问,凭着心底的疑虑强撑着睁开眼睛, 却仅仅只能睁开一条缝。 睫毛像是密闭的丛林那样, 微微露出间隙的光影。 眼眸里的男人站立,朝她的方向弯腰,骨相浓颜的俊美脸庞,深邃的眼眸蹙起,眉宇间满是担忧, 他鲜少在簇拥的人群中露出心中所想。 因为兰双曾说过,像三哥这样的人, 多看什么一秒、少看什么一秒、都会被归类于是喜欢或厌恶, 在他还未开口吩咐的时候,大家都是凭借着他流露出的眼神做事。 有心者也会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这个事情, 他有几成把握。 久而久之,他就是那副随性、淡漠的样子, 教人辨不真实的想法。 大手还抓着她的手腕,捏来捏去,又像是在给她按摩,又像是在把玩她的手。 应该是她想睁开眼的动作太过于频繁,脸庞的表情有些沉重,兰濯风误以为是她的退热贴导致的,另只手轻轻一撕,头顶上的退热贴最终被他撕掉。 不一会儿,又换上了新的,新的冰凉透彻,令孟浔的额头又迎来一阵刺激。 她在这强刺激下彻底睁开了双眼,恰好他端着水杯,拿着调羹递到了她的唇边,勺子的背部刚沾上她的粉唇时,她便轻轻的张开嘴。 “醒了?” 他深邃的眸子里有片刻,身上衬衫还有些凌乱,领带微微松开,纽扣也是解开了几颗。 孟浔用干涩的喉咙发出嗯声,环视了一圈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卧室,中式结构的设计装修,还有屋外窗户随处可见的密密麻麻的罗汉松,也没明知故问这是哪里。 孟浔从兰濯风手里接过那碗水,仰头伴随着喉咙里的灼痛感喝了下去,喝完后她的喉咙舒服了些,便开口道:“谢谢你,又给你添麻烦了。” 兰濯风把手贴在她额头上探热,松了口气,低声道:“是我谢谢你能好起来才是。” 孟浔低着头不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兰濯风就这么站着,盯着她好一会儿,无奈叹息了声,把她身后的枕头给立起来,让她靠着舒服些,“已经让阿姨给你熬了汤,等下端上来,你要记得喝完。” 孟浔闻言,抬起眼眸,那张脸上白惨惨的,齐肩的头发过了年长长了些,贴着退热贴的额头挡住了脸颊的一半,看上去可怜又脆弱。 “我就不喝了,等下恢复好,我就先回学校。” 这样子呆在他家里,睡着他的床,像什么话? 孟浔心里不自在的很。 也觉得很打扰他 去德国前,明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差她开口的一步。 生了病,回来后,怎么又变得陌生客套。 她这幅客气,不愿意多麻烦一点的样子,落在他眼里,无非就是给他添堵。 “这里就这么让你待不下去?”兰濯风眉心淡淡不悦,立在她的身边,就这么看着她,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孟浔没回答,巴掌大的脸上,就是不卑不亢的,看不出一丝服软的迹象。这和那天在医院,主动靠在他肩膀的人,完全不同,才几天没见,她那颗好不容易软下来的心又硬了几分。 “你是要和我见外到底,那我就随了你的心意,”兰濯风喉结咽动,似乎是败下阵来,沉声道:“喝完汤,我送你回去。” 他说完,深深看了眼孟浔,似有些无奈,欲言又止,转身就离开了。 留下孟浔独自在空荡的房间内,她手里还捧着碗,独自发呆了许久后,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孟浔抬起头,看向门口,进来的人是兰双。 兰双探进头来,低声道:“三嫂,你醒了?” 孟浔都不应她这个称呼,只虚弱着张脸,低声道:“你打电话告诉他的吗?” 兰双坐过来孟浔这里,丝毫没发现这里刚才发生了一场无声的硝烟战,自顾自的说道:“是啊,三哥接电话的时候还在德国呢,挂断电话后就直接坐飞机回来香山澳,你是没看见他当时来我那里的表情,我都吓到了。” 兰双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只因当时兰濯风的表情的确是有些渗人。 那是兰双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兰濯风,风尘仆仆、眉头紧锁、带着一路的风霜、快步入了卧室,声音沉冷询问孟浔的身体如何,得到医生的回答后,才把孟浔抱起来,不由分说的抱回了澜山。 孟浔躺在兰濯风的怀里,他的双手固定在她的腰上。 香山浔风 第32节 “你这样贸然带她走,她醒来不开心怎么办?” 兰双记得当时她有这么问。 可他只是沉着脸,低头看了眼烧红的女生,言语里有气,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她,道:“她照顾不好自己,就要接受别人照顾她。” 他还有功夫管她开不开心,自己把自己照顾成这样,他不允许。 兰双看着三哥执意要带走孟浔,忽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作罢。 峻叔在旁,对兰双说道:“小姐别劝了,德国那边的仓库事情都被搁置在一旁,他心是铁了要照顾孟小姐的,谁都拦不住。” 也就这次,峻叔才真的起了担忧的心。 那颗心,太真也不行啊。 兰家怎么可能会愿意接受孟浔呢? 可他劝不进去,兰濯风是入了魔那样,一心就扑在她身上,若不是这次德国事情,他还不知道他已经到了这地步。 生意上、商场上、那是兰濯风最不让步的地方。 也是他最在意的。 可如今,因为她发烧而已,不远千里赶回来。 “那三哥在气什么?” “气他自己。” 他在气,气他没有照顾好孟小姐,而不是气她。 峻叔低眸,只能跟上兰濯风,把他们送回澜山。 兰双抓着孟浔的手,低声笑着道:“我觉得三哥好在乎你。为了你,把德国那边的事情给搁置了,就为了近身照顾你。你能感受到三哥的在乎吗?” 兰双不久后就离开了,留下孟浔独自思考。 孟浔想的入神,却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循声望去,只见兰濯风手里举着托盘,托盘里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不是那种荤腥油腻的滋补汤,而是清内热的药材汤。 他把托盘放在床头柜的旁边,啪嗒一声,随后是勺子搅动的声音,再然后,是他坐在凳子旁,端起炖盅,勺了一小勺子,喂到了她的嘴边。 “张嘴,”他喉结咽动,似如她愿那般道:“喝完了送你回去。” 孟浔张嘴,汤药就一口一口的喂入了嘴巴里,流进了喉咙里。 她瞳孔里倒映着兰濯风的脸庞,他应该是刚才出去后换了身衣服,休闲衬衫的袖口挽起,认真的搅拌汤药,喂汤药的手法很生硬,但却心细到每一勺都吹凉,等她咽下去后,才喂第二口。 眼前的男人,在香山澳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袖口挽起,心甘情愿的俯首臣称。 这是何等的殊荣,偏偏她享受到了。 一碗汤药终于喝完,兰濯风把碗放入托盘里。 他在忙碌,替她把她的书包收好。 孟浔想起兰双问的,你感受得到吗? 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也难怪是他刚才会生气,千里迢迢赶回来照顾,病人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离开,任谁都会心里不舒服,他又不是神佛,哪里没有七情六欲。 那是赤裸裸的真心,就放在她面前,细心的、温柔的、还有处处为她着想的一颗真心。 他没有拿出来显摆,更没有拿出来质问她为何那么不懂得感恩。 可她到底是没自信去理所当然享受的。 她不是一个会有自卑心理的人,但她却忽然觉得自己很不配。 配不上他那颗炽热纯真的心。 “起来吧,我送你回学校。” 兰濯风把她的背包拉上拉链,单手拎着她的背包,走到床边。 孟浔犹豫片刻,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厚重柔软的羊毛毯上。 见她真下了床,瘦白小巧的脚往前走去,他喉结咽动片刻,抓着背包的手背青筋迸发,往前走,越过她,打开了房间门。 一门之隔是屋外的宽敞和豪华的旋转楼梯。 孟浔走到门口,再往前一步,就是房间外。 兰濯风低眸,喉结咽动,沉声道:“你确定?” 他语气已经有些生硬,细细品下还有几分不悦。 孟浔忽然顿住了脚步。 “确定又如何,不确定又如何,” 她抿唇,轻呼吸:“你会对我怎么样?” 谁敢这样说话* ?谁敢这样忤逆? 他能对她怎么样? 他能如何? 她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好玩似的。 她胆子大到无边了。 她可不就是笃定他不敢怎么样,舍得怎么样,才如此的随心所欲,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他哪里敢与她真的对着干。 兰濯风胸口微微起伏,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拿他的心捏来捏去,反复把玩。 孟浔没有迈出去,甚至没等到他答案的时候,还扭头看他。 对视的瞬间,他眼里有气,她平静如水。 他再没有了好脾气。 “你就是故意的。” 说完,他长臂一伸,孟浔的腰身就被他的大手勾起来,双脚悬空。 “你今天是走不出去半步的。” 所以刚才的收拾书包、问她确定吗?无非就是一场博弈。 若是她敢确定,他就强制她回来,不确定他就温柔抱她回来。 总之不让她走出去半步。 孟浔还来不及惊呼,双手抱住他的头,防止摔跤,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单手抱起往床上走,书包被他丢到一旁,他三步做两步的超前走,再次回神时,她已经站在了柔软的羊毛毯上。 他与她并肩而立,低眸,居高临下的垂眸看她。 “你就是爱折磨我。” 兰濯风深吸口气,有怒气,更多的却是十分的无奈。 “我只是觉得,你对我那么好,我白吃白喝,良心过不去。” 她还在撒谎,他岂会不知。 “你是个没良心的,良心怎么会过不去?” 兰濯风说不气是假的,从德国千里迢迢赶来,看着她高烧不退,心里也无法平静,好不容易等她醒了,第一句话就是生分的谢谢,然后就说要回学校。 她折磨他是没度的。 孟浔哪里不懂他的气在哪里? 也不恼他的这句话,低头搅着手指,解释道:“就是怕麻烦你。” “我要你明白,”兰濯风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从他眼里看到了真情实意:“我不怕你麻烦我,我只怕你不麻烦我。” 他不怕她麻烦,只怕她不麻烦。 孟浔忽然想起安妮的那句:喜欢你的人,会喜欢被你麻烦。 她想,他应该就是安妮口中的这样的人。 孟浔心里像是打颤那样,他们离得很近,呼吸都交织在一起,有些缠绵和暧昧。 这句话就像是把最后那点遮掩的东西给捅破。 她无法再装糊涂。 安妮的话、兰双的话、都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她被兰濯风捧在了手心里。 那是何等的珍视。 才会那么担心千里迢迢赶回来照顾她,还要被她气。 从他出现在楼下的那刻起,她的生活注定无法平静。 她的心又不是钢铁做的,有血有肉的,哪能不被他的所作所为而打动。 真心就摆在她面前。 他话已至此,她何须再故作镇定? 他既然开口需要她的麻烦,她又何须强撑着要自己清醒。 人永远都无法做到清醒的,太清醒的思考每步路。 人生很多时刻,都需要用冲动来埋单。 本来他的那双眼就是一场旋涡,无时无刻不把她卷进去。 下巴依旧被他用手轻托起,她就这样,抬眸望着他。 那双眼里不再是淡淡的倔强,有挣扎和思索。 最后在他风起云涌、宛如狂潮的视线里,她忽然做出了决定,握住了他的手,眼眸轻轻的颤了颤,柔声道:“那这几天,我就麻烦你。” “那就照顾我。”孟浔那双眼带着怯,带着倔、带着彼此能看懂的神色,说:“照顾我,好吗?” 香山浔风 第33节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那句照顾我, 她说了两遍。 声音轻轻的,表情却是很郑重其事那样。 兰濯风轻笑,执起她的手, 在手心里捏了捏:“倒也不必如此隆重。” 像是在许诺那样。 “要的。”孟浔坚持。 孟浔觉得该是隆重的, 因为这是她接纳一个人的过程,从这天开始, 生命里多了一个人, 从此他的喜怒哀乐, 她都会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显得敷衍。”兰濯风低眸看她, “今晚和我一起吃晚餐吧。” 孟浔想一顿晚餐而已,又不是没吃过,他怎么说的如此郑重其事。 直到入了夜, 佣人上来唤她, 孟浔去了餐厅后才发现,不是简单的晚餐,而是烛光晚宴。 之前看电视时,每缝男女主用烛光晚餐时,她都打心底里觉得俗气, 可当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那昏暗的餐厅、配上忽闪忽闪的烛光、还有俊美的男人替她拉出椅子, 哪个当局者会不为此而感到惊喜呢? 孟浔没想到有天自己也会成为感情里的俗物。 那些年曾经嗤之以鼻甚至从未幻想过的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也是陷入了这场名为爱情的局里,她又如何得以脱身? 从她说出照顾我三个字时,就注定是要纠缠的。 只是不知往后她会如何走。 孟浔坐在他的对面, 其实在今天之前,他们的差距感都是模糊的, 但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简单到存在于现在的用餐里。 孟浔执起刀叉,尽管她不懂具体的用餐礼仪,但那张完美的脸庞,完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气场,兰濯风上位者多年、早已学习洞悉人心。 看出她对于用餐礼仪的窘迫,兰濯风低声道:“你知道吗,之前留学在国外那么多年,我还是不习惯用吃西餐的礼仪,我觉得中国人就应该用中国的礼仪,食不言就可以,哪里像西餐那样,规矩那么多。” 孟浔抬眸,看了眼坐在长餐桌对面的绅士,好奇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吃西餐。”以他的身份地位,想吃什么,不都是随他心意,何须强迫自己。 见她好奇,他不免更加有耐心:“因为我后来想想,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凭自己心意就可以,还是要学会,多个知识点总归是好的。” 多个知识点,又不需要付出什么,肯定比懵懂好。 孟浔想,就像现在这样,她也因为他,而学习了用西餐的礼仪。 就如他所说那样,学习这个,对她并没有任何的坏处,她不能保证自己这辈子都不吃西餐,或许是以后的工作、总之学到了就是好事。 言尽于此,兰濯风并没有说不需要随性吃就好、也没有说自己不该这样吃西餐让她为难,而是放慢了自己的动作,方便她学习。 “受教了,辅导员。”她主动开起了玩笑。 兰濯风被她这句辅导员弄得愣了会儿,好笑的学她:“知道就好,孟浔同学。” 在烛火下的他眼神熠熠,就这样不加掩饰的看着她,孟浔耳朵微微有些热意,低头,掩唇轻咳,她还是无法平心静气的做到与他对视。 却没想到,他居然从座位上起身,踱步走到了孟浔这边,氛围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有些暧昧,他在烛光下,双眼认真、温柔的执起她的手,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黑色的东西,不由分说的套进了她的拇指。 孟浔低眸看去,是一个类似扳指的戒指,古铜色的、上面还有她不认识的符号。 感觉戒指透漏出来的气场很神秘。 “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孟浔有些惊讶,忙不迭的想要抽出来,还给他。 但却被兰濯风摁住了,他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你就是这样,不问缘由,我送自然有我送的道理,而且这个戒指一点都不贵重。” 他今天握她的手习惯了,她竟然也觉得毫无不妥,她抬起头看他,“那你为什么送我?” 缘由,她也得知道。 她眼里是执着认真的,好似他回答敷衍、或者随便一个理由、她便能取下扳指还他。 兰濯风自然知道不能敷衍、心里把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娓娓道来:“真的不值钱,这只是我认为,为今天的事情做个开始,而给的——你可以理解为,信物。” 信物那都是旧时候的事情。 为什么是信物,孟浔没问。因为他的手仍牢牢的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扎半分,也不让她取下来拇指上的扳指,孟浔好似默认了,不再与他争执扳指的去留、轻声道:“没想到你思想也是古板的。” 居然还有信物这套。 兰濯风哪里知道送了个戒指,得到的是她的取笑。 他哎了声:“的确是老了,你嫌弃我也是应该的。” 见他当真了,孟浔赶紧站起来和他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话还没说完,因为站起来的姿势太快,导致孟浔的脚背顶到了凳子,反被凳子碰了一下。 就在她的肚子准备顶到桌子边沿时,腰上立刻多了双大手,稳稳当当的把她拖拽住,明明她已经站稳了,却又跌入他的怀里,整个人被他抱个满怀。 她知道是他使坏,因为她的耳朵刚好在他心口的位置,正好听见他闷闷的哼笑声。 这样的怀抱多温暖,多暧昧。 她想挣扎却挣扎不出来,就这样说他:“keith,你是这样没分寸的人。” “有分寸都抱不到你。”兰濯风一本正经的耍无赖,把下巴点在她的头顶上,呼吸着她的发丝清香,低声道:“这分寸,不要也罢。” 何止是兰濯风呼吸到了她的香气,孟浔也呼吸到了兰濯风身上的冷香,还有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不知多久,他终于舍得放开她。 “冒犯了。” 他故意这样说,说的好听,搭在她腰上的手是怎么都放不下来。 孟浔脖子后面红了,热热的,装模作样的咳嗽掩饰不好意思,道:“keith是这样照顾人的,早知道是这样,那还不如不用你照顾。” 兰濯风岂会不知道她的害羞,终于松开了口,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摔跤了,我扶好你,这就是照顾,我说到做到的,孟小姐。” 孟浔呼了声,终于是得以逃离他的怀抱。 不再与他斗智斗勇,只解决眼下的问题:“那我睡哪个房间?” 要留她下来照顾她,不让她回学校,那总得安排她有个休息的地方。 “你就住今天这个房间就好,我去客卧。” 那想必今天她睡的房间,是他的了。 “这多不好。” “哪不好?”兰濯风说:“一道睡好不好?” 孟浔立刻摇头,摇得像拨浪鼓那样,“这可不行。” 兰濯风被她逗笑了,将她推着上了楼,“这几天安心在这里住着,要是无聊就让兰双来陪你玩,总之,你是不要想离开的。” 真霸道,孟浔心想。 孟浔就真的在家里住了三天,他的确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每天准时六点到家陪她用晚餐、除却第一天晚上的拥抱,这几天他都非常有分寸。 孟浔也能真的感受到,他对她,是真的依着的。 孟浔偶尔会想,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谦卑有礼的、还是那晚霸道强势的。 孟浔本意是打算今晚就回宿舍。但偏偏,兰濯风却发出邀请:“明天早上让司机送你,难得今晚有时间,留下来陪我看个电影,可以吗?” 她在这里打扰了几天,总不好开学了就一走了之,她退了一步:“我陪你看电影,但是看完,你送我回学校,好吗?”她不想明天那么大张旗鼓的坐车回去。 兰濯风没有犹豫,道:“好。” 爽快到,孟浔都以为看电影才是他的目的,而挽留她多住一晚只是让她无法统统拒绝的借口。 电影院就在地下室内,巨大的荧幕、昏暗的灯光。 他们的位置是挨着的,没有像电影院那样有个扶手。 一个双人真皮沙发,她只能挨着他坐。 刚坐下,她就能感受到兰濯风的冷香和气场,扑面而来,环绕四周。 孟浔专注荧幕,好在电影及时开场,不需要他们在空白期聊天、或者发呆的尴尬,当电影的名字出来时,孟浔咦了声,“这不是还没上映吗?” 孟浔明明记得,这个电影还在宣传期,他怎么能看见? “你是看盗版的吗?” 孟浔这么问,心里却觉得不至于。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 兰濯风轻笑,不去与她计较这个盗版的问题。 解释道:“我是投资人,正常应该先审片。” 原来是审片,孟浔还以为他真的想看电影呢。不过也是,他怎么会如此有闲情。 “所以你是让我陪你工作的咯?” “也能这么理解。”兰濯风想了想:“等这个片子上映,我再带你去电影院看。” 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是她很不满,孟浔急忙解释道:“我没这层意思。陪你工作挺好的。” 兰濯风浅笑,目光盯着荧幕,认真的分析片子,却又能分心在她身上,与她周旋几句话:“是我有这层意思,你不会觉得枯燥就好。” 孟浔的目光从他的轮廓清晰的侧脸上收回,专注看电影。 看的是爱情片,到了情浓时,男女主人公有些接吻和亲密的举动。 接吻倒还好,只是越往后看,越不对劲,男女主人公在某个雨夜,互诉衷肠,亲着亲着镜头就切到了床.上,雨水混着女主的泪水,呜咽呜咽的躺下去。 孟浔心里咯噔了声,接下来的事情,她大抵是知道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怕他看穿,这样会显得更尴尬,头不动,视线向旁侧移。 只是在下一秒,电影院的亲吻声越来越大,孟浔放在沙发上的手很无助的卷起指尖,却在下秒,手就被温柔的大掌覆盖。 孟浔想,这一刻的心跳,是此生最热烈的。 “你在害羞。” 他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带着窃笑的语气。 孟浔那点争强好胜的心,那点倔强,又在此刻冒出了利爪。 她收回自己的手,正视荧幕里的画面,一本正经道:“我才没有。” 话音刚落,她听见他轻轻的笑了声。 随后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他朝她坐的更近。 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电影还在播放什么她不知道,因为他的手搁在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面对他。俊美无俦的五官在瞳孔里越来越大,不免有些忐忑,抿了抿唇,明明就是慌,却还是倔强的问:“你、干什么?” 香山浔风 第34节 他不语,鼻尖对着她的鼻尖。 斯磨、暧昧、就差一步,唇就和电影里的男女主那样亲密。 但他没有,就这样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爱欲,而是认真的专注地看着她。 片刻后忽然笑了声,笃定道:“你就是在害羞。” 谁被他这样放大看会不害羞? 那张俊脸就在眼前,鼻子依旧抵着鼻子,孟浔应该是脑子热到昏了头,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敢这样大胆的倔:“难道三哥看这些,不害羞吗?” “还是三哥对这些事情、已经免疫。” 这是在说他是不是经常有女伴。 兰濯风岂会听不懂,他有没有,他不需去做解释。 但凡有那么一个,身边的人就不会因为孟浔的出现而各个都感到惊讶。 只是现在更挠人的,不是她的话,而是她说话时的唇瓣、还有那明明很紧张,却刻意放轻的呼吸全都喷洒在他的鼻子、还有脸庞。 孟浔是不懂这些情爱之初,是不能逆着男人的。 男人天性有征服欲。 越是抗拒、就越是能挑起那些潜在的反骨。 哪怕是兰濯风这样的男人,他承认自己的确绅士、但面对孟浔,他无法绅士到底。 就比如此刻,他骨子里从未有过的冲动已经快要泯灭理智,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已经快要冲破禁忌的地区,他喉结咽动,愈发抬起她的下巴,沉声道:“还那么倔。” 当真是不怕吗? 还是真的相信、拿定他不敢怎么样。 孟浔下巴被他抬起来,脖颈白皙纤长,目光对上他。 其实他很温柔、没有那种可怕的眼神,深邃的眸子里全神贯注都是她、只是愈来愈深沉。 她清楚看见他瞳孔里,只属于她的倒影。 孟浔岂会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和警告。 心里也告诫自己,适可而止,否则将无法收场。 可嘴巴却依旧倔的很。 “三哥,我就是这么倔的。” 孟浔好轻巧的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兰濯风的视线忽然向下移。 孟浔的心漏了一拍,他看着的,是她的唇。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他的眼睛在唇上, 在描绘她的唇形。 深邃的眼眸里神色莫辨,他分不清他是吓唬她、还是真的有那种想吻下来的冲动。 但是哪怕有千分之一的冲动想吻,她都不敢再看下去。 孟浔先移开了视线, 看向旁侧、低声软气的说:“我要回学校了。” “学校有庇佑你的神吗?” 他轻笑, “每次都说要回学校。” 他现在才真的明白她,每每遇到不知道如何解决的事情, 就会搬出要回学校的说辞, 包括上次在私宅那边用餐喝了点果酒, 也是一个劲的说回学校。 孟浔握住兰濯风捏着她下巴的手,目光对上他, 像指控,轻声道:“学校里至少没有欺负我的。” 是在说他,兰濯风怎么听不出来, 他觉得好笑。干脆反手握住她细嫩的手, 另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向她服软:“好好,我不欺负你了。” 受不了他这样的温柔。可他非但不停止,还继续说话:“那你这次去了学校,还回来我这里吗?” 他这话问的过于卑微了, 应该是霸道的命令她每周都来、虽然她可能会倔上几句。 但是他这么低声下气、惹的孟浔一阵心软。 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乖巧,低声道:“那你认为呢?” 兰濯风见惯了她倔强的样子, 也见惯了她对他避而远之的模样。可自从那天发烧后, 她似乎真的愿意把稍微软和的那面表现出来。 唯独现在这样,温柔、乖巧、很听他的话那样,征求他的意见, 让他决定她的去留,这样他从未见过。 “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吧。你想来就来的, 不需要我决定。”兰濯风的手攀上她的脸颊,她的脸小到他单手就可以遮住,他的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白嫩的皮肤,拇指带着淡淡的烟草香,他嗓音稍微有些沉了,“怕你回去就不认得我了。” “不想放你回去。” 昏暗的电影院内,他说的这些话,配上他低沉的嗓音,显得撩人,暧昧,好像他们是恋人,相恋好久,好熟悉的感觉。 他们的呼吸在缠绕。 时刻提醒他们应该要保持清醒,不应该如此沉沦。 孟浔其实想自己应该是铁石心肠那一挂的,最见不得男人说软话,服软态度,没点骨气。 可当她看见他深邃的眼眸,她清楚知道,今天注定要跌入他的眼眸里。 荧幕发出微光、继续响起男女主的台词,声音大到很大。 “我要上学,肯定要回去。”孟浔握住他还在摩挲她脸的手,抿了抿唇,鼓足勇气那样,道:“但是我不会那么没心肝的,不会不认得你,我、下周还来。” 得到她下周会来的回答,兰濯风终于嘴角弯起,不掩饰的开心,不忘赞她:“你是最有良心的。” 回去的路上,是兰濯风开车的,孟浔坐在副驾。 坐上车时,孟浔还隐隐觉得,自己到底还是着了兰濯风的道,他是有城府的,那些肉麻的、暧昧的手段,统统都用上了,逼着她主动说出下周会来。 - 回到宿舍时,临近关门就差半个小时。 舍友徐小眉已经洗完澡走出来,看见孟浔,便道:“你放在我书桌上的东西,是你们家的特产吗?我已经吃了,感觉好好吃。” 的确是带给徐小眉的,只是这几天她都不在学校,她拿去吃也没什么。 “那就好。”孟浔把自己书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对了,孟浔,我问你件事,”徐小眉喊住孟浔,好奇道:“我最近听人家说,说你认识兰家的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孟浔脚步顿住,忽然想起上学期陈毅闹出来的事情,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谈论。 “我就是认识安妮,见过兰家的小姐,其余的就不认识了。”孟浔随口问道:“别人怎么说的?” 徐小眉想了想说:“很荒谬的,说你和兰家的三少爷有点暧昧。” 暧昧? 他们的确是暧昧的,想到刚才电影院内,他的那双深邃的眼眸,那是超过暧昧的感觉。 只是孟浔不知道为什么隔了那么久,又忽然有关于她和兰濯风的传闻。 孟浔当然不可能顺着承认,她理不直气也壮、轻描淡写道:“你信吗?” 徐小眉摇头:“这个怎么可能嘛。虽然你很漂亮,的确是可以靠脸蛋吃饭。但是兰家那已经是无法企及的高度,兰家的门槛,更不是我们可以轻易跨过去的,所以,我才会把这个无稽之谈告诉你,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让她们乱说就好了。” 孟浔心里顿了顿,外人就是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阶层的。 但的确是事实,难道不是吗? 好在徐小眉没有信,否则,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孟浔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好。 从奢入俭难,和兰濯风那张柔软的大床相比,宿舍的硬板床显得哪哪都膈着不舒服。 孟浔只得找到耳机,想着找点歌曲听听,但没想到去翻到了文件里的葡语故事书。 孟浔的心里忽然一软,这几天在澜山,他把她照顾的非常好。怕她无聊,特意找给她的打发时间的。 她听过一两本,都是很简单的童话故事,里面有很多,白雪公主和灰姑娘。 她还记得当时她一本正经的说:“我不听,现在这些故事已经感动不到我了。” “谁让你感动了?”兰濯风当时还轻轻的笑她,“是让你学习葡语里的语法。” 他给她解释缘由:“童话故事有各国的版本,你知道了内容再去学习,这样才更得心应手。” 孟浔才明白他的用心是在这一块。 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他,轻而易举被他带动情绪。 孟浔自己都觉得荒唐,何时他在心里那么重要? 可又无法避免的想起他的那句“回到学校还记得我吗?” 从她下车、到现在、她未曾发过一条谢谢、或者我已经回到宿舍的客气话,她本不是这种客套的人。 现在却忽然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 原来他不是真的觉得她会记性差到忘记他,而是她不会主动找他。 久而久之,这份情就慢慢淡了。 也就忘记了。 思及此,孟浔打开了微信,给兰濯风发信息。 【我还在听你发给我的故事书。】 前后不过一分钟,放在枕边的耳机忽然嗡嗡响起。 孟浔拿起手机看,是兰濯风回的微信。 能收到他秒回的信息,孟浔也有些意外,他以为他会和年前一样忙碌,或者已经睡了。 她低眸,悄悄的瞄了眼徐小眉,想到她说的传闻,她有种做贼的感觉。 晚上打电话的男女关系,能纯洁到哪里去? 她有些心虚。 香山浔风 第35节 【哪篇?】 孟浔把现在听的这篇文章用微信的文件方式传给了兰濯风。 他问她:对葡语那么感兴趣? 孟浔回了句:以后能吃饭的路子。 后来又觉得回的很官方,便补充说:【就是电子的声音太平淡,要是有仿真人声就好了。有些语法感觉都是很平调的,其实我个人认为ai也应该有点丰富的声音。这样方便学习。】 没有等到兰濯风的回复,孟浔便戴着耳机打算继续听,却没想到微信来了语音电话。 是兰濯风打来的微信电话。 红色和绿色的按键就在眼前,只等着她做取舍。 孟浔先是点了红色的拒绝按键。 随后立刻发了条信息给兰濯风:我舍友在,准备睡觉了。 她以为他会绅士的说好,那先不打扰。 可没想到他很霸道的说:“我知道,接电话,我保证不会吵到你的舍友。” 在他拨来的第二次。 孟浔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按下了接听。 孟浔不敢说话,怕吵到徐小眉,所以安静的等着他先开口,没想到他并不是打来聊天或者寒暄,而是轻声道:“我给你读,你乖乖睡觉,好吗?” 看见乖乖二字,孟浔心里忽然软了,轻轻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 电话里传来了他轻轻的笑声,他却不语。 能为什么?无非就是上点心,从她的文字里分析她的情绪,如果这都不知道,那他也不配说要照顾她。 照顾二字,情深义重,是无法敷衍和含糊的。 他并没有把这些理由解释出来,意义不大。 他默默做,是用心,说出来,反倒成了邀功。 他不想她以后讲话,还要刻意规避情绪,怕他察觉。 兰濯风把孟浔刚才听的那篇故事书,用葡语读了出来,充满梦幻的童话故事,加上他极具磁性、温柔的嗓音,低转高沉、读到一半时,孟浔忽然开了口打断。 “你是还在加班吗?” 只因她听见了他那边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是签字的声音。 可孟浔不知道的是,他不止在加班签字,送完她之后,他就坐上了私人飞机,飞往德国处理因为她发烧而停止的公事,收到她微信时,他正在开线上会议,加急处理。 随后,抬手中断了会议,但并未退出屏幕。 高管都能看得见他在做什么,用葡语读童话故事书,不知道是哪位神仙,能让他这样做。 还想再听多些,却被人峻叔掐断会议。 峻叔拿起ipad,心中早已见怪不怪,尽可能的善后,不让高层们知道更多关于三少的私生活。更不能让他们去知道,如今的三少已经有了凡心。 看着黑掉的ipad。 峻叔打心底里觉得,三少宠起孟小姐来,有些无边无度。 更令他心惊的是,兰濯风的接下来的话。 ——“只是签了个文件而已,不是加班。” 他是怕孟小姐有负罪感,所以才撒谎的。 峻叔岂会不知? 只是他太一本正经,孟小姐这个白兔肯定是会被蒙骗过去的。 峻叔猜的没错,孟浔信了。 她不认为兰濯风这人会和撒谎挂钩,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带来的读书哄睡服务。 他说葡语的声音太温柔、富有磁性,她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是呼吸放轻的声音,让兰濯风知道孟浔已经睡着,他握着手机,轻声唤了句:“孟浔?”无人回应,他喉结咽动道了句晚安,随后挂断电话。 他抽出火柴盒、抖了根烟、抽了起来。 “还开会吗?”峻叔问。 高管们还在等待着,没有他的命令,说都不敢离开自己的电脑前半分钟。 只见兰濯风边吸烟边说:“抽完烟。” 言外之意是:一根烟后,继续开会。 峻叔把通知发下去,然后把ipad替他摆放好,随后似不经意的说:“我还以为你不屑谈恋爱,老太太给你介绍那么多,你都不要。” 兰濯风咬着烟,闻言,哼笑了声:“那些俗人。” “是了,孟小姐是神仙,专门下凡治你的,”峻叔配合他玩笑着,旋即又认真的说:“只是老太太那边不好交代,你也知道老太太的,在我这里打听了多次,那晚的烟花,我都含糊过去了,恐怕下次再含糊,她就说我不配照顾你了。” 兰濯风把烟夹在手里抖了抖,烟灰落入上好羊脂玉做的烟灰缸里,喉结咽动道:“下次她再问,让她直接来问我就是了。” “濯风,你犯不着和家里闹,”峻叔苦口婆心:“试试就行了。” 兰濯风一个眼风,阻止了峻叔想要说的话。 无非就是那些前程和女人,孰轻孰重,要他自己心里明白。 峻叔知道的,像他们这种人家,娶的女人,无非都是名门千金,其实根本无需女方家给什么帮助,但老太太那种古板思想,最讲究门当户对,孟浔这样的人,是绝对无法入老太太的眼。 孟浔骨子里又是那种高姿态的,怎么可能会愿意这样卑微屈膝。 求着兰家给名分。 “我既然招惹了,当然是不可能抛下她。” 兰濯风轻叹气,说:“我对她,是相见恨晚。” 她尽管没说过,但是她日子不太平,是拮据养出来的小女生,什么事情都算着来,他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若是再早些,他也能让她安生度过前半生的。 让她学会落落大方,而不是小心翼翼。 - 连续几天,他们夜里都会打电话,好像成了固定的事情一样。孟浔也是周五那天得知,他这周还要在德国加班。 “那周末就不用去你那里了。”这段时间在手机里联络,不用对视他的眼睛,她变得也比较大胆,学他讲话,故意笑他,“看来是你先忘记我的。” 兰濯风在那边忙碌,听见这话,笑着捏了眉心,道:“我周日会赶回去。” “我开玩笑的,你忙你的就好。” 孟浔急着解释。* 兰濯风却笑着,一锤定音道:“是玩笑是真,全凭你说了算,我也赌不起啊。” 他怕她反悔,又怕她真的忘记,他赌不起啊。 孟浔握着手机, 这种被他珍视,被他记挂的每一句话,令她笑了。 - 周六是约定去兰双家做糕点的日子。 孟浔去到的时候,照例是忙前忙后的佣人,只是还没踏入进去,就听见兰双的笑声,屋子里有客人? 孟浔带着疑惑走进去,却看见坐在沙发,有位老太太。 老太太的头发是染黑的,发出油亮的光,发丝在脑后盘起,穿着薄薄,但却保暖有质感的春装,举手投足间,都有强者的风范。 她踏入的那瞬间,老太太的视线就往门口看来。 双眼里带着探究,打量,还有几分审视。 而兰双在这时,对站着发呆的孟浔,笑着招了招手:“孟浔,过来呀。” 老太太的视线看向管家,管家莞尔一笑。 “你、就是孟浔?” 坐在沙发上的老太太说了和孟浔的第一句话。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兰双扭头看向老太太, 笑着问:“奶奶,你认识孟浔?” “刚刚你不是喊了孟浔吗?”老太太笑兰双糊涂那样,说:“你都喊了, 我能不知道?” 可老太太的孟浔二字, 实在不像是刚听见的那样,熟悉到仿佛早已听闻了很多次。 兰双轻笑了笑, 并未再接话, 而是起身去拉过孟浔, 说:“孟浔学习很厉害,周末来我这里做糕点的, 她做的糕点也很好吃,不信的话,奶奶晚点尝尝啊。” 老太太看着她们相握的手, 没再说话, 而是附和道:“那好,我尝尝。” 兰双带着孟浔去了厨房,然后压低声音道:“我奶奶是突然之间来的,你不要太在意,今天随便做点简单的东西, 早点下班。” 孟浔不知道为何兰双要突然和她解释老太太的出现,神色里还带了点紧张和欲言又止, 但她也不蠢, 细想了想,大抵是老太太那边也听见了她和兰濯风的事情,才会突然出现。 孟浔也不敢确定, 她不想去揣测任何人。 面粉那些倒进了料理机,孟浔准备拿点水果出来榨汁, 机器嗡嗡嗡的响起时,厨房的玻璃门被人推开,管家带着老太太走了进来,随后管家在玻璃门那里吩咐佣人擦干净。 “玻璃都落灰了,赶紧拿布擦一下。” 佣人应了声好,赶紧拿来布去擦玻璃。 孟浔的余光从管家身上收回来,佣人擦着玻璃站着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厨房门口的视线。 而老太太则走到了孟浔的身边,看着她榨果汁。 香山浔风 第36节 “老太太。” 孟浔先开了口打招呼。 “你忙你的,”老太太随手拿了个金叉,叉了一块水果吃,边吃边打量着孟浔,少女的头发扎起,发丝微垂,露出鹅蛋脸,五官倒是长得俊俏,杏眼专注认真,不卑不亢,但眼里少了几分纯真,倒是多几分倔性,她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后,方才问道:“你多大了?” 孟浔照常回:19岁。 老太太轻轻点头,“是个还懵懂的年纪。” “你年纪小,兰双也年纪小,她待人真诚,”老太太的声音没有那种高高在上,但字字句句都是血淋淋的事实:“但是有些事情迟早都会显露出来的,不管是差距也好,还是现实的距离也好,兰双牵你的手,那是兰双懵懂,但不代表你们亲如姐妹。我听人说,你喊濯风三哥?” 难怪兰双要那么紧张,欲言又止,原来是早已猜到老太太此行的目的。 来找兰双不过是借口,和她说这些才是真实的目的。 “濯风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兰双,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老太太语气依旧是让人挑不出毛病,面带微笑的说:“现在你们是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总有天,你们的差距就是明显的,你还小,我也不希望你的青春荒废在濯风身上,毕竟到时候受伤的是你。” “你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也不希望你继续和兰双深交下去,兰双的糕点师我会重新另外找,你自己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份工作辞了,我会让管家把这学期的薪资都结算给你。” 老太太没有留下来吃糕点,和兰双说的理由是年岁已高,吃不惯糕点。 她离开后,兰双立刻跑进了厨房,“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孟浔把榨好的果汁放进餐盘里,然后面色平静的说:“没有啊。” 说了很多,很多,多到每一句话都是刺耳的,不中听的。 兰双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 - 直到从兰双家里回到学校时,孟浔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儿难受或心事重重的样子,可当踏出那道门时,她的心忽然就像是千针扎在一块,闷的慌、堵的慌。 她不是一个情绪大起大落的人,也很少会把情绪摆在脸上,但是这种人心思往往比较敏感,敏感到会把老太太的每句话都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像钻牛角尖那样,然后再折磨自己。 几乎是刚推开宿舍门的瞬间。 银行卡忽然多了一长串的金额,不多不少,正是这个学期在兰双家里打工的费用。 多好啊,不用上班还有钱拿。可孟浔根本不觉得开心,也不觉得划算,这是一笔什么钱?买断关系的,不管是和兰双、还是和兰濯风。 手机嗡响起,是管家发来的短信 :工资已发,记得和兰双小姐提离职,明天就不用来了。理由是学业紧张。 连理由都替她想好了,看来是铁了心的想让她离开。 其实孟浔何尝不知道她和兰濯风不是同个世界的人,所以开始时处处都是避而远之,只是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糊涂到动了心。 好在他们还没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的出现是对的,当头一棒砸醒她,否则越陷越深,到头来难以自拔。 孟浔想了想,还是决定发个信息给兰双。 理由就用老太太的那个,学业紧张,无法继续去那边工作。 没有等到兰双的回复。 倒是徐小眉先推开了宿舍的门,手上还提着啤酒和炸串。 “咦,你今天怎么在宿舍?” 徐小眉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和之前一样,吃完晚餐才回来的呢。” “他们家临时要聚会,我先回来了。”孟浔把心情整理好,不让徐小眉看出细节,回答完,拿了衣服去浴室冲澡,再出来时,徐小眉已经把炸串和啤酒铺在了桌子上。 “一起吃点啊,”徐小眉洋洋得意的说:“我拿到了兼职工资。” 其实徐小眉就买了单人份,孟浔不好意思吃,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毕竟她在宿舍里,徐小眉吃的也不愉快,她目光看见啤酒,忽然也有了想要借酒消愁的想法。 “吃不下了,但是可以喝点。” 徐小眉惊讶道:“没想到你还会喝酒?” 她会喝酒?她是最不会喝酒的,但是她今天就是特别想喝。 老太太的话让她内心无法平静,她当时就像是丢了一颗小石头,但是直到现在,还在她的内心深处泛起或深或浅的涟漪。 所以她不想再去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喝醉了或许就可以睡过去。 徐小眉真就递给了孟浔啤酒。 孟浔扣动拉环,刺啦一声就开了。 啤酒入喉的滋味是刺激的,冰凉的感觉短暂的浇灭了心里的烦躁。 但是俗话说得好,借酒消愁愁更愁,酒精也无法压下她心里头的烦躁,所以她越喝越多,越喝越多,当徐小眉再想去袋子里拿酒时,袋子里已经空了。 她再看过去,孟浔那边已经摆了三个空瓶子。 徐小眉赞道:“孟浔,你酒量真好。” 孟浔咳了咳,显然已经有些醉态,当徐小眉问:“还要喝吗?” “喝,”孟浔毫不犹豫的说:“我去买。” 孟浔站起身,踉跄了下,拿起手机的时候,手机忽然来电了,她低眸看去,是没有备注但是却烂熟于心的号码。 孟浔毫不犹豫的把电话挂断。 她可没忘记她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喝酒,哪怕头有点晕,但是那些事情,却记忆犹新。 兰濯风在那边却没有放弃,依旧打了好几个。 直到徐小眉把视线看来,孟浔才收起手机,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外走,随后按下接听键,她真的喝的很多,接下电话时,还打了个酒嗝。 兰濯风坐在车后排,听声音就听出了不对劲,他蹙眉,沉声道:“在哪里?” 孟浔又打了个酒嗝,很小声,然后立刻捂住了嘴:“去买酒。” 他问她在哪里,她说去买酒。 真是已读乱回。 看来他猜的没错,是真的喝了酒。 喝了酒还要去买酒,当真是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 他自然是不能任由她胡来。 兰濯风修长的手指握着电话,睨了眼校园门口的灯光,还有那挂着路灯的林荫道,沉声道:“你出来学校门口,我给你买好了,你直接带回去喝。” “我才不信,”孟浔现在和清醒时有些不同,想到什么说什么:“你骗我的。” 喝醉的孟浔他捉摸不透,兰濯风也没时间和孟浔扯这些歪理,直接让峻叔去和保安大叔打了招呼,大摇大摆的把劳斯莱斯驶入进去,随后面不改色的继续套话:“那你自己注意安全,现在出宿舍门没?” 孟浔真就回头看了眼,然后呆呆的说:“早就出了。” 兰濯风给峻叔使了个眼色,往w区的宿舍开,不一会儿就看见了握着电话,走在路上的孟浔。 劳斯莱斯的车灯笔直照射下。 孟浔穿着小熊的睡衣,脚踩着拖鞋,头发没有吹干,微微有些湿贴着,那张巴掌大的脸庞,已经喝到绯红状,双眸显得迷离又醉人,憨憨的直视车灯。 然后兰濯风听见她在电话那头说:“我这里有两个大灯,刺到我眼睛痛。” 下车的时候就看见孟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车灯。 既然痛,却不躲,还和车灯比赛互瞪。 他忽然没了脾气,罢了,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孟浔死死盯着车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倔什么。 仿佛好像瞪到车灯灭了,那么就能赢过老太太那样。 清醒的时候觉得老太太说的有道理。 喝醉的时候就觉得她凭什么。 车灯很亮,孟浔忽然看见车门打开,从后排下来一道欣长的身影、他握着手机,微长的头发往后梳,背光而现,尽显倦态、风尘仆仆、俊美的脸庞匿在阴影里,依旧是那副勾人模样。 下一瞬,他身后的灯光忽然熄灭,而他也站在了她的面前。 带着连夜赶路的疲倦,嗓音沉沉道:“孟浔。” 孟浔抬眸,看着兰濯风,好惊讶,刚想开口说话,就打了个酒嗝,她立刻捂住嘴巴,防止酒气冲出来,瞪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他,道:“你怎么闯进来的!” 她是真的喝醉了,但没有醉的彻底,想骗她不容易,还能知道a大不能随意出入。 但是对付这样的小醉鬼,兰濯风还是能对付的来。 “来给你送酒的,怕你等太久了,” 他牵起她的手,不给她反抗,稍稍用力半拉半拥着她往车那边走去,“不信你上车看看。” 他连续说了两次给她买了酒,电话里时还能说他骗人,但此刻他的表情太认真,好像是真的那样。孟浔半信半疑的,任由他牵手走进了车内。 几乎是她刚上车的瞬间,兰濯风就坐了进来,车门瞬间关闭。 孟浔还在找,找不到,醉醺醺的伸出手问他:“我的酒呢?” 兰濯风对着她的手心,给了她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惯的你,还想喝酒。” 其实也没多痛,但是就是委屈,喝了酒脑子也愚钝,对上他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孟浔眼睛就红了,“你奶奶欺负我,你也欺负我,你们兰家没有一个好人。” “孟小姐,”峻叔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道:“三少听见你和小姐辞职了,知道你受了委屈,立刻就从德国赶回来,三少对你,可是好人啊。” 兰濯风瞥了眼峻叔,后者讪讪把挡板升起来。 可事实就是如此,他之所以匆匆忙忙、风尘仆仆的赶来,无非就是听兰双说了孟浔辞职,兰双说完后,又加了句:老太太今天来了。 可想而知,她给了孟浔什么气受。 兰濯风没想到老太太越老越事多,居然直接找上门了。 漂亮话他不想说,他用行动证明她的重要性,当即回国,刚落地就直接来了学校,他不想多让她受委屈,更怕她会理智清醒,把好不容易展现出来的依赖给收了回去。 兰濯风把孟浔抱坐在自己双腿上,大掌固定住她因为喝酒乱动的腰,嗓音温柔道:“告诉我,她和你说了什么?”他想要知道,她受了什么委屈。 孟浔倔着一张脸,咬着嘴巴,摇摇头,就是不肯说。 没看见他的时候,老太太的话,只是话。 香山浔风 第37节 看见他后,那些话就在心里酸了,形成了委屈。 喝醉后的她,还是比清醒时可爱些,换做清醒时,她早就开始和他犟上几句。 兰濯风自认是自己的问题,哄不好,也是他该的。 谁让他疏忽了,原以为忙完这阵子,再去和老太太点个醒,却没想到她先找上门来。 孟浔就这么乖的坐在他的腿上,不哭不闹,就低着头,样子很是委屈。 她拿捏人心是有办法的,至少这张脸,就是对付他的手段。 “不说,我就亲你了。”兰濯风只是吓唬她,但戏要做足,他的指腹还摩挲着她的唇瓣。 可就在肌肤相接的那瞬间。 那种暧昧的、一切隐晦压制在心里许久的蠢蠢欲动,在此刻都无声地冒芽。 酒后壮人胆,孟浔哪能被他这样吓唬到,仰着醉态的脸庞还先指控道:“谁让你对我那么好,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好到学校到处是传闻、好到老太太都直接出马,生怕他们再继续下去。 “我对你好,怎么就错了?”兰濯风第一次听见如此荒唐的说辞,他被气笑了,但却还是认真回复:“我为什么对你好,你心里不懂吗?”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孟浔心里岂会不懂,清醒的时候,她是百分百知道的,那每句话里的暗示、明示、她都记在心里,但她现在是醉的,她只把心里话说出来:“你不用对我那么好,我又不是你的谁。” 因为无名无分,所以今天的委屈都是双倍的。 无名无分的委屈,无名无分的接受着他的好。 “我今天是来哄你的,但你说话不好听,”他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继而松开,不由分说的堵住她的唇,浅浅的,蜻蜓点水的、带着酥麻的气息,伴随着那句:“那就在一起。” 既然无名无分,既然觉得不是他的谁,不能受他的好。 那就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 孟浔忽然睁开双眸,直视他的眼睛。 她想她也是醉的不清,居然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去看他眼睛,想要看出真假。 没等到她细看,那吻,密密麻麻的落下来。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那吻密密麻麻的落下, 像试探、试探她的反应,但却扰乱了孟浔的思绪。 那瞬间她大脑空白,她从未想过有天, 他们会如此亲密。 面对突如其来的在一起, 还有亲吻,孟浔骨子里还是第一反应是逃避, 她想闪躲, 侧开脸, 然后却被他用指腹挡住,随后他沉声道:“孟浔。” “我说在一起, 不是问你,”他强势又温柔道:“是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是了,只能。 那是兰濯风霸道的一面, 他不是个喜欢优柔寡断的人。 孟浔抬眸看他。 绝佳的浓颜, 深邃的眸子,的确宛如人间皎皎月。 孟浔不由得想起初次见他时,关于他的那些传闻。 都说兰濯风是香山澳无人敢得罪的主。 人尽皆知的居高位者。 就连亲妹兰双说他很可怕。 更有人说要在香山澳就须得知道兰家在这里的地位。 可他对她,却是从未有她们说的那些面。 她认识的兰濯风,是现在这样的, 哪怕索取亲吻,都是慷慨绅士, 也不屑于对她用些手段, 直白明了,从未权衡利弊她是否不配,是否值得。 她问他为何要对她那么好。 他却能听出她字句里的那种委屈, 没名没分的委屈,干脆直白的说在一起。 那是他给的真心。 他身居高位久了, 金钱、名利、于他而言是随时可给的,但上位者的真心才最难得。 这是孟浔此时此刻的想法。 当兰濯风又低头要吻她时,她不再拒绝,趁着醉酒,把心里所想、展露出来。 心底的秘密随着张开的唇宣泄出来。 喝醉后的孟浔像是入了魔那样,他牵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脖颈处,而孟浔则顺着他的手牵着的位置,搭上他的脖子,把脖子扬长,方便他探索。 兰濯风被她这样的乖巧弄得有些血热,强势呼之欲出,他得寸进尺,将她换了个方向。 男人都是冲动的,在某些方面而言,他也不例外。 峻叔什么时候开了车,拐了几个弯,她不知道。 岔.开而坐,有份陌生的力量,带着破土而出的喧嚣。 车子的颠簸,带动着呼吸加重。她不自在,眉头紧紧拧起,轻声唤了句拿开,而他却丝毫不躲,得寸进尺,回了句长在他身上的,拿不开。 双手被他单手握住,固定在背后。孟浔被情.欲搅动、只知道亲吻的时间很漫长,双手在身后怎么都不能动,当再次分别时,已经到了澜山。 车门自动打开,孟浔唇红齿白,双眼醉态。 被兰濯风抱下车时,月光正爬上山头,清冷的光照下来,打在他的肩膀上,发出毛茸茸的光圈,他不由分说的抱着她大步回了宅内。 直到孟浔沾上了床,看着他在身上,她才从情欲中稍微醒了酒、醒了神。 孟浔的手挡在他的胸口处,亲吻了一路,唇早已红透了,她眼神带着雾,模样悲戚戚的道:“三哥,放过我。” 哪里不知道她说的放过是什么意思。兰濯风还不至于禽兽到这个地步,趁人之危也只适可而止,再深处的那些,只能是你情我愿,清醒的时候才能交付。 “放不过。”他说的另一层意思。随后兰濯风将她转个方向,让她趴在他心口处,像摸猫那样,摸着她的头,“今晚在这里睡,明天送你回学校,好吗?” 问其实都是白问,因为他已经抱着她入了卧室,放她在了床上。 哪里还能让她拒绝? 可孟浔还是乖乖的点头,“好。” “以后不要再去兰双那,”兰濯风替她安排,抚摸她的头发:“每周末我让峻叔去接你,你在这安安心心的,我保证,她打扰不到你。” 这是要将她彻彻底底护住的意思。 也是要和老太太宣战到底的意思。 她岂会不懂? “你这样为了我,值得吗?” “我做事,从不问值不值得。” 他一锤定音道:“孟浔,你、我是要定的。” 很轻的语气,但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孟浔不再讲话,没什么好再说。 他们就这样彼此拥抱着,他疲倦到说完就睡了过去。 孟浔感觉得到他的疲倦,风尘仆仆、满面倦容。 想必为了今天的事情,他没少折腾。 后半夜孟浔就睡醒了,酒也跟着醒。 醒来时他已经躺在身边,眸子轻阖,高挺的鼻骨,还有浅抿的唇,长臂还在她的脖颈下。 好奇妙的是,她能感受到他细微的脉搏跳动,感受到他的呼吸。 用感受来描述再合适不过。是真实的体会。 在这夜晚里,他的一呼一吸,带动她的神经,感受到气息的存在,感受到他的心跳和脉搏。 孟浔没想到,就一晚上的时间,他们就能如此亲密,同床共枕。 或许老太太都没想到,因为她的忽然出现,会让兰濯风开口在一起。 可是真的能在一起吗? 醉酒时的一切是冲动的。 但醒酒后,她知道这是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梦。 她无法做到,让他为了她,或多或少,牺牲什么。 孟浔看了眼兰濯风,撑起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 回到学校时刚好是早上六七点。 孟浔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宿舍,好在徐小眉已经喝的不省人事,直接睡了过去。 她把地上的空酒瓶和食物残渣收拾干净后,又去洗了澡,周一的课程向来安排的比较满满,她洗完澡后就去了教室。 下了课后也没有空闲,因为校庆就在这两天。 孟浔再次排练完的时候,辅导员让她去试了礼服。 黑色的丝绒长裙,还是抹胸款的。 试完码数,孟浔就拿起稿子沿路返回宿舍。w区那边的宿舍下有个书院,孟浔刚走到书院下,就接到了兰濯风的电话。 孟浔顿住脚步,不由得想起昨晚醉酒后的荒唐。 她犹豫片刻,把电话挂断,但与此同时弹出了微信的聊天框,是他从早上开始发的信息。 【怎么睡醒就不见人?】 【不回信息?】 【孟浔。】 香山浔风 第38节 【看见简讯,复我。】 孟浔都没有回复。 如今,是他再次发来的简讯。 【孟浔,接电话,我在a大学校门口。】 a大门口? 孟浔心漏跳了半拍。 她还记得昨晚他是怎么进来的,光明正大的开车将她骗到车上去,他现在发这条信息,无非就是在威胁她,若是再不接电话,他就可以进来学校。 孟浔不敢赌,他是什么都不怕的,但她不是。 她立刻走到了偏僻的树荫里,接下了兰濯风再次拨打的电话。 “出来,我在学校门口。” 兰濯风开门见山,他还从未见过像孟浔这样的性子,醉酒时什么都好,亲她也好、睡一块儿都好,醒了酒就拍屁股走人,还知道不好打车,去骗管家安排车子送她回学校。 光明正大的走、光明正大的耍他。 她把他当什么了? “keith先生有什么话,在这里说清楚就好,我还要回宿舍,就不出去了。”那许久未出现的keith先生又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真是要生分到底的意思。 兰濯风捏了捏眉心,喉结咽动,周围的气压瞬间骤减。 他耐着性子,说:“我昨晚和你说过,你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 孟浔不语,但是她的不语,他却心知肚明。 那是在告诉他,不管是不是老太太,他们都不可能。 他耐着性子,尽可能的压制愤怒,道:“我只问你,昨晚的话,作不作数?” “昨晚的事,是我喝醉的,”的确是喝醉后的,但她敢保证,不是真心的吗?兰濯风气的不轻,她非但没有收敛,还轻描淡写的说:“我们还是不要再纠缠了。” 纠缠二字,玷污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真是厉害,反复玩弄他的心,喝醉时仿佛非他不可,醒酒了就来告诫他不要纠缠。 是黑是白,是生是死,都是她说了算。 他坐在劳斯莱斯的后排,浑身气场强大。 车厢内仿佛骤然降低的冰霜雪地。惹得峻叔不敢言语,心惊胆颤,对孟浔的不知好歹肃然起敬, 透过后视镜望去,兰濯风握着手机,手背青筋迸发,他情绪外露的明显、也异常可怕。 他就这样无声息。 深邃眸子透过黑暗车窗望向a大人来人往的校门口。 峻叔觉得,三少若是想,现在就可大摇大摆的开车进去,让孟小姐无处可躲,像昨晚那样。 可三少如今被气到这个份上,还是想给孟小姐保留体面。 他说的没错,他怎么就变得那么慈悲。 慈悲到处处为她着想。 “你未免太戏耍人心。” 黑白、正反、都是你。 兰濯风嗓音如寒霜,沉冷道:“既如此,我如你心意。” 说完,他电话就挂断。 孟浔看着手机,听着电话里的忙音。 这不是她想要的吗?为何这下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凄凉。 她认为自己是不知好歹的,也是没心肝的。 但她也是无可奈何地。 喜不喜欢、合不合适、那是两码事。 不是喜欢就能在一起的。就算他不介意,她也无法做到不清醒,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她无法做到真正内心强大的去接受所有人的质疑。 而且,他若是一时兴起,往后的每天她都是处在随时被抛弃的可能里。 若他不是一时兴起,那她呢? 绝对要回去面对他的家里人,那注定是场持久战,拖累他,拖累自己。 总不好让他为了她,放弃了家里人。 她做不到,他应该也做不到二选一。 还不如早早做了断。 他或许过段时间就忘了。 她安心读完书离开香山澳就可以。 孟浔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心里的难受是无法用言语描述,她敢笃定,她绝对不比他轻松。 刚走几步,手机就又响起了。 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 孟浔以为是快递,没有犹豫接了。 但对面是个男人。 他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孟浔。我是爸爸,要不要见一面?”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香山澳的高档餐厅内。 孟浔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 俯瞰即将来临的夜幕。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天空不知道何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桌面上放着的咖啡和茶,她一个都没动,筷子都没有一点儿用过的痕迹。 她完全没有心情。 孟诚志端起茶杯, 碰了孟浔的杯口。 “父女两第一次见面, 不要闹得那么不愉快,好不好?” “父女俩?你说这话, 你自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孟浔自嘲一笑:“你的出现,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 对我而言都是耻辱。” “茶、饭都不必了。”她起身,微微红的眼眶里, 神色冰冷。 “这些都随你,”孟诚志背向后靠,望着孟浔:“你是个聪明、能干的女生。” 孟浔看了眼孟诚志, 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去了。 雨愈来愈大,砸到了鞋面上,裤腿湿了半管。 孟浔吸了吸有些塞的鼻子,直接淋着雨跑到了公交站台下,没有撑伞, 也没有抹掉身上的雨水,就这么湿漉漉的上了公交回去学校。 回到宿舍后, 徐小眉躺在床上, 看见浑身湿透、头发被雨淋成细条的孟浔,惊呼出声:“你怎么还淋雨了,小心感冒啊。” 孟浔实在是无心寒暄, 甚至连对小眉表示感谢关心的心情都没有,沉闷闷的说:“我去洗个澡。” 她说完, 随手就拿起了睡衣,但是却走到了阳台的位置,随后又折返去了浴室。 心不在焉,魂不守舍。 徐小眉跪坐起来,对着孟浔的背影道:“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你别担心。” 孟浔说完,不免在心里唾弃自己。 怎么可能没事? 没事的话会把自己弄成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吗? 花洒的热水从头顶上往下冲,孟浔闭着眼感受花洒水柱砸在脸上的感觉,是刺痛的,却很真实。 她不清楚为什么孟诚志要出现。 为什么要来扰乱她本就不平静的生活。 老太太、孟诚志。 这是她生命里的两个极端。 洗完澡出来,孟浔把头发吹干躺在了床上。 她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目光一顿,看见了本就不多的聊天记录里,安静躺在列表里的那个熟悉的人。 孟浔鬼使神差的点开了兰濯风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留存在周一他发来的:【孟浔,接电话,我在a大学校门口。】 现在已经周五,这几天他们从未有过任何的联系。 像是人间蒸发那样,她才无从得知他的任何消息。 可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不拖不欠,不联系、不纠缠。 那天他都说了如她所愿。 她何苦又点开呢? 孟浔闭上眼,又忽然想起了孟诚志,今天他和她说的话,字字句句扎在心里。 外婆说孟诚志是自私的、自私到丢弃母女,不闻不问。 香山浔风 第39节 而现在她才明白,外婆对孟诚志的恨,是太少了、是太轻了。 她的呼吸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再次睁开双眼时,她鼓足勇气,编辑了信息发送过去,没有等他的回复,点开了他的资料,将他删除。 聊天框里的系统无情到瞬间刷新,列表里少了个人。 这下好了,他们彻底断了。 - mistralis集团顶层内,中式风格的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峻叔拿着邀请函往前走,递到了兰濯风的桌面上,犹豫片刻道:“濯风,a大的邀请函。” 按照往常的邀请函这些,都是峻叔根* 据兰濯风的行程安排。基本都是直接拒绝。 a大不是第一次邀请,往年也有,但是还不够格能让兰家人出席。可今年不同,峻叔看见了邀请函上的主持人:孟浔、陈彬彬。 有这两个字出现在的事情上,他还不能擅自做主。 果然,兰濯风早知道那样,他都没说有谁在,只见他翻阅文件的手稍顿,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眸子望了眼邀请函。 很无所谓、漫不经心,边翻阅文件边道:“拒了。” 峻叔不信:“当真?” “如她愿。” 兰濯风眉头微蹙,看着峻叔:“难不成我给你感觉,像放不下吗?” 峻叔想:你心里知道。我可不能说什么。 若是能放下,mistralis集团最近也不会全都陪着通宵加班,更不会在高层会议上丢文件斥人,现在集团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最近的兰总心情不好? 而最近的兰濯风,这些情绪外露的时刻,是峻叔从未见过的。 “那我这边就去回绝了。” 峻叔拿起邀请函,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办公室的门合上的瞬间,兰濯风就把文件丢到了一旁。 整晚,一个字都没进去,他办事效率何时那么低过? 手机嗡嗡震动响起,兰濯风拿起来。 是孟浔发来的消息。 兰濯风喉结咽动,那一晃而过的欣喜忽然顿住,只因她发来的信息是。 ——【keith先生,我今天看见校方给你发了邀请函,校庆不要来,好吗?】 兰濯风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喉结咽动,回复道:【如你所愿,孟小姐。】 几乎是刚发出去的瞬间,他就收到了红色的感叹号。 对方已经把他删除了。 彻彻底底、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只是通知他那样,甚至不等他的回复。 兰濯风修长的手摘下眼镜,随手放在办公桌上,他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处,指腹捏了捏疲倦的眉心,她倒是绝情,说到做到,说不纠缠就不纠缠,删的干干脆脆。 他的心,竟比不过一个19岁的女生。 - a大校庆在周日晚。 连续两天的排练,学校不容许出现一点点的差错,格外重视这场校庆。 孟浔身为主持人,也被拉着连轴转。 每天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半夜了,周六的时候难得放了次早,孟浔瘫在床上,含着润喉糖,不知道是最近讲了太多话的原因还是感冒的前期征兆,她的喉咙格外痒。 为了不影响校庆,辅导员给她买了润喉糖。 孟浔刚把润喉糖含完,电话就响起了。 来电是孟诚志。 孟浔毫不犹豫挂断,但他却不放弃,连续打了好几通, 最后孟浔实在是无奈,接了电话后道:“我不希望你再打电话给我。” “不要心急,我等你的好消息。” 孟诚志的电话就像是搅乱粥的老鼠屎,令她整夜睡不好。 本就不舒服的身体,在第二天的时候,脑袋便愈发昏沉。 因为是主持人,她的妆造要第一时间化好。 辅导员把礼服带来给孟浔换上。 抹胸裙,搭配高跟鞋,略施粉黛的五官显得愈发清透。 几乎是她走出来的瞬间,辅导员就鼓掌道:“没选错没选错,你这样实在是太好看了。” 化妆间不只有她,还有今晚即将演出的所有表演者,因为辅导员的大嗓门,全都往孟浔这边看,包括陈彬彬。他穿着小西服,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孟浔,你今晚太美了。” 孟浔人不舒服,外加不擅长答这些夸赞,只能低头装作再熟悉一遍稿子。 在此刻,后台的老师忽然喊了声:“孟浔,来拿新稿。” 孟浔很疑惑:“为什么要换新稿?” 换新稿,一般都要重新再温读一遍,加了什么、删了什么、很耗费时间。她问的也合情合理。 后台老师道:“加了新的一段话,你过来看就知道了。” 孟浔提起自己的裙子走过去,但实在是太长,辅导员扭头对着陈彬彬道:“上台的时候,你记得帮孟浔提裙子,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不是要保证孟浔的安全,而是如果孟浔因为裙子摔跤,那么丢的是a大门面的脸。 陈彬彬笑道:“交给我。” 孟浔已经提着裙子走到了后台老师那拿了新的发言稿。 新加的一段话,被老师用红笔重点圈出来。 而孟浔却看着那句话,当即愣在了原地。 “孟浔。”肩膀被人拍了拍,孟浔从错愕中回神,她望去,是陈彬彬笑着道:“开始了,我们走吧。” 孟浔掩盖住自己慌乱的神色,应了句好,便任由陈彬彬帮她提着裙摆,一起从台阶上走到了舞台。 才子佳人、西装礼服。 他们的出场引得整个室内响彻雷鸣般的掌声。 陈彬彬拿着稿子开始致辞,声音温润,如潺潺流水,介绍了a大的创办历史。 他读完后,便到了孟浔。 孟浔看着稿子,之前排练了那么多次,她从未说过这段话,因为那是刚才新加的。 特别标注出来。 她抿了抿唇,嗓音空灵,如清泉甘露 ——“让我们热烈欢迎特别来宾,兰先生。” 聚光灯下瞬间打在舞台下方,坐在前排的男人身上。 他翘着二郎腿,手肘撑在扶手上,修长的指尖拖住下巴,如此严肃的场合、他却随性慵懒的坐姿。 而校方甚至不敢直呼他的姓名,哪怕是欢迎稿上,都只敢小心翼翼的写兰先生。 当孟浔读出来时,瞬间响起比刚才更大的掌声,无数人的视线往他那边看。 小心翼翼的、生怕视线都惊扰到他,惹他不悦。 孟浔第一次感受到,那是兰濯风在香山澳的地位。 他只是坐在那,就代表了他今夜的地位。 千万道目光,他自始至终从容不迫,深邃的眼眸看向舞台上的女生。 视线太过于炙热、步步紧逼、不让她逃脱。 孟浔垂眸,握着麦克风的手收紧。 她没想到,她发了信息给他,他居然还会出现。 而后,每每到了孟浔上台时,她就能感受到昏暗中有道锁定的视线。 这让她不安。 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校庆结束,孟浔才敢把心放下。 舞台前人去楼空,后台内,孟浔拿起自己的书包,准备去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但是刚走几步,一阵头晕目眩,喉咙如火烧那般,让她猛灌了几口水。 杯口还没拧好,身后忽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她回眸,瞳孔里映出的是玉质金相的男人。 他踱步上前,伸出手,放在了孟浔的额头上,很轻的道出:“你发烧了。” “我没有。” 孟浔的喉咙嘶哑的厉害,她说几句话扁桃体都生涩的疼。 她偏还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他不退步,她从未见过如此强硬的他。 兰濯风握住她的手,都能感受到她的热度在上升,他蹙眉,道:“你很热。”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舒服,喉咙被火烧似的,却还不忘和他顶上几句嘴:“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吗?” “这香山澳,什么时候你说了算。”兰濯风不再谦让她,一锤定音道:“凭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 他指的是什么,孟浔知道。 她还想说什么,可喉咙十分痛,痛到无法说话。 香山浔风 第40节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被自己的体温吓到。 那天淋了一场大雨,回来后就没有停歇的连轴彩排,喉咙早已给出讯号,让她照顾自己身体,可她偏不当回事。 让他又抓住机会,趁虚而入。 “你是要我照顾你,”兰濯风长身而立,不紧不慢问:“还是要我去喊a大的人进来照顾你。” 让他去喊a大的人进来,那就等于昭告天下他们的关系。 本身他今天忽然的出现就已经让学院内不少人窃窃私语,就连陈彬彬也都在后台旁敲侧击问了几句:“你居然认识兰家三少?他还是你的三哥?” 孟浔岂会不知,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 就连现在的这句话都是给她下套,让她自己亲口承认,她需要他。 孟浔就这样,面色潮红的看着兰濯风。 她既不开口要,也不开口说不要。 全凭他。 那双眼眸太可怜,倔强的、委屈的、就是不服输。 罢了,和她斗什么? “孟浔,你也如我所愿吧。” 他好无奈的叹气,说完后脱下西服,披在她的肩上,长臂一伸,将她抱起来。 礼服沿着臂弯垂下来,高跟下发出微弱的银光。 兰濯风脚步没停。 带着她大步上了黑暗处悄无声息驶来的劳斯莱斯。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上次发烧, 孟浔是昏睡过去的。 醒来时还闹了不愉快。 但这次,她头脑昏沉但却是睁着眼睛、清清楚楚的看着他如何伺候她。 中式风格装修的主卧里,男人欣长的身影忙前忙后, 衬衫的袖口挽起, 露出劲瘦的手臂,退热贴, 退烧药, 恒温的饮用水, 他没让佣人踏入一步。 当他再次递来一杯温水时,孟浔却绕过杯子, 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她主动的,他不免低头望去。 在他不解的眸光中,孟浔轻声问道:“上次你也是这样照顾我的吗?” 她喉咙干涩的厉害, 说起话来, 比平时低声很多,却显得愈发娇怜。 “你想听我说什么?” 兰濯风反手握住她的手。 “告诉你,上次也是这样,然后呢?” 你会短暂的对我心生怜悯,最后靠感动维持现在的关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浔责怪自己的确是不该问这句话, 问这句话的意义在哪里,再次让自己知道他对她多好吗?可她分明就是知道的, 只是一直在逃避罢了。 “我答应过你, 会照顾你。” 虽然那是她先开口的,但是他也没有忘记,哪怕这段时间闹了那么多的不愉快, 但他还是选择在她虚弱的时候,挺身而出。 只是因为答应过, 所以才照顾吗? 当然不是。 香山澳的三少什么时候那么有闲情雅致,在儿女情长上,就凭借着答应过就对她如此上心? 孟浔任由他握着手,久久不松开。 她也没有挣脱,只因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为什么偏偏是我?” 当她问出这句话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破了那扇早就应该破掉的窗户纸。 她没有再选择逃避,而是直戳了当的问出来。 为什么偏偏是她。 凡事都要追求个结论,他无法说清楚,感情这种事,看不见摸不着,缘分来了,他也无法左右。他沉默片刻,握住她的手忽然收紧,道:“我只知道,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是铁了心的,她也无法再装懵懂。 “你要是早那么些时间出现,多好。”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他听不懂,似相见恨晚、又似终于服了软。 那双杏眼里,早已没了倔强、没了逃避,就这么悲戚戚、水雾雾的看着他。 她不知道她此刻的样子多勾人。 黑色抹胸晚礼服、肤白如凝脂,若隐若现,清纯的脸庞双颊绯红,搭配那双因病而水雾的眸子略显得妩媚,她无心的,但确实磨人。 兰濯风自认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有些劣根是无法磨灭的。 他深邃的眼眸忽然向下移,落在了她有些苍白的唇上。 氛围随着他的视线而变得暧昧。 不是没亲密过,那晚的吻密密麻麻,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岂会读不懂他眼里愈来愈强的暗示。 孟浔抽回自己的手,移开视线。 她这幅样子,落在兰濯风的眼里,依旧是选择逃避。 她还是不愿,不是吗? 兰濯风胸口发闷,修长的指尖把领带拽松,衬衫的扣子解开,恰好看见那凸起的喉结在咽动。 与此同时,孟浔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兰濯风的握着领带的手稍顿,侧眸望去,孟浔坐在大床上,穿着黑色晚礼服,露出白皙纤长的手臂,头发被扎起,后脖颈白皙迷人,她就是不看他,似逃避、又似—— 兰濯风深邃的眸子愈发幽暗。 几乎是水杯放在台面的那瞬间,孟浔还没来得及回头,余光里,一道黑影倾身而上,不由分说的堵住了她的唇。 “是你同意的。” 她明明知道他想吻她,还故意把放在胸前碍事的杯子给挪开,不是默许是什么? 孟浔就是故意的,故意给他腾开位置。 只有他能读懂她的举动里所藏着的暗示。 孟浔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张开嘴巴方便他来去自如。整个卧室内热情高涨。 只是个吻而已,她满足他,只是她低估了兰濯风。 她原以为的吻会像是那晚在车上那样,密密麻麻,温柔绅士。 可却完全不是,和那晚的温柔相比、他现在霸道、强势、不允许她喘口气、他还作恶,咬她,问她:“在不在一起?” 他非要听她亲口承认,不是绅士的问她,也不温柔,就含/着上/唇的唇/珠,使劲儿的吸,孟浔含着泪,勾着他的脖颈,直到晚礼服满是皱褶,直到蓄势待发,她才终于应了。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双唇绯红、双眸动人、低声浅谈 ——“那就在一起。” 不管明天,不管未来、不管是为了什么,至少这一刻是真心地。 后半夜的时候,孟浔的烧依旧没退,她吃了药,却毫无睡意。 他们同床共枕,躺在床上,面对面,听她问东问西。 “你看到我发给你的信息了吗?” “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还会来校庆?” 她好轻的问,此刻已经深夜,她毫无睡意,额头依旧是烫的。 “总不能事事都如你意吧,孟小姐。” 兰濯风轻笑着,伸长手臂,将她揽入怀里。 他低眸,撞见她眼里的低愁。 好似在说:是啊,总不能事事都如她意吧? 兰濯风以为她是因为这句话而感伤。 只觉得她心思也是敏感的,以后说话要注意些。 “能见你,天涯海角都去。” 又怎么可能明知校庆有她,却不去。 “明天请个病假,好好休息。” 他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孟浔只能点头应允,她的确是生病,又怎么能去上学? 可他的病假,哪里是单纯的发烧,是还有另一层意思。一直折腾到了快凌晨,孟浔是累着睡着的,睡前她捂着唇,好轻的哀求:“明天不要亲我了,好吗?” 他应好,让她安心睡觉。 实际上,怎么可能? - 第二天,孟浔如他愿,请了假没有去学校。 因为身体不爽快,嘴唇也是红的。 香山浔风 第41节 兰双来到时,终究是忍不住揶揄了几句。 “快别打趣我了。” 兰双坐在了位置上,拉起孟浔的手,不留情面的指责道:“没想到你也是个重色轻友的,说不干就不干了,连我的信息都不回,要不是我三哥,恐怕你都不和我联系了吧。” 她的确是因为兰濯风的缘故,把兰双这根线也斩断了。 她有些尴尬。 好在兰双不是爱计较的人,说了孟浔几句,就转移了话题:“我三哥对你,是真好。” “我知道。” 孟浔怎么会不知道他对她的好。 “你不知道,他对你的好,从不会放在明面上说的,”兰双压低声音,靠近孟浔的耳边,说:“他为了你,回了躺港城。” 回港城、港城那边有谁,孟浔早有耳闻。 “他为了我,去找老太太了?” 孟浔牵住兰双的手,想知道的更多:“什么时候?说了什么?” “上周二。” 那就是那天打电话说不要纠缠的第二天。 原来他说了那些狠话后。 第二天还是一如既往为了她挺身而出。 这叫她如何不感动。 “具体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奶奶被气得不轻,”兰双鼓了鼓嘴巴,“我奶奶这辈子强势惯了,早知道那天她来家里,我就不会让你出现的,三哥为了这件事,也发了我一通脾气。” 兰双口中的兰濯风,是为了她,和家里人闹,也为了她,发了不小的脾气。 而他自始至终,面对她时,都是温温柔柔的。 直到兰双离开,孟浔都窝在房间里。 此刻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主卧的阳台处看过去一片霞光美景。 卧室的房门被人推开,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 她没回头都知道是谁,依旧把手搁在阳台的栏杆上,任风吹她的发。 “你心情好像很好。”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问。 他做起这些亲密的举动,一点儿都不害羞,不像她,浑身都颤栗,耳根瞬间就红了,却还要强装镇定的道:“难不成和三哥在一块儿,连心情好都不允许啦。” “我是这个意思?”兰濯风笑了,将她转了个身,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他,眯着眼研究了她半天,盯到她不好意思,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 “你做什么,这样盯着我。” “难不成和你在一块儿,连看都不允许啦?” 他好无聊,学她讲话,偏偏她还被逗笑。 她松开手,也学他讲话:“我是这个意思?” “告诉我,兰双来这给你灌了什么汤药,让你那么开心。” “你怎么知道她来了?”孟浔问完,恍然大悟,“你让她来的吗?” 肯定是他要去上班,怕她无趣,派了兰双来陪她。 她在明知故问。 “不然呢?” 兰濯风轻轻的啄了啄她的唇瓣,长臂圈住她的细腰,两个人之间密不可分。 “那你告诉我,你和老太太说了什么?” 孟浔像是好奇宝宝,执着就是要这个答案。 “哦,你想知道?” 兰濯风问完,却松开了她的腰,从口袋里拿了烟盒,抖了根烟出来,不紧不慢道:“看你表现了。”说完,他又拿了火柴盒,刚想点燃,却被双细白的手抢走。 她替他点燃火柴,给他点烟,她还沾沾自喜,以为他口中的表现是这样。 兰濯风吸了口烟,烟雾将他俊美的脸庞遮住。 只听他闷声笑了,夹着烟的手点了点孟浔的脸蛋道:“孟小姐,不是这个表现。” 这个暗示还不懂? 孟浔哦了声,很干脆的想绕过他要走,嘴上说着:“我不知道也是可以的。” 她说谎了,她明明就是很想知道,就是要犟上几句,兰濯风心知肚明,在孟浔抬脚离开的瞬间,单手搂住她的细腰。 明知她故意,却还是纵容的。 他咬着烟、声音磁性,吐字带着粤语的倦懒,道:“和她说,你是我的人。从今、到后,都是。”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从今、到后。 是很郑重的承诺。 孟浔面不改色, 踮起脚尖在兰濯风的右边脸颊献吻。 很轻很轻,却是她主动。 风吹来,兰濯风微长的发丝被风吹起, 夹着烟的手微微动了动, 浅浅笑了笑,狭长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 “难为你了, 孟小姐。” 一个吻而已, 怎么能算的上难为呢? 对比他的所作所为,她这个吻算什么。 她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双脚踮起。 头发已经有些长了,因为仰头的缘故,发尾落在他搭在她腰的手腕上, 几根几根, 有些刺挠,她面色如常,好轻的说:“但是我们不要说这些承诺,好不好?” 兰濯风低眸,对上她的视线, 问:“为什么?” “如果开始就承诺,以后会不会很有压力?” “是我承诺你, 没有管你要承诺, ”兰濯风轻笑,不动声色看穿她的想法:“你别有压力。” 孟浔没有再与他争辩承诺的事情,因为他夹着烟的手, 抚摸了她的发。 “头发长了。” 他的眸光,看向她发丝的眼神都视若珍宝。 “是长了。”孟浔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她将头发勾向前,比划了下,“你想我留长发还是短发?” 她这句话问的自然,配上那副乖巧的皮囊,让人觉得她平日里事事都听他的。 她何时那么乖巧?那么好说话,那么温柔? 兰濯风知晓的,孟浔骨子里是不服输、倔强、事事都要与他作对。 “你好奇怪,”兰濯风故意笑她,没忘记前段时间两人发生的不愉快,半真半假道:“该不会是过两天回了学校又不联系了?” “三哥,我只是也想对你好点。”孟浔义正言辞的纠正他这些荒唐的想法,她真的只是想对他好点,就这么简单而已。 兰濯风低眸去看她的眼,想探究竟,她就这么任他看,没有半分退缩。 他吸了口烟,爽快的不去纠结这些奇怪的点,笑道:“那就留长发。” 他知道她爱留齐肩短发,也知道她性格是与他反着来。 他说长发,她定是会加句:我觉得短发挺好的,就留短发。 没想到她没有,只是笑笑,很乖的说:“那就留长发。” “好乖。”他轻笑,赞了她,然后把烟掐灭,单手将她的细腰扣住,将她抵在阳台的栏杆上。 她发现他总是能一本正经的使坏,因为此时此刻,她只要不想自己的腰抵着栏杆不舒服,那么就必须尽力的勾住他脖子,往他身上靠。 “好乖你还这样对我?”孟浔就是不往他身上靠。 好在他也舍不得让她的腰不舒服,没有多为难她,力量大的惊人,单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坐在了沙发上,孟浔自然而然的坐在他的腿上。 他做起这些举动,真是很随意。 她耳朵微微有些红,却听他说:“明晚上有个酒局,要不要陪我去?” 酒局,兰濯风的酒局上,她陪着出席,像什么话? 到时候谁都认得她。 他之所以这么问,定然是真的有这份打算的。 孟浔还是拒绝了,理由是她不适应。 好在兰濯风在这些事情上从不逼她,见她拒绝,也爽快的道:“不去就不去罢。” 他不为难她。 - 第二天,孟浔没等到兰濯风回来,倒是等到了兰双。 兰双出现时,孟浔还在澜山的后院那处逗鸟。 “三嫂,你好兴致。” “你怎么来了?”孟浔见了兰双,莞尔笑了笑,把稀奇的事儿分享给她,“你知道吗?这鸟还会说话,见了我一口一个你好,你好。” “这是金刚蓝鹦鹉,不知道打哪飞来的,”兰双见孟浔又喂它吃,上前牵过孟浔的手,说:“先别喂鸟了,我带你去吃晚饭。” 孟浔被兰双拉着就走,边走边问:“去哪里吃啊?” “三哥都已经安排好了,”兰双窃笑,声音轻轻的说:“他应酬都还牵挂你没吃晚饭,叫我来带你去私宅,没想到你兴致挺好,还在逗鸟。” 牵挂二字,令孟浔心里不可避免的甜了几分。 香山浔风 第42节 她是知道他爱照顾她,什么事情都事无巨细,只是没想到,在忙着应酬也要顾她几分。 又有谁不爱被人牵挂的滋味呢? 以前孟浔不懂,现在倒是乐在其中。 - 到了私宅时,已经是六点。 半山上看夕阳更美丽,风吹过来,像是一副水墨画。 这是孟浔第二次去私宅那边,去到时,江枝和周淮律已经站在了旁侧,他在吸烟,江枝围着他团团转。 还有许多和兰家交好的几位小姐少爷、都聚在了一堂,高湛也不知道在逗什么趣,惹得内堂的几位小姐少爷都在哈哈笑。 孟浔刚入内时,几道视线全都望来,高湛本在堂内说话,见了人,忙不迭的迎上前道:“孟小姐,好久不见啊。” 孟浔记得高湛,轻点头道:“高先生,您好。” “三少都吩咐了些孟小姐爱吃的,我已经让后厨去做了,稍稍先等等,”高湛把兰双和孟浔都请了进去,刚入座,孟浔就听见不远处的周淮律和江枝在对话。 江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几分卑微,“以后应酬我不给你打电话吵你就是了,你不要不理我了嘛,都快结婚了。” 兰双在此时靠近,低声耳语道:“看吧,我那恋爱脑闺蜜。真不懂,周淮律除了那张脸好看,还有哪里值得枝枝这样付出,非要和他结婚,结婚前他都这幅随性无所谓的样子,结婚后还能对她好到哪里去?” 因为全身心投入和兰双的聊天中,孟浔没听见周淮律回复什么,只因为兰双说的确实有理,她低声道:“我听江枝说快结婚了,周淮律不喜欢她,为什么又要在一起?” “你说不喜欢?那周淮律身边除了枝枝也没别的人了,他也就对江枝多点包容,”兰双思考了会儿,道:“你这么说我忽然想起来,好像听江枝说过,周淮律身边有个...白月光?” 白月光是什么? 是想要却得不到,和朱砂痣是一个概念的。 “那万一,周淮律的白月光又突然出现了呢?” 孟浔替江枝担忧,她虽然不懂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但是他有白月光,对江枝而言,注定是不好受的。 “听说在国外,我也不怎么懂,是听江枝说的,具体是不是白月光嘛,我也不知道,”兰双说完,捂着嘴巴,低声笑道:“但是你放心,我三哥没有白月光,他身边就你一个。” “我哪里问你这个了。” 孟浔笑着打了她的手,很轻,有些俏皮和害羞。 话音刚落,恰好此刻,高湛端来上好的茶水,递给了孟浔和兰双,他这样面面俱到的服务,惹得不少人频频往孟浔这边看。 今日坐在这的在香山澳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哪家的小姐、就是哪家的少爷、和兰双、周淮律、江枝、兰濯风也是相熟的、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外加是三少的事情,大家倒是多多留了个心眼。 高湛平时只对兰家、周家这样殷勤过,对他们都是大差不差的,今天特意请了他们来吃饭,加上年前的烟花宴,众人动动脑子,都知道孟浔是今天的主角,也知道孟浔是谁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孟浔不习惯高湛这样伺候,她用伺候形容,的确没有任何夸张,只见他先用干净的丝绒布擦拭桌子,随后拿了鸟鸣壶,冲了一泡茶,双手端着送给孟浔,又双手端着送给了兰双。 还没完,他把茶倒好后,又亲手端了两碟瓷□□致的小碟子,上面放着高层叠好的精致糕点,道:“这是根据孟小姐家乡那边的特产做的,怕孟小姐在这想家,尝尝合不合口味。” 这的确是孟浔家乡那边的特产,她轻声道了谢,除却谢之外,她不知该讲什么。只能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口,但心里却是对兰双的话细细品了品。 “三哥,以前没有过女朋友?” “你那么在意,自己去问他好了。” 兰双笑的眉眼弯弯,朝她背后努努下巴。 恰好此时,高湛热情的喊了句:“三少 ,您来了。” 堂内的人都往同个地方看。 孟浔回眸望去,只见入门处那里,兰濯风从圆形石门走进来,身后跟着峻叔,此时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但内宅已经挂了灯笼照亮,隔不远一个光圈,零零碎碎的照下来,也照亮了路。 两旁树荫高耸而立,他穿着灰色高定手工西服、纽扣解开,漏出内里的黑色衬衫、在灯笼下长身而立,像是油墨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君子、玉质金相、轩然霞举。 高湛急忙迎上去,弯着腰,忙先点了根烟给兰濯风,顺带讨了个好:“三少,原谅我自作主张,给请了这些小姐少爷们,我就想着要请孟小姐吃饭,那不妨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家伙都认识孟小姐。以后在香山澳,也没人敢得罪,您看,这样安排妥不妥?” 兰濯风只是让峻叔告诉高湛,做些孟浔家乡那边的菜,今夜要和兰双、周淮律他们一道吃、其余人,是高湛请来的,他在兰濯风面前卖乖,也在赌。 赌什么?就赌这次赌对没。 高湛是个人精,从峻叔简单的话里分析出来,现在三少和孟小姐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哪有男人先安排晚餐,也不问女人愿不愿意来?如果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先安排餐厅再请人,只会失了礼仪,又加上是兰双带着来的,细细一想,大抵也能猜出几分。 所以说,高湛在赌。 真在一起了,高湛就赌对了,还给兰濯风省了法子介绍和孟浔的关系,他大张旗鼓肯定不行落人笑话,也或许惹得孟浔不悦。 但换做旁人的手来推动介绍,总是合情合理的。 孟浔总不能阻止别人介绍她。 若是没在一起,那便是他功夫不到家。 那根点燃的烟就在高湛的手上,他双手捧着献给兰濯风。 是接还是不接,承不承这个情,全凭兰濯风说了算。 他先是看了眼孟浔,她端着瓷白茶杯,没不自在也没有拘谨,可见高湛伺候的挺好,兰濯风眉眼微动,夹过高湛的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醒目。” 兰濯风迈着步伐往堂内走去,留下高湛在原地,那垂下去的手在颤抖,在三少夸了句醒目后,他松了口气,额头的汗一股脑全涌出来。 还好没有赌错。 高湛的确* 是帮兰濯风省事,因为他不需要费心,香山澳便可知,他兰濯风的身边,多了个孟浔,日后,也省的有不醒目的人来惹些事端。 堂内的人见了兰濯风,各个都喊三少,所以也都看着他,步伐沉稳迈向了主位旁侧的孟浔。 他从容不迫的坐在主位,也不顾旁人的目光,自然的执起孟浔的手。 她乖乖的给他牵,没想到他会出现,轻声问:“你不是在应酬吗?” 有些聪明的都松了口气,还好他们没有无脑的去找孟浔搭讪,说对话还好,交个朋友,说错话,只怕是会惹祸上身。 只是有些脑子不灵光的,直到看见这一幕,才恍惚回神。 原来这位仙资迭丽的女子,是三少的女朋友。 “应酬也得顾你吧?”兰濯风把她的手,在手里转了个反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实话道:“怕你不吃晚饭。” 大家虽然知道孟浔是今日的主角,但见他这么光明正大的承认,牵手,还是感觉有些意外。 有些还没回过神,却又听见素来不苟言笑的三少回她。 大家对兰濯风的为人都耳熟过,都说他不是个善茬、不好惹、不讲情面,却没想到谈个恋爱,居然在应酬都担心女朋友没吃晚饭。 都以为是她有手段,如今暂且看来,不是她有手段,是他入了心。 那语气,温柔、带笑、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三少? 从未。 只是他这样宠溺, 他们也是要上心,记得这号人物。 后知后觉,高湛请他们来,不就是为了旁敲侧击,告诉他们孟浔的存在? “我又不是小孩儿。” 他担心的太多,她还不至于会饿着自己。 “嗯,你是大孩儿。”兰濯风轻笑,随后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摸了摸体温,他做起这些亲密举动来,丝毫不避嫌,也不管好几道视线有意无意的瞥来,道:“大孩儿今天还发烧吗?” 孟浔抓住他的手,从额头上拽下来,她的脸庞微红、连带着耳后根的脖颈处也是,见她坐立不安,好不自在。兰濯风终是不再逗她。 这餐晚饭众人还是吃了的,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明了。 香山澳人人畏惧、不近女色的三少,也有了属于他的软肋。 今夜开始后,香山澳便多了个人物。 待到晚餐完后,众人散的散、走的走、席间,周淮律和兰濯风喝了酒,高湛说这酒不醉人,连哄着孟浔也喝了两杯、直到江枝开始说些糊涂话,大家才明白,高湛说的不醉人,不代表没有后劲,兰双怕她闹了笑话,赶紧拉着她先回去了。 其实孟浔也醉了,只是她比江枝能忍,知道自己醉了后,也不敢再碰杯子里的那杯酒,只是头脑昏涨的厉害,她只想找个地方睡觉。 可兰濯风和周淮律还在喝。 孟浔见状,只能扯了扯他的袖子:“三哥,你今晚应酬不是也喝了酒?” 他刚入座时,她就闻到了他身上有酒味,虽然不浓,但至少喝了。尽管她不懂酒,也听过混酒容易醉人的道理。 灯笼摇晃,烛光忽明忽暗下,风把她的袖子吹起来。 她细白的手抓着他的袖口,衬衫被她蹂躏到有些凌乱,未施粉黛却白皙透亮的脸庞,因为喝了酒,双颊有些红,那双眼眸水雾雾的瞧着他。 “想回家了,是吗?” 他低声问的,是看出她欲言又止,可能是怕周淮律那边不好交代,毕竟喝的正兴起。 孟浔不言语,他却放下了酒杯。 高湛及时送了杯茶,让兰濯风以茶代酒和周淮律碰杯:“女朋友管得严,不让喝,回去了。” 周淮律把酒杯放在桌上,点了根烟道:“孟小姐这是把你吃的死死的。” 他这话是对着兰濯风说,却是说给孟浔听的,惹得她心里一阵羞。 好在兰濯风护妻及时,揽过孟浔的肩,带着她起身。 眉眼温润、浅笑如风道:“你不也把江小姐吃的死死的?” 江枝? 周淮律睨了眼兰濯风,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走不送。” - 兰濯风就这样拉着孟浔走出去,沿路吹了风,孟浔的头更加痛了,她浑身软的跟水似的,她身体还没好完全,坐上车后,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想到兰濯风喝了更多,便转身想去给他揉。 却看见他长身而立,在车旁吸烟。 风把他有些长的头发吹乱,他素日里往后梳的发,此刻垂落了几根,像是龙须刘海,却平白添了几分慵懒的贵公子气质,俊美到令她挪不开眼。 她不得不承认,喝了酒后,她都有勇气打量他几分。 香山浔风 第43节 高湛的确是没说实话,说不醉人,但是这酒后劲很大,加上吹了风,已经有几分吞噬理智的念头,他只能用烟把酒劲给压下去,烟吸完后,他掐灭丢掉,弯腰坐上车,几乎是刚坐好,太阳穴就搭了双细白的手。 “三哥,你会头疼吗?”她好轻好轻的问,其实她没有刻意,只是声音本就柔腔软调的,是那边人独有的,可落入兰濯风的耳朵里,却哪哪都柔、哪哪都魅。 加上她轻轻揉着他太阳穴的手,指腹软软的贴在他的皮肤上,身体微微靠过来,带着好闻的清香。兰濯风想,烟是白吸了,就她这样的,他吸再多烟也无济于事。 他抓住孟浔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拽了过来。 孟浔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倒在他的身上,他拍了拍她的腰/部/偏/下的地带,哑声道:“坐我腿上。” 怎么坐?和那晚一样?她可没忘记那可怕的东西。 孟浔不想,明显是还记得那晚的遭遇。 见她迟疑,兰濯风酒劲也跟着上来,哪里给她拒绝的机会,没等她应允,就抱起她坐在他的腿上,直接是岔/开的。几乎是刚坐下的瞬间,孟浔就感受到了男人的蓄势待发。 他的手还搭在她的细腰处,不由分说,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三哥。” 她轻声唤,却没唤醒他的良知。反倒更加加重他喝醉后的燥。 那股火瞬间点燃全身,他握住她白嫩的手,微微用力一捏,看她吃痛皱眉,他竟心里舒服许多,随后把她的手搭在他的领口处,哑声诱哄道:“乖,帮我把领口解开。” 这算什么话?解开来后呢? 孟浔呼吸也跟着变重。 明明知道该拒绝的,可是血液在沸腾,燃烧了酒精的发挥,脸在烧,心在跳,她真就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领口处,只是紧紧的揪着,却没解开,而是低眸,醉态挠人,声音轻如烟:“你回答我问题,我就帮你解开。” 兰濯风眯着眼看着她,见她眸子里醉态明显,却还强装镇定,心知肚明她是醉了,他倒是想知道她想问什么,由着她耍小性子,道:“你问。” “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孟浔憋了一晚,从兰双说完后,就铆足了劲想要问他,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问,可是连她自己都不懂,想知道这个答案的意义在哪? 后来喝了酒后,她更是想着这件事,或许这就是恋爱中的人的通病吧。 对于另一半的事情,总是想知道的更多。 她自己在唾弃自己问这个,其实连兰濯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小女生就是小女生,再装的老成,谈起恋爱来总是难掩几分幼稚迹象。 兰濯风胸口微颤,喉结咽动。 孟浔却不悦了,蹙眉道:“你笑什么?” 难不成是有过,而兰双不知道的恋爱? “想知道?”他嗓音低沉,反问。 孟浔有些哀怨的看着他,没回答,却被他反将一军。 只见他抓着她的手,往下带,灰色西/裤布料质感很好,包裹的是强大,他把她的手在拉链那里放着,嗓音嘶哑,情欲渐浓:“你帮我解开,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他是故意的啊,在这个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与她先拉扯几番。 烫的、热的、隔着都能感觉到。 孟浔对上他眼眸。 他眼里是步步紧逼、不容反抗的霸道。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好在挡板已经升起, 隔绝了拉/链响起的声音。 孟浔浑身血液翻滚,心跳的越来越快,手也在颤抖。 感受到兰濯风的呼吸加重, 似乎也不平静, 孟浔拉着拉链的手忽然顿住,就这样停在中间, 故意让他不舒服。 兰濯风眯了眯眼, 喉结咽动, 就这样看着她。 她虽然醉了,但那股和他对着干的性子还在, 瞧她半天,看出她的意思,是绝对不再动的。 明白他无法和醉鬼讲道理, 片刻后, 他将她的手抓住,拉起拉链,语气嘶沉:“回去收你。” 孟浔是醉了的,听见他的这句收你,歪着头看他。 “怎么收?”她问。 她现在洋洋洒洒, 五分钟后就有了答案。 层层夜色中,澜山的罗汉松在夜风中摇曳, 劳斯莱斯刚停好, 后排的车门就被打开。 峻叔没有下车,用挡板隔绝的暧昧,他是不敢亲眼看的, 不但如此,临近家门前, 他还给管家发了消息,内宅的所有佣人都回避。 谁知道下来会是怎么样的风光? 他在兰濯风身边,就是为他处理掉这些不省心,或者突然发生的事情。 满山无人,清冷月光高悬中式宅院门口,兰濯风抱着孟浔下了车,迈着大步穿过桥往内屋走去。 两旁挂了灯笼,山上能瞥见香山澳的繁华建筑,而底下的人却不知,这里还有个隐居山林的中式别墅。 风吹过令孟浔头又痛了些,闭上眼,此时此刻只想睡觉,只是感官在放大,她感受到他的燥热,还有抱着她走上楼梯时,抬脚落脚的动作。 “来、继续。”他呼吸很重、说完这话,她就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她的手已经被他牵起来,继续未完成的动作。 他带着她的手拉开拉链。 滚烫使她睁开水雾雾的眼睛,眼尾因为醉酒而绯红,她就看着他,居高临下、单膝跪在床边,微长的头发垂下,发梢抵在高挺的鼻骨处,深邃的眼眸就这么赤/裸/裸的盯着她。 酒精的味道充斥在整个房间,她仿佛置身在酒窖中,神志不清、凭着一腔滚烫的热血,就连现在都要与他争个高低,挣开他的手,她被动化主动。 不够,完全不够,她对他好到,帮他把衬衫都给解/开。 “怎么这么乖?” 兰濯风忍不住,在她/上/面问。 孟浔勾住他的脖子,迷迷糊糊靠在他耳边,柔腔软调道:“就是想对你好。” “那要不要对我更好?” 他在她耳边斯磨,薄唇吐出的温热气息,将白嫩的耳垂像是过了一遍潮湿的温度,雾气散开后只剩下湿漉漉的黏腻。 “怎么样更好?”她柔声问。 他笑着,身上染了几分酒气,垂下来的发丝扎在她的脖颈处,却给他添了几分不羁和潇洒的气息。他也不客气,翻了个身,将她的手带动,“会吗?” “我怎么会?” 她不由得反问,抽开手,脖子已经红透了,却还是靠近他的耳边说:“你教我。” 兰濯风胸腔震动,他真就不客气,拉着她的手,准备教她。 但是没想到孟浔却看着他的眼睛,红着脸,低声怯语道:“不是这个。” 兰濯风与她对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探究,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要欺负她那么深,毕竟才在一起没几日,他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急躁,尝尝她的吻,已经心满意足。 但是她却不一样,她怎么会那么大胆? “你喝醉了。” 兰濯风说完后,将她抱起来,企图让她清醒。 他怕她喝醉,怕她后悔。 怎么会不懂他的一番苦心,孟浔却像个树袋熊那样,不肯离开他半步,双手捧着他的脸,细白的手贴着他浓颜的轮廓。很认真的低头看他,义正言辞道:“我没有喝醉,也不会后悔。” 没有喝醉,不会后悔? 兰濯风也不甘示弱,仔细打量她的脸庞,与她的双眸对视,想从她的眼神里辨别出她是不是真的没醉。只见她双目绯红,眼尾带着羞怯,也直勾勾的看着他。 呼吸和视线纠缠的几秒钟后,孟浔伸出手捂着他那双深邃的眼。 “不要这样看我。” 她怕被他看穿。 孟浔捂着他眼睛的手始终没有放开,然后低头,对着他的唇献上了个吻,浅浅的,却带着无限的诱惑。 兰濯风怎么能抵挡得住孟浔的主动? 翻身将她放在大床上,却还是先问了句:“真的没醉?” “三哥,我很清醒。” 孟浔声音低低的,靠在他耳边,说了四个字:“心甘情愿。” 明明是她主动的,但是却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后半夜来临,终于结束,洗完澡后她已经精疲力尽,闭上眼前再去细品刚才的那种滋味,让她觉得她真是大言不惭、自讨苦吃。 他抱着她,让她躺在他的臂弯中。 孟浔迷迷糊糊睡觉前,还不忘问:“你还没回答我。” 在车上的那个问题,答案是什么?有还是没有? 兰濯风吻了吻她的额头,抓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处,低声道:“从始至终,只有你。” 这个答案,令孟浔默不作声的闭上眼。 - 第二天孟浔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时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可床单上的皱褶和酸痛的感觉,代表着他们昨晚发生过的事情是真实的,她翻身下了床,忍着酸痛进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时,手机嗡嗡嗡的震动,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母亲打来的视频电话。 孟浔找了个角落的地方,毫不犹豫的接了。 视频里的母亲背后的地方是一片花园,她笑容满面,对着孟浔问东问西。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孟浔也忍不住开口,莞尔笑笑:“是找到了合适的肾脏吗?” “哪里有那么快。”林秀扇亮起她无名指上的钻戒:“花了大几万呢。” 孟浔皮笑肉不笑,只轻声嘱咐道:“妈妈开心就好,也要注意身体,有合适的肾脏记得要接受治疗,不然我和你生气。” “知道了知道了。你也是把自己照顾好,不要去找兼职,好好读书,现在钱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你外婆那笔钱,够你读完大学了。” 孟浔还想讲什么,林秀扇就频频往另一边看去,只见有个男人的身影,她边说边起身:“过段时间我们要搬过去香山澳,到时候妈妈离你就更近了,浔浔,妈妈先挂了。” 孟浔看着林秀扇毫不犹豫挂断的画面,嘴角轻轻的动了动,无力的叹了口气。 她推门走出去,佣人在一楼早已备好她醒后的吃食。 香山浔风 第44节 孟浔坐在餐桌边喝着燕窝,二楼响起声音,孟浔望去,是佣人们把床单拿出来换洗,孟浔的脸色唰的变红了,床单上有什么,她心里是最清楚的,红色的血/迹,示意着昨晚疯狂的种种。 好在这些佣人的素质极高,会察言观色,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抱着就往洗衣服晾晒区走去,神色正常,各忙各的,没有吩咐,不会往她这边靠近。 孟浔填饱肚子后,上楼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顺便把充满电的手机打开,几乎是刚打开,手机微信就提示未读的信息,她看见兰濯风早上八点多给她的留言。 【早上要开会,等我回家。】 等他回家?她没勇气,也做不到。想起昨晚的种种,她都需要时间去消化,否则面对他只会想起那些脸红心跳,而且已经连续请了两天假,她不能再耽误上课。 孟浔又用了同样的招数骗司机送她回学校。 她以为自己这样能够瞒天过海,谁知刚到宿舍就接到了兰濯风的电话。 “到学校了?”他应该是刚开完会不久,嗓音带着倦意,还有椅子挪动、几个人在低声议论的声音,隔着电话陆陆续续的传入耳。 “你怎么知道?”孟浔觉得好稀奇,难不成是司机送完她回来,转头就告诉兰濯风了? 谁知他在电话那头淡淡一笑,好无奈的说:“猜到了。”她哪有那么乖,会愿意在家里等他下班回家,司机又怎么可能还会被骗第二次,只不过是他早已吩咐好的。 孟浔进来宿舍的脚步顿住,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低眸道:“三哥好聪明。” “不聪明。” “为什么?” “因为猜不到下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孟浔呼吸忽然变得很轻很轻,那是种身临其境的欢喜,有人念着、有人牵挂着、有人想着再见她一面,“三哥,我也想见你,但是我要上学。” “我知道。”他在那边对她慷慨,克制自己的思念,不会为难她,只提简单的要求:“每周五都和我见面,周日我送你回学校,好吗?” “不好。”孟浔说。然后在兰濯风明显无奈、却又无可奈何的叹息中,话锋一转,加了句:“我每周五没课,我可以周四去找你。” 她这么的争分夺秒,想和他待在一起,兰濯风很是受用。 电话挂断后,峻叔也笑他:“看不出来,孟小姐谈恋爱是这样的。” 兰濯风看上去心情极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和峻叔倒也多讲几句,“不然你以为她什么样?” “我以为是和你对着干,把你气到半死,你还拿她没办法的。” 这的确是孟浔的性格,但是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她便极少与他作对。 兰濯风轻笑摆手:“是这样、是那样、只要是她,都好。” 是倔强、是乖巧,都好。 峻叔摊开手,望着他,无可奈何。 - 他们之间形成了某种约定,接连着几周,孟浔都准时去澜山。 只是几周刚过,香山澳就变得有些炎热,到了四月中旬更甚,大家已经开始穿着短袖吊带,仿佛活在火炉里面。 这天周四,孟浔下了课,坐在书桌前看书,却看到徐小眉推门而入。 她热的满头大汗,一边扇手一边道:“太热了,太热了。” 孟浔及时给她倒上了杯水,徐小眉接过后大口大口的喝完,然后把杯子放在桌面上,道:“对了,你住宿的事情打算怎么样?” a大住宿床位紧张,大一新生可以申请到床位,大二要给新生腾位置,多余的床位按照申请,能不能申请下来,要看运气。 而徐小眉早就已经做好打算,要和奶茶店的几位兼职生一起外校合租。 孟浔也已经申请继续住宿舍,只是能不能成功是个问题。 她轻声道:“这几天应该会有结果了。” 徐小眉嗯了声,热情邀请:“要是实在申请不下来,你和我们合租也可以,我们人多,房租aa下来也不算多钱,就是没这里那么自在,两个人一间。” 孟浔思考了会儿,道:“好,我想想。” 其实她更偏向于住宿舍,和徐小眉住他们互不干扰,倒是可以,只是她合租的地方还有奶茶店的其他人,她不认识,外加人多混杂,也不是个合适的选择。 她想着,便做二手计划,加了几个珠海的中介,打算在横琴那边给自己找个合租室友。 徐小眉看孟浔,好奇问道:“今天怎么不去做家教?” 孟浔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从开学到现在,她每个周四必定去兰濯风那里,偶尔两次因为考试没去,注定周日晚上是回不来的,周一早上才得以脱身。 她哪能不知道这是他的坏心思。 但是这次,却不是孟浔有事,而是兰濯风已经出了一周的差,到现在都不确定归期。 “家长说给我休息一周。”孟浔翻动书本的手微微顿住,唾弃自己,对信手拈来的撒谎功夫感到佩服,什么时候,她也成了十句话里找不出半句真话的人? 唾弃的不止是这件事,还有另一件。 当晚上兰濯风打来电话时,孟浔旁敲侧击的问:“那你周末不回来了?” 那边兰濯风闻言轻声笑道:“我都好挂住你,要做野,养bb猪,有咩办法?” 和他相处的几个月里,他说粤语她也能听懂。 他说他也很想她,但是要工作,养她,有什么办法? 只是bb猪的称呼令孟浔红了脸。 这个称呼的由来,是因为前段时间,她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胃口大开,在澜山吃的比较多,半夜又开始喊饿,吓的兰濯风带着她去医院检查是不是甲亢,但是各项指标健康,由此得出是因为单纯的想吃,胃口好。 后来那天,回去的路上,兰濯风随口笑道:“bb猪能吃是福。” 什么bb猪?那是哄小孩儿的。 她不让他喊,他偏喊,喊bb猪就算了,夸她聪明就是叻叻猪、赞她可爱就是得意猪、见她学不懂的葡语就是傻bb猪,总是,每次都喊得她脸红心跳。 “我也没说想你。”话虽如此,但孟浔却在心里唾弃自己居然觉得不去见兰濯风的周末是毫无意义的,甚至宁愿上课。 挂断电话已经是后半夜。第二天周五她拿起葡语书翻来覆去,猜想应该是自己养成了习惯。 为了不让她自己整个周末都想着兰濯风,周六大早,她便主动去了安妮那里,给安妮做了许多可以保存许久的糕点,临近夜晚时,安妮让她留宿花园洋房里。 安妮还翻出了兰濯风小时候的照片,递给了孟浔,端起牛奶喝了口,温柔的说:“他肯定不会给你分享这些。” 照片里的男孩儿,穿着休闲运动服,除了那双深邃的眸子,和现在几乎完全不一样。 孟浔有些不好意思,思考良久后道:“安妮,这个照片,可以送给我吗?” 安妮看了孟浔好一会儿,笑着说:“从此以后你每天都能看见他,为什么还要保留照片?” 孟浔觉得安妮温柔的注视里,仿佛能把人的心思看穿,其实这几个月来的生活是如意的,和他的相处令她很幸福。安妮这么一问,孟浔捏着照片,不知如何应对。 她转移话题,道:“安妮怎么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了?” “其实早在你第一次出现在我这里时,我就知道你们之间会有故事,他对你很特别,我早就说过的,”波斯猫跳上安妮的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有些苍老的手摸了摸波斯猫的头,眼神却看着孟浔:“你想要这张照片,那就送给你。” 孟浔不去看安妮的眼睛,低着头抓着照片,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与此同时,后院的风铃响起,有人推门而入,引得坐在客厅的安妮和孟浔同时看过去。 只见兰濯风穿着黑色衬衫、西服外套搭在肩膀上,头发向后梳,手捧着一束玫瑰花,站在法式的圆形拱门下,长身而立,身后是打开的院门,能清晰可见月亮在他身后高悬。 “你怎么回来了?” 她记得他在电话里说没那么快结束出差,她也已经做好了这个周末在安妮这里留宿的准备。 孟浔从沙发上站起身,对他的出现有些惊喜。 他带着疲倦的面容,风尘仆仆、踱步往前走,俊美的脸庞上,挂着淡笑,把玫瑰花献给孟浔,沉声道:“想你了。” “不是说要出差不回来吗?” “明明知道你挂住我。”他笑她:“怎么可能不回来?” 兰濯风似乎是很受用她偶尔的黏人,那眉宇间有疲倦,但更多的是笑着。 是因为她,因为那通电话透漏了千分之一的、小心翼翼的想念,所以他抛下工作,不远千里回来,只为陪她度过周末。 这样的情意、值千金重。 孟浔接过玫瑰花,脸色微微有些红。 安妮抱着波斯猫假装很忙碌的走进了厨房,留下客厅给他们。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在安妮这里留宿,而是驱车回了澜山。 几乎是刚上车,车门合上的瞬间,他立刻就把孟浔抱起来坐在腿上,手更是没闲下来,天摇/地/动,干/柴/烈/火,孟浔白皙的肌肤上肉眼可见的染了几分浅浅的粉色,他却没停,靠近她的耳边,执着问:“有没有想我?” 孟浔红着脸,耳朵根也有些红,明明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却还是靠近他耳朵,道:“想。” 怎么可能不想? 她甚至都觉得没有他的周末很无趣。 直到此时此刻,孟浔才意识到她对兰濯风的情感依赖也很重,她不免有些担忧,替自己。 回到了澜山,照常又是没办法消停的夜晚,再次安静下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卧室内开足了冷气,孟浔累的沾不到边儿,头昏脑热的,任手机怎么响起都没功夫去看。 倒是兰濯风,从浴室出来后,微长的头发滴着水,水沿着赤/裸/的上半身往下滑,滑过劲瘦的窄腰、八块腹肌、随后水被吸干进了裹着的浴巾里,他伸出手,拿起了她响个不停的手机,蹙眉道:“谁找你?” 他走上前,不由分说的给她的人脸进行扫描,打开微信,弹出来的全是中介。 【小美女,横琴的二室一厅,要不要找个时间看看?】 【什么时候有空?】 【视频】 【视频】 兰濯风打开看,蹙眉道:“你在找房子?” 孟浔好懒惰的嗯了声,累的气喘吁吁只能低声道:“大二的宿舍床位太紧张了,我只能先找到房子,万一申请不下来,就可以出去合租。” 兰濯风扫了眼孟浔,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上,温声嘱咐了句“好好休息”后便套上家居服,打开了门走出去。 大约是半个小时后,孟浔疲惫的身体恢复元气后,她才悟出了不对劲。 他这是生气了? 香山浔风 第45节 孟浔忙不迭的套好衣服,推开门往书房那边走去,她推开门时,他正在讲电话,听到动静后,回眸看,只见孟浔探出个脑袋。 “先挂了,晚点复你。” 兰濯风把峻叔的电话挂断,随后坐在真皮椅上,面前摆放着文件和ipad。 看得出他有脾气,孟浔赤脚往里走去。 余光看见白嫩的脚丫子踩在满是空调的凉地板时,兰濯风就知道自己这气是注定要自己消化的,只见他把文件一合,起身,单手将孟浔拎了起来。 “会感冒。” 他这么责怪她。 孟浔却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好轻的问:“你怎么生气了?” “为什么申请不到床位不和我说?”兰濯风抱着她坐回椅子,另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俊美的脸庞有些许的不悦,蹙眉,低声说:“是觉得这些事情不需要让我知道?” “不是。”孟浔握住兰濯风的手,很轻的解释:“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兰濯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言语,倏地很轻的叹了口气:“我们是什么关系?” 是恋人、是情侣,是现在最亲密的关系。 那怎么能说添麻烦? 她似乎是知道错了,想让他开心点,抬眸望他,低声问:“那你要怎么才能不生气?” - 第30章 第三十章 兰濯风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她眼巴巴看着他的模样, 她的认错态度实在是乖巧,令他心里的气都消了不少。 他终于是开了金口,道:“澜山那么多房间, 我想, 应该够你每周五天不重复得住。” 孟浔重点跑偏了:“每周不是七天吗?” “另外两天住主卧。” “按照三哥这么说,就算我住在澜山, 也是和现在这样周四五六一起睡吗?” 此话一出, 兰濯风哪里会不知道她心里所顾及的事情?她不是怕住澜山, 而是怕住了澜山后,要每天同吃同睡, 同进同出,久而久之,成了别人口中的同居。 她平时连周末来这里都是鬼鬼祟祟的, 生怕被学校的人发现她在外面有个社会男朋友。第一个周末, 就因为司机开了劳斯莱斯而假装不认识,不上车,后来劳斯莱斯换成了普通的大众,还要在指定偏离a大的地方等她,所以她会怕被说同居也不稀奇。 “要是还有顾及, 我出去租房。” 他这话说的有趣,配上他那副骨相浓颜的俊美脸庞, 深邃的褐色眸, 一副诚不欺我的模样,差点就让人信服。 尽管她不知道兰濯风名下资产,但他房产肯定不少, 何至于要出去租房?只要他想,金口一开, 就能立刻在澜山后院的那片空地,用最快的时间建起和现在这个宅子一样的院子。 只不过是说出来让人心里愧疚罢了。 “那委屈三哥出去租房了。” 她不上他的当。三言两语就勾起他的无奈,他拍了拍她的屁/股,“小没良心。” “真要我出去住?” 他用眼神警告她,他眼眸本就深邃,看久了* ,空气都弥漫出暧昧的味道,好似在说,她要是再说句不中听的,她可不要求饶。 “要是没申请下来,我就住这里。”、 言外之意就是,申请下来了,就继续住宿舍。 也只能如此了,这是彼此都做的最后让步。 他默认,并未再坚持。 孟浔勾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的脖颈处,呼吸都是黏腻的,见她用这幅乖巧幼稚的样子,似撒娇、有些娇纵、他平时是最受用这个的。 孟浔的头埋在他的脖颈处,眼神恰好可以看见他放在桌面上的厚厚一叠文件和ipad,她伸出手,饶有兴趣的问道:“三哥,这就是你每天要忙的事情吗?” 她已经抬起头,问:“我能看看吗?” 里面涉及到的合同金额、包括招标的文件书、还有公司给供应商合作的底价、包括项目的起草文件这些、都是商业的机密,哪里能随便看? “你对这些感兴趣?” 他反问她,孟浔面色平静道:“也不是感兴趣,就是觉得自己学习的是商科,趁现在就在你身边多学点,免得到时候出去实习工作了一问三不知。” “我每天看的枯燥,真难为你还想学,”他心情极好,也不避讳这些商业上的机密,把文件递给了孟浔,还顺势把她的未来给安排好了,“大三实习,来公司就好。” 孟浔低头看着文件,头发垂下,挡住了巴掌大的鹅蛋脸,露出翘挺的鼻子,尖润的下巴,对兰濯风的安排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手指一伸,指出了上面的某家公司问:“为什么这个公司要标红线?是因为要淘汰吗?” 兰濯风随之望去,“你说启胜?” 孟浔点点头,只听见兰濯风解释说:“启胜刚来香山澳不久,虽然在内地有些名声,但还有待考察。毕竟这次招标的数额不少,还是要找到合适。” 见孟浔一脸茫然,兰濯风又好耐心的给她讲解了招标和竞标的规则。 孟浔听完后,大概也是懂了。 兰濯风的mistralis集团座位这次的招标人,项目招标的初步拟用金,孟浔低头看了眼招标计划书,心跳了跳,高达九位数的金额,如果哪家企业竞价成功,那的确是香饽饽。 而厚厚一叠资料里,全是来竞价的公司,不止香山澳、还有内陆一线城市的各个负责人,谁不想拿下这九位数的竞标项目,其中的利润,丰厚到可以这辈子衣食无忧。 孟浔翻开各种竞价的文件,每家公司都去看了看,又问:“这里那么多公司,你最属意哪家?” “这不是看我属意哪家,”兰濯风又耐心地给孟浔解释道:“要看他们给的竞价文件里,方案、策划、还有其他方面、给出的总价哪个是最贴近我们筹备的资金。” 总而言之就是挑个性价比最高的。 钱不能超、货品也要最好的,能拿下竞标的,全凭运气。 全部竞标的对家也在猜mistralis集团这次的项目底价是多少,谁都无法精准预料到,金额只能是最终评选出来的,孟浔放下文件,呼了口气,道:“太复杂了,看不懂,所以你这预期的价格到底是多少啊?” “这里写了。”兰濯风修长的指尖指了指项目书上的价格,毫不避讳给她知道。 随后揉揉孟浔的额头,嗓音温润道:“快放暑假了,是不是要回去陪你妈妈?” 孟浔面色划过抹不自然,随后握住兰濯风的手,“回去几天就回来。” “舍不得我?”他好自恋。 “是想找点兼职赚外快。” 孟浔毫不留情的打破幻想。 兰濯风低眸看了眼孟浔,她也任由他看,很是坦荡。 “为什么要上班?暑假好好去玩——” 这是他的想法,他生来是富贵的,他当然是不会愿意让她去做这些苦差事,可孟浔却不要,没等他说完,就伸出手捂住他的薄唇,头头是道:“我当然是有我的打算,我不想浪费人生。” 虽然不是每天都在相处,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他自认也算是了解她,她认定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兰濯风只能随和道:“我来安排,可以吗?” 他虽是问,但是却没有给她驳回的余地。 虽不知道他要怎么安排,孟浔还是乖乖点点头。 - 暑假跟着炎热的夏天一起到来。 放暑假的当天晚上,兰濯风就把她接到了澜山,那夜和每次留宿的往常一样,空气弥漫出腥甜的味道,混杂着麝香气息,孟浔翻身的时候,手恰好碰到那片被水浸湿的地方。 微微有些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处,她的头放在枕头上,堪堪盖住的夏凉被有些微透,露出纤细笔直的双腿,趾头还在打着颤。 不知多久后,有些湿的东西丢在了地上,孟浔匆匆看了眼,就被兰濯风捞起来进了浴室。 洗完澡再出来时,佣人已经悄无声息把床单和卧室内的卫生弄好,看上去和刚进来时没两样。 孟浔无力的躺在床上,兰濯风从背后将她抱起来,下巴蹭了蹭她的颈窝处,嗓音低沉道:“明天回去什么时候出来?” “还不知道,”孟浔也显得比平时更依赖他,转身钻进他的怀里,另只手摸了摸他整齐干净的下巴,却还是能摸出刺手感,“或许早、或许晚。” “哪来的那么多或许?”兰濯风轻笑,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她的做法,把她摸下巴的手放在嘴巴里轻轻的咬了咬,哄她道:“睡吧。” 孟浔就待在他怀里,睁着眼睛,明明很累,却没有一点儿睡意。 第二天,兰濯风将她送上了飞机,峻叔早已买好了头等舱的票。 她这次出行,不像往常一样,什么都自己亲力亲为,行李他拿着、机票他安排好了、她只需要睡到自然醒、,慢悠悠的吃个早餐,飞机何时起飞,也全都是看她什么时候到机场。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倒是忘记了他在香山澳的地位。 他是站在巅峰之上清冷凝白的月。 而她呢?地里脏兮兮,见不得光的老鼠。 孟浔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里忽然有些沉重。 - 回到苏城时已经是下午,孟浔到家,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事灰尘的气味,门把手上都落了灰,像没有任何人居住过的痕迹。 孟浔把行李放回自己的卧室,打开窗户通风,几乎是刚推开窗,风涌进来的那瞬间,手机就立刻响起,像是算准了时间那样,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 孟浔低头看了眼,备注是妈妈。 她接起来,坐在沙发上,轻声道:“妈。” 林秀扇在那边说:“你到家了吗?” 孟浔嗯了声:“明天你能准时去医院体检吗?” “可以,明天我们医院见,” 林秀扇思考再三,还是问了句:“浔浔,你为什么不来这里和妈妈一起住?” “我不是不和你住。”孟浔只说这么说,然后道:“我陪你去检查完,我就要回香山澳了,我在那边找了个兼职,不想浪费时间。” 林秀扇轻叹了口气,道:“明天见面再说吧。” 第二天,孟浔按照时间去了苏城最大的医院,她刚进去就听见林秀扇和主治医生谈话,“你现在心态比以前好多了,积极配合医院,现在就差找到合适的肾脏。” “苦尽甘来嘛,”林秀扇也笑笑,声音带着几分温柔:“这些年多亏了医生。” 孟浔就站在门口,没有抬脚走进去,还需要她进去做什么?林秀扇愿意配合治疗就是最好的,以前她再积极的跟进,但她不配合,也于事无补。 香山浔风 第46节 她转身,想离开,却差点撞上了准备往办公室里走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挡住了孟浔的去路。 孟浔不抬头都能知道是谁,她冷声道:“让让。” “浔浔,不要对爸爸这么凶,”孟诚志低声、一副和善的面孔,道:“我陪你妈妈检查完就要回香山澳,你要一起吗?” 她咬了咬腮边的软肉,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着孟诚志。 “一起回去就不必了,我和你做不到那么和谐相处,我妈不在,你也不要装出这副好心的模样来恶心人。” 孟浔绕过他想离开,刚抬起脚准备走,就听见孟诚志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说服她配合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现在她愿意配合 ,也要尽快找到合适的肾脏,否则前功尽弃。” 林秀扇多一根筋,她不是不知道,愿意配合治疗已经够出乎意料。 孟浔死死咬着腮边的肉没松口,最终只能闭上眼,口水吞咽了下,说:“我知道。” “看你准备离开了,如果你不想见到你妈妈,”孟诚志微微笑,给她递了张纸和笔:“有什么话可以写在纸条上,我帮你传达。” 孟浔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最终伸出手,接过了笔和纸。 片刻后,纸条和笔归还给了孟诚志,随后,她背起书包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林秀扇。 - 孟浔回到家,躺在了床上,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味道。 是尘封已久的地方接触到了新鲜的空气才会散发出来的。 孟浔看着老旧的天花板,听着红色塑料凳上放着的老旧风扇发出吱呀的动静,冷不丁的想起兰濯风。 手机在此刻嗡嗡响起, 孟浔打开一看,是辅导员发来的信息。 【孟浔,你的宿舍申请下来了,记得缴费。】 从那次讨论宿舍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她早已将这件事情忘却,以至于她心里一直以为自己申请不到宿舍,心里做的打算都是去澜山住,辅导员的信息,令她忽然陷入了沉思。 孟浔只能回复辅导员:好。 只是真的要去宿舍住吗? 在没谈论过之前,她是百分百肯定要住宿舍的,但是今天过后,她却不想了。 是为什么不想? 只因为她想对他再好点。 想到这,孟浔主动给兰濯风打了个视频电话。 他很快便接通了,第一句话便是:你妈妈出去了? “为什么这么问?”孟浔眼神微动,不问反答。 “你的隔音不好,你妈妈在,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兰濯风轻笑,这段时间他们都是简讯聊天,没有打过电话,没有通过视频,如今,他为了多与她聊聊天,停下手边的工作,举着视频走到了落地窗那边,道:“怎么觉得你回趟家,有点奇怪。” 孟浔举着视频,窝在被窝里,低声道:“哪里奇怪了?” “不奇怪会打视频给我?”兰濯风浅笑,“好了,言归正传,什么时候回来?” 孟浔握着视频,故意不去看屏幕里他的脸,轻哼了声:“本来是打算后天回去,你这么一说,免得我回去太早你又觉得我奇怪,我还是慢点回去吧。” “孟浔。”自从在一起后,他就很少喊她的全名,亲昵的时候会喊bb猪,后来被她严禁猪这个字后,他便喊的是bb,只是孟浔还是听不惯。 太好,她承受不住。 孟浔看着视频里的兰濯风,只听他用低沉的声音道:“早点回来。” 孟浔眼眸微颤,心动了动。 又听他用温润、沉雅的嗓音,讲了句粤语:“我好挂住你啊,bb。” 我好想你,bb。 孟浔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因为某人的某句话,如此疯狂,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坐在飞回香山澳的飞机上。 就在她挂断电话的那一秒,就那一秒,她毫不犹豫的收拾起了行李。 那是她能做的,最疯狂的事情。 当飞机飞向香山澳的方向时,她心里忽然想,那天他出差,隔着异国他乡,听见她的怯怯思念,是不是也是如此疯狂的回到安妮那,献上一束玫瑰花? 只是因为想念,而已。 如今的她也是。 只是她想起什么,又忽然自嘲一笑。 抵达香山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打车去了澜山,但的士却不能上山,只因为过了弯口就是属于兰家人的地皮,这里不能擅自驱车上去。 难怪她平时打不到车,孟浔心里如此想,给了的士费下了车。 的士师傅收了钱就马不停蹄驱车离开,不敢八卦问些什么,更不敢去看孟浔的脸,她打车到这里,绝非不认路,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能和兰家扯上关系的人,他们都敬而远之。 不求认识,只求别惹祸上身。 的士师傅放她下来的地方,距离澜山的内宅还需要步行一个小时,一路都是蜿蜒的山路,孟浔挂断电话后,饭也没吃、水也没喝,一腔热血奔赴香山澳,现在早已饥肠辘辘,她干脆拖着行李箱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好在这里没有任何的私家车上来,安安静静的,也不妨碍她刷手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已经没电了。 孟浔后悔早该走一个小时上去上面,而不是现在在这里如此被动,就在她懊悔时,笔直的两道车灯射过来,将这片山路照到恍如白昼。 孟浔抬起手背,遮住这道强烈的光芒。 坐在后排的兰濯风穿着西装马甲、眉眼间都是倦色,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淡漠,见峻叔便把车停下,他眉头蹙起,头也没抬问:“怎么了?” “三少,那人,好像孟小姐。” 几乎是峻叔刚说完,兰濯风就抬起头往前望去。 少女屈膝坐在石头上,早已留长的头发半垂下来,半散落在背后,白皙透亮的鹅蛋脸,杏眼微眯,秀气的眉头蹙起,俨然是被灯光刺到。 下一秒,兰濯风从恍惚中回神,立刻推门而出,峻叔及时把灯给熄灭。 孟浔的眼睛被刺的难受,灯熄灭的同时,兰濯风也快步来到了身边,他深邃眼眸带着零碎的笑意,薄唇微勾,没等她先开口,他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道:“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 他抱着她,男人的冷香将她包围,鼻息间全是他好闻的味道,他抱还不够,下巴蹭着她的脸颊,身/体贴/在一块,让她感受到了强有力的心跳。 孟浔也顾不得眼睛的酸胀,伸出手回以拥抱,学他那天突然出现在安妮那里时的话:“明明知道你挂住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峻叔坐在车上目睹了他们相拥,以至于后来,他再也没见过三少有此时此刻的笑容。 - 那天晚上,孟浔记忆犹新,他拉着她没有半刻清闲。 好像要把那几天欠的统统补上。 最后关/头时,孟浔忽然在他耳边说:“我申请到了宿舍。” 兰濯风腰背后的肌肉忽然明显了些,是因为有些力量在输出。 过了会儿,他吻了吻她湿了的头发,握着她的手,浅笑着猜她的心事:“所以忽然回来,是因为要住宿舍,先来安慰安慰我是吗?” “三哥就是这么想我的?”孟浔心跳很快,可见累的。 她这么说,兰濯风也懂了,抱着她去了浴室,那整晚里,他都笑着,意气风发。 虽然决定在澜山居住,但孟浔申请了宿舍还是需要缴纳宿舍费,她有些肉疼,转完钱后就看见兰濯风拿了份合同出来。 孟浔问这是什么? “你不是要兼职吗?”他拿起火柴盒点燃了根烟,烟雾缭绕,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遮住,“公司缺个葡语翻译助理。” 拿兰濯风的话来说,刚好如了她想学葡语的愿望。 只是堂堂mistralis集团,怎么可能会缺翻译助理这个岗位。 孟浔翻了翻合同,给出的薪资是正常合理的,但还是高出正常员工,孟浔把这个地方划出来,道:“你把这里改掉,薪资降到正常,我就去。” 她已经破格去了他公司当翻译助理,不能再破格拿高工资了,她心里过意不去。 她认真起来正经说事的样子很严肃,颇有种公事公办的领导范儿,和刚刚是完全两个性格。 没见过有人要求拿少点钱,更没见过有人这样吩咐他。 素来都是他高高在上吩咐别人,可她这样,他偏偏就是纵着、惯着、没有一点儿不悦,吸了口烟,把烟灰抖了抖,随后浅浅笑道:“好的,孟小姐。” 孟浔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却又开心自己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正经的工作。 于是第二天,孟浔就跟着兰濯风去了mistralis集团。 去公司路上,峻叔需要用ipad汇报今日行程,所以是另一位司机在开车,峻叔坐在副驾,时不时扭头回来,听了一路的公事汇报,孟浔问:“你每天都这么忙吗?” 兰濯风轻笑:“现在还闲一点。” “为什么?”孟浔好奇。 “因为要拍拖。” 兰濯风说完,嘴角微微勾起,深邃的眼眸碎了零星的笑意,格外好看。 拍拖就是谈恋爱的意思。 孟浔有些不好意思,扭头不理他。 峻叔也笑了,然后又说起了公事:“最后一轮竞标会,是在早上十点。最后两位是启胜和荣和集团,没想到启胜居然这么厉害,还没站稳脚跟就能拿下大项目。” 孟浔自始至终都看着窗外的风景。 仿佛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孟浔去到mistralis集团, 是峻叔安排着到的工位。 峻叔常年在兰濯风的身边,在集团内,他的话就是兰濯风的话。 如今, 他带着和兰濯风带着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 就是他对着孟浔也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除了兰濯风, 他对谁如此客气过, 一口一句孟小姐, 虽不谄媚,但却十分的尊敬。 香山浔风 第47节 这尊敬的样子, 峻叔只对兰总这样过。 能入mistralis集团的人,早在内卷中练就了双火眼金睛,都是人精, 加上最近香山澳上上下下满是兰总谈了个大学生的绯闻。 眼前这个女生, 未施粉黛却白皙透亮的皮肤,鹅蛋脸、扇形眼皮杏眼,鼻骨翘挺,樱桃口,长发一半挽起来, 另一半垂下,颇有种古典美人林下风韵的感觉。 孟浔和峻叔道了谢, 然后坐在工位上开始忙碌, 可一整个上午,孟浔都没有一点活干。 起初孟浔还觉得是清闲,没什么需要翻译的, 就是办公氛围有点压抑,没人说一句话。 直到午餐饭点时, 从不踏入员工办公区的兰濯风忽然出现,他穿着灰色西服马甲,应该是早上竞标会议刚结束,他的发型也没有像平时那么随性,全部往后梳,俊美无俦的面上一如既往的淡漠,手上还夹着烟,吸了口,边走,边随手丢进就近的垃圾桶。 他完全不顾众人八卦、好奇、探究的目光,走到了孟浔的工位,执起她的手,在孟浔呆愣的表情下,嗓音温润,浅笑问:“辛苦了,饿了没?” 众人心里一整个震惊住:她辛苦什么? 一早上整个办公区都安安静静的,生怕得罪这位未来的老板娘,谁都不敢喘大气,平时吵吵闹闹的办公区,现在谁都不敢说多一句话,连谈公事都是低声的。 到了饭点,素来不喜欢踏入办公区、高管们口中不敢得罪,不好相处、不苟言笑的兰总,亲自来接吃饭,这等待遇,还能算的上辛苦,那他们这群牛马算什么? 这一层办公区,就近的就百来号人,尽管现在各个都装作很忙的样子,但是人都是好奇宝宝,哪里能真的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孟浔脸色微红,轻拍掉他的手。 却又被他反握住,随后被他微微用力拉起来,她只能跟着他一起走。 待他们离开后,办公区瞬间炸锅。 【看到没有?刚刚孟小姐还打了兰总的手!】 【太牛逼了!我居然有天能这么近距离的看见兰总,我靠了真的帅!帅炸了!】 【没想到兰总的女朋友看上去这么小!这么好看!这么纯!年龄差的恋爱,真的好磕!】 这些都是员工们私下在群里发的,孟浔被兰濯风牵着往里走,对里面的事情完全不知情。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顶层办公室。上次来都是差不多一年前的时候,依旧是中式古典装修,只是喷泉的地方和养绿植的地方换了位置,和记忆中不大一样。 兰濯风解释这是流年方位。 孟浔觉得太复杂了,干脆不去问,与此同时,男秘书把丰盛的午餐摆出来,桌面瞬间布满了美食。峻叔拿着文件给兰濯风签字。 上面是竞标成功的合同书。 孟浔余光望去,上面写着:启胜地产。 孟浔默不作声的收回视线,见峻叔拿走合同,才轻声道:“三哥,你以后不要去找我了。” 兰濯风掀起眼眸,盯着她好一会儿,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却听到她认真的解释:“你这样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就没人敢让我做事,我也学不到东西,那还不如在别的地方上班。” 孟浔这话说的头头是道,但的确不无道理。 峻叔倒是已经习惯了,倒是男秘书,面上不显,其实内心却已天翻地覆,让兰总不要去找她,这已经让他震惊、敢用不在这里上班威胁兰总,才是真的令他咋舌。 听出她是真心实意想学东西,她在这些事上,倒是不愿意退步。 兰濯风只能顺从她,举起手,无奈道:“绝不再犯。” 孟浔这才作罢,随后又道:“那麻烦三哥下午让峻叔去说说,让他们给我资料翻译。” 她想趁着暑假,把自己的葡语提升一点,否则她完全没必要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里。 谈恋爱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青春里,学习是最重要的事情。 “就这么想学?” 兰濯风靠在沙发上,看着孟浔。 孟浔点点头:“学习是件能够令人快乐的事情。” 对于孟浔而言,她的出路只有学习。但对于兰双而言,学习只是她生活的小部分而已。比如现在,她们虽然年龄相差不大,但是她早已留学回来,眼界、知识、比她丰厚多了。 兰濯风沉思片刻,伸出手揉揉孟浔的头发,眼神里是宠溺,道:“好。” 男秘书和峻叔悄无声息退出去,在门口时男秘书松了口气,扭头低声问道:“特助,兰总对女朋友,一直都这么宠的吗?” 峻叔给了男秘书一记眼风,仿佛在说:你是呆腻了,敢八卦兰总。 男秘书一溜烟就跑了。 从那天开始,孟浔的桌面上总是多了很多翻译资料,葡语翻译经理应该是受了峻叔的指点,常常会特意过来教孟浔,不过半个月功夫,孟浔的葡语已经提升了一个度。 偶尔她会调皮,下班就开始和兰濯风用葡语对话。 他也每次都耐心回复,没有一点儿不耐,反倒还会揪出她不对的地方,进行讲解。 在她要学习的这件事上,他总是慷慨解囊,对她有求必应。 虽然偶尔也需要某些事情作为回报,但是这份回报最后的付出者,还是兰濯风。 - 暑假的后半月,兰濯风临时去国外出差,连续几天他们都在线上聊天。 有时候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办公,有时候她学习葡语,各自忙碌。 那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孟浔接到了兰双的电话。 “好人,你下班了吗,我在公司门口。” 兰双咋咋呼呼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孟浔发现自己的确是有段时间没有见着她。 于是立刻收拾东西,准点背着包就下班。 孟浔刚走到地下车库,兰双就发动车子,揶揄道:“和我三哥共事感觉怎么样?” 不去理她开这种玩笑,孟浔乖乖系好安全带,扭头看开车的兰双,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他和你说的吗?” “哪里还需要三哥和我说,mistralis的公司群我潜伏了好久,那天我看见她们在群里讨论你去了公司,大家都在说你和三哥的办公室恋情,”兰双心直口快,没有思考就说了:“而且mistralis内部传的沸沸扬扬,家里也知道了,特别是我奶奶,在港城那边都快气疯了,前几天还打了电话给我哥哥,两人又大吵了一架。” 兰双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旋即又给自己找补:“不过我三哥说了,这是他自己的公司,又不是靠兰家的,所以不关我奶奶事。” 没想到她出现在mistralis还会引发兰家的人争吵,孟浔低眸,瞬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你别担心,我奶奶手还伸不到那么长,”兰双说完,转移话题道:“我们去吃火锅吧。” 兰双今天开的是敞篷车,落日余晖的风吹过,孟浔的发丝被吹起,她一边把头发撩到耳后,一边很轻的语气,仿佛置身事外的淡雅,“你奶奶应该还在物色他的未婚妻吧?” 兰双睨了眼孟浔,见她始终如一淡然,好似真的只是随口问,她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 老太太怎么可能会因为兰濯风的一句话就停止给他介绍结婚对象,他越是表现出要和她在一起,老太太那边就越是心急,心急下,肯定是会比以前介绍的更勤快。 兰双把车速降下,安慰孟浔说:“不用去在意,这件事情也不是老太太说了算,我爸爸妈妈还不知道这件事,或许他们会支持三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孟浔抿了抿唇,揪着安全带,如实道:“比起这个我们能不能有以后,我比较想知道,老太太给他挑选的女生长什么样?” 恰好是红灯,兰双停下来仔细看孟浔的眼睛。 她不得不承认,孟浔真的很聪明。 片刻后,兰双耸耸肩道:“你怎么知道老太太已经定了?”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介绍的多了,见兰濯风还是不理会她,老太太就会立刻选定差不多合适的,以有婚约在身为由,阻止孟浔和兰濯风在一起。 一路无话,直到到了餐厅落座后,孟浔才忽然轻声问道:“能不能给我看看照片?” 兰双犹豫半天,还是拿出了手机,翻出了张照片。 “她没你好看。”兰双给手机之前,还不忘实话实说道:“而且三哥一直不理老太太,上次回他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不会在这件事上妥协的。” 人的美不是按照五官来定义的,老太太看中她也有看中的理由、其中家世,不能说门当户对,但至少是能配的上的。 孟浔接过照片,低眸看了眼,照片里的女生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那张富贵脸上洋溢着开朗的笑容,一看就是哪位人家的千金小姐。 “她也是在香山澳?”孟浔把手机还给兰双:“她很漂亮。” “不是,她家在港城,老太太的牌友的孙女,”兰双盯着孟浔看了好一会儿,见她面色如常,云淡风轻,这才发出惊叹:“不是吧,你都不吃醋的吗?” 吃醋?是很酸、很胀、很无力、喉咙发干的这种感受吗? 孟浔握着可乐吸了两口,冰凉的感觉滑落喉咙,将这种滋味掩盖下去。 轻声道:“为什么要吃醋?” “你们在一起,吃醋不是很正常嘛?”兰双说完,话锋一转,倏地又松了口气:“算了,你不吃醋不难受也好,我还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才会趁着兰濯风出差,来找孟浔放松。 没想到她根本不需要开导,她似乎很拿得起,放得下。 孟浔咬着可乐的吸管,那修剪干净圆润的粉色指甲盖扣着易拉罐的瓶身,轻声道:“兰双,我从来没幻想过他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回到澜山时,孟浔和兰濯风视频完就睡觉了,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感受着枕头上独属于兰濯风身上冷香的味道,孟浔将枕头抱起来,像抱着他那样,枕头染了层湿意,她脑海中忽然回想起,兰双送她回来时说的话。 当时夜色渐晚,兰双憋了整晚,还是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既然没有做好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打算,为何要在一起? 孟浔垂眸,忽而又抬起头,看着兰双,道:“我是爱他的,但他是自由的。” “不要告诉他。”孟浔叮嘱。 - 周六早上,孟浔不想自己闷在澜山,趁着兰濯风还没回来去了趟安妮那。 她在帮安妮浇花,却魂不守舍。 安妮递了杯花茶给孟浔,低声问:“亲爱的,怎么了?” 孟浔低声说没事* ,接过了花茶,坐在了秋千上。 安妮穿着花匠的水鞋,系着花边围裙,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声音隔着花园传来:“是因为keith的奶奶吗?我听说她给keith找了个她心仪的对象。” 从昨天开始,她就无法做到真的平静,那个女生的面容,一直浮现在脑海里。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那种洒脱,只会让她的难受加重。 “安妮也知道了吗?” “有听说。” 香山浔风 第48节 安妮摘了一束玫瑰花递给孟浔,很温柔的笑笑:“人的一生会出现很多突如其来的意外,你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就不要去想那么多。” “相信keith。” 孟浔接过那束玫瑰,其实她不是不相信兰濯风,而正是因为相信,才会如此沉闷。 很奇妙,孟浔对任何人都没有过这样的信任。 她信他,很简单的,很单纯的,就是相信。 正是因为这份信任,她才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 孟浔低头轻轻嗅了嗅玫瑰花的香气。 轻声道:“安妮,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坏人。” 安妮边浇花边随口开解道:“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一生善良。对得起自己就好了。” - 兰濯风回来的那天是周一晚上,比他们视频里的预期早了两天。 夜色浓浓、罗汉松仿佛飘在半空、只剩下灯笼映照在地上的光圈。 月光高悬挂在天上,男人从车上下来,长身而立在暮色里,微长的发丝有些凌乱,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向门口那抹倩影,尽管满脸倦意,风尘仆仆,但见到孟浔站在门口探头张望的那一瞬间,他嘴角掀起一抹笑。 峻叔站在原地,明知故说道:“孟小姐在等你。” “我知道,”他把手臂上的西服递给峻叔,朝孟浔走去。 峻叔看着他上前,把孟浔抱起来,他们很亲热的拥吻,仿佛在用身体诉说思念。 他知道这次行程兰濯风是赶着的。 希望孟小姐明白三少的用心。 峻叔转身离开。 孟浔和兰濯风吻的难舍难分,从玄关吻到客厅,她赤着脚踩在他的皮鞋上,任由他带着她辗转,客厅内的灯光只留下玄关那一盏,孟浔勾着他的脖颈。 兰濯风吻着的空挡还不忘低声道:“今天那么热情?” “想我了吗?”他说话时,带着淡淡的烟草香,是好闻的尼古丁加薄荷的味道,低沉撩人的嗓音,让她稍稍用力地咬了咬他的下巴,却带动他的疯狂。 她不回答,但是他有些胡茬上的牙印,是她的证明。 兰濯风把她的睡/衣系/带解/开,衣服/掉在地/上,他眼神微暗。 他随手拿了餐厅上发光的蜡烛,靠近她,照亮她。 孟浔低头,露出的羞涩,与身上这身装/扮完全相反。 “穿来哄我的?” 他表面风轻云淡,但是却很受用,因为刚说完,他的大手靠近她,刺啦一声,撕了个稀碎。 连着一周没见面,他们的思念早已用身体阐述。 言语无法抵达的地方,身体、行动、会替他们表达。 那天晚上,客厅、厨房、旋转楼梯、甚至能望见后院的那扇落地窗上,都有他们的身影。 深夜时,她赖在他怀里,索取温暖似得。 她问:“怎么提前回来了?” 兰濯风拍着她的背,“想你了。” 孟浔信以为真。 第二天上午,孟浔腰酸背痛,不得已在最后一天请了个假。下午去了趟mistralis办理了暑期离职的证明,拿到了暑期工资。 当天下午,孟浔去了顶层,亮出工资卡,得意洋洋的想请兰濯风吃晚餐。 他当时坐在办公桌前忙着公事,闻言,毫不犹豫盖上电脑,拿起外套就走。 孟浔张了张嘴,不可思议:“你都不绅士的拒绝一下?” 兰濯风边换衬衫边温声道:“难得孟小姐请客,我总不能推辞。” 孟浔睨了兰濯风一眼他总是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些话。 直到上了车,孟浔才发现,根本不需要她请客,他早已安排了晚餐。 “说好我请客的。” “我哪里舍得花你的钱?” 兰濯风揽着她的腰往里面走,这里是吃西餐的地方,孟浔看了眼这里的格调,偏黑色玫瑰系列,她因为上班,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吊带上衣,一副大学生的标准打扮。 “你应该早点和我说,我穿的正式点。” “现在已经够正式了,”兰濯风贴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调道:“晚上可以再穿的正式点,昨天秘书,今天可以是护士——” 孟浔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说他几句,就看见他带着她去到的位置已经坐了另一个女人。 孟浔见过她的,就在兰双的照片上。 是老太太钟意的那位。 孟浔抬眸看向兰濯风,眼神里是探究和不解。 他似乎并未看见她的眼神,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拉开凳子绅士的安排她入座,随后坐在她的身侧,嗓音低沉道:“秦小姐,久等了。” 他的手自始至终搭在孟浔的椅背上,像宣示主权那样,又像是告知:“这位是我的女朋友,孟浔。” 秦画握着水杯,面色时红时白,想发作,却又极力忍着。 从她知道老太太打算让她和兰濯风结婚时,她的心已经飘到了千万里外,她迫不及待,蠢蠢欲动,甚至去找老太太,想着他不回来港城,那她就去香山澳。 只是比她行动先的是。前天他打来电话,约她见面,她开心的不行,以为是熬出头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带着老太太口中不满意的大学生出现。 秦画还能说什么? 那些满腔肺腑的深情言论,和扮演出来的温柔懂事乖巧,都在兰濯风视而不见、毫不在意里烟消云散,他带着孟浔出现,就是告诉她,他与她无可能。 老太太她不敢惹,兰濯风她更不敢。 她握着水杯,嘴巴抖了抖,哪怕不爽,却只能硬着头皮问好,道:“三少,孟小姐。” 西餐注定是没吃,秦画识趣的找了个适当的借口离开:“就不打扰三少和孟小姐的约会,如果有去港城,一定让我来做东。” 秦画到底是个聪明人,这句话一出,表示自己会退出,顺势把这种尴尬转化成对她有利的局面,兰濯风这样做,老太太反倒欠了秦画一个情。 秦画离开后,西餐厅响起音乐,温柔的歌曲传入耳朵。 孟浔看着兰濯风,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低声道:“三哥,你怎么带我见她?” 是从兰双那里知道了什么吗? 孟浔有些紧张。 “为什么知道了这些事情,不开心也不和我说?”兰濯风温声道,“还好安妮告诉我了。” “所以你提前回来了,是吗?” 因为这件事,因为她不开心。他比预期提前回来。 “我总不能,明知你不开心,还心无旁骛的处理工作。” 他这话说的,就像是她的情绪胜过一切。 明明她没什么值得的地方。 “可是你这样,老太太会生气。” 孟浔咬了咬腮边的软肉,她也会觉得压力倍增。 “她是她,你无需顾她感受,”兰濯风握住孟浔的手,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沉声道:“让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是我的疏忽。” 孟浔面不改色的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 兰濯风看着她,眉眼温润笑笑。等着她即将开口的话。 那份感动被她强压下去,她此刻心里乱成一团。 他越是简单、越是澄澈、越是干净,她便越觉得自己肮脏、压抑、煎熬。 她轻轻的开口,好轻、小心翼翼的说:“三哥,我——”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她极力把情绪压制, 眼神里千丝万缕的情绪,压抑、煎熬。 却唯独没有一点儿开心。 孟浔咬了咬唇,心里像是被锤了一下那样, 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轻声问:“如果有一天, 你发现我不是那么好,你会不会, 后悔做的这一切?” 后悔曾经对她那么好。后悔现在做的这一切, 因为她心情稍微有些低沉, 就能够及时赶回来,他对她的这些好, 她都怕有朝一日会成为心里的刺。 兰濯风眯了眯眼,倏地轻笑道:“怎么这么问?” 孟浔没有得到他的正面回答,也不好意思追着要一个答案, 轻笑道:“就是突发奇想, 怕万一有一天你觉得我不好——” “不会,”兰濯风打断她:“如果有这一天,也是我的疏忽。” 孟浔端起果汁抿了口,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润了润嗓子道:“三哥, 后天就开学了。” 兰濯风安静的等着她的下半句。 “我这段会很忙,可能不能不能住在澜山了。”孟浔抓着兰濯风的手, 在他的掌心里勾了勾, 然后在他越来越具有沉默的眼神里,低声道:“忙完就回来。” 只是兰濯风依旧有些不悦,但却并未再说些什么, 沉默片刻后又道:“周末呢?” 孟浔没有多加思考,很随意的说:“周末可以。” 他极淡的点点头, 似乎默认了。 - 之后几个周末,孟浔和兰濯风似往常那样相处。没有丝毫不对劲,但直到开学的第四个周日时,孟浔起来后就收拾东西。 兰濯风从书房出来,手上端着质地上好的白瓷杯,杯子里泡着茶水,看见这一幕,抬起的脚落下,干脆倚靠在门框处,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长长了的头发垂在半空,细腰弯下,其实不过几件衣服,可她修长的手指,一件一件的叠着,有种温柔安静、岁月静好的感觉。 香山浔风 第49节 孟浔收拾完衣服后拉起拉链,转身才看见兰濯风。 她笑了,上前走到兰濯风身边:“你怎么不出声?” 他没有回应,单手拥着她的细腰,另只手捧着茶,带着她一道往卧室走,“为什么每次都只带两件衣服?”她好像没那么多行李,简单到每次都是那几件,周五换、周六换、周天就穿周五洗干净的那件,不会再多一件,来几天带几件。 这半年多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每次都是这样,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孟浔握着袋子的手收紧,这是她的习惯,好像从第一周在他这里过夜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 当时的想法是:她不知道他的新鲜感什么时候过去,更不知道住进来会变成怎么样,所以她拿了简单的行李,也有说走就走的潇洒。 直到现在,她也是如此。 行李太多是累赘,她不想让行李成为自己的拖油瓶。 孟浔自然是不会这样说,这样的话语很伤人,还是个对你特别好的人的心。 “房间里不是还有很多吗?”孟浔找的借口很不完美,房间里的那些衣服的确是她的,是他每个季节都让sa把当季的新品女装根据孟浔的尺码送来,但是直到现在,四季更迭了一次,里面的衣服,吊牌都没有拆过一件。 她根本没穿。 可能是孟浔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有些理亏,说完后就在兰濯风的脸上献上了个简单的吻,似哄道:“我要回学校了,三哥,下周见。” 兰濯风眼眸微动,“那么快?” “不快,明天要上课。” 兰濯风看着她的那双眼睛,企图从里面感受到点别的东西,随后他褐色的眸子微微暗下去,像微弱的火苗被熄灭那样,俊美无俦的脸庞划过抹无奈的笑,道:“今晚真不留下来?”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孟浔轻笑:“三哥好像很执意。” 兰濯风轻笑,拍了拍她的屁/股,随口道:“想让你多住一晚而已,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他端起水杯,道:“今天让峻叔送你去学校,好吗?” 往日都是他送,他今天特意这么说,她却依旧是爽快答应。 见她提着小袋子即将离开主卧, 兰濯风抿了口茶,把瓷白茶杯放在桌面,及时开口道:“我送你吧?” 孟浔站在原地,杏眼微动。 还在消化他情绪跌宕起伏的的时候,男人高大的身影靠近,虽是疑问句,但大手却覆盖在她的肩膀处,却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直到孟浔下了车回了a大,兰濯风却始终没有开口让峻叔驱车离开。 劳斯莱斯的后车窗降下,兰濯风坐在后排,微长的头发松散向后梳,深邃的褐色眸子,瞳孔里是孟浔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手搭在窗沿上,夏季闷热的风吹来将他手中的烟吹得愈发猩红。 峻叔从后视镜看了眼,收回视线,语气轻松道:“三少,孟小姐可能是学业比较繁忙。” 兰濯风抬起手,浅淡的吸了口烟,烟雾从薄唇里吐出,双眸神色莫辩,许久后,才听他淡声道:“连你都记得。” 她却记不得。 看来真的被他猜中了,只是心有些惊,他没想过,三少有天也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愁心。 “濯风,”峻叔还是开了口:“你不应该拘泥于这些小事。” 尽管孟小姐忘记了,他也不能如此,那情绪跌宕起伏的厉害,早已失了身为兰家人应该有的体面,为了件小事,翻来覆去的想,算什么? “峻叔,你误会了,”兰濯风夹着烟的手揉了揉眉心,是了,他不止一次在心里唾弃自己内心何时变得如此敏感,的确是件小事,往日他都没有什么想法。 而且,她忘了就忘了,他为何要为难自己的心,也对她在无形中施加了压力:“明天继续忙吧。” 本以为她会请假,却没想到,她压根忘记了。 他怨自己的扭捏,怨她的洒脱。 但他发誓他从未想过,他对她如此好,她为何不对他好点,只是人正常会有的失落罢了。 矛盾的思绪。 - 兰濯风真的就照旧忙碌,周一醒来手机也空空的,没有收到孟浔类似生日祝福的简讯,反倒收到了一套:【我今天很忙,恐怕无法及时回复,请给我留言。】 此后再无消息。 兰濯风把手机摁灭,忽而又拿起手机,回复:【再忙记得吃饭,空了复我。】 孟浔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商场里游荡,她鼓起勇气走进了一家奢侈品店。 夜晚十一点,澜山上的月光照下来,将山路照亮。加长版劳斯莱斯在蜿蜒的山路行驶,车灯像太阳那样刺眼,晚风吹过,把排排的罗汉松吹的微微晃动。 车子停在院落门口,峻叔从主驾驶下来,扣好自己的西服,替兰濯风开了后排车门。 兰濯风下了车,峻叔道:“生日快乐,濯风。” 兰濯风夹着烟的手拍了拍峻叔的大臂,沉声道:“心领了。” 他抬脚往里走,如往常那样。 心情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他推门而入,随着他抬脚进入的动作,屋内瞬间响起生日快乐的祝福歌曲。 兰濯风顿住,放眼望去,整屋的蜡烛,像银河和星光。 发光的烛火,满屋子的气球,桌上的手工特色蛋糕,无一不在告诉他,制造这一切主人的良苦用心。 整个家里不再是沉冷威严的中式风格,而是手工气球吹满的生日快乐,满屋子的气球,布满了温馨,这种惊喜是出乎意料的,因为他根本没想过她会如此。 与此同时,孟浔扎起马尾,腰间系着围裙,端着一个大碗走出来,站在餐厅门口,在烛光下莞尔微笑道:“欢迎寿星回家。” 他一直以为她是忘记了,没放在心上,但眼前的一幕,她在用心对待他。 这种被人制造惊喜的感觉很陌生,不再是一板一眼告诉他,兰家人身居高位,就是应该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注意到不能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不能轻易让人猜出喜怒哀乐。 但此刻,他的心理、情感、得到了满足。 兰濯风将西服随手搭在玄关处的柜子上,鞋子也不换,径直朝着孟浔走去。 看他步伐坚定,越走越近,孟浔举着面,献宝似得,“三哥、长寿面——” 但他的注意力并不是面,而是伸出手,直接捧起她的脸颊,把那些话,祝福的、误会的、全都化在唇齿间,他真是该死、不知好歹、误会她的心。 一吻在缠绵中结束,在依依不舍中分开。 孟浔眼角勾丝,双眼水雾朦胧,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却感受到了他的那份从眼神里传出来的感谢、感动。 果然,他开口说谢谢。 她轻笑而过,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感谢? 明明他为她做的事情才算的上多。 她没有忘记他的生日,甚至早早的开始准备,蛋糕、长寿面,还有那奢侈品的钱包。 当他拿到那份沉甸甸的礼物时,喉结咽动,好轻的问道:“暑期工的钱,对吗?” 所以那么想在暑假兼职,就是为了给他买这个钱包? 换句话说,她早就在计划他的生日,在暑假前。 孟浔不得不承认他有双不动声色就能看穿人心的本事。 她只把钱包塞到他手里,强迫他收下,“钱刚刚好,我不希望送你东西,你还要为我而担心。”其实这种滋味是不舒服的,她送他礼物,而他却担心的是会否给她造成压力。 她既然买了,她便不会去给自己造成压力。 孟浔暑期工的工资多少,兰濯风心里有数,这个牌子的钱包是多少,他大抵也有数,只怕她是拿了暑期工的钱,还自讨腰包。 “三哥,你会用这个钱包吗?”孟浔问他,看似转移话题,实则是真心询问,早在她买的时候,就已经犹豫不决,他这个身份地位的人,会看上这个小小的钱包吗? 而且他出门,什么时候需要自己亲自带钱。 她怕送了他用不上,更怕送了他用得上却不用。 身份地位不对等的关系上,送个礼物都是犹豫不决的。 好在他很珍惜似的,握着钱包,沉声道:“自然会。” 那便好,不枉费她这几个月的计划和想法。 “你开心吗?三哥。” “你说呢?” 她明知故问,明明他嘴角的笑都没有下来过。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他还是如实把心里想法告知她。 “我怎么会忘记。”她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和他说话:“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会记得。” 明明是情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变了味道。 兰濯风修长的手指在摩挲着她的脸颊,那暧昧的游走,指尖的缱绻,无一不在诉说爱意,“bb,我——” 俊美的脸庞,薄唇微启,似乎是感受到他想要说的话,她心跳的快,及时的捂住了他的嘴,轻而又轻的告诉他:“三哥,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觉得什么。” 也不是让你必须更爱我,对我更好。 而是简单的,只是为了想对你好。 就这么简单,如此而已。 他们看着彼此,那些话都藏在眼里。 后来那晚,兰濯风把面和蛋糕吃完,孟浔还想回学校,却被兰濯风抓住了手腕,缠绵了整夜。 孟浔累得气喘吁吁,听见兰濯风在她身/上趴着咬耳朵,说:“从明天开始,搬回澜山可以吗?” 其实她从未说过不搬回来。只是开学前的确忙,加上她计划惊喜不能当面计划,快递这些都要买到宿舍,所以只能住在宿舍里,这样方便她布置。 但是孟浔还是乖乖点头,她制造了惊喜,又乖得不行,累的气喘吁吁还不忘看着时间。 折腾了一晚上,其实已经跳过了十二点,她气的锤床单。她鲜少有如此幼稚的时候,锤完后又坐起来,突然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额头献上个吻。 “三哥,生日快乐,27岁,我依然希望你得偿所愿。” 兰濯风被她的前后不过两三秒的动作给逗笑了,鲜少见她如此幼稚的那面。 他轻笑,心中仿佛被戳了个柔软的口子。抱起她的细腰,轻声说:“不要在意十二点,我们不会分开。” 所以有很多个明天,很多个十二点。 我们不会分开? 香山浔风 第50节 这是一个很郑重的承诺。 孟浔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处,鼻子轻吸慢呼。 卧室暖黄的灯光下,少女依偎在高大男人的怀里,眼神清明,情绪莫辨。 她不应,也不拒绝。 - 孟浔周二只有下午有课,一觉醒来,全是兰双发来的消息。 孟浔睡得迷迷糊糊点开兰双截图的照片,里面是兰濯风的朋友圈。 ——【小朋友制造的生日惊喜。】 附赠是一个钱包,还有她做的蛋糕,长寿面。 孟浔瞬间就清醒了,坐直起身,仔细的打开朋友圈看。 兰双的信息让她看到了重点 ——【三哥生日你给他制造了惊喜我也要!】 ——【你知道你送这个礼物给三哥,品牌方的股票今天涨了多少吗?】 ——【三哥这样发,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 孟浔没想到只是在能力范围内随手送的礼物,兰濯风发了个朋友圈就能令股票大涨,他的影响力远不止在香山澳那么简单。 兰双最后发的那句,令孟浔握着手机的手收紧,全天下都知道了,那港城那边也知道了吗? 孟浔立刻把朋友圈的截图发给兰濯风。 【你怎么发了呀?】 还是凌晨三点多发的,三点多,她早就睡得昏昏沉沉。 她问完就放下手机去浴室洗漱,腿间的酸胀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昨晚的疯狂。 她甚至体会到了新的感受。 没想到舌头的用处也那么大——孟浔及时打断自己的回忆,把满是泡泡的水吐出来。 再次出来时,手机已经多了一条未看简讯。 【记录幸福。】 发朋友圈是记录幸福,孟浔忽然发现,自己还从未发过关于他的。 哪怕他为她做过再多。 是因为她感觉不幸福吗?不是的。 而是因为她怕记得太清楚,时过境迁之后,现在幸福的滋味会变成双倍的痛苦,在漫长的人生中痛苦度过。 - 经过兰双这么一说,加上那天兰濯风出差回来后,秦画的那顿不欢而散的晚餐,尽管孟浔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港城那边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没想到,来的比预期的晚很多。 大二中旬的时候,兰濯风出了趟差,孟浔干脆没去澜山,就在宿舍住了。 周五那天,孟浔准备出发去安妮家。 但没想到刚出校门口的时候,一辆豪车就停在了她的面前,嚣张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打开后排车门,道:“孟小姐,老太太请你喝杯下午茶。” 孟浔看向后排,那里空无一人。 “老太太在宅里等你。” 司机解释:“她说,请您务必赴约。” 她早猜到这一天,今天不去,就是明天去。 孟浔弯腰进了车里。 - 来到老太太在香山澳的老宅,和澜山对比起来,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有些老旧。 但不是破旧,不管是树木还是道路,而是一种沉寂已久的威严,踏入后都有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感觉。 这就是兰濯风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吗? 那么美,有院落宅子,也有小桥流水,背山靠海。 和她比起来,她从小生活的地方显得寒酸又磕碜。 年久失修的老旧楼房。 隔音不好的房间,风扇吱吱响都能听见声音。 管家带着路,走了好远好远,脚后跟都磨破了皮,才远远望见中式宅院。 孟浔深吸口气,咬着牙,终于走到了院落里面。 见到了老太太。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进去后才别有洞天, 整屋都是用木头制作的高级中式宅院。茶香味徐徐飘出来,后院的树叶在晃动,还有前院溪水流的声音, 随和又宁静。 老太太穿着黑色的旗袍, 就坐在中式木沙发上,身边空无一人, 她端着青花瓷的杯子, 浅浅的抿了口茶。 她把茶放下, 指了指对面的那个位置,“坐吧。” 孟浔就坐在老太太的对面。 她脊背素来直挺, 下巴微微抬起,虽生在寒舍,但性子和气质却没有一点小家子样, 哪怕面对老太太, 她也能做到不卑不亢,视线也没有躲闪,明知她在看,任由她看,她不吱声。 “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 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除了濯风,我想不到其他事。” 她倒是个聪明人。 “那我就开门见山说了, ”老太太摸着手上的晶莹透亮、价值连城的翡翠玉镯, 道:“不管你们感情好不好,他为了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同意你们的在一起。” 孟浔就这样安静的听她讲。 她列举了一切地位悬殊的差别。 孟浔大抵听出来了。老太太的话里无非就是要求分手。而且是立刻马上分手。 “我说了那么多, 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我不会让你在香山澳待下去。” 这句话不是威胁是什么? 不要让孟浔在香山澳待下去, 这的确是老太太能做出来的事情,她的人脉、资源、对付她就像是对付蚂蚁一样简单。 但是孟浔根本没有露怯,彼此安静的对视,过了很久后,孟浔忽然开了口:“您只是想让我们分开,是吗?” “不然我找你干什么?”老太太问孟浔:“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同意你?” “你误会了。” 老太太看向孟浔,视线带着探究。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嫁入兰家,更没想过要成为濯风的妻子,”孟浔在老太太疑惑、怀疑的目光下,忍着心中的千百般滋味,没想到她把内心真实想法告知的第一个人是老太太,“我毕业就会和他分手。” 她居然会有计划离开,这令老太太有些不大相信。 谁都想挤破脑袋进兰家,谁都想成为兰濯风的身边人,她居然会有想法要分手? “你在拖延时间吗?”老太太笑孟浔天真,笑她蠢,讽刺的说:“毕业后分手和现在分手有什么区别?” 她不信,不信享受过甜头的人会选择分手。 “当然有区别。”孟浔轻轻的叹息,把自己内心的丑恶、还有贪婪说了出来:“区别就是在于,我可以多陪陪他,多对他好点。” 话既然开了口,那么就不能回头,孟浔回以目光,与她四目相对,轻声道:“所以,老太太,在我毕业之前,可以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她想安安静静的陪着他,不再去想任何的事情。 是她自私,也是她贪婪。 她是敢提要求的,可老太太又能怎么样呢?她今天能找到她,无非就是兰濯风不搭理她,也不敢对她强硬来,否则还需要心平气和的坐着谈吗? 只是不敢归不敢,她也不可能默认孟浔入门。 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孟浔,都有自己的底线。 过了许久后,老太太从她眼神里找不到一点半点的说谎,也明白逼太紧,那边不好交代,就道:“我可以不打扰你,但是毕业后,你不能踏入香山澳。” 不能踏入香山澳,那就是毕业后她再也不能在他身边,甚至连这块土地都不能再靠近。 但凡有关于他的一点事情,她都无法再接触到。 可是如果老太太今天不来,难道她就不会这样吗?也一样的,因为从始至终,她就没有打算好好地在一起,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她无法。 她能做的,只是在这个基础上,让他们都安静的度过后面那两年,而不是他一个人在努力,虽然她的结果是分开,但在这期间里,她也努力,争取好好地度过。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老太太终于愿意放孟浔离开,毕业还有两年,谁能确保两年中没有任何的变故,她只是想让他们分手,其中一方任何一个人点头都可以。 “送她回a大。”老太太端起茶,与来时的感觉不同,多了几分轻快。 管家说好,带着孟浔出去,谁知刚到门口时,孟浔说:“送我回澜山。” 她故意的,故意在她面前说去澜山。 才和她要了保证不要打扰,不过半个小时,孟浔就见缝插针气她,光明正大要去澜山,偏偏她还不能先失信于人。 老太太没想到有天还能被一个丫头片子气到。 孟浔的确是故意的,她的确承认自己存在这点坏心眼,她偏不去a大,就要去澜山,让她无可奈何,只能独自生闷气。 司机送孟浔去澜山的路上,她坐在后排打开窗,任凤吹乱头发,她的思绪在飘来瞟去,其实这些事情已经是在心里谋划了好久,这是第一次说出口。 自己丑陋算计的一面,终于是被人知晓了。 回到澜山时,司机不能开上山路,但是自从上次她蹲在那里等兰濯风后,他给她留了司机的电话,专门派了个司机给她用,只要到了,就直接给司机打电话。 香山浔风 第51节 司机开车下来,孟浔上了车后,这里澜山的弯道、山路、* 她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当看见那里有挖掘的痕迹时,不免开口问道:“这里要重新建吗?” 司机看了眼那大规模的土地,回答道:“听说最近要开始动工,我们也不大清楚。” 孟浔哦了声,没再问。 回到澜山时,孟浔轻车熟路的直接进了主卧,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是听见了楼下传来了动静,还有汽车的声音,澜山的规矩很严格,除了兰濯风的车能开进来,自从她住在这里后,多加了她的那辆大众。 难道是他回来了吗? 孟浔揉了揉发酸的眼,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走到了阳台往下看,秋天的风吹得人有些惬意,只见中式建筑的花园的圆形拱门下,兰濯风穿着衬衫,臂弯处挽着西服外套。 夜色降临,月光高挂,罗汉松在簌簌响动,鹅卵石的小道上,玉质金相的男人步伐稳健,气质淡漠,他握着电话,贴近耳朵,在沟通事情,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他的身影消失后,孟浔立刻从阳台上跑进来,然后哒哒哒的走到了卧室推开门,往楼下跑去,第一次爬旋转楼梯时,孟浔还小心翼翼,现在都可以不用看着,凭借着肌肉记忆往下跑。 孟浔走到最后一节台阶时,玄关处的大门就被推开。 感应灯照下来,孟浔喊了声“三哥” 男人恰好挂断了电话,闻言,循声望去。 孟浔赤脚踩在楼梯上,她单手扶着扶手,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扶手上,应该是刚睡醒,头发有些乱,长发垂在腰后,白皙的皮肤还带着些许的困倦。 佣人上前跪地帮忙脱鞋子,兰濯风沉声道:“你先下去。” 被这声寒气逼人的语调给惊到,佣人立刻离开。 孟浔也察觉到了兰濯风的不悦,她握着扶手的手收紧,手背处的细长的青筋显露出来,她踩下台阶,往玄关处走去,边走边柔声道:“三哥,你怎么了?” 而且,他不是没那么快回来吗? 兰濯风随手把西服搭在玄关柜面上,深邃眼眸里倒影出孟浔的身影。 就在孟浔上前,握住兰濯风的手时,他倏地、用很尽量克制的语气,沉声道:“你今天见了老太太,说了什么?” 他知道她见了老太太,还问说了什么。 配上他那副不怒自威、神色晦暗的面容,孟浔不由得有些害怕,他这半年来,事事顺着她、件件如她的意,她倒是忘了,他还是那位在外令人闻风丧胆的三少。 孟浔大抵也猜到了兰濯风为何如此,她牵强的扯了抹笑,低声道:“三哥,你听我说——”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 孟浔心忽然抽动了下,有种面临审判的感觉。 大手将她整个手背包裹住,仿佛有种要让她明白他此刻的感想,他声音第一次沉的可怕,问道:“听说你毕业就要和我分手?” 孟浔咬着腮帮子的软肉,直到腮帮被咬出血腥味时,她才淡笑着开口道:“我骗老太太的,这样她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这个借口多完美,多合适,多天衣无缝。 但她是真当他傻子吗? 孟浔其实也知道,要是告诉了老太太,那么肯定有天会被兰濯风知道,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视线对上许久,他就是一声不啃。 孟浔被看着,盯着,有种被他看穿后还在撒谎的小丑感觉,她的心情也有些沉闷,心里紧紧拽住的那根线,也频率崩溃边缘。 最终还是在他的眼神下妥协。 她柔声开口道:“不然我们真的能在一起一辈子吗?” 这才是她真实想法,听她说完,他眉眼间的温怒才淡了些。 “只是因为这个?” 只是因为觉得不能在一起,而选择毕业后分手吗? 孟浔愣住,随后她松了口气似的,说:“不然呢,三哥家里人也不会同意。” 兰濯风蹙眉:“你管他们同不同意做什么?”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把和孟浔在一起的这件事,当成审批似的,告诉兰家人,还需要他们的支持,对于他而言,感情就是两个人的事,她愿意,他就会护她一辈子。 至于旁人怎么想,是旁人的事情。 他兰濯风的事情还不需要让别人去点头。 更何况是他的身边人。 玄关处的幽暗,头顶上只剩下一盏灯,他握着她手的动作忽然松了些,拇指在她虎口处细细的摩挲,似乎是在安慰她,道:“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其余的交给我。” 这次过后,他不会再让兰家人接触到孟浔。 他的气,是气自己没护好她,也气她居然去承诺会分手。 把他当什么了? 如果不是老太太两面三刀,孟浔出了门,她就打来电话告知,他还不知道她心里有这样的计划。 老太太那边他自然是不会那么简单轻易放过,在电话里他都怒斥了她,那是第一次对长辈如此。 但这并不过分。 这一切的原因归根结底,都是兰家人在做恶 她哪有资本和兰家人对抗? 老太太也只是专门挑弱小欺负罢了。 孟浔看出他眼里的认真,其实他一直都是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边,否则老太太也不可能找不到他,而来找她下手,只是她愧对他的这份信任。 “三哥,”孟浔不回应他,只说:“对不起。” 这份对不起是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她和老太太说了毕业要分手? 还是对不起,他说了那么多,都没能说服他,她还是要坚持毕业后分手? 她的对不起有什么含义,兰濯风不去猜,在感情这件事上,她只能听他的。 “如果真的感觉对不起,” 他喉结咽动,一锤定音道:“那毕业就结婚。” 只有结婚,只有绑在一起。她就不会想那么多。 更不会觉得不能在一起,而一直计划分手。 只是,结婚? 孟浔抬起头看着他,心瞬间被这两个字压进了谷底。 四目相对的时候,孟浔先移开了视线,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收了回来,伴随着她的那句:“三哥,这不现实。” 不现实? 他兰濯风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月、只是想要她在身边,娶她而已,有什么不现实? 唯一的不现实,就是只有一个可能,她不愿意。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你不愿意?” 兰濯风喉结咽动, 虽然他这样的说法,的确是有些逼迫的感觉,可他看见她闪躲的目光, 他就是觉得、追着、逼迫的想从她嘴巴里知道个答案。 “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情, ”孟浔咬了咬唇,低着头, 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低声道:“我们就这样先过着, 不要那么快去说以后,好吗?” 先这样?不要那么快说以后? 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拖延, 什么事情都想着逃避。 她明明知道他想听什么,哪怕是好话,软话、先稳住他的话, 甚至是撒谎, 她都不愿意,还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他要她一个承诺真的是难上加难。 兰濯风看了孟浔好几秒,见她始终低着头。他始终是先妥协了,自嘲似的说了句:“随你。” 随后, 他闭上眼捏了捏眉心,绕过了她, 往楼上走去。 独留下孟浔一人站在玄关处, 余光将他转身离开的身影尽收眼底。 过了许久后,孟浔终于抬脚离开,回到了主卧, 他不在。 孟浔望向灯光传来的另一侧,悄声走到书房那边。 双开门半开着, 从门缝望去,里面白炽灯照下来,将他的身影朦胧的拢在一起。 孟浔听见他陆陆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很严肃的语气:“不管她怎么说,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分手不是她一个人能同意的事。” “还有,我再最后说一次,不要再去打扰她。” “你知道我的,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他挂断电话,门缝里望去,只见他把手机扔在了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吓得孟浔瞬间直起腰背,她唾弃自己偷听,偷看,转身离开,但是心里却不由得惊住。 分手不是一个人能同意的事情。 那之后呢? 他们迟早有分手的一天。 到时候怎么办? 孟浔回到了房间,洗漱完后就躺在床上等兰濯风,他们那么久没见,她也很想他。 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间,孟浔才猛然从梦里惊醒,她下意识的探出手去,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没有任何余温或者温度,证明一整晚,他都没有在这里睡过。 明明他昨天在家,却没有来这里睡觉? 孟浔不由得蹙眉,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蹑手蹑脚的走到了书房,却发现他就坐在沙发椅子上睡着了,没有盖被子,甚至还是穿着昨晚的那件衣服。 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再看见她了吗? 孟浔站在书房门口,不由得鼻子发酸,她折返回房间,拿了个小毛毯给兰濯风披上,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回到房间,拿了背包就下了山。 他不想看见她,她也无颜再在这里。 香山浔风 第52节 - 秋末的天气有些凉爽,孟浔从澜山搬出来后,隔了几天就已经入了冬,天气变得有些寒冷,孟浔给自己套了被褥,然后又去买了几件冬天的衣服。 买着买着,就又逛到了男士的页面。 她已经有一周多没有见到他,期间他也没有发过任何的信息。 兰双说他们这样算是冷战。 还说:“三哥其实就是气你轻易答应奶奶,也气你一点儿都不信任他。奶奶那天被三哥说了,估计是不会再去找你了,你最好找个时间给三哥道个歉,否则他不知道要怎么怄气。” 孟浔说:“我能怎么道歉呢?” 他那天连房间都不愿意踏入。 而且她不想去道歉,不是因为拉不下脸,只是道歉了会不会让他感觉,她是默认要结婚,那么她做不到的话,到时候是不是又给他多一重伤害? 兰双说:“好人,哪里需要你亲自道歉?” “你只要发个短信,三哥就马不停蹄的去找你了。” 孟浔左思右想,还是放弃了,但下单的时候,还是买了两件男士外套。 他不需要,也不缺,但这是她的心意。 孟浔刚下完单,舍友安琪就惊呼一句:“牛逼。” “你知道吗?启胜集团最近超级牛逼,拿下了半年前深圳的旧改地产项目,现在听说又要开始下手广州了,还放话一定会拿下,也一定会竞价成功,广州那边的项目可不便宜,要是又被他拿下了,那启胜就是业界天才了。” 安琪读的也是商科,但是两个人攻读的专业不同,她需要研究这些财经的新闻,偶尔也会和孟浔讨论两句,孟浔低眸,不作回答。 安琪又说:“真不知道启胜是哪里来的底气,那么嚣张。到底是走狗屎运还是真的神算子,我倒是真的好奇,孟浔,你说呢?” 孟浔啊了声,恍惚中回了句:“如果这次又中了,会是业界传奇?” 安琪思考后说:“会是业界传奇,但也会很奇怪吧?” 孟浔握着手机的手收紧,不作声。 隔了两天,孟浔再次接到了孟诚志的电话。 孟浔挂断电话后,把手机丢在了枕头里面。 - 又是一个周四,兰濯风和孟浔依旧没有沟通。 孟浔约了兰双见面,两个人约在了咖啡厅。 她们谈天说地,说兰双的最近,说孟浔的最近,孟浔才知道兰双交了一个男朋友,最近沐浴在爱河里面,快散场时,孟浔才把今天的目的说出来。 她把那两件衣服递给了兰双。 “帮我交给他。” “坏人,你利用我,”兰双笑嘻嘻的接过:“我就说你怎么突然约我吃饭,原来是让我替你跑腿,哎我不懂你,直接答应他会结婚就好了,为什么要冷战?” “说你不想结婚吧,你又冷战主动求和,说你想结婚吧,你为什么又选择和他冷战?” 孟浔不知道该如何和兰双说,听见利用二字,眼神微动,她轻轻的笑了笑:“谈恋爱肯定都是奇奇怪怪的,一时一个样,我又不好意思直接去找他。” 兰双说了句好吧,接了过来。临走时,她颠了颠手里的衣服:“帮你送衣服,他肯定很高兴,我可以顺势叫他送我一个岛。” 孟浔:“你怎么知道他会高兴。” “他啊,经常找我打听你。” 兰双捂嘴偷笑:“你以为他心平气和,他其实眼巴巴的等你呢。” “那就拜托你了。” 孟浔和兰双分开,几乎是刚回到宿舍。 就接到了兰濯风的电话。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孟浔去到mistralis集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只因兰濯风打来电话后的那句:“没良心的小朋友。” 像指责、又像是温柔的宠溺, 像什么话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她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也不懂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脆弱, 他简单的一句话,会让她的鼻子发酸发胀。 孟浔握着手机, 喊了声三哥。 两个字, 就听见他在电话那边好轻的叹息了声。 随后像他先服了软, 轻声道:“晚上见一面,好吗?” 他们都多久没见了, 一个星期?不止。 有足足十天,谁能想这十天不联系的日子里,从秋天直接变成冬天? 她已经穿上了长袖, 搭配了外套, 抵挡了寒流。 她握着手机,好轻的说:“我去找你。” 兰濯风在电话那头微微愣住,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找他,沉吟片刻, 道:“我在mistralis等你。” 孟浔只说了句等我,就把电话挂断。 兰濯风站在顶层往下看, 落地窗外高楼大厦, 霓虹灯挂满长街,他转身,桌面上还放着兰双带来的男士外套, 黑色的长款风衣和驼色的毛衣,是孟浔买给他的。 男人玉质扇骨的手抵在衣服上。 恰好峻叔送项目书进来, 刚才兰双来送衣服的时候,他也在,这段时间以来的别扭,他都看在眼里,峻叔把文件放在桌上,赞道:“孟小姐眼光真好。” 兰濯风嗯了声:“是很好。” “其实可以和孟小姐好好说,”峻叔怕兰濯风和孟浔又吵起来,这十天里受苦受累的是他,因为兰濯风感情不顺,他只能陪着在公司加班,不能回家。 “孟小姐也才19岁。” “你说结婚,会吓到她的。” 峻叔这几天不敢劝一句,见他埋头苦干工作,今天见他心情好点,才敢说出这句话。 兰濯风垂眸,他似乎是忘记了。 尽管两人在一起半年,但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孟浔还在上学。 只是每天住在澜山,让他有了几分家的感觉,从而操之过急。 结婚,的确是说的太早了。 - 孟浔从的士下来,往大厦走去,还没走进去就看见总裁电梯的电梯门打开。 电梯门打开,男人穿着西装马甲,衬衫扎进服帖的西裤里,长腿直立,单手插兜步伐稳健,气质内敛,直直的往门口走去。 见他出来了,孟浔就站在原地等他,也不进去。 峻叔在心里无奈笑笑,这就是孟小姐,吃定了三少。 平日见三少出门,谁敢那么没眼力见,让他踏出去半步,巴不得赶紧上来开门。 偏偏,孟小姐就站在门口等。 等他走出去找她。 平时的兰总不苟言笑、冷漠可怕。但是自从暑期后孟浔在这里兼职,大家都知道兰总身边养了个小朋友。 所以当孟浔在门口停下脚步不走进来时,本来准备下班走出去的大部队都心照不宣的停住脚步,看向兰总。 只见男人长身而立在大门口,褐色眸子微动,那张冷硬俊美的脸庞里稍显柔和。 大抵是僵持了几秒后。 他抬脚往外走,隔着大门的玻璃望去。 孟浔看着兰濯风朝她走来,站在她的面前。 带着他身上专属的冷香,在鼻息里穿席,孟浔白皙的脸颊微垂下,握着双肩包的背带,指甲嵌入手心里,她轻声的喊了句:“三哥。” “你是下来接我的吗?” 她明知故问,却又问的小心翼翼,好像怕说错了哪个词、哪句话,又能惹他生气。 见了她这张哪哪都受委屈的脸,眼神里有愧疚的神色。 愧疚什么? 愧疚这段时间的冷战吗? 兰濯风话在心口堵住说不出来,盯着她好半天,无奈的叹了口气,抓过她的双肩包,沉声道:“不接你,接谁?” 谁又能值得他这样下来接? 兰濯风执起她的手,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向电梯。 直到进了电梯,他们还是那副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模样。 电梯门合上,电梯往上升,金属内饰像一面镜子。 她站在前面,他站在她身后。 孟浔眼皮微微掀起。 却不小心和金属镜中男人的视线对上。 他有力的背靠着电梯,双手环抱在胸前,头发向后梳,头微微底,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还有那不能细看细说,渐渐变了味、晦暗不明的神色。 电梯上升带动了体内感知的麻木,孟浔从镜子中看着他强势、步步紧逼的视线,那呼之欲出的某些暗示,她轻轻的咬了咬唇,眼眸微垂,似羞怯、似逃避。 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神里的欲拒还迎,还有电梯内随之高度上升带来的暧昧,都让这个密闭的空间感到煎熬、难耐,有些欲望即将要冲出来。 恰好此刻电梯门打开,几乎是刚看见顶层办公区的风景,孟浔就感觉到身后有一道黑影压了上来。她回眸,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被他单手抱起。 “三哥。”孟浔惊呼一声,因为突然被托起有些害怕,她只能立刻扶住他的头,她低头望去,只看见他俊美的五官有些紧绷,似在极力忍耐。 香山浔风 第53节 他抱着她大步往前走,绕过了屏风,随手将她的姿势调转方向。 她像个树袋熊一样抱住他,求他给倚靠,他迈着步伐故意使坏,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坚硬,孟浔被三两下弄得红了眼眶,但他不知足,故意绕着大大的办公室走来走去,手里不知何时拿起来的遥控器,明明可以一键遥控所有的落地窗遮住,但他偏不。 就是故意双手空出来,抓着遥控器,让她挂在他的脖颈处,树袋熊那样,双/腿/勾住他的窄腰,方便他使坏,每走两步停下来,摁下眼前的落地窗窗帘,又走两步,摁下一块。 磨来磨去,快把布料磨破了。 孟浔眼眶红的,是被这种刺激的感受吓得,也是被他刚才的那句:“有冇挂住我?” 有没有想他? 有没有他难道不知道吗? 孟浔眼眶红着,透着水雾雾的光,低头,把五指插入他的发缝里。 那是她平时在情浓时才会做的动作。 想不想的,都在这指缝里说明了。 兰濯风喉结咽动,盯着她好一会儿后,浑身血液向下涌,手背青筋迸发,按下了按钮,整个顶层办公室的窗帘全部降下来,办公室内漆黑一片。 孟浔还记得那天他们辗转了很多地方,有中式沙发、办公桌后的真皮旋转椅、还有暗格休息室内的真皮大床上,像是要把那十天的缺失全部弥补上来。 直到深夜,顶层办公室的动静才安静下来。 孟浔汗湿了全身,长发贴在脸颊处,双眼绯红,白皙的脸颊上潮红一片,胸口跌宕起伏,她累的指甲都在颤抖,偏偏他还不知足,大手揽过她,咬着她颤抖的指尖。 “为什么不自己来找我,还让兰双给我送衣服?” 温存后,他们势必是要讲明白的。 孟浔埋首在他的肩膀处,毫不留情的咬了口。 兰濯风闷哼了声,从喉咙里溢出淡淡的笑,喉结咽动道:“学坏了。” “三哥不也不来找我。”她咬了人,还对他指责一通。 “我为什么不去找你,你不明白吗?” 怎么会不明白?关于结婚的争执,关于分手的争执,兰濯风要是主动去找了孟浔,那会不会成为兰濯风服软默认,所以兰濯风宁忍着这口气,也不愿去找她。 “不勉强你结婚,”兰濯风终究还是心软了,退步道:“我答应你,顺其自然,但是如果毕业后,你想嫁给我,我们就结婚,好吗?” 孟浔靠在他的肩膀上,吐着湿漉漉的气。 也不说好,还是不说不好,只勾着他的脖子:“三哥,我想洗澡。” 明白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兰濯风将她抱起来,走向浴室内。 洗完澡吹干头发,兰濯风抱着孟浔走到了沙发。 “我把最后的文件整理完。” 他在她额头落了个吻,刚想走,孟浔就抓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抱我,我陪你一起。” 她是个很少撒娇的人,更别提像现在一样伸出手要拥抱,兰濯风轻笑,很是受用,弯下腰将她抱起来就往办公桌那边走去。 她就坐在他的腿上,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处理工作。 偶尔还会贴心的帮他整理文件,归类文件。 落地窗早已升上来,办公室内精密无声,只剩下文件翻阅的声音。 兰濯风侧眸望去的时候,孟浔就拿着项目书在看,懵懂的眼神,好像看的不是很明白。 耳边响起兰濯风的轻笑声。 “以后大四毕业,你来公司,每天让你看到头痛。” 孟浔笑着:“我才不看。” “不看怎么行?”兰濯风半真半假,似笑非笑的说:“好好学习,毕业就把你分配到招标那边去,让你当招标负责人。” 孟浔把手上的广州项目书丢到了桌面上,闻言很轻的哼了声,“三哥,我只不过是看了眼你的招标书,你就这样阴阳我。” “不看就是了。” “别冤枉我,”那可怜的广州招标书就被放在很远的位置,兰濯风玉质扇骨的手指将它抽回来,然后塞到了孟浔的怀里,像哄小孩儿似的:“看吧,看完给点意见。” 孟浔哪里给得起意见,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会儿,没兴趣似的又拿起别的来看。 过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把签字笔的盖子盖起来。 “走吧,委屈孟小姐陪着我吃苦了。” 兰濯风将她抱起来,没有让她脚沾地,直到进了电梯,她才挣扎着下来。 他们驱车回了澜山,关于那天的争执绝口不提。 孟浔下了车,和兰濯风牵着手,澜山冬天的风吹来,她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她挠了挠兰濯风的掌心,好轻的喊了句:“三哥。” 兰濯风浅笑着嗯了声:“孟小姐,什么吩咐?” 她走在鹅卵石的小道上,明明是深夜,月光都已经开始朦胧要下任,换太阳升上,她却没有一点儿睡意,忽然很任性的说:“你背我走走,吹吹风好吗?” 为了孟浔,因为孟浔,他自然是不会拒绝这些小要求。 他单膝蹲下来,弯下腰,方便她趴上来。 他背起她,在鹅卵石的小道缓缓散步。 孟浔的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处,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后,她轻轻的开口:“三哥,你觉得你孤独吗?” “孤独?” 孟浔嗯了声。 兰濯风还真的没有感受到过孤独。 不是因为身边有谁,而是他的精神世界富足,因为他有事业,在遇见孟浔前,兰濯风的心永远都放在事业上,他只想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 没空去理会爱情或者寂寞和孤独。 “你觉得孤独吗?” 她这么问,当然不是想知道他孤不孤独,而是想告诉他,她很孤独。 孟浔又嗯了声。没有掩饰的说:“孤独。” 地上的影子被月光和灯笼照耀下,投射的很长很长,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融/为/一/体,想起她的家世,兰濯风喉结咽动,颠了颠她,说:“以后不会。” “为什么?” “我会陪着你。” 孟浔像小猫似的蹭了蹭兰濯风的脸颊,声音很轻的说:“三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爱也是、陪伴也是。” 孟浔的这句话如她的心那样易碎又坚强。 兰濯风时至今日才感受到孟浔的内心。 她对任何事情都有所保留,满腔热血、滚烫的心,不敢真的拿出来对待人,也不敢轻易信人。 但她对他,是拿出了真心。 他的生日,她的惊喜。 他怎么会不知。 所以他不应该逼着她,要一个未来的结果。 结婚,未来。都先缓缓吧。 兰濯风颠了颠他背上的少女,像许诺似的,说:“会有的。” “有什么?”她眷恋他的怀抱。 他只轻笑沉默不语。 永垂不朽的东西,会有的。 - 一个月后,寒假前的一天,孟浔把宿舍的东西收拾。 安琪问:“你要回去过年吗?” 回去过年?她都忘记了寒假要过年,她这次收拾东西是因为明年宿舍她不住了。 要把所有东西都搬去澜山。 孟浔的视线看向了手机,和母亲的聊天记录是在一个月前,她忘记了问林秀扇要不要回去过年,想了会儿,孟浔忽然放弃了,她清楚,林秀扇是不会回去的。 孟浔没有说实话只是嗯了声,道:“你呢?” 安琪说:“我也要回去,对了,你看了前几天的新闻吗?” “什么新闻?” “当然财经新闻了,”安琪八卦加吐槽:“就因为这个突发的财经新闻,我们还多上了一节课,要我们分析为什么这次启胜还能拿下广州的项目。” 孟浔折衣服的手微微顿住,似随口问道:“那分析出来了吗?” “哪里分析的出来,有高人指点呗,这次启胜赚大发了,听说这次的数值高达——”安琪比了两个食指出来,“十一位数啊,启胜真的太牛逼了。” 十一位数,百亿项目。 能赚多少?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安琪看着孟浔,轻哼道:“百亿耶,你都不惊讶一下吗?” 孟浔不动声色的道:“百亿我也摸不到,惊讶也没用了。” 安琪倒是很认可的点点头。 “但我还是要感叹一句,启胜太牛了!” - “启胜又拿下了这次的项目,真想知道他们内部竞标项目书到底是哪位天才写的。”峻叔坐在副驾驶,看着财经新闻,有些感叹似得。 兰濯风坐在后排,低手捣鼓手机,深邃的眸子微动。 峻叔也感受到了兰濯风的低气压,项目竞标是很正常的,但是连续两次大标都准确无误的中了,那么多少会有些让人起疑。 香山浔风 第54节 峻叔低声道:“濯风?” 兰濯风回神,捏了捏眉心,喉结咽动道:“留意就好。” 峻叔嗯了声。 他收起ipad,余光里的兰濯风却拿着手机在浏览飞机页面。 百亿的项目有问题,他先放在一旁,孟浔小姐寒假要回去过年这件事,他倒是比谁都上心。连飞机票都没有亲自买过的人,还要为了孟小姐仔细研究购票。 一心二用,真是难为他了。 孟浔把宿舍的东西搬空了,全部放在了大众的后备箱,她坐在后排,轻声问:“师傅,现在学驾校要多少钱呢?” 她也想学开车,不管怎么样,提升自己总是好事。 司机说:“孟小姐要学开车吗?那我和管家说,让管家给你报名。” 孟浔立刻婉拒了。 司机:“和三少在一起,孟小姐怎么还自己掏钱学车?” 这几千块钱,也不是很贵。 “我哪里能什么都让他花钱?” 孟浔也有自己的底线,其实在一起这些日子,除了吃住花了他的钱,他给买的那些衣服、奢侈品包、她一件都没动,她不想花他的太多。 她可以穿戴他送的奢侈品,但那时候,必须是她自己都能买得起的时候。 孟浔微微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有些不好,她和兰濯风在一起,有些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太多,被人说她不愿意花他的钱,那他会怎么想?别人又会怎么看他?这些其实都是她内心作祟而已,孟浔稍冷静了些,有些俏皮的道:“他赚钱好辛苦的。” 孟浔这话说的,一点儿可信度都没,香山澳谁人不知,兰濯风坐在那,躺在那、每分每秒都是在进账,几千块钱就是他按秒计算的收入。 听出她是在心疼三少,而不是和三少划得那么清楚,司机笑笑道:“那我给孟小姐打听一下哪家的驾校划算,然后告诉您。” 孟浔道谢了。 晚上兰濯风回来时,孟浔把自己想去学驾校的事情告诉兰濯风,还把和司机说的话先说了,因为她不说,他也能从管家的嘴里听见。 在兰家,上到峻叔,下到司机保洁,谁和主人家说了话,都是瞒不住兰濯风的。 因为怕意外,从她住进澜山开始,还没见除了兰双外谁住进来过。在这里一年时间,佣人更迭了两次,初到澜山时那些眼熟的面孔早已没见到。 这里的司机佣人保洁都是每周才能回一次家,但凡有些不对劲,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会立刻被辞退,也没有所谓的* 老员工,因为每到一段时间,都会换新血液。 佣人太熟悉家里,也不是件好事。 “你真是会讲,我赚钱辛苦,你少气我点我就不辛苦,”兰濯风大掌拍了拍她的屁/股,“去学吧,学好了,我给你买辆车。” “真的啊?”她虽然不是真心要,但是还是忍不住皮一下。 “我难道会骗你?” 兰濯风眯着眼,她这话问的,好像他是个很抠搜的男人。 孟浔自知说错了话,装模作样的咳了声,道:“那我要剁椒鱼头。” “剁椒鱼头?”他蹙眉,不是很明白。 孟浔给打开软件,搜索了辆剁椒鱼头给兰濯风看,售价还不如他的一件西服贵。他沉默了片刻,把手机收起来,道:“这车,不学也罢。” 孟浔还是坚持要学车,兰濯风发现,她在学习上是不马虎的,也不退步的。 哪怕是学车这种小事。 “要学车,那就要接受我买的车。”兰濯风见风使舵,给她提了要求。 孟浔默不作声。 她不想拿他的东西,兰濯风怎么会不知道? 他又继续说:“不是白给你买的,每天接我上下班。” 孟浔想了想,点头答应。 孟浔是第二天去报名的,在珠海横琴那边找个了最近的,科目一她只做了两遍大习题就滚瓜烂熟,但是因为临近年关,她没有预约考试。 直到农历的腊月二十九晚,她都没有说要回去过年。 兰濯风不免有些好奇,夜里抱着她温存后,随口问道:“今年不回去吗?” 孟浔躺在兰濯风的怀里,闻言,呼吸浅浅,声音轻轻的说:“我想留在这里陪三哥过年。” 兰濯风垂眸,才不信她的鬼话。 她不可能会抛下林秀扇,尽管他不了解她们母女的关系,但是那天在医院里,她那种紧张和哀求,他记忆犹新。 孟浔怎么会不知道兰濯风不好蒙骗,润润嗓子,把早已找好的借口说出来:“我妈妈报了旅游团,过年去北京那边玩,你要是想我回去我就回去吧——啊!” 孟浔的屁/股又挨了一巴掌,这次兰濯风是真打,下了狠劲的。 “你又打我。” “我什么时候想你回去了?” 他问的很认真。 孟浔抿着嘴巴不说话。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把阿姨接到香山澳来,或者我陪你去北京。”兰濯风说:“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总得见你妈妈,你觉得呢?” 孟浔呼吸有些重,笑容僵在脸上。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三哥, 我妈妈不同意我谈恋爱。” 孟浔在他怀里,杏眼眨了眨,看得出来, 她是认真的。 “过几天20了, 也不可以?” 兰濯风笑她,却又无意间提起她的生日。 过几天是她的生日。19岁跨20。 孟浔都快忘记了, 这一年来发生太多事情, 她自顾不暇, 没有闲情去过什么生日,而且对她而言, 往年的生日也没什么可以期待的。 只是孟浔没想到兰濯风会关于她的生日。 从寒假前他每天就很忙,几乎是深夜才归家,连轴转的各种会议, 国外国内两头跑, 几乎是没喘息的时间,但还是每天都会回家。 她曾在凌晨的四点多,迷迷糊糊的醒来,见他风尘仆仆的回到家,她当时还迷糊的说:“你怎么还回来呀?”她以为他会在开会的城市住一晚, 歇息完再回来。 可是他只把领带松开,然后把衬衫的纽扣解开, 嗓音温润道:“吵醒你了?” 孟浔迷迷糊糊的摇头。 “不放心你自己在家, ”兰濯风单膝跪在床边,对着她的额头献上了个吻,“快睡觉吧。” 后来那天晚上之后, 他再也没有凌晨归家,基本都是一点前就到家, 没有吵过她。 孟浔打断自己的思绪,让自己回神,抓住兰濯风修长的手,她每看一次都觉得老天对他眷恋过深,居然有人的手指像玉脂般被精雕细琢那样纂刻出来,骨节分明、玉质扇骨。 “20岁也不可以,”孟浔与他十指紧扣:“三哥,我知道你忙,你不要为了我的事情烦心。” “那什么时候可以?”兰濯风执着要这个答案。 孟浔的背靠在他的胸膛处,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那句逃避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想起那天两人关于结婚的言论,她酝酿了一番,在嘴边的话变成了:“大学毕业就带你去见。不过你要答应我,这几天先忙你的事情,不要为了我总是回家。” 来回的路程多辛苦,她知晓的。 尽管不是他开车,但耗费脑子开会的人是他。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回应关于这场恋爱的后续。尽管也有别的事情作为条件,兰濯风被她把玩的手微微顿住,在她的背面,深邃的眸子碎了几点笑意:“好。” 第二天大早清晨,兰濯风就出了门,去哪里也没交代。 孟浔想,他应该是不好意思和她说。 因为他要回祖宅那边过年。 但她没有半点生气。 他不说,她也清楚,兰濯风是须得回去过年的。 只因他不能因为老太太的原因,和家里闹那么僵。 因为家里不是只有老太太,还有老爷、父母、兄妹、若是因为她的原因不回去过年,那么身为长辈们对她的意见只会更多。 所以孟浔起床时也给自己找了点事情做,上午的十点多,她把早已网购好的红色对联,还有窗贴那些,她和佣人一起,在院子里的每颗罗汉松上挂了中国结。 随后又把窗贴贴满了整个玻璃窗,中国挂上大门。 忙完后就到了下午,管家给每个佣人发了红包,让大家回去过年。 澜山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整个水墨画系的澜山变成了喜气洋洋迎新春的模样,只是到了太阳落山后,澜山开灯时,一片亮丽的红色花海,伴随的悠悠绿树,渲染霞光。 孟浔把下午做的糕点,还有简单的晚餐摆在了后院。 因为这里可以看见有人在山脚下放的烟花,还能看见背面的大片海域。 红色的花海里,冬日的风吹过,带来炮竹味,她穿着简单的白t加纯白外套,和棉麻半身裙,独自一人吃着年夜饭坐着赏月,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拿起手机给兰濯风拍了月光的照片。 【三哥,新年快乐。祝你万事胜意、得偿所愿。】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兰濯风刚踏入澜山,下了车,便被眼前的红色花海惊到,往日巍峨的罗汉松此刻都挂着中国结,满是温馨的味道。 不用细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兰濯风把西服搭在肩膀上,高定皮鞋踩在鹅卵石的小道,往日沉稳的脚步此刻却刻意放轻。 他走到了家里面,大门口悬挂着两个中国结,往日清冷只能照月光的窗子已经贴上了红色的窗贴、玄关处的红梅、地上崭新的拖鞋、还有客厅上的新年摆件。 她在用心的布置这个家。 兰濯风眉眼里添了几分笑,本想去楼梯的脚步顿住,后院的烟花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看向后院处,眸光却顿住。 后院的摇椅在前后微幅度的晃动,摇椅上,有位少女盘腿坐下,她的手中端着面条,正滋滋有味的吃着,烟花在空中绽放,把整个后院点亮,照到她的身影,孤单又坚强。 孟浔放在摇椅旁边的手机响起,是兰濯风发来的消息。 【在干嘛?】 香山浔风 第55节 【在赏烟花,赏月,三哥在家里吃完年夜饭了吗?】 她只说赏烟花、赏月、决口不提她的孤单和独自吃的年夜饭。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回去过年?】 孟浔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眼眸微动,似有感应那般,猛然回头。 红色灯笼和暖黄的橘灯融合在一起,他靠在楼梯的拐角处,肩膀上还搭着西服外套,姿态闲散,面容俊朗,他从楼梯走下来,边走边把肩膀上的西服外套给拉下来随手搭在餐桌的椅背上,服帖的西装裤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显出褶皱。 “三哥。”孟浔很惊喜的从摇椅上起身,“你没有回去过年吗?” “谁和你说我回去过年的?”兰濯风走到她身边,把她手上装着简单的面条碗给拿走,然后放在石桌上,温声道:“我要是真不在这里过年,你今晚的年夜饭就吃这个?” 清汤寡水的面条,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样低头。 “我以为你是一定要回去的。”不然她也不会随便这么吃,要是知道他要回家,她定会做很多拿手好菜,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一次过的年。 “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去老宅过年。” 兰濯风笑她的思想如此单纯,他怎么能做到如此狠心?明知道她自己在这里过年,还回老宅那边,这算什么? 去年就听兰双说过,兰家规矩多,从三十到初五前,都要在兰家的老人的身边尽孝,初五还要拜关公和先祖。所以他是为了她,特意留在澜山过年。 她的内心千滋百味,有喜悦、有感动、也有愧疚,她何德何能,让他为了她如此做。为了她和家里人闹到这个地步,他如此磊落的站在她这边,反倒是她,这份心却越来越煎熬。 “怎么陪你还不开心?”兰濯风笑着问。 孟浔回神,翘卷的睫毛遮住眼里的心事,怕他看穿,轻声道:“既然是陪我的,那三哥早上在干什么?那么晚才回家。” 其实哪里晚了? 才七点。 “孟小姐,我不忙完能安心陪你吗?” 兰濯风拉过她的手,将她拥入怀里,轻声道:“新年快乐,bb仔。” 从她强烈抗议不要猪猪起,猪猪变成了小朋友,小朋友变成了仔。 后来他喊她bb仔。 孟浔抱住兰濯风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处,道:“三哥,新年快乐。” 那晚,兰濯风要带孟浔出去吃年夜饭,却被她拒绝。 “这是我们过得第一个年,我想在家里过。”她说的,也执意如此,能看出她对于他的出现感到开心,嘴角上挂着的笑从始至终都没抚平过。 孟浔可能是太开心了,第一次和兰濯风过年,什么都想做,糕点、主食、在孟浔纠结到底着重做哪个时,兰濯风也卷起衬衫,嗓音带着无限宠溺道:“都做,我来炒菜,你做糕点。” 孟浔很惊讶:“你会炒菜?” 兰濯风拿起锅铲,很是自然的说,道:“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厨房里操心。” 这是两个人的年夜饭,他在旁边看着她操劳算什么? 兰濯风哪里会炒菜,他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双手从来就没干过什么活,孟浔仔细想了想,把备菜的任务、切菜、和洗菜的任务分给了他,而她负责炒菜、做糕点。 厨房内的灯光明亮,烤箱和锅里的香气四溢,后院的红色花海,伴随着烟花忽明忽暗的震动,将厨房内忙碌的两道身影照的清晰可见。 女人拿起刚烤好的糕点,撕了一块,喂到了正在洗菜的男人嘴里。 他们在厨房忙碌着,温馨的笑着。 好在兰濯风虽然不熟悉厨房的事情,但胜在学习能力好,行动上不拖拉和累赘,不过九点,两个人就忙完了年夜饭。 虽然没有很丰富,但却胜在美味精致。 6样菜和两道精美的点心,就是他们第一次过年的年夜饭。 兰濯风在厨房摆放碗筷时,孟浔对着他的背影拍了张照片,随后在他转身回来时,自然的把摄像头对着餐桌拍了下。 没想到,兰濯风把碗筷放在孟浔面前后,也对着餐桌和坐在位置上的孟浔拍了张照片。 孟浔以为他是留作纪念,没想到饭后,兰濯风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时,孟浔百无聊赖的刷着朋友圈,忽然看见兰濯风发的一条。 ——【和bb仔的年夜饭。】 照片里是孟浔做的菜式,还有照片的角落里,孟浔坐在位置上,乖巧拖着下巴的脸庞。 那是随手拍的,没有摆任何的姿势和角度。 但却是孟浔为数不多的照片之一。 年夜饭后的第二天就到了大年初一,兰濯风难得在家里陪了她一天。 到了夜晚十一点多时。 孟浔一直以来都是乖孩子的生物作息,她洗完澡就想睡觉。 但兰濯风却难得不纵容她,非拉着她去后院小坐一会儿,孟浔只能应下来,还端了壶茶去提神,两个人坐在后院的摇椅上,吹着晚风。 不过一会儿,孟浔已经瞌睡过去,随后响起砰的一声将她吵醒。 她睁开眼,整个黑夜瞬间亮如白昼。 黑夜中烟花盛放,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而她的身边早已空无一人,摇椅上放着一束玫瑰花。 玫瑰花上写了一张字条 ——【祝20岁的孟浔生日快乐,得偿所愿。】 生日?她低头看时间,原来刚好十二点整。 大年初二了。 孟浔才明白为何他执意要她来后院,是因为他给的生日惊喜,还在响彻的烟花、还有摇椅旁边的鲜花,这些都是他的良苦用心。 还没等她去寻觅他的身影,一道烛光忽明忽暗。 他推着装着巨大蛋糕的车子往前走。 那是他去年送的蛋糕的加大版。 城堡、只是这次的城堡门口,多了个男生的玩偶。 女生玩偶穿着校服,男生玩偶穿着西装。 是他们的复刻版。 直到他推着蛋糕的车子站在她的面前时,孟浔才蓦然回神,眼睛有些酸。 她说:“三哥。” 兰濯风穿着家居服,微长的头发任凤吹散,将发丝吹向后面,他嘴角微勾,道:“bb仔20岁了,生日快乐。” 他让她许愿,她闭上眼睛,乖巧听话。 孟浔许了和去年一样的愿望。 【许20岁的孟浔得偿所愿、许27岁的兰濯风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这个字太美了。 但他们的愿望是一样的吗? “你明年也许这个?”他轻笑。 明年?明年是什么样的,她都不知道。 孟浔闭着眼,手在脸庞前合实,虚伪了,轻声道:“也许。” 孟浔睁开眼,就看兰濯风拿起刀递给了她,让她切蛋糕,孟浔接过,只是准备切的瞬间,她把原本要切的方向移开,没有从两个玩偶中间切开,而是挪到了后面的城堡。 只是一刀下去,刀子切不动,里面有东西。 孟浔抬眸看向兰濯风,他只是微微抬起下巴,笑着道:“打开看看。” 里面是什么? 孟浔小心翼翼的拿出来,里面是保鲜膜装着的黑色精致丝绒盒,后院里只有灯笼和眼前蜡烛的光,她忽然没有勇气打开,可他眼神很期待,那深邃的眸子里,是她无法直视的心。 丝绒盒的质感很好,她抿了抿唇,屏住呼吸打开。 是一枚钻戒。 无切割的蓝粉方钻。 “三哥,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孟浔把盒子盖上,想要把它还给他,但是却被他硬生生的给掰开五指,取出戒指,塞进了她的手心里,她听见他说道:“别有压力。” “其实这个戒指,只是一个承诺,我不会再问你要不要结婚,”他浅浅抿了抿唇,烟花不知何时停止,整个后院除了风声,就是他温润的嗓音:“但是只有有一天,你想嫁给我了,你就戴上这个戒指,我会毫不犹豫的娶你。” 孟浔莫名其妙的想哭,哭今晚的风太温柔,哭今晚的他太浪漫、更哭自己的身不由己,却又无可抑制的心动,所以她不由自主的问出:“不管何时、不管何地吗?” “是。不管何时、不管何地。” 兰濯风笑着,随意却又郑重的说:“我都会娶你。” 孟浔握着戒指,它在手心里,就像是一块烙印,把今晚的一切,牢记在心。 - 初二过完后的兰濯风又开始了忙碌。 国内外两头跑,偶尔还会出差几天不回来。 孟浔每天依旧待在澜山连续葡语,兰双年后来坐了一次客,说起了那天晚上老宅那边等不到三哥后,老太太的暴怒。 老太太的暴怒是在意料之内,只是比起她的暴怒,孟浔更在意的是兰双接下来的话:“不过我爸爸妈妈也看到了三哥的朋友圈。” 孟浔追问:“然后呢?” 他们应该也是暴怒吧。 兰双说:“奇怪的是,他们的反应居然比奶奶的好,还问我你多大。” 没等孟浔问,兰双主动说:“我说了你的年龄。” 孟浔唾弃自己,说:“你应该说我毕业了。” 否则别人怎么看她?大学生和社会人士在一起。 香山浔风 第56节 兰双拍了拍孟浔的肩膀宽慰的说:“可是我妈妈并没有觉得读书不好呀,她说,你很年轻。没想到我哥哥喜欢的类型是这样的。” 孟浔有些意外:“除此之外呢?” “没了。”兰双笑嘻嘻的:“我妈妈比我奶奶好相处多了。哦,对了,她是地地道道的葡萄牙人,葡语很厉害,要是有机会,不一定要我三哥教你啊。” 听出兰双的打趣,孟浔哼了声,拍掉她肩膀上的手,道:“小心我让你哥把你的岛收回来。” “你现在被我哥养的娇气了,”兰双揶揄道:“好三嫂,你可不能收我的岛哦。” 孟浔被她气的笑出来。 到了晚上她离开后,孟浔照例给兰濯风打了个电话,他忙起来是会忘记时间吃饭,这还是峻叔私下告诉她的,让她饭点的时候就打个电话去,他会边吃饭边和她聊天。 孟浔起初是不信的,后来看了几次,还真是。 但是今天的这通电话并没有被及时接通。 连续打了三个,都是如此。 孟浔觉得奇怪,再拨通过去时,就被接了。 视频里他坐在办公桌前,依旧是那副招牌笑容,但眉眼间却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嗓音低沉打趣她道:“小孟监工又来了。” 随后他让峻叔去拿午餐。 孟浔盯着屏幕里的兰濯风。 兰濯风轻笑:“你盯着我干什么?明天要开学了,东西准备好没有?” 孟浔点点头,乖乖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了?”兰濯风抿了抿唇,道:“没那么快,再过两天。” 孟浔哦了声,安静的陪着他吃完饭。 这次他没有挽留的说不要挂电话,而是催促她快去午休。 孟浔看着黑了的屏幕,立刻拨通了峻叔的电话。 “峻叔,三哥在哪里?” 峻叔那边似乎有些为难,但孟浔坚持不懈,最后峻叔道:“在北京。” 孟浔没有犹豫,收拾了行李就去北京。 她没有让峻叔买票,除了香山澳和那次被兰双带着去的海岛,她从未出过远门,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拿起手机就走。 来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 这时候的北京还飘着雪,厚厚的雪,她一踩就打湿了裤子。 孟浔顾不得根据峻叔给的地址,打了车就往子公司去。 刚去到楼下,孟浔就给峻叔去了电话。 峻叔不出一会儿就下来了,像是得到了救世主那样,殷勤的带着孟浔上了楼。 兰濯风此刻正坐在办公室里,刚散会,他翻阅着文件,眼里都是不耐。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峻叔走了进来,上前道:“濯风,你看谁来了?” 北京的分公司里账目凌乱,连基本的文件都有错,他过年那段时间不像往年那样管的严格,就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为了要查清这些,公司的高层和他都已经整夜整夜没睡觉。 兰濯风从文件里抬起头,眉眼微蹙,示意峻叔有事说事,别卖关子。 但峻叔却忽略他的目光,挪开身体,映入眼帘的是朝思暮想的孟浔,许是第一次来北京,不知道温度,她穿的很单薄,在香山澳那边的薄款外套,她早已冷的瑟瑟发抖,裤腿被打湿了,被冻的通红的手指拎着简单的双肩包,那是她一如既往的简单行囊。 兰濯风握着笔的手微微顿住,随后忽然起身,朝着她走去。 “你怎么来了?”他执起她冰冷的手,放在手心里哈气,帮她捂热。 孟浔皮肤白,被这么一冻,冷的鼻子都冒红,她吸了吸鼻子,说话时都哈出白气,道:“我不来,哪里知道你生病了还上班,瞒着我不告诉我。” 刚才她在视频里就看出他的不对劲,没什么血色和精神,一看就是生病了。 他不说,她只能去问峻叔。 孟浔的裤腿湿了一片,她却顾不得自己,被冻的僵硬的手,打开了双肩包,没有一件衣服,而是抖出了一堆的药,“我带了药。” 她糊涂了,关心则乱。 他哪里需要她从香山澳带药来,他有私人医生、有助理,但她却把自己折腾的有些狼狈。 兰濯风喉结咽动,什么话都没说,而是伸出手拥她入怀。 “是我不好。”兰濯风吻了吻她的头发:“让你担心了。” 孟浔鼻子一酸,也伸出手抱住他,那份温暖是踏实的。 “我留下来照顾你。”她说。 “快开学了,你会很忙。”兰濯风知道她开学有一堆事,当然不能当她的绊脚石。 可她却说:“学习哪有你重要。” 可以前,学习是她最重要的事情。 他一时不知该笑,自己成了她最重要的,还是该哭,她这份倔性又来了。 兰濯风只能拍拍她的肩膀,道:“好。”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兰濯风在北京待了足足一周。 这一周里, 孟浔和兰濯风寸步不离。 她照顾他,那是兰濯风第一次看见她像小大人那样坚强的一面。 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又是倒颗粒, 又是喂药, 为了让他能快点好,每天早上准时起来熬粥, 怕他吃不惯, 口味单一, 孟浔又剁了肉沫,闷了排骨。 兰濯风当然是没那么脆弱, 休息了两天就恢复好了。 反倒是孟浔,她那天来北京的时候因为没提前查询天气,裤腿湿被寒风吹了一路, 加上照顾了兰濯风两天, 他好了,她却倒了。 病来如山倒,孟浔躺在床上吸鼻涕,纸巾用了一包又一包,过敏性鼻炎都引发了, 浓重的鼻音说:“你不要为了我留在这里,赶紧去处理工作吧。” “你照顾我就可以, 我照顾你就不可以?”兰濯风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好无奈,眼神里有怜惜,却又忍不住说她:“没见过生病的人还这么霸道。” 从她病倒的那天开始, 兰濯风就没有停下叨叨,往日那闲散的姿态去而不复返, 递纸巾、冲颗粒、泡药、熬粥、学她照顾他那样,尽管有些生涩,却没有半点儿怠惰。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所以每次她都不敢吱声。乖乖的给他叨叨。 见他又开始责怪她,孟浔吸了鼻子,打了喷嚏后,巧妙地转移话题,说:“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来北京工作,现在这个天气,我真的受不了,比我们老家还冷,都零下了。” 果然,他只好无奈的望了她一眼,跟着转移话题,只是这次,却愿意顺着她的话,说:“真想来北京上班?” 孟浔点头又摇头:“现在不想了,自从去了香山澳,我喜欢广东那边的天气。” 就是没雪看,有点可惜。 “明白了。” “三哥明白什么了?” “孟小姐哪哪都喜欢,”兰濯风半真半假的说:“唯独不喜欢香山澳。” “你胡说。”孟浔不解:“我哪里说过我不喜欢香山澳。” “那你喜欢香山澳什么?” 他眼神里有期盼,想听她说那句话。在一起那么久,他还从未听过那句话。 那句话藏在心里,在心里盘旋千万遍,又藏在唇舌里,唇舌盘旋千万遍,想说的,想告诉他的,但最终还是无法溢出唇齿,只因四个字:她怎么配? 她端起水杯,抿了口,这个话题就终止在这杯水里。 终止在这场无声的拉扯战里。 - 两天后,她的身体也好转了。兰濯风空出时间,带着孟浔在北京玩了几天,恰好赶上下雪,他们去了趟故宫,雪落在红砖墙上,美不胜收。 临回去前,孟浔又转趟去了雍和宫。 “雍和宫求东西很灵的。”孟浔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头戴羊绒帽,抽出手套里的手,拉过了兰濯风,带着他一起,挤进了涌动的人群里。 兰濯风穿着黑色长款及膝的风衣,内搭驼色毛衣,是孟浔送他的冬装,其实价格也不贵,三位数的衣服,他却硬生生的穿出不一样的华贵气质,还视若珍宝。 他任由孟浔拉着,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任雪花落在发梢和肩头,他长身玉立在雪天里,像寺里走出来的神祗,不顾众人投来的惊艳目光,那双深邃的眸子,自始至终都望着走在面前,勤勤恳恳开路的女生。 雪落在她的头发,寒风吹过她的发丝,她眼神清明,双眸微动。 她一手抓着香,一手抓着他,像在告诉庙里的神佛,她两样都想要。 她跪在蒲团,双手合十,很虔诚的叩拜。 见她长跪不起,像是在赎罪那样,兰濯风只看了眼,有人在功德簿上写了捐款单,又写了自己的心愿,他也上前,对着师父问:“捐多少才可以写?” 师父双手合十说:施主随心。 兰濯风长身而立在寺庙里,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仿佛与庙里的神佛们一样强大肃静,他大手一挥,捐了很大手笔,师父阿弥陀佛了声,转身拿了新的功德簿。 他拿起笔,翻开崭新的一面,那里空荡荡的,他写下了整本功德薄的第一句话。 随后他合上,归还给了师父。 师父看了兰濯风一眼,又看了眼从蒲团起身的孟浔,双手合十鞠躬道:“施主慈悲。” 慈悲? 兰濯风好久没听见这句话,那是峻叔取笑他时会说的。 每次取笑他时都是因为他为了孟浔做了些什么,但现在回想起写下的内容,他发现自己好像的确是很慈悲。 孟浔上前,挽着兰濯风的手,探头望去,问:“这是什么?” 兰濯风好笑的带着孟浔往外走,反问道:“你许了什么?” 她不肯说。 弯着眉眼反问:“你写了什么?” 香山浔风 第57节 兰濯风不再问,只道:“那么想知道,有空你就来看。” 他牵着孟浔的手,迎着风雪走出了雍和宫。 到了机场后,风将他的风衣衣摆吹起,他将孟浔护在怀里,为她抵挡住风寒,她小小一团,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他们亲密无间,一同登上了返回香山澳的私人飞机。 - 大二下学期的课业比上学期的忙碌很多,忙到几乎是一眨眼,四季一个更迭,孟浔就迎来了大三收尾的时候,a大的本科是在结束所有大三课程的时候实习。 也就意味着,孟浔读完这一学期,夏季就要去实习。 但孟浔和其他学生一样,在大下上半年开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物色实习的公司。 不止要物色公司,还要毕业考证,闲碎的事情加在一起,偶尔也要忙到深夜。 她觉得她忙的算晚,但是没想到兰濯风近段时间来,也开始了忙碌,甚至忙的比她更晚。 听见隔壁书房的讨论声,孟浔她收拾好书桌,关掉笔记本,走出去时,只见他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透过门缝望去,他修长的指尖捏了捏太阳穴。 孟浔想他是累到了。 她脚步顿住,转身下楼去了厨房。翻开冰箱在里面找了些帮助缓解神经压力的中药药材,又切了一个鸽子,放进去炖。 她站在厨房,夜深人静,总是要胡思乱想。看着炖汤在咕咕响,心忽然有些茫然。 老太太的话她还记在心里,她的确没再来打扰她,还有两个月,她大三就要结束了。 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快要分别? 尽管没有老太太的介入,他们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做好要走的准备,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但眼看着快要来临,她不免有些煎熬。 反问自己,和他分开,真的能习惯吗? 好比如现在,他没说她头痛,只看他揉了太阳穴,便清楚的知道他吃什么药材能缓解,这种刻在记忆里的习惯,真的能忘掉吗? 炖盅响起滴滴声,孟浔打断思绪,把汤舀出来。 她端着汤送给他时,轻声道:“三哥最近在忙什么?” 兰濯风坐在真皮椅上,戴着金丝框眼镜,闻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了桌面,随后长臂一伸,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的头发变得很长,早已不是当时青涩的齐肩短发。 他偶尔闲来无事也会把玩她的发尾,缠在指尖绕来绕去。就好比如现在这样,兰濯风喉结咽动,疲惫感让他喘了口气道:“深圳那边的招标。” 孟浔垂眸,顿了顿,哦了声,道:“你们公司又要招标吗?” “这次不是招标。” 孟浔看着他。 “是我打算去深圳那边竞标。” “你为什么要去深圳?” 孟浔好奇,他的企业根基都在香山澳,为什么会想去深圳那片地发展? “人总是要有新挑战。”他这么说,她信以为真,因为他本就是个对事业有野* 心的男人。 兰濯风把项目书的图纸给孟浔看。 他在教她看这些计划书,从不吝啬教会她在商业上的谋略,她和他在一起,对于这些事情,也有些收获。 “你看这个地理位置。” 孟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是繁华的中心,他沉声道:“深圳离港城近,又是一线、如果在这个位置扩展开来,至少是能让我们翻十倍不止。” 当然十倍对于兰濯风而言,并不是大钱,他看重的并不是钱,而是可以让他借着深圳的发展,顺利的打入内陆的市场。这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机会。 拿钱来作比喻,只是为了能让孟浔更简约的明白。 那天之后,兰濯风回到家都没闲下来开竞标会。 每天都在让各个部门出计划书和项目书,孟浔偶尔能在房间里听见他因为这件事发脾气,她偶尔也会抖几下肩膀。 看惯了他温柔和煦,对她总是什么都应允,日子久了,她都忘记了他对外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不止是发火的声音,孟浔还听见峻叔在书房里讨论关于这次竞标的事情。 “濯风,我知道你想去内陆发展,但是这事不可操之过急。” 他只是简单的说:“只是机会难得。” 孟浔坐在另一个书房内,细白的手攥着书本,心不免有些愧疚。这半个月来,她才懂原来竞价是一件那么难的事情。 身在高位的兰濯风也需要亲自操这些心。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眼眸低垂,点开了林秀扇的微信。 距离她们上次聊天,已经是上个月前。 孟浔告诉她,自己即将要去实习,上完这两个月。 林秀扇只回复:加油,浔浔。 林秀扇的回答永远都是简洁明了,仿佛说多几句的时间都没有。她忽然想起,上次视频,已经是半年前,这半年来,不管是大节日小节日,孟浔偶尔发去的视频她总是拒绝。 要么是在打麻将、要么是在旅游、偶尔录一些风景的视频,她没有露面,但总是会在视频外喊她浔浔,声音听上去很有活力。 孟浔收回思绪,又给林秀扇发了条信息。 【妈妈,最近还好吗?我们见一面吧,我快实习了。】 林秀扇几乎是下一分钟就回了微信。 【浔浔,妈妈最近不能见你。】 看她回复,孟浔眉头蹙起,给她打了视频,却被林秀扇挂断,然后她发了条语音来,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浔浔,妈妈找到合适的肾脏了,最近打算去国外动手术,妈妈也期待和你见面。” 看见林秀扇的这条信息,孟浔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她回复:【真的吗?】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浔浔,妈妈很快就能和你见面了。】 听见脚步声传来,孟浔吸了吸鼻子,假装淡定的低头看书本,余光里兰濯风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她把手机摁灭,自然的勾住他的脖颈,埋在他的肩窝处,嗓音听上去真的很困,道:“三哥,我困了,你可以睡觉了吗?” “你先睡。” 他任由她像个树袋熊一样挂着他,带着她走到主卧内,放她上床,只是她这次却莫名其妙的有点小脾气,勾住他的脖子,不肯让他走。 兰濯风笑她:“做什么亏心事了,那么粘人?” 从认识到现在,他都是迁就她说普通话,也跟着她学了不少新词,而她这三年来,粤语和葡语熟练了不少,她不肯松手,表情有些夸张,用粤语道:“噉都畀你估到?” 这都被你猜到了? 她说粤语咬字不算清晰,但却胜在声音轻柔,听上去就像是在撒娇。 兰濯风将她压下,亲了好久,难舍难分的时候,他还是强忍着欲/望/分/离,气息不稳道:“真要开会了,明天晚上陪你。” 看出来他真的很在意深圳的事情。 孟浔眼含雾色的点点头。 待他离开后,孟浔却睡不着,因为在兰濯风进来前的最后一刻,林秀扇发来了信息。 【你父亲说最近想找你见个面。】 孟浔没有回复,但就在这次聊天结束后的第二个周,孟浔接到了孟诚志的电话。 电话里,他非要见孟浔一面。 孟浔拒绝无果,只能去赴约。 那是孟浔第二次和孟诚志见面。 那天天气不算好,孟浔赴约来到了高档咖啡厅。 孟诚志早已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一身行头价格昂贵,光是手上戴着表就已经是千万级别,这两年来,他已赚的盆满钵满,千万于他而言,早已是小菜一碟。 见了孟浔,孟诚志笑着招手喊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递来菜单,孟浔随便点了个喝的。 待服务员走后。 她先开了口道:“我妈什么时候动手术?” - 从咖啡厅出来,已经是三分钟后,孟浔去了趟商店,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回到澜山时,已经是快入夜的时候。 澜山空荡荡的,孟浔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出神入微,连什么时候卧室内进来了人都不知道,直到瞳孔和视线内浮现出男人俊美的脸庞时,她才蓦然回神。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惊喜,“今天那么早。” 兰濯风微微笑,没有忽略她沉甸甸的眼眸里沉重的心事,呼吸清浅道:“怎么了?” “没事。”见他直盯着她的眼睛,孟浔伸出手捂住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事的眸子,好轻的说:“就是觉得快要实习了,好累。” 兰濯风将她捂住他眼睛的手轻轻的放下来,在唇边吻了吻,只当她是不想上班,嗓音温润道:“不想上班的话,我给你投资,你去创业。” 孟浔摇头,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快下班?” 平时都很晚的。 “深圳的项目内部确定了,难得清闲,回来陪你。”兰濯风将她抱起来往浴室内走,主卧内的浴室在她刚住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造了一个大浴缸,容纳十来个人没问题。 她平时也喜欢泡澡,但今天显然有些游神,她任由兰濯风抱着她入了水,抓着他的手臂问:“意思是你们确定了竞标价格,就等招标那天是吗?” “聪明。” 兰濯风喉结咽动,浴缸内的热水升上,雾气浓郁,将她的脸颊映出几分绯红,他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唇瓣,却没看见她出神的眼眸。 孟浔攀着他的肩膀,任由水在晃动,心里随着身体的晃动而越发沉重。 他发现孟诚志像不散的冤魂,稍有动静就会立刻寻来。 用尽下三滥的手段,卑鄙无耻、龌龊至极。 孟浔找不到词来形容孟诚志。 香山浔风 第58节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孟诚志的恶心,远不止于此。 大约一周后,孟浔都没有给孟诚志打电话。 这期间他来了两次电话,都被孟浔视而不见,电话自然而然的挂断。 随着炎热的夏季来,也宣告孟浔的大三课程即将结束。 天气也愈发炎热,最后基本都不需要去学校,最后一周时,孟浔整天待在澜山,外面烈日高照,她就在澜山的空调房里躲着。 兰濯风回来时,她正拿着笔记本坐在客厅忙着筛选实习单位。 兰濯风把鞋子换掉,踩着拖鞋走进来,把正在看工作的孟浔电脑合上,低声道:“别把自己闷坏了。” 孟浔干脆把电脑放在一旁,抱住他的腰。 他摸着她的头:“过两天要不要去参加婚礼?” 外面尽管热,但澜山也的确无聊,她不由得有些期待,问:“谁的婚礼?” “一个股东的儿子,”兰濯风边说,边把领带给解开,笑着道:“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我无聊透了。” “我以为你是想提前学习。” 兰濯风话音刚落,孟浔就不由得想到之前两人谈论过的关于结婚的事情。 眼看着快毕业了,尽管他们形影不离,她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离开的苗头,但是她内心却无比纠结和煎熬。 他明明知道她找的实习单位都是内陆的,没有一所是香山澳的企业,但他就是看着,却不说话,也不问她为何不在他的公司。 她记得他之前说了几次。实习让她去他的集团里。 孟浔摸不透他是怎么想的,是已经知道她找内陆的企业是因为要提出分手。 还是他有别的计划? 这种令人猜不透的想法,才更压抑。 - 婚礼定在了两天后。 在香山澳的宴会厅内摆,里面的装潢是海洋花园,蓝色底调和花园的柔和色彩碰撞在一起,显得格外美丽。 孟浔就挽着兰濯风的手出现。 她没有身穿华丽的礼服,但到底是穿了简单的连衣裙,化了简单的妆容,和同样身穿便装的兰濯风一同下了车。 也正是那天,孟浔才亲身感受到站在他身边,是何等的殊荣。 无数的相机照射过来,镁光灯闪烁不停, 说是众心捧月也不为过。 全部的人在外迎接,就连新郎和新娘都站在门口等。 人人恭敬他、献媚他、将他高高举起。 而长身玉立的男人,却自始至终抓住身旁孟浔的手,像是看出她面对镜头的不自在,沉声道:“大家随意就好,我女朋友不喜欢拍照,相机收了吧。” 他一句话,众人立刻各自忙各自的,再也不敢拿相机举着对着孟浔和兰濯风。 他们坐在了最前面的席位。 一起见证了婚礼的开始和仪式结束。 待新人敬酒时,不是传统的坐在席位上吃着喝着等待着,而是自由的喝酒、吃宴席、孟浔跟在兰濯风的耳边,看着准备来敬酒的新人,有些急道:“你有没有给份子钱?我忘记带红包了。” 兰濯风握住孟浔的手,“别担心,峻叔早给了。” 孟浔才忽然想起,兰濯风身边那么多助理,怎么可能还需要他亲自操心这些事情。 新人端着酒,对兰濯风和孟浔恭恭敬敬的,但是也不能说太多,只碰了个杯,但却还是恭维了几句。 从下车看到兰濯风紧紧牵着孟浔的手时,新郎就明白孟浔在他心里的地位,讨了个好,道:“等三少的喜酒,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去讨一杯喝。” 这句话说完,兰濯风的确是碰回了杯,简短,但却听出了丝丝笑意:“自然。” 孟浔只能端着杯子,也一起碰了杯。 “兰总。” 孟浔刚碰完杯,忽然听见了不久前还听过的声音。 兰濯风循声望去,点点头。 而孟浔也顺着兰濯风的目光看向那边,只见孟诚志独自一人,端着高脚杯往这边来。 她浑身血液涌上心头,脚底忽然一凉,挽着兰濯风,不经意间浑身僵硬。 兰濯风低眸,看了眼孟浔,似不解,问:“怎么了?” 孟浔强颜欢笑:“没事。”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恶心到这个地步。 就因为不接电话,所以来找她吗? 话音刚落,只见孟诚志已经走到了这边。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兰总。好久不见。” 孟诚志走上前, 笑的一脸谄媚。 兰濯风端着高脚杯,淡淡的嗯了声。 孟浔浑身僵硬,血液倒流, 她的呼吸也跟着加重, 在此时,兰濯风却揽着孟浔的肩膀, 对着孟诚志道:“我女朋友, ”随后又向孟浔介绍道:“这位就是启胜的创始人。” 启胜的创始人, 孟诚志。 孟浔岂会不知?她—— 她的思绪刚起,就被孟诚志的声音打断, 令她整个人顿时心慌更甚。 “兰总,我认识孟小姐。” 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孟浔脸上瞬间血色全褪。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孟诚志, 他却故意不看她, 笑着,举着酒杯。 与此同时,兰濯风不免有些好奇,问道:“孟先生怎么会认识我女朋友?” 孟浔端着高脚杯的手死死的攥着杯脚,手背上细细青筋肉眼可见。 她不知道孟诚志会说什么, 她甚至没有勇气打断。 孟诚志看了眼孟浔和兰濯风,客气的笑了笑, 信手拈来的谎话:“我之前就听说过兰总身边有个女朋友, 前两年竞标去集团里开会,有幸远远在集团里见过一次,今日一见, 当真是佳人。” 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孟浔听的。 他今天的出现, 也是故意的。 但孟诚志说完,孟浔显然松了口气,握着杯子的手无声无息的放松,她觉得自己是做贼心虚,所以才乱了心智,现在冷静下来稍微用点脑子想,都知道孟诚志不可能敢轻举妄动。 除非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孟浔的肢体动作、还有那气息的交叠,尽管她再怎么装的自然,都还是明显有些不对劲。僵硬的身体和苍白的脸,无一不在诉说孟浔的奇怪。 兰濯风垂眸,好温柔的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孟浔莞尔,扯了扯嘴角,道:“没事。” “是不是不舒服?” 他能看出她的不对劲,孟浔亦知道她骗不过他。故作镇定只能是让他加深怀疑。于是只能踮起脚尖假装不好意思的说:“刚刚不是喝了酒吗,头有点晕。” 她这么俏皮说,兰濯风倒是真信了。 她向来不胜酒力,这点他心知肚明。 兰濯风放下酒杯,揽着她的腰,低声道:“那我们回去。”他和孟诚志点了点头,带着孟浔就往门口走去,侍应生穿插在宴会厅内,孟浔任由兰濯风揽着、护着、在人□□错的瞬间,回眸看了眼孟诚志。 他举起酒杯,似乎再说:我等你信。 - 出来后上了车,为了不让兰濯风察觉到情绪的不对,也怕他多疑,更可能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她做贼心虚,但以防万一,孟浔决定干脆装醉到底,趴在他的大腿上闭眼假寐,装的很真,他的大手放在她的后背,轻轻的拍着,哄着,似乎在安抚她。 “会不会想吐?”他语气很温柔,很关心的问。 孟浔摇头,抱着他的腿,装模作样的昏昏欲睡。 孟浔一路都没有睁眼,车子到了澜山的那条山路,这三年来,她无数次走过这段路,形成了肌肉记忆,闭着眼,凭借着身体的感知都能知道现在拐的弯是哪里。 察觉到快到了,孟浔装作想吐的睁开眼,却没想到他根本不害怕,抱着要吐的她大步走下车。 “你不怕我吐吗?”孟浔被他抱着,装醉却问了心里话。 “吐我身上就好了。” 兰濯风没空去看她,只顾看路,绕过园林穿过鹅卵石的道路,“我不介意。” 面对兰濯风如此的关心,孟浔只能假意去上了个厕所,又喝了佣人送来的暖胃汤,这才迷迷糊糊的说要去洗澡,兰濯风一如既往的伺候着她。也一如既往的在水中翻/滚,气温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升高,浴室湿了一片。 直到躺在了床上,孟浔累的筋疲力尽,这下不需要装醉,眼皮都睁不开,彻底卸下了伪装。 明明困得不行,但是孟浔感受到兰濯风穿好衣服,吻了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我去处理工作”后,她就没了睡意,听见他打开房门离开,孟浔彻底无法入睡。 脑子里开始回忆起今天的事情。 从答应孟诚志的那天,到现在为止,孟浔才发现她的内心其实没那么容易接纳她所做的事情,她害怕,害怕被兰濯风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个秘密里,藏着她的丑陋和贪婪、还有她的自私和谎言。 她以为,自己能够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安安静静的陪着他,然后提出分手,远走他乡,至少那些肮脏、自私的一面不会被他发现,可是,没想到孟诚志会出现。 她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孟诚志出现在兰濯风的面前而吓到这个地步。 她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 香山浔风 第59节 孟浔躲在被窝里,耳边好像有很多小人在骂她。 孟浔捂着自己的耳朵,隔绝这些声音,像是鬼压床那样,挣扎了好久才把蓦然睁开双眼。 入眼是一室黑暗。 她手背擦掉了额头的汗,在黑暗的卧室里犹豫了好久后,终于拿起了手机,给孟诚志拨通了电话。 那边几乎是瞬间接通,仿佛就在等她这通电话。 孟浔把手机听筒放在耳边,声音很低,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了,大学结束,我就不需要帮你了吗?” 她一连两个问话,可见内心的方寸早已乱了。 孟诚志在那边,声音很平静,把别人逼疯了还高高在上的平静语气:“真的,最后一次。” “你知道的,你妈妈即将要动手术了。”孟诚志言语里是有势在必得,他道:“看你今天的反应,你也不想我把这些事情捅出来,鱼死网破,对你也没好处。” 鱼死网破? 孟浔才懂,原来孟诚志今天就是来试探她的,看到她如此害怕,他的手上就多了筹码。 床头柜边格格不入的蘑菇灯正在发出微弱的光亮。 那是她起夜上厕所怕黑,是兰濯风特意买的。 和兰濯风这座宅子威严的风格完全不符,却因为她喜欢,他毫不犹豫的放在这里。 这些细小的他都面面俱到。 那她呢? 又为他做过什么? 孟浔深吸口气,那双素来温柔的眸子沉的可怕,道:“好,我答应你。” -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孟浔出现在mistralis集团,手上还提着做好的糕点和咖啡。 她没有打电话给兰濯风,和前台说了声,就上了电梯。 暑期工那次后,为了方便孟浔找他,兰濯风就在这个电梯内录入了她的人脸。 电梯自动识别后,门向两边打开。 孟浔提着下午茶走进了电梯,到达顶层的时候,男助理看见孟浔,有些惊喜,起身喊了句孟小姐,没有半点意外,像以前那样道:“兰总去开会了,您先在里面等下。” 孟浔轻轻的点点头:“好。” 男助理把门打开,孟浔抬脚踏入办公室。 里面的装潢一如既往的威严,像暗中有神明那样,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每走一步,脚步都重一些。 她站在兰濯风的办公桌前,自然的坐在他的真皮办公椅上。 桌面上的文件,摆放的很整齐,其中就有一份竞标策划项目文件(最终版)。 孟浔眼神颤动,看着那几个字失神。 她咬了咬嘴巴,抬手,目光扫过他桌面,几乎全是机密文件,孟浔忽然想起,除了峻叔,无人再能踏入这里,连门口的男助理都不能擅自进来, 而她却不同,他赋予她随意进出的权利。 可她拿这个权利,又在做什么呢? 这张椅子上,满是兰濯风身上的冷香,像是把她包裹住那样。像是他在无时无刻的侵袭着她的神经。 片刻后,孟浔没有再犹豫,修长的手拿起文件,轻飘飘的纸张,她深吸口气,指尖在颤抖,翻开了文件,文案的最后一页,赫然写着一串数字。 冰冷的数字在文件里并不耀眼。 但孟浔却清楚,这是兰濯风那段时间,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和mistralis高层开了无数个会议、探讨了无数次、争执了无数次、各方面计算出来的、这次深圳竞价的最佳价格。 这是他辛苦努力得到的。 他其实完全可以找到深圳那边的人,因为兰家不止在香山澳有名望,在内地一样如此。 只要他一句话,就能打探到大概的价格,那些人不会不卖他面子。 但是他却没有,而是自己亲力亲为。 孟浔不由觉得有些讽刺,兰濯风就是君子坦荡荡,不拘小节,做不来这些事情。 可孟诚志不是,他是小人,他也要她当小人。 孟浔收回视线,合上文件,但还没来得及把文件放回去,就看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门后,峻叔走了进来。 孟浔眼眸微动,吓了一跳,在峻叔踏进来的那一瞬间,手上的文件被抖动了下,掉在了地上。 声音啪的一声,让峻叔脚步顿住,他看过来,有些意外道:“孟小姐,你怎么来了?助理没和我说。” 孟浔快速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跟在兰濯风的身边这些年,她多少是学了些表情管理,她自然的拾起文件,轻声道:“我也是刚到,不想打扰三哥开会。” 说完,她把文件放在桌面上。 峻叔看见了文件,轻笑道:“怎么孟小姐也关注这个项目?” “我没有关注,只是感觉三哥前段时间很看重这个项目,”孟浔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不知道到哪步了。” “再过半个月就竞价了,到时候还要去一趟深圳。”峻叔笑着,把进来要拿的文件拿到手上,笑着说:“这个项目,濯风的确是很看重,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卖命。” 孟浔对兰濯风那么看重这个项目也是很好奇,她见他宁愿睡得少、吃的少、也要多开会、多看几页策划案、不由得多问了句为什么。 峻叔有些惊讶:“孟小姐居然不知道?” 孟浔站在原地,一时有些茫然。 直到兰濯风开完会走进来,孟浔的那颗心,都好像还找不到方向,悬在半空。 “怎么了?” 兰濯风走上前,将她自然的抱起,坐在了他的腿上。 孟浔脑海中盘旋着峻叔的话,字字句句,宛如榔头敲在心里,每敲一下,心就沉几分、也愧疚几分,她抬眸看向兰濯风,轻声开口道:“你那么卖力的要拿下这个深圳的项目,是为了要陪我去深圳实习?” “濯风知道孟小姐不想在香山澳实习,所以就想在深圳竞标,从深圳开始开拓内地市场,陪着孟小姐去内陆实习,”峻叔笑着说道:“孟小姐,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陪在你身边。” 他如此做,是为了她。 而她呢?则计划着该怎么体面的说分手。 计划着该怎么瞒着他,把自己丑陋的一面给隐藏起来。 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兰濯风有些无奈:“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孟浔看着他,抓着他的手臂,感受到他的脉搏,很认真的问:“你一直不告诉我,是打算等我去了内地实习,你再突然出现吗?” 她执意要个答案的样子,看上去很执拗认真,仿佛是他刚认识她那会儿。 “你不愿意在香山澳,那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内地。”兰濯风喉结咽动,捏着她的肩膀,企图让她轻松些,宽慰似的道:“我知道你答应过老太太什么。” 孟浔眼眸微动,像心被忽然撕开,不知如何面对。 她听他说:“我知道你过不去心里老太太那关。” “所以,”他一锤定音道:“我们这辈子,不回这里。” 所以他明明知道她要去内地实习,却没有任何的反对。 因为知道反对无效。 她以为他是知道她要说分手,所以才不做无畏的挣扎。 但是没想到他是计划着,去内地陪她。 所以,为了和她在一起,为了她能放下心里的那关,他放弃在香山澳的一切,和她去内地。 这种沉重的珍重的心,把孟浔压得喘不上气。 他为了她去深圳竞标,为何不去找熟人打听价格,只因他不想再用兰濯风这个身份去做,他从竞价开始,就决定和兰家撇开关系。 所以不眠不休,也要拿下这个项目。 她眼眶是红的,心是沉重的,谁都不知道她藏在眼角里的泪是为什么而流,她眼泪流入嘴里,和她唇齿融为一体,她轻声道:“三哥,为了我,不值得。” 他以为她是感动,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像对待珍宝那样对待她。 好轻的说:“为你,万般值得。” 孟浔望着他的脸庞,那一瞬间,心痛不已。 她的手心被他牵起来,贴在他的心口处。 他的心跳在她的手心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 孟浔是在两天后约见了孟诚志。 这次是她主动地。 孟诚志很爽快的赴约,来时,甚至心情极好,走路生风,嘴角带笑。 孟浔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带着鸭舌帽,穿着简单的阔腿裤和t恤,长发垂在腰后,遮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听见脚步声响起,她慢悠悠的收回视线。 孟诚志落座在对面,孟浔看着他的那张脸,没有丝毫成功人士的温润,只剩市侩。 “拿到了?”孟诚志问。 他好像笃定她一定会给那样,孟浔自嘲一笑:“我不拿到,会约你吗?” 孟诚志叹口气,装模作样的:“浔浔,你没必要对爸爸那么大的敌意。我也只是想让你妈妈过得好点,你妈妈需要肾脏、需要养身体,需要花很多钱——” “我今天来不是听你讲这些的,”孟浔不想去听这些虚伪的话,她打断了孟诚志,将写了数字的字条放在桌面上,见孟诚志双眼放光似得,想伸出手来拿。 她立刻抓回在手里,“我拿到了,但是我有条件。” 她学聪明了。 孟诚志笑了,靠回了椅背,那双眼,直勾勾的打量着孟浔,眼神里没有半点儿对身为女儿的怜惜,也没有半点儿身为父亲该有的柔善,只有算计。 香山浔风 第60节 “说说看,”他很无所谓的道:“我看看能不能接受。” “那天我问你我妈妈什么时候能手术。你还记得你回答我什么吗?” 同样是这个咖啡厅,同样是这个位置。他当时回了句:“你妈妈什么时候可以手术,取决于你。” “我的要求就是,你先帮我妈妈动手术,我才把这个字条给你。”孟浔端起眼前的咖啡,浅浅的抿了口,那双眼,怎么看都温柔安静,她不急不躁的说:“竞价还有半个月,我相信你肯定比我了解这次竞标成功后的款项有多少。” 谁不知道?连孟浔这个外行人都知道,孟诚志身为局内人,竞争者,更知道里面的甜头。 没想到孟浔会提这个要求,孟诚志坐在位置上,眼里稍显狠厉,转瞬即逝,良久后,他说了句:“我答应你。今天回去就给带你妈妈去国外,安排手术。” 见他同意,孟浔加了句:“还有,带我去见我妈妈一面。”自从孟诚志把她接走后,她一直以来都见不到她。 每次视频里,孟浔说要见面,林秀扇总是没时间,但是孟浔知道,林秀扇是要陪孟诚志。 如果孟诚志愿意陪她一起来见她,林秀扇也绝对会见她。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孟诚志。 他这人哄林秀扇有一手。 如果不是有视频通话,每次林秀扇的气色都很好,孟浔都可能会怀疑,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但是最后一次视频也是半年前。 “我只答应你一个要求。” 孟诚志说完,孟浔的脸上闪过一抹讥笑,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守信了?” “你不是也答应过我,大学毕业就不会再找我。那现在算什么?” 孟诚志抽出了根香烟,想点,服务员走来,他只能收回去,然后说:“等我竞价成功,我会让你和你妈妈见面。” 可她偏偏就是要见到林秀扇,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母亲:“你现在让我见她。然后我要亲口听见她说要去医院,我就把价格给你。” “她在国外,怎么见你?”孟诚志拿出手机:“我让你和她视频,总可以了吧?” 孟诚志没有给孟浔同意点头的机会,拿出手机,当着孟浔的面点开了视频通话。视频通话的声音一直在持续,忽然被接通。 孟浔心里自嘲一笑,她不接她的视频,却接孟诚志的电话。 就像她怎么劝她,她都不同意治疗,而孟诚志一出现,她就想活得久点。 是同样的道理。 孟浔闭上眼,无力的叹口气,却忽然听见手机里面的人说:“孟先生,林夫人刚刚被医生叫去体检了,等她回来,我让她回给您视频,可以吗?” 孟浔往孟诚志手机那里看,却听见他自然的说:“她回来了你们录个视频过来。” 那边的人说了声好,孟诚志随手就挂了电话。 “视频记得发给我。” 孟浔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孟诚志阻拦了:“只要动手术,就可以给我价格是吗?” “是。”她回答的很简单。 “好,”孟诚志说:“三天内。” 孟浔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走到了商场,给兰濯风买了贴身衣物和袜子。 人好像就是喜欢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情后,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来弥补,企图让自己心安。 提着商品袋刚回到家,孟浔就收到了林秀扇的微信。 是她发的语音和一个视频,依旧是风景视频,她不露脸,而视频里,她说的话是:“浔浔,妈妈过几天就动手术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团聚了。” 孟浔反复看了几遍视频。 最后回了林秀扇两个字:“好的。” - 三天后,孟浔再次接到了孟诚志的电话。 “你妈妈进手术室了,你要兑现承诺,把价格给我。” “她手术成功我再给。” 孟诚志在那边骂了几句,讽刺了孟浔几句,最后不得已挂断电话。 大概五个* 小时后,孟浔收到了林秀扇手机发来的视频,应该是护工录的,视频里林秀扇从手术室被推出来,但是林秀扇带着吸氧机,看不真切面容。 孟诚志再次打来了电话,催促她要价格。 孟浔握着手机,像堵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搬开了,喝了口水,讽刺的语气,从嘴巴里说了一串数字。 得到了数字后,孟诚志那边立刻挂断了电话。 而孟浔却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的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很突然的,她感到一身轻,像做了某种决定那样,心里的石头也被搬开了。 前面的路如何她不知道。 但有些伤疤,是注定要撕开的。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孟浔电话挂断后的十分钟内, 兰濯风回到了家。 峻叔跟在他的身后,脸上明显有些焦急。 而反观兰濯风,他那张俊美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仿佛对他而言没什么能够催迫他的心, 他边解开衬衫扣子,边往孟浔身边走, 嗓音低沉道:“他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话是这么说, ”峻叔无奈的耸肩:“我只是觉得他在最后插一脚, 立刻就开始竞价,是不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否则为什么那么着急,买通关系要插进来。” 孟浔在旁边替兰濯风拿下他刚取下的领带,大抵是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花再多的钱, 也会打水漂。”这句话说的属实是很自信, 但孟浔知道他不是一个爱说笑的人,他既然开了这个口,那就一定会做到。 不了解他的人都会觉得他狂,而了解他的人,都知道, 他是个不说狠话的狠人。 孟浔把他的领带缠在手上把玩,直到脸颊被兰濯风捏了捏, 她才回神, 握住他的手说:“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兰濯风从不会瞒着她任何商场上的事情,像说笑话闲谈似得:“还记得启胜吗?” 孟浔恍惚了下,“你是说孟总吗?他怎么了?” “他也配你喊孟总?”他浅笑, 揽着孟浔的腰坐在沙发上,佣人奉上茶给三位。 峻叔替兰濯风接话, 道:“孟小姐喊他孟总是抬举他了,他这个小人物,今天下午莫名其妙开始走关系,也想去抢深圳的标,在这里赌对了两个,真把自己当商场老狐狸了。” “那你觉得他有胜算吗?”孟浔好奇。 兰濯风看着孟浔,那双深邃的眸子多了几分笑。 嗓音低沉又自信,一锤定音道:“有我在,他胜不了。” 孟浔哦了声:“我记得他胜过两次。” “他之所以能赢那两次,是我招的标。” 峻叔怕孟浔不理解,替兰濯风解释道:“孟小姐有所不知,我们集团竞价,从未有任何人能够胜过我们,mistralis集团在业内有这么大的名望,不单单是因为集团姓兰。” 而是因为mistralis自身的竞价能力、业务能力、最重要的是领导能力。 听到这里,孟浔嘴角溢出一抹笑,端起刚才佣人送上来的茶水喝了口,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深圳?有定数了吗?” “半个月。”兰濯风说。 - 半个月来的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 到了兰濯风要出差去深圳的时间,孟浔心知肚明他去哪里,替他整理衬衫领口、系领带时,轻声叮嘱:“那你这次如果赢了,要记得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报喜。” 兰濯风抬起孟浔的下巴,迫使她抬眸看着他。 他深邃的眸子盯着他片刻,倏地笑了,好温柔的语气道:“你怕我输?” “不是。”孟浔看着兰濯风,坦荡的直视他,粉唇抿了抿,柔腔软调说道:“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三哥做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三哥能够赢。” 孟浔偶尔总是喜欢说些很伤感的话,明明小小年纪,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庞,说的这些话,却像是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肺腑之言。 “为什么这么伤感?”兰濯风捧起她的脸,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许细枝末节的情绪,可她偏不让他看,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 这三年来,他每次想要认真的看她的眼睛,她总是伸出手捂住,不让他细看,不让他多看。 “早点回来,三哥。”孟浔踮起脚尖吻了他的侧脸。 他好轻的笑了笑,抱着她的腰,她身体因为怕痒而往后倒,长发垂下来,她笑着,想去掰开他放在细腰上的手,他却不让,故意在她下腰的时候,还逼近她,弄得她更痒。 她无奈在笑,扭动着身体,他在这清脆的笑声中,那张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低声道:“过几天我生日,满足我一个愿望。” 他鲜少主动提起自己的生日,孟浔笑还没停下来,只能喘着气道:“你说。” “回来再说。”兰濯风喉结咽动,亲了亲她的嘴角,“我走了。” 孟浔站稳,看着他,嗯了声,乖巧的替他推着行李箱,送他去了澜山外,看他上了车,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区,直至车子消失在视线内,形成一个黑色的点。 孟浔转身回去,上了楼,她抱着双膝坐在卧室,任由太阳下山,夕阳照在落地窗前,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眼眶忽然很酸。 床头柜上的蘑菇灯发出感应,卧室黑了,它就自动亮起。 它微弱的光将床上坐着的小女生背影笼罩起来。 孤单、弱小。 任由眼泪掉在臂弯,她就是不去擦。 - 两天后竞标。 孟浔独自一人呆坐在客厅许久。 直到六点落日,余晖照耀在落地窗前。 孟浔坐在沙发上,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孟浔低头看,居然是孟诚志的电话,孟浔心头微动,大抵都猜到了是什么事情,她垂眸,面无表情的摁下接听键,还没等她开口,电话那边就开始骂人。 “你个臭婊子,和你妈一样的贱货,敢耍你老子,你不要命了?” “你妈的命你也不要了是不是?!臭婊子。” 香山浔风 第61节 孟诚志还在继续骂,孟浔把电话丢到了一旁,耳不听为净。 过了很久后,她再拿起手机,孟诚志已经挂断了电话,而手机里,有一通未接来电。 是兰濯风打来的电话。 孟浔调整好情绪,给兰濯风回了个电话。 “恭喜三哥。”还没等他开口,孟浔先开了口。 电话里的兰濯风倏地愣了会儿,后,轻笑了声,道:“这么肯定我能赢?” “你是谁?你可是香山澳的三少。”她打趣他的名号,也只有她才有这个胆子,他非但不恼,还在电话那边发出轻轻的浅笑,任由她继续说:“我不信你,我信谁?” “叻叻仔。”兰濯风在那边夸她是聪明的宝宝,又说:“等我回家。” 孟浔嗯了声。握着手机却没有挂断,除却手头上有急事忙碌,闲暇时,他从来没有挂断她电话的习惯,等了会儿,始终不见她挂断,他疑惑的嗯?了声。 “三哥,”孟浔指尖泛白,因为太紧张,握着手机的手很紧,“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呢?” 这句话她不应该是这么问的,她心知肚明,他从不会拒绝她。 孟浔开了口的事情,兰濯风从未说过一句不。 “等你回家说。” 孟浔说完,先挂断了电话,留下了忙音。 她沉默了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打开了林秀扇的微信页面,给林秀扇发了条信息。 【妈妈,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受限于孟诚志,现在你已经动完手术半个月了,身体应该也差不多恢复好,我也准备实习了,找了一家福利待遇都很不错的公司,后续的养病钱我能够给你负担,我只问你,你现在要我,还是要孟诚志。如果你选择孟诚志,我不会再多问你,如果你选择我,那我豁出去,我一定会带你远走高飞。】 她发完,把手机摁灭,然后打开了衣柜。 这几天里,她把自己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总共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双肩包,那是她全部的行囊,看似很少,其实孟浔知道,算很多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来时两件衣服,走时却能装满一个行李箱。 已经很多了。 孟浔合上衣柜,自始至终,林秀扇都没回她信息。 到了傍晚时,兰濯风才匆匆归家,身上西装规整服帖,他到了家,先是挂念她的心事:“电话里说的事情是什么?” 孟浔其实做好了把什么事情都说出去的准备,但是当面对他那双眼眸时,蓦然回忆起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她那些脱口而出的话,却瞬间噎在唇齿,在舌尖打了千百个转,最后只说:“你刚到家,先不说我了,三哥既然拿下来这个项目,什么时候要去深圳?” 兰濯风盯着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如她心意,顺着她转移话题,再次说回了他身上:“还没那么快,要先举办庆功宴。” “庆功宴?”孟浔不解:“什么庆功宴?” “能拿下那些项目,大家都出了份力,”兰濯风笑了笑,简单的解释给她听:“拿下大蛋糕,总不能自己独吞。” 孟浔点点头,忽然明白了为何商场上的人对兰濯风的评价都如此的高,开始她以为只是因为兰家的名号,但其实这三年来她接触了之后,她才发现并非如此。 如果没有兰家人的身份加持,他也可以混出属于兰濯风自己的一片名堂。 因为他从不会吝啬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丰功伟绩,日日夜夜陪伴着的高层们,还有那些提出合理建议的集团成员,谁都可以在这次分的一杯羹。 不止如此,mistralis集团的福利和年终奖都是非常优厚的。 这也是为何,mistralis集团是香山澳和内地的应届生们想挤破头脑进去的公司。 “庆功宴你陪我去。”他一锤定音,不容她拒绝。 然后绕过孟浔去倒了杯水润喉。 他不是懒得再说,而是每次说起酒席,孟浔总是不愿陪他一起去。 他身上有浓重的烟味,尽管她没嫌弃过,但他总是会克制在她面前抽烟的次数,但她不在身边时、或者他出差时、他总是乘以多倍的抽。 烟草味和冷香的气息传入鼻尖,与她擦肩而过时。 孟浔张了张嘴,望着眼前落空的人,她回眸,看着他端着她的小兔子水杯在喝水,和他高大威严的形象完全不符合。 她蠢蠢欲动,想说的,坦白的那些话在心里、在嘴里、有机会却没勇气说,半晌后只说:“好。” 不过早几日,晚几日的事而已。 那就等庆功宴结束之后,她再把压在心里的话告诉他。 总得、告诉他的。 尽管自己没有勇气。 - 三天后,就是庆功宴。 庆功宴的前一晚,孟浔缠着兰濯风,非不让他去应酬、也不让他处理工作,就一个劲的缠着。 这种撒娇、软磨硬泡的孟浔,兰濯风从未见过。 尽管她从未如此缠着他,又或者她一直如此缠着他,兰濯风都不会吝啬花费时间陪伴她,他好爽快的推掉了所有的行程、不去应酬、也不忙工作。 “出去逛街?” 孟浔摇头。 “出去吃饭?” 孟浔摇头。 “那你想我陪你干什么?”兰濯风看着埋在他怀里的孟浔,有些无奈、有些好笑,尽管今晚推掉的是千万的合作,他仍然没有半分不悦。 “就想你抱我。”孟浔这样说,心里却知道,自己为什么耍这个小脾气,庆功宴后,她无法再拖,孟诚志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的动作,但她心知肚明孟诚志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按照外婆的话来说,孟诚志就是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搞大别人的肚子,拍拍屁股走人,没有任何的交代,也没有任何的音讯。 而林秀扇则是痴情种,哪怕被他如此伤害,其实枕头底下还留有那个年代他们的合照。 明天过后会是怎么样的景象?孟浔不知道,但她只想抓住今晚。 用尽全力。 所以她很热情,努力保留他的体温,留下他的痕迹,甚至大胆的阻止了他的穿/戴动作。 那是他三年来,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夜晚。 全部都涌进了她的里面。 没有滴滴点点的遗漏。 “bb仔。”兰濯风轻笑,额头上有汗,微长的发梢也有汗,沿着发梢滴落,他哑声道:“你是不是来索我命的?” 孟浔勾住他的脖子,哪敢,哪敢。 那一整夜的不眠不休,以至于第二天孟浔都没什么精神。但该来的还是来,只是来的比较晚罢了,庆功宴是晚上举办的,就在香山澳高档的宴会厅内。 金碧辉煌的装修,桌面上的奖品,不是物品,而是实打实的钱。 保险箱装的满满的。 兰濯风在欢呼声中上台演讲,但他素来话不多,他站在主持台,微微的抚平西服,闲散、随性、慵懒的压低麦克风、视线扫了眼坐在台下的孟浔,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他沉冷的嗓音传来:“mistralis这次拿下深圳项目,大家功不可没,希望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大家是不愿意听领导落锁,mistralis是希望兰濯风多讲几句,毕竟他的那张堪称完美的脸和淡漠的嗓音,对大家而言,是福利而不是折磨。 可他偏没有,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台词,是他惯来洒脱性格。 孟浔站在台下看着兰濯风,他意气风发,随性慵懒,举手投足间,处处温润。 峻叔上台,接替了兰濯风颁发奖金。 那一箱一箱的奖金,从参与这次深圳项目的高层,再到部门,各个往下发。 大家欢声笑语,庆功宴当然不止邀请mistralis集团的员工,还有香山澳的其他企业,同行、这份荣誉,谁都想跟着沾沾光。 孟浔坐在凳子上,看着兰濯风朝她走来。 她起身,轻笑道:“三哥——” 话语刚落,身边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孟诚志的,但这次,他喊的不是兰总。 而是:“浔浔。” 孟浔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瞬间看向孟诚志。 孟诚志穿着条纹的西服,头发梳的油光锃亮。 他踱步朝他们走来,那双眼里满是精明算计。 孟浔忽然握住兰濯风的手,那瞬间,是不可置信。 她没想到,孟诚志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来兰濯风的庆功宴砸场子! 他难道不怕启胜毁掉吗? 他根本不是威胁,而是直接开口浔浔。 除了孟浔,这句浔浔还能喊谁? 还喊的如此亲密! 兰濯风蹙眉,嗓音不悦,看向孟诚志,问道:“你喊谁?” 那声音冷的、沉得。 孟诚志却不怕,他上前,端起酒杯,优哉游哉的说:“我当然是喊我的女儿了,哦——” 孟诚志装作才明白那样,自责、愧疚的拍了拍脑袋,道:“我都忘了,兰总还不知道吧?孟浔是我的女儿啊。” 孟诚志的话刚说出口,孟浔就立刻看向兰濯风。 她脸色苍白,嘴角颤抖,是害怕,是心虚。 当看见兰濯风眉头微微蹙起时。 孟浔眼里是恐慌。 她这几天一直想说,但是这些她原本要说的、坦白的、被孟诚志抢先一步—— 香山浔风 第62节 - 第40章 第四十章(修改) 今晚的月色正美, 月亮在香山澳的夜空高高挂起,宴会厅内金碧辉煌的灯光交错闪烁。 mistralis集团的庆功宴,有不少的企业创始人慕名而来。 他们游走在交际场、酒肉、情色、都有、各个人都欢声笑语。孟诚志的出现, 没人意外, 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都以为是孟诚志攀关系、一场再正常不过的交谈。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他的话如雷贯耳。 比起孟浔的失神, 兰濯风却先她一步反应过来。 他似轻笑、似警告:“孟先生, 这个玩笑我不喜欢。” 这个玩笑他不喜欢, 孟浔心知肚明这不是玩笑。 孟诚志哈哈一笑,然后用很嚣张、让人厌恶不已的语气说:“兰总,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这个玩笑,我说你不信的话,那你问问你身边陪了你三年的女人, 她认不认我这个爹。” 他这幅盛气凌人的样子, 哪里还有平时在别人面前换做平时伏小做低,一口一句兰总,三少的奴才样,现在他失去了深圳的项目,已经怒火攻心, 哪里还顾得上他今天挑衅的人是谁。 不管兰濯风信不信、不管孟浔认不认、孟诚志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还不够, 他还在说:“兰总有所不知, 多亏了我的女儿,不然我哪里能那么顺利的拿下mistralis的竞价。” 他真敢,她说的这些话, 承认她犯的错,都要斟酌再三。 他直接说出来, 没有任何顾虑。 可这些话,其实应该由她来说,她甚至觉得由她开口,心里的愧疚感就能少那么几分。可孟诚志说了,之后无论什么时候再说,都显得她是被戳穿后没办法才说的实话。 兰濯风面无表情,也是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让人捉摸不透想法,但是孟浔和他手连着手,他不稳的气息、咽动的喉结、她都一清二楚,她心知肚明,他是生气的。 孟浔有些害怕,原本握住兰濯风的手,忽然很轻很轻的松开,沿着手臂慢慢滑落。 几乎是刚松开,就被兰濯风不动声色的摁住。 孟浔稍愣住,抬眸望去,他俊美的面孔一如既往的淡漠,旋即,气场盛开,霸气道:“孟浔的确没和我说过。” 这句话一出口,愣在原地的是孟诚志。 兰濯风讥讽道:“不过我想,能让女儿三年来都不提一嘴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没有当场质问、没有不给她留任何的面子、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让她难堪。 而是看穿孟浔和孟诚志的关系微妙,哪怕被背叛也依旧站在她这边,陪着她数落孟诚志。 显然,孟诚志也没料到兰濯风的反应会是如此。 孟诚志敢肯定,兰濯风在今天之前不知情,否则他绝不会那么轻易让启胜在香山澳混下去,而今,他这么做,早已是把兰濯风的项目做完,孟浔既然背叛他一次,那绝对不会再帮他。 这种废弃的棋子留下来做什么? 她不让他痛快,他也不让孟浔好过。 但没想到,兰濯风居然没有想象中的恼怒。明知被背叛了,还能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的、如果他真觉得不是什么事,那么对孟浔而言,她根本不需要付出代价。 孟诚志忽然从盛气凌人到没了底,匆匆转身离开。 他前后出现不过几分钟的,却把平静的生活搅动,像摊早已烂掉内芯的苹果,一戳,全是腐烂、腐臭的味道。 宴会厅内所有人都在周旋,端着酒杯,欢声笑语。 没人注意到这边即将翻涌的暗潮。 只听见他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所以到他问出这句话,孟浔才明白,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刚才才明白自己被背叛了,被利用了,但是在孟诚志的面前,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站在她这边。 在外人面前,给她留足了面子。 哪怕她做错事了。 孟浔眼眶发酸,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到,好轻的嗯了声。 落地窗外的月色皎洁,有树叶在晃动,还有优美的钢琴曲。 可哪有什么心情欣赏月色和树叶、优美的钢琴曲在耳边都成了在诉说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安静了几秒后,兰濯风眼眸轻轻闭上,喉结咽动了下,握着她的手忽然松了力道。 孟浔的手垂下来,不是她主动地、也不是他松开的。 是一种名叫情绪的东西使然。 “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他只这么问:“我听你说。” 兰濯风不听孟诚志说,他想听孟浔说。 可孟浔只想逃避,她不知如何面对兰濯风,只呆呆的说:“三哥,我想回澜山。” 她不是在提要求,她是实在没办法,她的情绪起伏有些严重,她不想被人围观,更不想把自己丑陋的那面撕开来给大家看。 “回去后,你问我什么我都回答你。好吗?” 他要解释,她想逃避。 哪怕到了现在这一刻,她也想逃避。 他没回答孟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对着不远处的峻叔道:“送孟浔回去。” 孟浔、孟小姐、猪猪、bb猪、叻叻猪、bb仔、称呼转了一个圈,再次回到孟浔。 他喊她的名字,从未如此的冷漠过,像冰刀,一到切断所有。 可这冰刀是她铸成的,怪的了谁? 孟浔就这样跟着峻叔离开宴会厅。 至于怎么回到的澜山,孟浔不知。 只记得下车的时候,峻叔边打开车门,欲言又止。 佣人像往常一样,笑着迎接道:“孟小姐。” 孟浔双目无神,没有应话,凭借着肢体记忆,扶着扶手缓慢的上了楼。 佣人不敢问、也不敢看、只隐隐觉得有事发生。 孟浔把自己关了起来。她坐在卧室内,细白的手抓住行李箱的拉杆,因为太用力而泛出细长的青筋。她甚至在想,要不要现在一走了之? 这样的话就不需要面对他,更不需要面对他即将说的话。 没错,她现在才承认,自己懦弱。 明明这些事情要是早几天说多好,这样他就不会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更不会觉得她是不是还想继续骗下去。 可是就是贪图那一点的欢愉,贪图他的温柔,再多几天、再多几天,才会成为现在这样。 - 宴会厅持续热闹,而顶层却冷如寒霜。 他没有回澜山,只是在顶层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威士忌。 心烦意乱,借酒消愁。 兰濯风站在落地窗前,一瓶威士忌已经快要见底。 冰凉刺激的感觉沿着喉咙滑入心头,把他的燥意降下来。 可内心却怎么都无法平息掉这口无名火,甚至越喝越多。 喝多了,话少了,但思绪见长。 有些回忆冒出头,也经不起考究,当时觉得很奇怪的事情,现在却有迹可循。 她为什么会忽然答应他在一起? 明明在此之前还很抗拒,又为什么改了口,在一起的几天里,就开始观察竞价项目书。 为什么她对启胜那么感兴趣? 又为什么她—— 太多的为什么,太多的不能理解,太多的蛛丝马迹,全在告诉他,这三年来是个傻子。 可是还不够、一件、两件、还不够,他陷入被背叛的感受里难以抽身,而此刻峻叔走了进来:“濯风,怪我之前没去调查清楚,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晚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峻叔就在旁边,也知道个大概,他怪自己不够细心,怪自己让启胜钻了两次空子,否则也不可能让启胜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放肆。 “不怪你。” 他反问自己,怪的了谁? 或者换句话说,谁又能知道,原来自己的枕边人居然背着他—— 两次,足足两次。 可是哪止?峻叔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我送完孟小姐回去,回来的路上忽然想起,那天去你办公室拿资料,看见了孟小姐在看深圳的竞标书,她和我说是看你比较重视。” 峻叔说到一半,终究是把不对劲说出来:“但是那天下午之后,启胜就开始走关系要去深圳竞价。不过,可能是我多心了,毕竟如果看完后告诉孟诚志,这次赢得就是他。” 峻叔的话就像是榔头,反复反复的敲打他。 “你没有多心,”兰濯风忽然想起,她这几天的反常,像是在算着日子来相处,尽管是一如往常的对他好,但那份好里,参杂了太多压抑的情绪,“她就是来看底价的。” 后半句话,是说给峻叔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然后不断的在心里反问自己,所以那天她突然来公司,是因为想要获取深圳的底价,是吗? 可是她明明看到了价格,但还是没给。 是为了什么? 他自我嘲讽,他不是执着为什么她要背叛他。 而是执着为什么深圳这次没给。 他知道,他想在细节里,找寻她爱他的证据。 香山浔风 第63节 这样他好像就能好受点。 兰濯风抖出了根烟,一根接着一根。 衬衫、西服、全是烟味和酒味,浓烈到仿佛无时无刻提醒他发生了什么事。 不让他的脑子休息片刻。 想多了、喝多了、抽多了、 他想去找她问个清楚,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 澜山的主卧内,孟浔的手机屏幕亮起,页面是林秀扇的聊天框。 澜山的楼下传来了汽车熄火的声音,伴随着车门的开合、楼下大门的开合、再到卧室的开合、几经辗转、孟浔终于见到了兰濯风。 他站在卧室门口,在宴会厅时穿着的外套早已不知所踪,束缚的领带也被解开,衬衫的领口第一次如此不工整服帖,稍显凌乱。 随着他走进的动作,身上酒味愈发的浓烈。 孟浔心里一惊,这是她第一次闻到他身上如此浓烈的酒味,这是喝了多少? “三哥。” 孟浔从床上站起来,上前去搀扶,换做往日他肯定将她抱起来,亲吻她的颈窝,用气息挠她痒痒,可是现在,他就任由她搀扶,却没有往前迈一步。 他不走,她只能站在这,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黑暗的卧室内,只靠彼此的呼吸缠绵。 床头的蘑菇灯感应到人声,悄无声息的打开了灯。 孟浔看见兰濯风深邃眸子里的陌生,像极力在克制某样情绪,他反手握住孟浔的手,闭了眼,交替了几口气后,靠在墙上,垂眸看他,忽然自嘲问:“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启胜,是吗?” 孟浔红着眼眶:“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她背叛了他,却哭了。 真是可笑。她的眼泪让他心里更是难受。 “那你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钱吗?我也有很多钱。你为什么不要?” “你缺钱你和我说,我也可以给你。” 他喉结咽动,双手握在她的肩膀上。手背上的青筋迸发,无一不宣告他的情绪有很大的起伏。 “前几天我在电话里说过,要你帮我一个忙。”孟浔忽然说了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兰濯风看着她,不说话,却默认她说。 这是孟浔第一次。主动把这些话说出口,里面藏着她的权衡利弊,藏着她的自私和丑恶:“我妈,肾脏衰竭。” “我外婆在我读大学的时候。被工厂污染患癌去世了,得了一笔赔偿款,赔偿款够我上大学,但是只够维持我妈妈换肾,后期的费用都不够,我妈妈不肯去。也不肯配合,连吃药都不肯。” “我只知道我有个爸爸,但是在我读大学之前,他从没有找过我。我外婆不让我多问,可是我妈妈平时会和我偶尔提一两句,后来我读了大学,我妈妈再次和我说起他,我才知道是孟诚志,在过年后,我妈妈忽然肯接受治疗。” 那次是孟诚志第一次打电话给孟浔。 约她出去见面,在高级的餐厅里,先说出,林秀扇已经被他带走,答应治疗也答应换肾。孟浔知道他没那么好心,果然,孟诚志提出要求,要她帮助他,在大学毕业前,帮他的公司拿下兰濯风招标的项目。 “我没办法,三哥,对不起,那是我妈妈——”孟浔哭了:“我不能不管她。我知道,她不想活下去,所以我怎么劝都没用,只有孟诚志,只有孟诚志才能哄她活下去。” “三哥,对不起。” 他沉默看着她。 孟浔又说了句:“对不起。” 她只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她因为林秀扇背叛他。 兰濯风的心里如千刀万剐。 内心在拉锯。 所以,她和他在一起的那天,她哭着说的那句:你要是早那么些时间出现,多好。 不是因为相见恨晚,而是因为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是开始在利用他。 兰濯风沉默好久,孟浔实在没脸再面对他。 半晌后,他忽然问:“冷战那次,你买衣服让兰双给我,是不是因为启胜第二次的竞标?” 孟浔清楚的记得,她是买完衣服,才接到孟诚志的电话。 在* 孟诚志没有来电话之前,她就想过要去找兰濯风和好。 只是刚好、就刚好、就那么巧。 “三哥,你别问我了。”孟浔只让他不要问,越问,她的心越痛。 他不听,她没回答,他继续问。 “深圳的这次竞价,是他让你来看。你没有告诉他实际的数字,是不是?”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问。 “我不想,不想再对不起你。” 只是不能对不起,除此之外呢?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放松了些力道,片刻后,说:“我最后问你。” “这三年,你有没有爱过我?” 这三年来,他们在一起的无数个日夜里,他也曾叫她说爱他、喜欢他、可她每次都只是捂住他的眼睛,转移话题。 说爱她,她配吗? 爱应该是神圣的,而不是自私利用的,更不是她这种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性的。 看出她眼里的沉默,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也看出她想说什么—— 兰濯风觉得自己疯了,真的疯了。 那种恍然要失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立刻捂住她的嘴巴,阻止了那句不爱,看着她的眼睛,第一次罕见卑微道:“说你爱我,我们就一笔勾销。” 他根本不在意她为什么没给,而是在给她找台阶下。 只要她顺着他的台阶下,说这次的竞价没给,是因为爱他,哪怕是喜欢都好。 或者那次外套,她说不是因为竞标,而是因为哄他,他们就一笔勾销。 他已经因为她的没办法、无可奈何才答应蒙城之而找台阶下了。他甚至觉得她很可怜,心生怜悯。 不止他自己觉得他疯了,孟浔也觉得他疯了。 她露出那双微微红肿的眼睛,闪过不可思议,挣扎,却又沉下来。 她握住他的手,这三年里,她何尝没想过,他们的关系,她说:“这段感情开始注定不是好的,以后也不会好。就算没有我的父亲,也会有你的家里人。” “孟浔——”他很大声,整个卧室都是他的回音。 那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喊她的名字。 哪怕刚得知她背叛了他,他也没有高声说过一个字。他体谅她的无可奈何,可现在,他明明在挽留这段关系,只要她想,就能一笔勾销,她却依旧不愿意。 她不知道被吓到了,还是积压的情绪也因为这句孟浔而爆发,她甚至不愿意听他讲,捂着耳朵,眼泪往下流,哭着喊道:“三哥,算了,我们算了。” 她一个劲的说,积攒的情绪彻底爆发,说给他听,说给自己听:“三哥,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在你身边,三年来我只有恐惧,我害怕被你发现,所以我只想对你好,努力的对你好,因为我心虚,因为我想弥补你,但是到头来我发现,什么都是错的,不管我怎么弥补,怎么对你好,都没用,因为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是因为你妈妈,无可奈何——” “不!不管是不是因为我妈妈,我都利用了你,背叛了你。我接受不了我自己这样,就算以后的日子里,你不提,但是再有竞价,你也会怀疑我是不是又打探什么,我也没办法真的做到心平气和的面对你。我也会回想到这些事情。你只是觉得我很可怜,但可怜不能过一辈子。” 她说了那么多,就是不睁开眼睛,看看他,看看他的眼,看看他现在为她疯狂的样子。 “这些钱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事。” “竞价的事情我从不介意,我介意的是你不和我说实话——” “我给你妈妈治病,后期的费用我全——” “三哥!”孟浔终究还是说了实话,泪流满面说:“我妈妈去世了。” “她在半年前就去世了。所以我说的帮忙,帮不到了。” 她有勇气和孟诚志对抗,就是想和兰濯风坦白,让他帮忙,哪怕他生气,只要能带走林秀扇都好。 可是,没办法。 就在他踏入澜山的前半个小时前,孟浔收到了孟诚志用林秀扇的微信发来的回信。 ——【妈妈,你要走吗,我带你走。】 ——【想见你妈妈?告诉你吧,你妈妈半年前早死了。】 看到了这条信息,孟浔的心,像是空了,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做的这一切,为了林秀扇,她背叛了兰濯风,到头来,两头都空。 她做了什么? 全都是无用功。 “我说服不了我自己相安无事,我真的没脸见你。” “我早就说过,为我,不值得。” 她呜咽着,坚持着:“keith,放我走。” “放过我,好不好?” 孟浔眼泪沿着鼻子划过嘴角,她哭着,比兰濯风还要崩溃,“我不需要你和我一笔勾销,我只想离开。” 说你爱我,我们一笔勾销。 我不需要你和我一笔勾销。 ——因为我不需要你爱我。 他被背叛,被伤害,却还是想继续下去。 哪怕她骗他一句爱,他也能一笔勾销。 可她偏偏,连谎话都不说。 香山浔风 第64节 他终于承认她不爱他,不再纠缠。 “孟浔,你没有心的。” 他终于是放开,那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松开了。 他转身走,留下了孟浔独自在房间。 她像海上的浮木,找不到边际,寻不到未来,无依无靠。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又是一个半夜, 再次醒来是被汗染湿。 深圳闷热的夏天让人的情绪都变得有些烦躁。 孟浔起身给自己洗了澡,冲去了满身的黏腻和不适。 花洒的水柱洒下来,像针刺在人的脸上那样。 孟浔闭上眼, 眼前一片黑暗, 她忽然又想起刚才梦里的内容。 已经过了三年那么久,她还是能事无巨细的想起那天的事情。 但想来最神奇的是, 三年前她和兰濯风分手后的那晚, 遇见的第一个人, 居然是江枝。 - 那晚匆匆忙忙的争执、爆发、哭泣、早已用眼泪模糊了视线。以至于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什么都没看真切,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看清楚。等她稍微稳定情绪后, 澜山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她想好好告别,好好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说告别都太片面了。 她其实就是想再好好看他一眼。因为她不确定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山脚下时,刚好遇见了开车驶过的江枝。 车子飞驰而过, 又倒退回来, 江枝摘下眼镜,很惊喜:“孟浔?” 江枝笑着,笑容却又僵住,可能是因为看见她手上的行李箱,还有那张哭过的脸。 她变得小心翼翼:“没事吧?” 孟浔摇头,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江枝什么都没问,推开车门下了车, 在月光下, 拉起她的手,真诚的问道:“不介意的话,去我那住几天, 好吗?” a大她没有床位,从大二起住的就是澜山, 孟浔无处可去,她低声道:“我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江枝安慰她。 江枝家离澜山有些距离,回到的时候已经凌晨。江枝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就给孟浔安排了次卧,贴心的给她放了甜品。门被她轻轻带上。 甜品放在桌面上,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孟浔心如刀割,就在这一天,失恋和失去双亲的痛同时到来,她同时失去了两个人。 她分不清哪个更痛,或许不相上下。 那一整晚她都没睡觉。 第二天,孟浔醒来后,江枝问:“要不要我和兰双说说,让她过来找你?” 江枝会这么问也情有可原,毕竟这三年来,孟浔和兰双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可兰双是兰濯风的妹妹,孟浔不敢。 她怕看见兰双眼里的失望,怕她骂她为什么要利用兰濯风。昨天晚上到现在,兰双不是没打过电话给她,但她不敢接,她真的害怕。 孟浔摇摇头,犹豫片刻,实话说:“我和三哥分手了。” 言外之意,江枝也听懂了,但总归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三少还和我男朋友说,要去深圳那边发展,陪你一起去。” 江枝刚说完,就接到了兰双的电话。 她看了眼孟浔,拿起手机,小心的喂了声。 兰双在对面说:“枝枝,孟浔有没有打电话找你?” 江枝在那边看了眼孟浔,说没有。 “她和我三哥分手了。人也不在澜山,我担心她的安全,三哥那边周淮律陪着,要是孟浔有联系你,你就和我说。如果你能联系到她。”兰双在那边沉默了会儿说:“也告诉她,不管她和三哥怎么样,我都是她的朋友,和三哥无关。” 孟浔还是没有告诉兰双她在江枝家里。 她在江枝家小住了几天,那几天里,她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睡过觉,就闷在房间里,三四天的光景,整个人瘦到了80斤不到。直到深圳那边的企业发来了入职邮件时,孟浔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感谢江枝这几天的收留,又记挂着兰双那天打来的电话。于是就给兰双发了信息,告知她自己即将离开香山澳。有缘再见。 但没想到,在即将离开香山澳的那天晚上,孟浔接到了兰濯风的电话。 江枝不在家里,晚上她都会去找周淮律。哪怕他依旧不待见她,但是江枝却很开心,他们的婚约定下来了。孟浔感受得到江枝想和她分享,但是因为考虑到孟浔分手,就硬生生的憋回去。 看到熟悉的电话号码时,孟浔没有勇气点开,她还是窝囊的只想逃避,不敢去面对兰濯风。 可内心的另一份情绪使然,有个声音告诉她,再听听他的声音。 所以她还是按下了接听。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剩下呼吸声在耳边回响。 好久后,是孟浔先开了口:“三哥。” 那句三哥,令电话那边的人明显呼吸顿住,随后,孟浔听见他嗓音低沉,似大病初愈后的低哑,问:“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什么? 孟浔握着电话的手收紧。 只因听见他说:“要不要和我一笔勾销?” ——说你爱我,我们一笔勾销。 时隔几天,他还是给她打了电话,问这句话。 他给她足够的时间思考,足够的时间衡量这份感情,孟浔怎么会不懂,但是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坦然面对他,她没办法做到相安无事的相处,这对兰濯风而言不公平。 尽管她很难受,但是她此时此刻的想法,是理性的,那是她权衡利弊后,认为对兰濯风最好的交代,她大可以和他继续在一起,但是带给他的伤害,他不去计较,她也无法不想。 若她再自私些,就继续留在他身边,然后看着他为她和兰家的人对抗,看着他为了她去深圳发展,再也不回香山澳,看着他为了她放弃香山澳的一切—— 她做不到。 孟浔闭上眼,强忍心痛:“三哥,今晚我就不在香山澳了。” 她这句话里,是她的选择,谁听不懂? 兰濯风沉默了好久,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孟浔安静的等着他。 兰濯风在那边自嘲一笑,放了有史以来对孟浔的第一句狠话 ——“离开了香山澳,那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 “离开了香山澳,那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男人低哑的声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孟浔从回忆中惊醒,她被这句话吓得睁开眼,花洒的水柱还打在孟浔的脸上,她把头发向后梳,三年了,巴掌大的脸庞五官愈发精致,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妩媚,少了几分单纯。 孟浔把水关了,穿好衣服走出去,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嗡嗡嗡的震动,一看就是群聊的信息。 她打开手机看,是她负责的团队群聊。 最近科隆,也就是她的公司有新一轮项目,现在还在种子轮。简单而言就是:上层有那么一个想法,现在就差在公司筛选团队去策划、落实。 这次的项目计划是智能家居。 科隆不少项目经理都等着分这一杯羹。 孟浔身为项目经理,当看到这个项目计划书时,不管是这三年自身的历练,还是在兰濯风身边学习到的商科经验,都告诉她,这一个项目只要拿到了那么可塑性非常的强。 智能家居是新兴产业。而且这是科隆重点筹划项目。 不管是钱还是未来的职业发展,只要能顺利拿下这个项目,顺利收尾,那么对她的升职也有很大帮助。 笑笑:【浔姐,你想拿下这个项目吗?】 蒋柏:【笑笑,你开什么玩笑?这个项目还没有策划案,其他团队高手如云,咱们团队除了浔姐有经验全是应届生,你要累死孟总啊。】 赵冀:【那你也不能一直是实习生吧?】 笑笑:【就是就是,浔姐,你要是想拿下这个项目,咱们就去试试,免得每次都被公司的人说我们团队是吃软饭。】 这句所谓的吃软饭,其实就是荒谬的谣言。 孟浔叹口气,不想去回忆。 孟浔:【你们都好闲,大半夜的不睡觉。】 笑笑:【浔姐怎么也不睡觉?!!!!】 孟浔:【失眠。】 笑笑:【需要一个男人。】 男人?她不会需要男人。 要不是真真实实和兰濯风谈过,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性/冷/淡。 孟浔不会去和他们聊私人生活,也没再回复,强行关掉了wifi,切断了自己的网络电源。然后躺在床上休息。 好在一夜无梦。 孟浔第二天去到科隆时,在电梯遇见了总监。 她手上还拿着提神醒脑的冰美式,外加一个草莓卷。 总监是个中年女人,穿着西服,头发剪成微商头。 孟浔先打了招呼:“总监好。” 总监嗯了声,站在她前面,笑问:“还没吃早餐?” 香山浔风 第65节 没等她回答,总监的视线不着痕迹扫了眼她的袋子。 “等下要开会,喝点冰美式提神,挺好的。” 她在科隆从应届实习生,再到现在的项目经理,三年来一步一个脚印,不得不、也不能不学会了圆滑处事,应届实习生或许还能随心所欲,但职位越高,那些应承、奉承、就越不能少。 换做以前,她不会深思,但是现在,她把自己手上的咖啡递给总监。 不管总监有没有这层意思,她却把袋子递给了总监,轻声道:“知道一大早要开会,所以特意给你买了咖啡和蛋糕,也不知道要开多久,喝点提神垫垫肚子。等会议结束后,再单独请您赏脸吃个饭。” 咖啡不是重点,请吃饭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总监愿意接这杯咖啡,吃她这顿饭。 总监也没有推辞,她接过,笑着说:“谢了。” 刚踏出电梯,总监助理就喊大家开会。 孟浔还没来得及买新的早餐,饿着肚子进了会议室。 里面坐满了人,全是科隆的项目经理。而总监的位置,同时摆了几种平时总监爱喝的咖啡。 孟浔忽然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能在电梯遇见,顺便把咖啡给了总监。 孟浔大抵知道是讨论什么事情,无非就是科隆的新项目——智能家居。 开完会已经是中午,各个团队的负责人在下午之前出一个智能家居的方案。 三天后会在大家的方案里,选择一个合适的,由这位团队负责。 孟浔饿的饥肠辘辘,马不停蹄的去了楼下点了快餐吃,她甚至等不及让外卖送。但是还没吃两口就接到了兰双的电话。从那次分手她收留她开始,孟浔和江枝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因为江枝的缘故,兰双和孟浔的关系没有因为兰濯风而停滞。 兰双偶尔还会来深圳看她,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没有提起过那个人物。 孟浔按下接听键,边吃饭,边问:“怎么了?” “我过两天要去深圳开会,到时候住你那里,你方不方便啊?”兰双应该是在开车,那边的导航也是粤语,提示转个弯就到了澜山,孟浔听到导航的声音,澜山二字,让她心口微微颤了颤。 三年了,虽然兰双没有再在她面前提起过关于兰濯风的任何。 但不代表她忘记了。 “你什么时候来?”孟浔强迫自己回神。 挂断电话后,孟浔已经吃完了。 深圳是个快节奏的城市,快到让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她抽了几张纸巾,边走边擦嘴。她算了算时间,算上不午休,距离下班还有六个小时,她需要在这六个小时的时间里,做这次的策划案。 回到科隆的时候,整个办公楼都熄灯。 因为十二点到两点,是公司的午休时间。 孟浔拿起电脑去了会议室。直到下午五点半前,她把自己的策划案弄好。 六点她准时打印出来。亲自去了总监办公室。 把方案递给了她。 - 没想到刚到家,就看见了兰双在家门口,她坐在行李箱上,脚边还放了两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其中还有她时常给她带来的补气血的东西。 兰双看见孟浔后,惊喜道:“孟浔,你终于回来了。” 她边走过去,边好奇道:“不是说过两天吗?怎么这么快?” “想你了就先来了。”兰双勾住孟浔的手,“好人,快点让我进去,给我做饭。” 孟浔被兰双逗笑了,她拿出钥匙拧开,边和兰双走进来,边道:“下次我给你配一副钥匙,你要是先来了,就直接进来,免得你在门口白等我。” 兰双进去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自己的拖鞋穿上后躺在沙发上。 孟浔替她收拾好乱放的包包,摆好鞋子,这才拎起兰双买的两大袋东西走到了冰箱,挨个有序的摆放好,有些空的冰箱,瞬间塞的满满当当。 兰双花钱大方,三年来买的食材都是进口的,还每次不重样。 “我怎么发现你每次来都是在我冰箱吃空的时候?”孟浔随口说笑。 兰双坐在沙发上,调电视的动作顿住,片刻后说:“有没有可能,你每次的冰箱都是空的,要不是我每次给你添东西,你都是随便塞几口。前段时间就因为没按时吃饭得了胃病你忘记了?” “打住,你要吃什么?” 孟浔实在不想回忆当时胃病的难受。 “我要吃螺蛳粉。” 听到螺丝粉,孟浔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那是兰双第一次来深圳找她时,她正在吃的东西,兰双捂着鼻子露出嫌弃的表情,还问她这真的能吃吗? 当时孟浔给她拿了一个小碗,吃完后,打脸真香。 以后每次来,她都缠着要那一份。 兰双看见了孟浔笑,拿了个枕头丢过去,嬉笑后恢复正经样子:“江枝最近有没有找你?” 孟浔摇头:“已经很久没联系到她。都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我打她电话也没接。” “她和周淮律,要离婚了。”兰双说:“你说她这个脑子,之前闹死闹活要结婚,非说周淮律爱她。婚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周淮律不爱她,闹死闹活要离婚。” “要是她办离婚派对我第一个去,到时候你也得来!” 孟浔垂眸,当时江枝结婚的时候,是在香山澳,还记得当时铺天盖地是周淮律和江枝结婚联姻的新闻,没想到三年一晃,江枝居然要离婚了。 “她要是在深圳办,我就去。”孟浔说。 其余的话她都不需要说,兰双自然都懂。 “那你总不能就因为我三哥一辈子不去香山澳。”她支着下巴:“而且,都三年了,你还没勇气面对我三哥吗?说不定我三哥都忘记了。” 螺蛳粉的粉条在锅里冒出热泡泡,咕噜咕噜的声音听着很治愈。孟浔拿着筷子搅动,热气瞬间扑面而来,孟浔垂眸,好轻的说:“他忘记很正常。”也应该忘记的。 但她忘不掉。 忘不掉自己的自私和贪婪。还有对他的所作所为。 兰双叹口气说:“万一工作需要呢?” 孟浔还记得她当时很肯定的说:“不可能的。” 兰濯风的集团怎么会和科隆这种小公司合作。 这世界上没有这种千分之一的概率。 但是孟浔忘记了,她和兰濯风的相遇,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三天后,孟浔就收到了总监的私人传话。 “你的方案上层觉得很合适,是科隆这一期的首选。其他几个方案,上层也还在考虑。”总监笑着说:“但是这个项目需要出差去拉投资,你能接受吗?” 出差拉投资是常有的事情,但总监这么问,她还是犹豫,问了句:“去哪里出差?” “香山澳。” 香山澳、港城、都是属于特殊的地方,需要办通行证,很多项目负责人都不愿意往那边跑。 总监这么问,也合理。 只是孟浔听到香山澳三个字时,瞬间有些愣住。 她没想过会再踏入香山澳,更没有想过要再踏入。 但是没想到会在工作上遇见。 她的脑海忽然响起兰濯风的那句话。 ——“离开了香山澳,那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你不想去吗?”总监看着孟浔犹豫的样子, 好奇道:“你要把握住机会,这个项目来之不易,要是能成功, 对你以后的帮助可不少。” 孟浔当然知道, 但根本不是项目的问题,而是要去拉投资的地方。 目的地是香山澳, 那里的地方不算大, 去了难保不会遇见。 但是这个项目的确来之不易, 孟浔的心里有杆秤,到底是衡量不出来, 该往那边倾斜。 总监还在说,给她分析这个项目来之不易的利弊,但话锋一转又说:“选择权在你。” 这个项目有多少人想要吃这块蛋糕, 孟浔心里有数, 因为智能家居不像市面上的其他类别那么琳琅满目,拉投资有一定风险,但是却也比较新颖。 孟浔呼吸清浅,知道出了这个门就再和这个项目无缘。 她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还是想去, 她不想把自己的前途失去,因为现在她有且仅有的, 就是这份工作。她想要往上爬, 就必须要把这一单做好。 事业在生命里,所带来的成就感,是无法代替的。 孟浔最终还是决定接下这个项目。 她安慰自己, 任何事情都有因果。 如果在香山澳会遇见他,那么也是她命里该还的债。 总监见她接下, 只是笑笑。 而孟浔却熟练的在项目负责人上签字。 然后把刚才的失神用笑容掩盖过去,看不出神色,温柔说:“本来今晚和朋友出去吃饭,朋友爽约了,不知道总监今晚有没有空?我在米卡餐厅定了包间,赏脸吃一顿吧。” 哪来的朋友,哪来的爽约。 心知肚明这餐饭的用意在哪里。 “你这个朋友不厚道啊,放美女鸽子。”总监把文件收回来:“行,我会去的,放心吧。” 下午的时候,公司的项目部就收到了消息。 孟浔成为了这个智能家居项目的负责人。 群聊的信息一发,项目部瞬间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 笑笑一边藏不住的开心,一边愤愤不平的和孟浔咬耳朵:“浔姐,他们就是羡慕嫉妒恨,你拿下了项目,才不要管他们说什么。” 孟浔其实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因为她的目光都在电脑的合同处上,那里写着的几个字——香山澳。 香山浔风 第66节 笑笑在她耳边说话时,孟浔才听见项目部的人在蛐蛐她。 话里话外,无非还是吃软饭。 下午的时候太阳落山,余晖洒在孟浔靠窗的工位上。 光圈在她这边跳跃,将她的半边脸笼罩在余晖的金色碎光里,太阳偏爱她,高挺的鼻骨恰好落了几片金光,微卷的长发半边在前,半边在后,她的身上像是笼了层毛茸茸的光圈。 笑笑只看一眼。 就像是被击穿了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如果不是笑笑了解孟浔的为人,她也会认为孟浔如传言中说的那样,是个吃“软饭”的。 毕竟孟浔的颜值在科隆,可是无数男人心中的梦中女神。 不管完美的身材比例、还是温婉如玉的气质、或是那无可挑剔的五官,都是上上乘。 很难没有理由不让人觉得是吃了“软饭”的。 “忙着赚钱呢。”言外之意就是哪有空管他们? 孟浔把注意力收回,对于这种流言蜚语,她其实都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去证明些什么。 其实说来也很荒唐。 但那的确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遇见的挑战。后来每每想起那时候的无助,孟浔后知后觉那几年里,那位把她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外面的人心如此肮脏险恶。 孟浔实习结束的那年,来了一个项目,是电车行业的,孟浔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实习结束,怕自己失业,也可能是真的有想法,于是写了自己的策划案,鼓起勇气去敲了总监办公室,后来被总监带着去找了老板。 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拿下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一个新人拿下了电车的项目。怎么可能? 当时谁都觉得是孟浔为了项目做了什么。 也就有了吃软饭的谣言。 至于为什么会是吃软饭。那就是科隆的老板是个黄金单身汉,没女朋友,没妻子,不至于构成其他想法。 所以就有谣言说“吃软饭” 后来总监把这个项目的策划书放出来,尽管那些项目经理内心觉得再好,再精彩的,再新颖,但是表面都还是一副没那么简单的样子。 愈演愈烈。 孟浔当时逢人问起就解释,后来解释多了,他们非但没有相信她,看她的眼神里带了更多的怀疑,尽管后面的电车项目被她做大了,也一跃成了项目经理,但是项目部的人也依旧不信。 后来在某个瞬间,她忽然明白了,其实无需去解释,她何必去自证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往后再有人来问孟浔,她的回答就是:“你有证据吗?” 久而久之,没人再在她面前说。 她本就不爱社交,也没什么朋友。像只刺猬那样,在社会的险恶里,把自己包裹起来。 后来三年的时间里,学会了摸爬打滚,也学会了看人眼色。 刺猬的刺也慢慢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后来她再也不会那么硬气的说你有证据吗?而是云淡风轻的任由他们说,总之,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清白的就好。 “那浔姐,我们是不是要去香山澳住啊?” 笑笑是今年刚出来的应届生,面对项目,总是有很多好奇和不懂。 她是她组内的员工,孟浔对待笑笑倒是比较温柔。 “嗯,要去那里出差,直到拉到投资。”孟浔垂眸,像是在解释笑笑的问题,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就是签证麻烦点,到时候证件要记得带齐。” 孟浔提醒完笑笑,就把需要的证件列出来,然后发在了小群里,提醒另外两个男生。没想到蒋柏又开始叽歪:“那么麻烦,能不能不去啊?” 蒋柏和笑笑是同个时间进的公司,但是工作态度却大不相同。 不是偷懒,就是在偷懒的途中。 孟浔看见这条消息,望过去,只看见蒋柏坐在工位上,低头玩手机,隐隐约约有游戏的声音。 吊儿郎当的,没有半点上班的样子。 孟浔先是在群里艾特蒋柏:“这是工作必须要去,如果你确定不想去的话,我也不强迫,你退出这个项目,但是到时候分红没有你的份。” 蒋柏每天摸鱼,当然是知道这次的项目成功率很高,于是立刻来劲了:“我不去就不能分红?我不能在线上吗?线上的付出也是付出好吧!” 笑笑撇撇嘴,感觉蒋柏很无赖。 蒋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玩游戏、上班时间经常不在工位,甚至还去别的部门做客,远远不止这次摆烂,但是孟浔每次都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这次,她也没有惯着蒋柏,直接起身,牛仔裤将她的比例衬托的均匀纤长,她穿着高跟鞋,走到了蒋柏的工位处,低头,看着他玩游戏的样子。 嗓音虽柔,但语气却硬:“蒋柏,玩够了吗?” 蒋柏无赖到底,丝毫不管孟浔给的台阶。 “上班时间还不能拿手机吗?” 他这幅地痞流氓的样子,让孟浔知道与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她* 直接对着蒋柏拍了张照,发给了人事,然后对着手机说道:“这次的项目麻烦把蒋柏踢出。而且从入职到现在,蒋柏只参加过一次项目,不积极配合工作,上班时间玩游戏,照片在这里,这个月的绩效麻烦全扣。给我们组另外招个人。” 孟浔转身离开,没有给蒋柏多一个眼神。 她鲜少这样较真,但是却一贯的作风,行事雷厉风行,非常果断。蒋柏在工位,面对如此严格的孟浔,有些不可思议。 部门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了她说什么,连带着正在叽叽喳喳的流言蜚语也立刻止住,部门里没人再说这件事。 比正面喊停有效果。 孟浔坐回工位,笑笑对着她赞了赞,说:“一举两得。” “对了浔姐,我记得你以前是在a大读书是吗?”笑笑说:“我刚刚去百度了一下香山澳,那里的a大好漂亮啊,你能不能带我去a大转转?” 孟浔说可以。 笑笑开始许愿:“那我还想去威世,万一一夜暴富了呢?对了,你知不知道,香山澳现在有个神秘建筑,好像一座城堡,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笑笑说话到一半,看向了孟浔。 她坐在工位稍微有些走神。 只因那两个字,威世。 这不由得又让她想起六年前初入香山澳的时候,懵懵懂懂的撞见了他——六年了?居然过了那么久了?孟浔对时间恍惚没了概念,只觉得那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 发现自己最近总是会想起他,可能是因为要出差的缘故。 孟浔强迫自己回神,捏了捏笑笑的脸,只是这捏脸的瞬间,却又想起他平时捏她的亲昵样,她挥开思绪,笑了笑道:“等项目落实奖金到账,你要去哪都可以。” - 后来的两周内,孟浔频繁的开会、最后在出差去香山澳的前两天,她落实了这个智能家居的方案,给自己调休了年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闷了一觉,再出来时已经是出差的当天。 孟浔和笑笑、赵冀汇合,开车去了珠海。 在横琴口岸等待过关时,笑笑忽然拿出手机,递给了孟浔看。 还没等孟浔低头,笑笑就说:“浔姐,你认识这位吗?我百度他,上面写的他公司好牛逼——” 话音刚落,孟浔就看见她手机上的照片。 深邃的褐色眸子,高挺的鼻骨、薄唇轻抿,绝佳的浓颜骨相,棱角分明的轮廓,头发依旧有些长,全部往后梳,几根头发向前卷起弧度垂下。 依旧是那副贵族绅士的随性慵懒,漫不经心。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情绪莫辨。 孟浔的呼吸有些重,来之前觉得没什么,三年了,或许如兰双说的那样,他早已忘记了呢?但是现在笑笑只是把照片拿出来,在关口这里。她的心才提醒她,她根本做不到。 连照片里的人,她都不敢多对视。 孟浔收回视线,不让笑笑看出异常,轻声道:“我怎么会认识三少。” 笑笑纳闷了。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会说他是三少。 明明名字写的是:兰濯风。 与此同时,到了她们过关口,笑笑把这个疑惑从心里抛开,跟着孟浔一起,踏入了这片她再没有想过会踏入的土地。 科隆给她们定了酒店。 因为这里消费贵,加上科隆的经费有限,所以酒店的环境有些简陋。 所以为了节约经费,科隆给她们定了一周。时间并不富裕。一周后,如果还没拉到足额的投资,那么就去珠海那边住酒店,但是来回的通勤和过关的时间,也会耽误。 孟浔打开笔记本,和笑笑、赵翼简单的开了次会。 这里有几家企业对这次智能家居的项目感兴趣,孟浔把其中资质最好的那家公司抽出来,“我已经和zk投资部的人约了时间,下午我们就去,先休息两个小时。” 赵翼和笑笑说好。 到了下午约定的时间,孟浔带着笑笑和赵翼出现在zk大厦的大堂。 前台用粤语问道:“请问有预约吗?” 孟浔用粤语回答已经约了投资部的负责人。笑笑在旁边跟迷妹似的说“浔姐你居然会说粤语。”她声音有点大,孟浔有些不好意思,立刻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 但是几乎是刚竖起手指时,余光就瞟到了某个地方。 是zk大厦的大门口,忽然有人群在骚动,轰轰烈烈的,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从前台的中间留出一个行人的道。 孟浔和笑笑、赵翼就从这条道望出去。 zk的电梯忽然下来很多人,各个都是高层,面带着微笑,实则有些紧张的朝门口走去。 笑笑在耳边说:“哇,干什么呢?那么大阵仗。” 孟浔的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也顺着望去,两边站满了人、高层、经理。的确是很大阵仗,但没想到,下一秒,在远处阳光下驶来一辆劳斯莱斯。 忽然喷泉涌出,和阳光在空气中交叠,波光粼粼。 笑笑哇了声。 孟浔忽然想起,那次初入威世的时候,喷泉也是如此高,也是如此大的阵仗,红毯、喷泉、三少最讲究风生水起—— 车子停在zk的大厦门口,峻叔从副驾驶推门下车,走到了后排打开了车门。 黑色的高定皮鞋踩在地板上,他弯腰从后排走出来,长身玉立在阳光下,清楚可见的尘埃稀碎的雨水都隔绝在空气中,他站立的同时,扣好西服的纽扣。 香山浔风 第67节 微风吹来,他微长的发丝在晃动。 浓颜骨相、玉质金相。褐色的深邃眼眸,像淡漠尘世间的倦感。 孟浔感觉周围的时间、空间、都已经静止,尘埃在空气盘旋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故事。 三年没见,他更好看了。 那双眉眼里多了几分不苟言笑的严肃感。 孟浔想,或许不是他多了几分严肃感,而是自她第一面见他,再到三年来的相爱里,他对她,永远都没有露出过这一面。 兰双说,他的眼神是吓人的,所以大家都很害怕他。 可孟浔却觉得他的眸子是温柔、缱绻的。 除却那晚嘶吼、怒气,其余时间,他都温柔贴心。 孟浔听见大家喊他三少,也有人喊他兰总、那声三哥好像在耳边响起,是她的声音—— “浔姐,浔姐。” 笑笑用手肘动她,孟浔回神,听见笑笑说:“你手机响了。” 回神后的孟浔第一想法就是想逃。 时隔三年她还是如此窝囊,正好找不到借口,听见笑笑的话,她立刻拿起手机,落荒而逃。 穿着高跟鞋和职业装,微卷的长发垂在细腰上,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在晃动,她握着手机,闪到了大理石的拐角处,压低声音接起电话。 “喂——” 兰濯风往里面走,步伐坚定,峻叔跟在侧后,安静的大堂内,那声喂很突兀的响起。 峻叔脚步顿住。 看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只露出背影的女人,微卷的头发,染了亚麻色,高跟鞋、不是她,因为孟小姐喜欢穿运动鞋。 只是很奇怪,声音太像,像到峻叔都发现了前面的人看似淡定往前走,实则脚步在声音响起的那瞬间,他的脚步也稍微停住,只是又不露痕迹的抬脚往前。 峻叔也跟着收回视线,离开了大堂。 孟浔接到的电话是zk的,告诉她今天mistralis集团的总裁要来这里,具体来这里做什么,那边没说,只是告诉孟浔,项目需要推迟一个小时。 孟浔挂断电话,心想,早点来电也好,但现在慢一个小时,他们要走要留都是问题。 她握着手机,再次走出来时,刚才满是人的大堂已经陆陆续续的散开,哪里还能见到那位的身影。但门口的喷泉依旧笔直向上。 孟浔知道,也记得,威世那晚,那些人说:三少待着的地方,从进门到出去,喷泉都得直直向上,没有喷泉怎么办?那你就造。 所以香山澳的高楼大厦前,每户都有喷泉。 那是他在香山澳的地位象征。 她走到了笑笑身边,自来熟的笑笑已经和前台用普通话聊天。 “刚刚那个帅哥是谁啊?那么大阵仗。” “三少啊,香山澳的人都认识他。”前台笑着给笑笑解释:“你们是外地的不懂。三少是兰家的三少爷,兰家在香山澳,是百年世家,现在你看的一砖一瓦,都有兰家的贡献。” 笑笑哇了声,“那他结婚了没?” 前台噗嗤声笑了,和笑笑很投缘似的,说:“结婚倒是没有,但是三少之前有个女朋友,很宠她,给她放烟花,整个香山澳都看到了!” “而且听说三少走哪里带哪里,之前暑假还去三少的集团里工作,但是不知道这几年怎么了,没什么消息。有不少人说是分手了,兰总那么宠她,如果真的分了,那她的多少不知好歹了。” “不过还有不少人说,就算分了,她也是兰总心目中的白月光。” 笑笑恍然大悟:“哦!白月光啊!” 孟浔的脚步顿住,烟花的事情上过新闻,她记忆犹新。 但她从不知道,兰濯风带着她,宠爱她的事情,会人尽皆知。 她握着手机,不着痕迹的拍了拍笑笑的肩膀:“好了,别八卦了。要推迟一个小时,你和赵翼决定一下,是在这里等还是出去喝点东西?” 前台可能是和笑笑聊起来了,指了指隔壁的沙发,说:“这里的消费太贵了。你们就在那坐着吧,等下投资部好了,我带你们上去。” 笑笑点头,和前台继续聊天,孟浔无奈,只能坐在沙发上等。 - zk的总裁办公室内,周淮律和兰濯风相对而坐,桌面上摆着一份离婚协议书, 兰濯风的手上夹了根烟,火柴盒被他随意的丢在桌面上,他靠在椅背,翘着二郎腿,吸了口烟,“恭喜你,脱离婚姻苦海。” 不难听出兰濯风的调侃之意,周淮律也跟着吸了口烟,烟灰缸内全是熄灭的烟头,他吐出烟雾道:“说什么苦海,她也没对不起我,只是两个人不合适而已,就和你三年前一样。” 话戛然而止,兰濯风掀起眼眸睨了眼周淮律:“别带上我。” 他说完,手肘撑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思绪像是已经被这句话带走,吸了口烟,任凭尼古丁的味道侵袭脑子和鼻腔、他喉结咽动,深邃的眸子辨不出神情。 片刻后,他语气悠悠,说:“结婚你不愿意,离婚你不愿意。你到底想什么?” 周淮律睨了兰濯风一眼,听出他就是故意挖苦他,就因为他刚才说快了的那句话。 安静的瞬间,门被敲响,周淮律说了声进。 助理和投资部的人一起走进来,手上捧着资料,投资部的先喊了声周总,又喊了声兰总,随后看着周淮律说:“深圳科隆企业有关于智能家居想要投资,周总有时间一起去楼下听听吗?” 投资不是小事,但一般都是先筛选,投资部的总监把资料放在桌子上,是科隆的项目计划书,周淮律拿起来翻了两眼,随后手指顿住。 他笑了,很突兀的笑起来。 正愁没什么话反击回去,机会就来了。 “走吧,把兰总一起带去。” 兰濯风把烟掐灭,摁在烟灰缸里,想也不想,嗓音低沉道:“没空。” 周淮律眉头微动,轻笑道:“真没空?” 周淮律把项目书收起来,然后起身,边扣好扣子,边润了润嗓子,说:“那行,不勉强,我自己去听听你那位孟小姐的项目计划。” 周淮律把项目书丢在桌上,那页被他翻开的地方,赫然写着 ——项目计划书:孟浔。 兰濯风夹着烟的手悬在半空。 细细的白烟向上燃。烟雾缭绕。 似征愣,坐姿闲散,望着这两个字,像要把它烧出孔。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投资部来喊孟浔可以去投资部的时候, 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去。 孟浔从沙发上起身,和他握手,有些惊讶:“那么快?” 投资部收回手, 客气的回答:“是啊, 你很走运,刚好老板在, 所以让我喊你上去, 他也一起听。你尽快, 我先上去申请会议室。” “谢谢你。” 孟浔莞尔一笑,从桌面上拿着资料。 赵翼也把手机收起来, 两人喊了还在和前台聊天八卦的笑笑,三人坐上了电梯, 电梯关上, 笑笑心痒难耐, 把刚才收集的八卦一股脑的叭叭叭说出来:“你们知不知道,刚才那个阵仗那么大的人在这里有多牛逼?” 孟浔低头翻阅手上的资料。 赵翼附和:“有多牛逼?” 笑笑大手一拍:“就这么和你说吧,刚才那辆车看到了没?看见这个车牌就知道是三少出动。香山澳的红绿灯都要一路为他亮绿灯,不能耽误他出行,两边有人也要识趣自动避让。这位三少爷, 自己有一个私人山头,你知道香山澳的物价吗?整个山头是他的, 啧啧——” 孟浔拿着手机正在最后确认方案, 她朝着赵翼说:“电脑检查了吗?” 赵翼立刻停止和笑笑的八卦,说:“检查了,都没问题。” 笑笑又捣鼓了一下赵翼, 悄悄说:“而且听说已经有了未婚妻了。” 孟浔攥着资料的手瞬间捏紧,还没来得及问笑笑, 只听见电梯叮咚声响起,随后电梯门向两边打开。孟浔思绪游走,没留意,抬脚就往外走。 还没来得及反应,险些就要撞上隔壁电梯刚走出来的那群人。 赵翼眼疾手快的搭上孟浔的肩膀,低声道:“小心。” 孟浔这才从慌乱中回神,抬眸望去,只见眼前一群黑压压的西装革履绅士。 其中为首的左边那位。长身玉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褐色的深邃眸子,眼神辨不出情绪,硬挺的五官轮廓,哪怕仰视他,都是无死角的绝美容颜。他垂眸的瞬间,有漫不经心的厌倦尘世感,像雨后推门而出的僧人,带着与世隔绝的距离感。 雨后朦胧的冷香,依旧是熟悉的味道,她曾在他的满是冷香的怀里翻滚、勾住他的脖子,像树袋熊那样,缠着他、恋着他。 而他会垂眸看她,蹙眉呵斥她顽皮,却又拖着她的双腿,小心翼翼。 那时候她仿佛都快忘记自己为何在一起,为何在他身边。 他也曾为了她,从神坛上下来,迁就她、迎合她、为了她三年不走兰家人。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么陌生,一切都是因为她。 在场的这一圈人,除了峻叔和周淮律,无人知道他们曾经的那段荒唐。 曾想过来到香山澳注定会遇见他,可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这才半天不到的时间,他们就碰上了,这种突如其来的重逢,让她整个人显得非常无措。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笑着说好久不见,还是转头赶紧逃离香山澳,怕他为难,再或者就是轻轻的喊句三哥——就在她思绪千转百转,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男人的视线从她的脸上往下移,顺着看见她肩膀处的手。 随后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与她擦肩而过。 没有丝毫停留。 从出电梯门到现在他离开,不过三秒时间,其中包含了她的想法,内心千转百转。可他却没有任何停留,甚至看她的眼神,都像是过客那样,淡漠、疏离。 孟浔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一群人散去。 他根本不想认识她。 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的牵扯。 香山浔风 第68节 笑笑说他已经有了未婚妻。他有他的生活,日子照样风生水起,有没有她、没有任何区别。 可这不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不拖不欠。 赵翼拍了拍孟浔的肩膀,轻声说:“浔姐,开会了。” 孟浔在慌乱中回神,调整自己的心情,脸上挤出一抹笑,道:“好。” - 进了会议室内,孟浔才发现,只有周淮律和投资部的人在。为首的两个椅子,除了兰濯风,谁还能和周淮律平起平坐?那就代表着原本某位要来,却临时离开的。 是因为知道这个项目是她负责的,所以不想听吗? 想起他刚才擦肩而过的陌生眼神,加上现在,她忽然明白,他没忘记。正是因为没忘记,所以才不想看见她,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的牵扯。 孟浔收回思绪,打开电脑,自我介绍道:“zk的各位领导——” 智能家居的种类繁多、扫地机器人、包括感应灯这些。 而这次孟浔在科隆的计划书里,是和房地产的开发商企业合作,拉拢房地产的企业投资。 “科隆的计划是,比如这次的精装修房子,客户可以增加多少钱一平方,交房时可以全屋智能、也可以单项选择智能家居、比如智能扫地机器人、又或者是智能门锁。” 精装修的房子一般都是贴好瓷砖、配套门、水电、但是连好看的灯具都没有。所以孟浔这次的灵感涌现,选择和开发商一起,在开盘时就让客户多种选择,捆绑消费。 配套的智能家居,亦或者赠送单一的智能家居。 又或者有人直接加多少钱,全屋智能。 因为购买精装修的人,大多数是因为装修省心。所以一件配套全屋智能,薄利多销的原则,价格又比市面上便宜,的确是不少人会购买。 所以这样一来,投资她们的企业就需要自带名气,现金流,因为前期投注的资金非常大,而且需要有量的保证。香山澳这里很多投资大佬。是这次出差的首个目标地方。 其中就包括兰濯风的集团。 还有现在这个zk,只是没想到zk的老板是周淮律。 孟浔把自己的计划说完,莞尔笑道:“周总,以上就是我们科隆的项目计划。” 周淮律翘着二郎腿,修长的手支在下巴处,像仔细的分析,沉吟片刻后说:“孟小姐的项目计划我认为很不错——” 孟浔和笑笑、赵翼的心,随着周淮律的话提到了嗓子眼。 周淮律话锋一转,却说:“这样吧,我推荐你一起把计划投给另一家企业,他们最近的投资计划里,刚好有智能家居,预计投资的价格也不少。” “如果你能拿下那家企业的投资,那zk也一起投。你看怎么样?” 周淮律哪有那么好心,尽管江枝以前在她们面前说周淮律多好,这也好、那也好,但是身为局外人的孟浔和兰双,只觉得周淮律是个凉薄的商人。 果然,他把名片从桌上推给孟浔。 这个名片在香山澳是独一份。 也代表了兰家的地位。 别人的名片是横着的,而这张的名片是白底、竖着的。 上面简单的一个:兰。 然后在两边有细小的:mistralis集团。 没有联系方式、没有电话号码。 孟浔看着桌面上的名片。 周淮律起身,边站立,边把西服扣好,随后道:“孟小姐,我等你好消息。” 他离开后,项目部的经理上前,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周总对这位孟小姐那么特殊,甚至还把兰总的名片轻易给她,但却还是对着孟浔说:“孟小姐,你这个项目,我们老板说的很清楚了,如果您那边拿下了mistralis的投资,那么我们这边将直接开绿灯。周总已经把名片给了您,是可以免预约的。希望你珍惜好这次机会。” 好机会吗?这哪里是好机会。 周淮律的话外音是,我兄弟这一关你过了,那zk就投资你,兰濯风那一关没过,那zk的投资想都别想,他是在公报私仇。 只是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往事,也听不懂周淮律的话外音。 项目部经理也离开了,笑笑在此刻上前,哇了声,道:“浔姐,我们走狗屎运啊,居然能拿到mistralis集团的名片,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是刚才那位很大阵仗的,兰总啊!” 赵翼在旁边点头附和道:“都说zk的投资很难拿到,没想到周总对我们那么轻易就松口了,浔姐,那我们抓紧时间去mistralis的集团,我刚才百度了一下,mistralis的集团和zk一样厉害,两大巨头的投资被我们拿到了,那我们这次的项目,直接成为科隆史无前例的,升职加薪不在话下。” 赵翼拿起桌面上的名片,塞到了孟浔的手上,诶了声,有些不解道:“奇怪,这名片上没电话,就一个兰字和mistralis集团创始人,我们怎么联系?” 旁人不懂,但是在香山澳,稍有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兰濯风这个名片的含金量。 孟浔在他身边三年,也是非常清楚他的处事风格,名片他不轻易给人。 但凡谁拿到了兰濯风的名片,只要去mistralis集团的前台亮出来,且告知约了几点,那么前台会直接带着这位客人,直接去顶层,不需要预约、也不会多问。 “拿到名片就可以直接去公司见他,不需要预约。”孟浔出声解释。 赵翼和笑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人好像太过于神秘和强大。 “那浔姐,我们能拿到这个投资吗?” 笑笑不禁有些苦恼。 孟浔握着被赵翼塞来的名片,她垂眸,呼吸有些慢,让她去找兰濯风投资?先不说他会不会愿意,可能她连mistralis的大门都进不去。 刚才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能感受到他的疏离和淡漠。 她知道他不想和她再有牵扯。 但是她却一直出现在他面前,对他不公平。 “先回去,再看吧。” 孟浔把名片塞到了计划书里,带着笑笑和赵翼离开了zk。 - 与此同时,mistralis的顶层,峻叔接到了周淮律的电话。 他把电话递给兰濯风。 兰濯风站在落地窗前,夕阳西下的余晖洒在地板上,他修长的手指夹着根烟,烟雾缭绕往上升起,他吸了几口,手机贴着耳朵,周淮律的声音传出来。 带着笑道:“别说兄弟不帮你,名片给她了,就看她去不去找你。” 兰濯风眉头蹙起,沉声道:“好心别给我添乱。” “乱不乱,不都是你说了算?” “你要是不想见她,可以直接交代前台,不要带她上来不就行了,”周淮律轻笑,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你要是想见她,那就让前台带她上去找你,顺便给她投资,我已经说了,mistralis投资,zk就跟着投资。” mistralis不投资,那么孟浔也拿不到zk的投资。 周淮律还在说的间隙,兰濯风二话不说把电话挂断了。 落地窗上,倒映着他的站姿。 宽肩窄腰、衬衫扎进西裤里,腰细腿长、手上还夹着烟,闷闷的吸了口。 峻叔上前把手机拿回来,放回自己的口袋,旋即道:“濯风,今天我在大堂听见了孟小姐的声音,当时就觉得很像,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没想到真的是。” 那声简短的、突兀的“喂”,熟悉的声音,柔腔软调。 别说峻叔,他何尝不是? 微微错乱的脚步,还有那瞬间蹦跳的心脏。 兰濯风喉结咽动,吐出烟雾,一声不吭在心里唾弃自己。 峻叔自知这三年来兰濯风都是如此,明明只隔着一道海,从不愿意去找回她。尽管是孟小姐利用了他,但兰濯风这三年来的变化,一日比一日更消沉,峻叔都看在眼里。 整个香山澳,无人敢提起孟小姐的名字。 连兰家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大家都想随着时间的推移,能够把这些事情淡忘。 见他依旧不回应,峻叔也知道不能再说,话锋一转道:“那要不要我去吩咐前台,万一孟小姐来了,不要带她上来。直接回绝她。” 兰濯风喉结咽动,指尖弹了弹烟头,抖落烟灰,很随意的嗯了声。 听到这声漫不经心的嗯,峻叔不免抬头看了眼兰濯风。 沉默几秒后,他转身往外走。 - 孟浔回到了酒店。打开了自己的计划书,zk今天没有对这份计划提出任何的意见和建议、甚至疑问,孟浔知道,对于周淮律而言,投资科隆这些钱,不过小菜一碟。并不是她的计划非常完美,她只能自己再去仔细琢磨一下。 笑笑和赵翼还在沙发旁边讨论兰濯风的那张名片。 笑笑把这张名片发到了群里,顺便把mistralis集团的百度百科发到了群里。 然后科隆的工作群顿时炸了。 特别是项目部的小群,里面几位项目经理都艾特孟浔:“孟浔,牛逼啊,听说都拿下了mistralis集团的投资?” “他们愿意投多少钱啊。” “这还一晚上都没过去,你就拿下了投资,果然是a大商科优秀毕业生。” “孟浔a大的?难怪那么快拿下投资。该不会是mistralis集团里有认识的人吧?” 项目部的聊天记录没有看见,她在专心研究自己的计划书。 直到常年不在公司的老板给她打来了私人电话。 习辰:“孟浔,我听说你拿到了mistralis集团兰总的名片?” 孟浔这才立刻打开手机看了眼,她扭头望去,笑笑和赵翼还在拿着手机亢奋的敲敲敲,仿佛要把今天在香山澳的所有事情都说出去。 孟浔本来就在犹豫要不要去mistralis拉投资。 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身边忽然再次出现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但是现在习辰知道了,孟浔也猜到了他这一通电话的来意,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的。” “定位给我,我去找你们,明天一起去mistralis集团,这次的项目拉投资我和你们一起。”习辰说完,给孟浔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mistralis对于企业的重要性。如果能拿到mistralis的企业投资,那科隆以后的项目,几乎不需要怎么跑,这一单成了,孟浔,总监的位置你来坐。” 笑笑和赵翼也听的一清二楚,纷纷露出哇塞的声音。 而孟浔握着手机,忽然倍感压力。 她和兰濯风是一定要见到的,对吗? 香山浔风 第69节 也一定要有牵扯。 习辰发了话,那一定就要去,他们不知道她和兰濯风的往事,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工作上没人会体谅你的难处和处境,社会只看利益。 孟浔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侥幸的想,或许明天兰濯风不会来,是投资部的人对接。 一整晚她睡的都不怎么好,心里想着,除了mistralis和zk的投资,还有哪家能够和他们媲美?可她在心里想了一晚,都没有。公事想完就到私事,明天他会在吗? 她又希望他在吗? 没想到后半夜入睡后,再次又梦到了他,梦里的他,抱着她坐在他的腿上,回到了三年前的某个夜晚,他压在上面,那呼吸是炙热的、喷洒在她的脖子处,酥酥麻麻。 冷香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即将要吻上的时候,他忽然问了句:“为什么要回来?” 孟浔吓得一身冷汗,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知,就在坐起来的瞬间,闹钟就响起了。 她把闹钟关掉,然后呆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笑笑收拾完了,孟浔才翻身下床,她挑了件衬衣、西裙、然后把头发半扎起,留了一半下来,给自己化了简单的妆,涂了裸色的口红。 她做事情向来干练麻利,不过十分钟化好了妆,然后拿起资料,下楼去找习辰。 习辰看见孟浔,似不经意的赞了句:“今天很美。” 孟浔说了句谢谢。 - 四个人来到mistralis的集团的大门口。 习辰说:“打起精神,今天的投资必须拿到,如果顺利,你们几个这个月的奖金翻倍。” 笑笑迎合习辰,挥舞手道:“大家都加油。” 孟浔则在最后关头检查自己的文件和电脑。 四个人一起往里面走。 孟浔把名片递给前台,自我介绍道:“我们是科隆企业的,昨天和zk的周总约了兰总今天详谈,不知兰总今天是否有时间?” 前台低头看了眼电脑,然后道:“不好意思,昨天特助交代,科隆企业的投资我们mistralis不参与,抱歉。” 孟浔拿着名片,愣在了原地。 习辰、还有笑笑、赵翼也一样愣住。 四个人许久没说话,孟浔心里自嘲一笑,把名片放在了前台,她不要他的名片了。 她低声道:“辛苦了。” 他不是不参与投资,而是知道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是她,所以不想见她,也不想和她有牵扯,更不想投资她* 的项目。 挺好的,但是为什么就是有些酸,眼睛酸、鼻子也酸。 这才是兰濯风,不是吗? 兰总本来就不好说话,只是当初对她好说话而已。 孟浔没有再在mistralis待下去的勇气,转身快步离开,习辰和笑笑、赵翼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跟在她身后,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孟浔撞上了一个人。 孟浔捂着自己的鼻子和额头。 怪自己走的太快,没看见来人,直接撞上了,对方的胸膛硬如铁,但身上好闻的冷香侵入鼻尖,她唔了声,鼻子和额头都很痛。 笑笑和赵翼认的出来孟浔撞的人是谁,他就是这座大厦的主人。 而mistralis门口来来往往许多人,看见素来沉默、不苟言笑的老板被撞到,也都替这位女士捏了冷汗,出师不利、出师不利。 大家的脚步慢下来,到底是骨子里有八卦的基因。 都想知道,这位女士惹了不好说话的兰总是什么下场。 习辰看见男人身后跟着的特助,持着公文包,而且mistralis的员工脸色都很惊恐,大概知道孟浔撞到的人是谁,想去解围,但脚步却顿住了。 只因,被撞到的兰濯风,眉头皱起,然后低眸,脸上的不悦异常明显。 孟浔的疼痛缓和了些,闻着冷香的气息也知道自己撞的人是谁,心跳的加速让她早已忘却了疼痛,她小心翼翼的说了句对不起,头都没抬起,没勇气见他,低着头踩着高跟鞋的往后退,却踉跄了几步,就在快要崴到脚时,细腰及时被人扶住。 而那张写满了不悦的俊美脸庞上,细看下能看出几分无奈。 他喉结咽动,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像在打量她的伤。 嗓音似呵斥、却又细品出几分,难以描述的温柔:“就撞一下,眼睛都红了。” “是你毛躁,还有理哭。”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mistralis集团大堂内的人, 全都随着兰濯风的话而顿住脚步。 稀奇。真是稀奇! 居然还有人能撞了兰总,非但没被怪罪,反倒还被兰总安抚?尽管面上不悦, 可那个语气却是从来都未曾听过的, 何曾见过兰总这么温柔? 赵翼和笑笑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不解。 不止大堂内的人惊讶, 连孟浔都被这温柔、沉稳的语气拉回了三年前。 她蓦然抬头, 想去看他的眼睛, 却晚了一步。 他早已收回目光,不与她对视, 搭在她腰上的大手也跟着收回,凌厉的下颚线紧绷,越过她往里面走, 沉冷强大的气场, 教人不敢再多看,大家都纷纷收回视线,假装忙碌。 走的走,散的散。 大堂内又恢复了那种喧嚣,仿佛刚才的安静是为他们而静止。 他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 温柔和冷漠切换的太快,以至于让她都怀疑, 刚才三分的温柔是不是他, 还是那只是她的幻觉。 峻叔跟在兰濯风的身后与他一起离开。 站在总裁电梯厅时,前台拿着兰濯风的名片走到了峻叔身边,道:“兰总好。” 前台对峻叔说:“特助, 刚才那位女士是科隆的项目负责人,已经按照您的要求, 拒绝了。” 峻叔偷瞄了眼兰濯风。 他双手放在口袋里,衬衫扎进西裤里,从背影望去,露出劲瘦窄腰的形状,电梯门打开,他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迈开长腿,头也没回的往里走。 峻叔叹口气收回视线,把名片推了回去,对着前台说:“你和那位负责人好好说说,说最近兰总心情不好,以后一定会有机会合作的。名片继续还给她。” 前台早已换了人,不认识孟浔也很正常。 但峻叔的话外音,前台听懂了,她回去后,走到了孟浔的前面把名片递还,刚好习辰也在,她便说道:“特助刚才交代我,兰总这几天心情不好,你们可以过两天再来试试看,说不定可以碰碰运气。名片你们先拿着,期待合作。” 孟浔看着那张被她还回去的名片,没有伸出手要接的意思,反倒是习辰立刻接了过来,很激动、很感激的说:“谢谢、谢谢,我们过两天再来试试看。” 习辰带着他们回去酒店。笑笑立刻上前问道:“浔姐,你是不是认识mistralis集团的兰总啊,我怎么感觉他今天对你,那么温柔啊。” 习辰放下手机,也跟着看向孟浔。 孟浔在职场多年,哪里会不懂得怎么拜托这种八卦,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漫不经心的说:“我要是认识mistralis集团的兰总,我还至于今天被拒绝啊?” 习辰眉头微微动了动,似玩笑、似认真的说:“要是你认识mistralis集团的兰总,哪里还轮得到去科隆实习。我们科隆的人,哪里有机会认识你。” 习辰和赵翼离开后,独留下孟浔和笑笑两个女生住双人间。 笑笑立刻凑上前,压低声音问:“浔姐,你有没有发现□□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我看你是谁都要拉来和我配对,”孟浔好无奈,但笑笑的确是有这个毛病,她热衷追剧、热衷从玻璃渣里找糖吃、所以公司里只要是对孟浔多说几句话的,笑笑就会拉来配对:“你还是赶紧一起想想办法,怎么能约出兰总,早点找到投资吧。” 笑笑笑嘻嘻的说:“那还不简单,去他常去的地方堵人咯。” “就是不知道他常去的地方是哪里。”笑笑自言自语。 孟浔倒是知道,在一起三年的时间里,他从未去过任何的高档ktv、酒吧、亦或者嘈杂的地方,而是习惯去安静的私宅,又或者在澜山命厨子做些她爱吃的。 去私宅,恐怕习辰的钱包都不保。去澜山,在山脚下就上不去了。 除非他愿意见你,否则再怎么绞尽脑汁想,都无济于事。 习辰比笑笑阅历广,到底是知道兰濯风的身份摆在那,明白去堵人不合理,只能智取,所以只说今晚休息一晚,明天再来开会怎么去mistralis集团见兰濯风。 笑笑哪里休息的下去,就开始计划要去哪里玩。 而孟浔拒绝了笑笑的邀请,说自己也有朋友在香山澳,需要去见朋友。 笑笑和赵翼约了,孟浔发了信息给兰双,约她出来见一面。 这三年来,兰双偶尔回来深圳见她,她来到了香山澳,总不能躲着不见兰双,人情往来上,也不能如此自私,想到昨天遇见了周淮律,孟浔又给江枝发了信息。 最后三人约在了音乐小酒馆见面。 大约是晚上的七点,三人碰面,好在小酒馆没有放那种震耳欲聋的歌曲,而是悠闲的欧美小众曲子,点上一杯鸡尾酒小酌,坐在长椅上,看着窗外香山澳的街巷,也是不一样的风味。 江枝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只是埋头喝了几杯比较烈的酒。 而兰双劝了几句劝不住,也就拉着孟浔聊天。 “我听说,三哥不和你们公司合作?” 兰双咬着吸管,见坐在对面的孟浔,她微卷的长发垂下来,穿着深灰色的镂空针织半袖内搭黑色抹胸,下半身穿着黑色短裤,腰间搭配咖色腰带,通身上下气质温婉,那张鹅蛋脸出落的愈发精致,五官小巧伶俐,柔和在脸庞上,多了几分娇媚。 三个女人都出落得精致,引得酒馆内的男人们各个望向这边。 孟浔轻轻的嗯了声。 兰双说:“我说什么来着?你们肯定是会因为工作的事情再见的。” 孟浔才忽然想起兰双那天随口说的话灵验了。 “见是见了,但他应该是知道是我的项目,所以不肯投。”孟浔也不避讳兰双,抿了口酒,说:“如果实在不行,我就退出这个项目去后端,让我老板来。” 兰双喝着酒,呛咳了声,然后说:“别啊,我三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肯定是有别的事情心情不好,应该不会在工作上为难你的。” 孟浔其实是不大相信的,因为峻叔还特意交代前台科隆的项目不合作,能让他如此针对的,难道真的是科隆吗?肯定不是,从今天习辰惊讶的反应来看,科隆从未得罪过兰濯风。 归根结底,就是她。 但前台说兰总心情不好,兰双也说他心情不好。 香山浔风 第70节 孟浔没忍住,端起酒,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奶奶呗。给我哥定了个未婚妻。”兰双轻叹口气,扶额,一脸替他悲哀的样子:“苏家的千金大小姐,喜欢我哥好久了。我奶奶喜欢的不得了,没问我哥就定下来了。” 孟浔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她呼吸微微顿住,蓦然想起来笑笑也说了他有未婚妻、而今天兰双也说他有未婚妻、那看来的确是好事将近...是好事将近吗?将近是真的,好事呢? 孟浔端起酒喝了口,她其实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但是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些的怅然、好像是忽然被挖空了一块,又像是蓦然跌入了某个深渊,在空谷里呼喊,却无人回应。 见兰双看着她,孟浔莞尔一笑,不让她察觉半分想法,道:“那还挺不错的。” “三哥今天没有和你讲话吗?”兰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三哥怎么会不理孟浔。 “他不理我是正常的。”孟浔哪敢奢求什么,他没让她立刻滚出香山澳,又或者当着大家的面让她难堪,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兰双咬着吸管,收回视线,只淡淡的哦了声。她还想再说什么,孟浔却忽然伸出手,牵住她的手,说:“我们三个人的聚会,不提他了好吗?” 他既然有了未婚妻,那么她还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未婚夫,对兰濯风,又对那位苏家的小姐不公平。除了恭喜,只剩恭喜,可是那恭喜又说不出口。 千回百转,只能说不要再提他。 兰双很郑重的嗯了声。 大约十点多,孟浔起身去结账,却被兰双拦了下来。 孟浔却说:“好歹让我做回东。” 兰双最后只放下了手,随后说:“那下次我做东。” 孟浔点点头,两个人在收银台讲话,都忽略了江枝,她还在一个劲的灌酒,最后反应过来时,她早已喝的酩酊大醉,仰着头开始哀嚎唱歌。 “你知道吗?我现在的泪,都是当时恋爱脑进的水。” 江枝在肆无忌惮的喊,兰双及时捂住她的嘴巴,和孟浔一起把她塞回了车里。 “上车,我稍你一段。” 兰双刚说完,孟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孟浔。你怎么在这?” 她扭头回去,只见习辰提着商品袋子,从酒馆旁边的商超走出来。 兰双立刻问:“这是谁?” “我老板。”孟浔压低声音说:“你快点走吧,我和他坐同一辆车回去,不要让他看到你,不然的话,他会缠着我要你帮忙拉投资。” 习辰是不是真的会这样,孟浔不知道,但是她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兰双看了眼习辰,钻进车里,然后驱车离开。 她往后视镜里看,习辰走到了孟浔的身边,不知说了什么,真就坐上了同一辆的士,往反方向离开,她把江枝送回家里后,便驱车去了澜山。 她的车在这三年里,因为某些原因,也被列入了可以不需要登记的地步,方便她随时进出。去到澜山时,兰濯风正穿着休闲的中山服,在后院逗鸟。 夜晚的枝叶迎风飞舞,月上枝头,他坐在藤织椅上,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落寞。与白天有些不同。那只鹦鹉就在他身边,一口一口吃瓜子。 兰双上前,轻轻的咳了咳,卖乖似的说了句:“三哥。” 兰濯风头也没回,只剩晚风吹动他的发尾,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只问:“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兰双问完,察觉到兰濯风的低沉情绪,倏地心里发毛,却又忽然来了勇气,说:“我今天见了孟浔,和她去酒馆喝酒了。她越来越漂亮了。” 藤椅上的男人身形稍顿住,因为背对着,也看不清表情。 但是他没有呵斥、也没有打断、换做不爱听的,他早就抬手让她离开。 毕竟这三年来,她没少被他赶走。 “听她说你们公司有项目要合作,但是你不理她。我安慰她了,你放心吧。”兰双眼珠子一转,贱兮兮的说:“我说你是因为最近多了个未婚妻的事情很烦躁,等你过几天就好了。” 兰双刚说完,藤椅上的男人侧眸,睨了她一眼。 刚好一阵风刮来,挂着的灯笼晃动了下,照在他的瞳孔上,显得有些可怕。 那眼神里的魄力、威慑、让人胆战心惊。 兰双边笑着,有些害怕,又边说:“对了,她的老板对她挺好的,喝多了和他一起坐的士回去的,依女人的直觉来看,她老板应该是喜欢孟浔的。” 兰双说完,撒丫子就跑了。 而兰濯风坐在椅子上,晚风拂过心头,他的影子被灯笼照的很长。 - 孟浔和习辰回到了酒店,恰好遇见了从外面晃荡回来的笑笑和赵翼。 两两相望,孟浔后知后觉他们这样令人误会。 还没等他们解释,笑笑和赵翼就立刻装作没看见他们俩,立刻扭头进了酒店。 “抱歉,又让我们的关系被误会了。”习辰有些无奈。 “那麻烦□□去和笑笑赵翼说一下,要不然这次出差回去,我真就坐实了吃软饭的谣言。” “别介意,人生在世,别老在意别人怎么想。”习辰笑着说:“你这样还帮我档了不少桃花,我还得感谢你。” 习辰长得算是好看,耐看型的,自己有公司,在深圳小有名气,的确是不少女生的理想情人。 “但是□□挡住我的桃花了。”孟浔说:“我还要嫁人的。” 尽管是违心的话,她根本没想过要结婚。 但不代表,孟浔愿意和习辰捆绑在一起,她不想活成是谁的谁,只想活成自己。 习辰笑着说:“好吧。你先回去吧。我之后会说。” 之后会说?那是什么时候? 孟浔追着问要个时间就没意思了。她点点头,进了酒店。 面对等着她的笑笑八卦的脸庞,孟浔伸出手打住,道:“停,不是你想的那样。偶遇。” 笑笑泄气了。 还以为真有cp可以磕了。 “那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啊?”笑笑有些不懂,说:“难道mistralis一天不见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呆一天吗?” 孟浔说:“我也不知道。看□□。” 但是根据以往的项目经验来看,的确是需要呆到mistralis集团见她们。按照习辰的性格,这次这条大鱼,他不可能放过。 - 第二天,科隆一行四人再次来到了mistralis集团。 前台看见孟浔和习辰,点头微笑。 笑笑不抱希望的说:“再帮我们问问呗。” 不止笑笑不抱希望,孟浔其实也没多大指望兰濯风会改变主意见他们,她甚至想,如果今天还是拒绝,那么明天她就和习辰申请离开香山澳,换别的项目经理来跟,她转战后端。 但是没想到,前台打了个电话,对着孟浔说:“您好,项目负责人是谁?” 孟浔有些惊讶,道:“是我。” “过来接电话。”前台把电话递给了走上来的孟浔。 她接过,把座机贴在耳边,巴掌大的脸与座机的把手差不多。她根本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是峻叔还是助理,只能客气的“喂”了声。 那边沉默了会儿,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的压抑和沉默。 片刻后,他道:“不是你。” “让他接电话。” 是兰濯风的声音。富有磁性的沉音。 孟浔握着听筒,对于他的这句话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了声,嗓音轻轻的说:“他是谁?” 她都没反应过来,前台那种惊讶的眼神。 这位小姐昨天撞了兰总,今天又敢和兰总这样讲话,她是胆子太大吗? 谁敢和兰总说话连称呼都不带? 可为什么兰总对她的包容度也那么大? 听筒那边的人稍微沉吟一会儿,自己都没发现他面对她的讲话方式大度不计较,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这三个字,却像是一个榔头,一个榔头,从牙齿里敲出来的:“你老板。” 我老板? 习辰。孟浔反应过来,立刻招手喊来了习辰,边说:“好的,我这就喊他来接电话。” 习辰刚好拿起听懂,兰濯风那句嗯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出来,就响起了习辰的声音:“兰总,您好。我是习辰。” 前台站在原位,一脸错愕。 刚才兰总明明说的是:让项目负责人接电话,女的。 是他特意说女的! 习辰挂断电话后,扭头,和一脸疑惑紧张的三人握拳道:“兰总说,愿意给我们机会看我们的项目计划书!让我们一个小时后,会议室见。” 孟浔也有些喜出望外,待坐进会议室内,调整好一切东西,只等待兰濯风来时,孟浔才后知后觉,她即将面对着谁说项目计划书。 孟浔的背忽然有些冷汗直冒,额头的汗也冒出来,她拿着纸巾擦了又擦,连习辰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低声安抚道:“不用那么紧张,把兰总当做普通的企业就好。” 习辰以为她是在紧张和兰濯风演讲项目计划倍感压力,其实她并不是,而是面对这些计划书,她忽然好像回到了之前,她缠着他看计划书,偷竞价钱的感觉。 他呢?如果听她演讲计划书,会不会也会回到那时候被背叛的感觉? 从而彻底拒绝她。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门打开了。 男助理开了门,兰濯风走了进来,他穿着西装马甲,那张绝佳的浓颜下是漫不经心,藐视一切的强大气场。峻叔跟在身后,替他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另一位助理坐在他的左下方,也开着电脑,在做会议记录。 他们规规矩矩,让科隆的人也变得愈发严肃。 助理道:“请开始吧。” 香山浔风 第71节 习辰拍了拍孟浔的肩膀,给她加油打气。 兰濯风坐在真皮椅上,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指尖转动着笔,看见这一幕,笔被他啪的声扣在桌面上,他眸子稍沉,等孟浔的自我介绍完了后。他沉声道:“用葡语介绍项目。” 科隆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峻叔替孟浔捏了把汗。 投影仪的光射在孟浔的脸上,她也如其他人一样,面对他这个要求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我干什么?” 兰濯风随口道:“你不是会葡语吗?” 习辰开口解围:“兰总,孟浔她是读商科的,实在是不会葡语,不然我现在找个会葡语的翻译来,您看可以吗?” 话音刚落,兰濯风就腻了眼习辰。 淡淡一瞥,光是眼神里的气场就足够威慑到习辰闭嘴。 修长的手将笔转过来,抵在桌面上,一如既往的霸气、沉声道:“我说她会,她就会。” 他的视线,从孟浔的身上,投射到了习辰的身上。 一字一句、一字一顿、道:“还轮不到你说。” 习辰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只能转头去问孟浔:“你会葡语吗?” 孟浔哪里不会? 她在他身边三年,不但学了商科的经验,就连葡语都是他一字一句教会的。 她不能说完全精通。 但这个方案足够她用葡语说一遍。 孟浔捏着遥控笔,呼吸稍微加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她用葡语说,但是她还是开口道:“我会,那我用葡语介绍这个项目。” 孟浔居然会葡语? 这不是稀奇的,稀奇的是兰总居然知道孟浔会葡语?? 习辰看向孟浔,项目计划在她嘴巴里用葡语转了一遍说出来。 她说起葡语来,加上那个温柔的嗓音,有种温柔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只有她的内心在挣扎,在冒汗。 兰濯风的视线就直勾勾的盯着她,不躲避、不逃避、也不避嫌。 看似认真的听她说、听她讲。 但根据孟浔这三年来在他身边的判断,他根本没有再听,因为那双深邃的眸子,是放空的。 好像透过她,望向了另一个她。 就像她现在看着他,说着葡语,也总能感受到,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她说错单词,他就轻拍她的屁/股,明明是恶趣味,见她不悦,他却故意用无奈的语气说:“孟小姐啊,我这是为你好。” “哪里好了?”她捂着屁股。 “学会了葡语,来公司给我当翻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 “哪有学生给老师当翻译的。”他寻她开心,她也故意笑他:“老糊涂。” 屁股又免不了挨了一巴掌。 想来那时候的确娇气,被他惯的无法无天。连说这些话都肆无忌惮。完全忘了,他是香山澳里的三少,是无数人心中,不敢抬头看多一秒的兰家掌权人。 这个项目的最后,兰濯风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深邃的眸子望着站在投影仪下的孟浔。 孟浔低眸,结束演讲后,她再也无法心平气和的对视。 其实在演讲途中,她都很怕他会忽然问她:“这个项目是你做的吗?还是偷得。” 当然是她做的,但是她的确偷过他的东西。 不止一次。 像贼。 习辰却没有看出孟浔的异样,只见他站起来,热情邀请:“兰总,今晚能不能赏脸,邀请您和我们科隆吃个饭?” 兰濯风的视线从孟浔的身上收回,余光见她得以喘息。 他眼眸微动。 孟浔知道他不会答应,他这人最烦应酬。 峻叔也知道,所以他先说:“不好意思,我们兰总——” 可他却一反常态,抬手打断了峻叔。 随后看着习辰,沉声道:“好。”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直到兰濯风离开会议室内, 科隆的三个人才欢呼出声。 习辰问孟浔:“孟浔,没想到你居然会葡语,而且那么熟练。” 笑笑也符合:“对阿对阿, 浔姐, 虽然我听不懂,但是你说葡语也太流畅了!” 但唯独赵翼, 问了句:“浔姐, 兰总怎么知道你会葡语啊?” 问到关键点上了, 习辰和笑笑看向孟浔,三对视线同时望过来, 孟浔却不慌不忙的把早已想好的借口说出来,“我在项目计划里写了我的优势啊。” 她把电脑盖起来,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抱起电脑边往外走边道:“晚上要请兰总吃饭, 你们还不回酒店收拾收拾。成败就在今晚。” 这句话打断了他们想继续问的话,习辰点点头:“孟浔说的有道理,大家赶紧打起精神来,把自己收拾一下,成败就在今晚, 要是成功了,这个月奖金就不是翻倍了。” 习辰是出了名的大方, 他对于员工的福利从来不会苛待。 孟浔每次做成一个项目的奖金按照业内的价格来算, 都比其他公司的奖金拿的多。 而且习辰也不画饼,在公司说的话基本都作数。 笑笑和赵翼打了鸡血似的,回去后开始抱着项目计划书继续啃。 大约是下午的四点多五点, 习辰找了几家餐厅发到了孟浔的手机上,“帮忙选一下, 哪家餐厅比较适合请兰总吃饭。” 孟浔应了句好,然后把习辰发来的那几个餐厅都点开看了看。 【可能都不怎么合适,如果实在摸不准兰总的口味,那就直接选择清淡的粤菜为主,太重口的东西,他或许吃不习惯。】 习辰:【你怎么知道?】 【我问了我身边香山澳朋友,她们说的。】 到底是在一起三年,他的那些习惯其实都已经刻在骨子里,下意识的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当看见习辰发来的那些餐厅时,孟浔知道,他都不爱吃。 他极少吃重口的,私宅那边去的多,往往都是以清淡为主。 以前偶尔见她馋辣的,也会陪着她吃几口,虽然他不吃辣,但三年来的餐桌上,总是会有一道辣的家乡菜,那是他吩咐的,尽管他从未对她说过。 【那听你的,就吃粤菜吧。】 孟浔没有再回复,但没过多久习辰就打来了电话,说:“叫你组内的人收拾一下,韩特助打电话来说兰总已经定好了位置,不需要我们定了。等下我们直接打车过去就好。” 韩特助就是峻叔,全名叫做韩峻,只有孟浔和兰濯风喊他峻叔。 当一群人上了车,看见目的地在私宅时。孟浔不由得心疼习辰的钱包,她好心提醒道:“我之前在读书的时候听说过,这一处的私宅价格昂贵,□□钱一定要带够。” “谢谢你提醒我。不用担心,今晚加油。”习辰知道韩特助不愿意选他的那几家餐厅,反过来请他们吃饭,不是因为mistralis集团缺他们的合作。 只是因为都不合兰总的口味。 身居高位的人,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哪怕一餐饭。 当地址发来的时候,习辰看了眼定位,就知道这里是私宅,价格肯定非常昂贵。 但是如果价格昂贵的一顿饭能拿下来几千万的合作。 他习辰愿意请兰濯风在这里吃一辈子。 出租车即将抵达私宅的时候。从外面看上去,私宅依旧宏伟神秘,中式园林的景观,在她们前面兰濯风的劳斯莱斯已经抵达,远远望去,私宅内为首的高湛走出来,亲自打开车门迎接。 后面站了几位,应该是私宅的员工,站在高湛身后,鞠躬喊人。 笑笑说:“天阿,这个阵仗。兰总在香山澳该不会是走哪都有人这样伺候吧?” 孟浔的视线收回,心想,远不止如此。 出租车抵达的时候,司机也忍不住瞄了几眼,然后看着坐在副驾驶的赵翼说:“你们做什么的?居然来私宅吃饭?” 赵翼问:“私宅?这不是一个高档饭店吗?” 司机荷了声,给无知的赵翼科普:“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有钱都不一定能进去,里面是专门伺候权贵的,有钱没权,你连门槛都过不去,听说高家为了造这所私宅都花了不少钱。里面还都是为了迎合三少的审美做的中式设计。高家的公子哥得了三少的赞赏,高家高兴直接把这个私宅给了高湛管。但是权贵也分等级,不信你看。” 司机指了指门前停放的劳斯莱斯:“1111尾数看到了吧?那是三少的车,只要三少进去后,门上必挂上内有贵客勿扰的牌子。谁都不能再打扰。不过你们怎么来这里?这里可不好打车下山,别白跑一趟啊。” 习辰推开车门,笑着给钱说:“没事,我们和三少约了谈生意的,谢谢你。” 司机接了钱,再也没吱声,仿佛刚才叨叨叨的不是他,门关上他一溜烟就跑了。 - 这是孟浔时隔三年再次踏入私宅。 私宅门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景,以前每次兰濯风出差时,都会让高湛在这边派厨子过澜山做饭给孟浔吃、后来孟浔觉得麻烦,才变成了高湛从私宅打包好饭送到澜山给孟浔。 他那时候哪怕出差都得惦记着她。 真真的是把她放心上的。 孟浔收回视线,四个人走到门前时,赵翼说:“还真的挂了司机说的牌子。” 习辰反之已经习惯了兰濯风在香山澳的特殊,他上前,叩了叩木门,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应该是有交代过,望了眼人数,就侧身道:“三少已经在里面,大家随我来。” 说的是普通话,这些细节都安排的极好。 跟着穿着一致的侍应生穿过了石头拱门,不在以前他们常聚的内堂,而是往左厢那边去,推开了两边开的木门,刚走进去就是极具中式格调的房间。 屏风处,有人在弹琵琶,曲调优美。 绕过山海画的屏风,才看见上好的圆木桌子主位上,兰濯风正穿着西服,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高湛弯腰,虚拢着火柴,替他点烟。 香山浔风 第72节 “三少,这都多久没来了,再不来,我这私宅再也别做了。” 细细的白烟冉冉升起,他吸了口,轻笑了声,倒也没讲话,只是恰好抬头。 与刚走进来的孟浔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先一步挪开视线,又吸了口烟。 侍应生说:“高总,客人带到了。” 高湛抬起头,看见孟浔的时候,眸子瞬间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 孟浔?! 她怎么在这? 高湛看了眼峻叔,后者低着头,其实大家的心里反应都是一样的。 原因无他,只记得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孟浔与兰濯风分开了,照常去送饭给孟浔,因为保安熟悉的缘故,就直接放行,可去到的时候,只看见兰濯风穿着纯白色的家居服。 那双眼神空洞的吓人,* 地上丢了好几个抽过的烟头,素来干净示人的兰濯风,生了胡须没有处理,发丝亦有些凌乱,垂在额前,深邃的眸子有些血丝,看上去像久未睡觉。 高湛心惊:“三少,这是怎么了?” “我来给三嫂送饭的。”高湛后解释来这的理由。 而兰濯风只夹着烟,听见了这句话后,指了指门口,嗓音嘶哑道:“出去。” 高湛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孟小姐甩了三少。具体什么缘由,大家都打听不到,可这无疑让高湛对孟浔更加佩服,佩服她居然甩掉了三少,更佩服她居然让三少为其的离开念念不忘。 何为念念不忘? 高湛想,应该是再也没见过三少像那三年里带孟小姐来那样,眉眼间总是温润的笑意。 偶尔来这空坐时,也只是抽几根烟,就离开了。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孟小姐离开了,关于分手各式各样的谣言都有,其中更有那么个人问过:“那孟小姐会是三少的白月光吗?” 高湛想,应该是的,因为谁都不能在他面前提起孟浔的名字。 因为每每提起时,他的眼神总是令人恐惧。 所以当现在看见孟浔时,高湛会愣在原地,不足为奇。还是峻叔先开口说:“这是科隆的工作人员,找兰总投资的,高少爷,你先去吩咐人上点菜。” 高湛这才回神,立刻说了句好。 路过孟浔时,到底是喊不出那句孟小姐。鬼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走出去时,高湛还在心里恍然大悟般感叹道:难怪三少半年不来一次私宅,这次峻叔忽然打了电话来。没想到是那位再次出现了。 峻叔邀请科隆的人入座,习辰自然是坐在了兰濯风的左手边,而孟浔则坐在习辰的旁边,笑笑、赵翼、则挨着孟浔依次往下坐。 而兰濯风的右手边,则空无一人。 隔了一个位置往下,才是姗姗来迟的投资部经理和这次的项目对接人,两个都是男式。 几乎是孟浔刚坐在习辰的旁边,就感觉到一道视线,仿佛要将她烧出孔来那样。 她感觉座椅都热屁股。 孟浔抬眸,从视线的感觉望去,只见坐在主位上的兰濯风与她对视了眼,然后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深邃的眸子里,神色莫辨。 不懂他为何看她。 孟浔垂眸,眼眸轻颤,也跟着收回视线。 高湛上菜的速度非常快,还贴心的上了果酒。 “您尝尝。”高湛倒了杯给三少,却被峻叔挡住,“三少不喝酒。” 高湛立刻换了杯子,给兰濯风倒了茶。 但是孟浔却知道兰濯风的,他不酗酒但是却爱品酒,澜山就有他专门的酒窖,里面放着他各式各样的珍藏酒。而他闲来无事,也会拉着她一道品。 孟浔没多想,只是觉得他不想和习辰喝酒,借口推辞罢了。 但是兰濯风不喝,不代表习辰可以不喝。男人谈生意上也不得不喝酒,赵翼、习辰开始暖场、连带着孟浔都被分了个酒杯,而对面的投资部经理和项目对接人也没有空杯。 习辰先干为敬,几杯下肚后,包厢内的氛围也开始热络起来。习辰的手搭在孟浔的肩膀上,说:“你也一起喝一杯,晚点就再说工作。” 平时谈项目都是喝酒,孟浔这三年来酒量也提高了不少。 可能是包厢里始终坐着一尊冷面佛,孟浔忽然想起和他在一起的三年里,他总是不让她私下喝酒,除了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小酌两杯,其余时间,他是严令禁止的。 那这次呢? 孟浔下意识的瞄了眼兰濯风。 只见他修长的夹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漠,烟灰掉在地上像尘埃在迎风飞舞,眼眸微垂,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从入座到现在,除了刚才的对视,他都是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投资经理和项目对接人和习辰在讲话,他也一言不发。 孟浔收回视线,忽然在心里自嘲一笑,都分开那么久了,谁还管她喝不喝? 或许他都不记得有这回事。 孟浔端起酒杯,和mistralis的那两个人碰了杯,果酒下肚,胃变得有些暖暖的。 几杯酒后,终于开启了正题,说起了科隆的项目计划,孟浔又端起酒杯给mistralis的两个人碰了杯子,然后说起了自己项目计划的可操作性和未来的利润计划。 mistralis集团的两个人肯定是已经确定了才会来这里吃饭,孟浔说的在点上,投资部的经理就假意的问了句:“兰总,这个项目,您看可行吗?” 这么问,无非就是快要结束。一切都等兰濯风发话。 其实说来也奇怪,明明下午就已经内定了投资科隆,却非要出来吃顿饭。 要知道兰总最是厌倦应酬。 原以为是今天兰总也要找个由头喝点酒,没想到他就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只吸烟。关于项目的一句话都没有过问。 又不喝酒、又不问项目,他来做什么? 众人真的不解。 还没等兰濯风开口,习辰先端起酒杯,道:“我先给兰总您赔个不是,起初定了几个餐馆,都是偏重口的,孟浔和我说选个清淡的餐馆,我晚了一步,韩特助发了信息给我,是我的疏忽了。我自罚一杯。” 说完,习辰一饮而尽。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兰濯风终于掀起眼眸,看着习辰,话却是这么说的:“孟小姐有心了。” 习辰应该是醉了,听见夸赞开心的拍了拍孟浔的肩膀,道:“你也敬兰总一杯。” 孟浔只能起身,端起果酒,但是因为隔着习辰,孟浔碰不到兰濯风的茶杯,只能走上前,杯口碰兰濯风的杯身,轻声道:“兰总,我敬您。” 而兰濯风的视线,从习辰的手上收回。 自始至终都没有端起杯子的兰濯风,喝了今晚的第一口茶。 散场时,习辰找到了高湛买单。 却被高湛推了回去:“三少能来这里吃饭,是愿意赏脸,谈钱庸俗。” 习辰收起自己的卡,到底是低估了兰濯风在这里的地位。 - 到了晚上九点,合作终于成功谈成,明天去mistralis签约。 投资经理和对接人坐了私宅管家安排的车回去。 而科隆的四个人也由高湛安排了车,赵翼坐在副驾驶,之后是习辰,孟浔准备上车时,高湛忽然出现挡住了,让笑笑先上车,随后道:“不好意思,后排这样太挤了,我再给你安排辆车。” 习辰在里面说:“不会——” 高湛把车门用力一关,隔绝了习辰的声音。 然后对着孟浔说:“孟小姐,稍等,我给您安排另一辆。” 习辰的话还没来记得说出口,司机就一脚油门下了山。 晚风袭来,在山顶上还是有些冷,孟浔说:“那麻烦高少爷了。” 话音刚落,兰濯风就从中式园林的门槛上跨出来。 夜黑风高,月色高挂。孟浔回眸,恰好看见兰濯风,风吹起他的头发,他深邃的眸子神色淡漠,见他走过来。 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都是知根知底。 孟浔犹豫片刻,那句三哥在嘴巴里犹豫要不要喊。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见他越过她,与她擦肩而过,直接弯腰进了里面的劳斯莱斯。 而孟浔站在原地,风吹起她微卷的头发。 她穿着职业装,黑色西装半身裙加白色流苏衬衫,冷的吸了吸鼻子,轻轻的抿了抿嘴巴。她背对着他的车,始终没有转身去看他,可能是可悲的自尊让她无法转身看他离开。 他这样也是正常的。 毕竟是她对不起他。 他不理她,再正常不过。 孟浔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但下一秒,就见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响起,不过三秒钟,车子停住,身后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上不上车?” 孟浔整个人愣了会儿,转身,只见他车窗半降,露出那张俊美无俦的侧脸。 他垂眸,也不看她,灯光照在他的侧脸,显得无比好看。 犹豫片刻,孟浔绕到了另一边,上了劳斯莱斯。 其实是没勇气面对他的,但是她也不能面对他的好心,直接拒绝。 车子留下一排尾气,高湛捏了把汗,还好刚才他没有会错意。 宴席散了时,习辰和孟浔说:“我们四个人打车。” 与此同时,兰濯风把烟头掐灭,随后分给了高湛一个眼神。 只一个眼神,仅此而已。 高湛就明白了,于是立刻出来挡住了孟浔阻止她上车。 只是刚才兰濯风直接进了劳斯莱斯,他还以为自己会错意了。 好在车子刚启动不过三秒,就停了下来。 香山浔风 第73节 高湛心想:三少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对孟小姐坐视不理。 - 劳斯莱斯的挡板升起来,孟浔和兰濯风各坐一边。 车窗外的风景在倒退。 车厢内很安静,隐隐约约闻得到孟浔身上的果酒味和兰濯风的烟味。 孟浔想努力找话题,不要让气氛那么尴尬。 但没想到过了会儿,车厢内忽然先响起兰濯风低沉的嗓音:“你和你老板,在谈恋爱?” 他问的干脆,直白,丝毫不拐弯抹角。 孟浔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如实道:“没有啊。” “为什么这么问?”孟浔看着兰濯风。 “你们眉来眼去,让人好奇而已。” 他似随口道:“他拍了你多少次肩膀?” 他说完,又点了根烟在抽。 烟雾在车厢里和酒精闷在一起。让人昏沉。 孟浔仔细回忆才反应过来今天习辰好像的确是经常在拍她的肩膀,但是她没考虑那么多。也没想那么深。 不过这的确是容易让人误会—— “他喜欢你。”兰濯风:“怎么不答应他?” 他甚至为了得到这个答案还扭头看她,与她四目相对,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劳斯莱斯昏暗的车厢内,那双褐色的眸子,就在她身上停留。 封闭的车厢、好闻的车载香水、但吹了风又在这里闷起来,孟浔喝了果酒的脑子也有些晕乎。清醒时的那些回忆都没有想起,为什么分开也忘记。 她借着酒劲,其实就是她骨子里的性格。 胆子和以前一样大,抬起头,就这么回望兰濯风。 那语气温柔、说的话却讨人厌。 她脑子不受控制的问:“如果我答应他,你会祝福我吗?” 这句话无疑就是导火线。在平静夜晚点燃爆炸的初始点。 那些克制的、压抑的、像是全都冒尖。 孟浔刚说完,就感觉黑暗的车厢内某人的呼吸瞬间变的深沉。 可她呢?她问完后,也没有收敛。 非但没有收敛,还看着他。 还敢看着他。 无可饶恕。 兰濯风喉结咽动,从那天在zk见到她时就强压下去的火,在以迅雷飞速的方式燃烧。 就在孟浔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她的下巴忽然被一双大手用力的捏住,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唇瞬间被人侵袭。 他边吻她,咬着她,不给她挣扎,双手也被他牢牢抓住,用力的桎梏在头顶,她的后脑勺被他的大手扣住,他发了狠,泄愤似的咬她,振振有词:“你怎么敢的!孟浔。你怎么敢!” 大言不惭。还是这样,胆大包天。 他哪里有过这样的一面,就像是修罗那样可怕。 那强有力的心跳和变得很重的呼吸,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 他还在吻。 直到血腥味出来,他也没有放开她。 而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齿挤出来:“我说过什么?” “嗯?”他加重呼吸,还咬她:“我让你别再来香山澳。” 她吃痛,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半分怜惜都没。 手背上的青筋迸发,咬牙问:“你怎么还敢。”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劳斯莱斯的后排, 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暧昧和缠绵过。 唇齿间的水声和呜咽声、以及一声声的质问,没有消停。 血腥味染了些许的烟草味。 终于在呜咽声中,终止了这一荒谬的吻。 松开了唇后, 她仍旧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瓣。 倔强的杏眼, 眼角有水渍,很明显的哭过, 但泪痕却没有。 她一副委屈的样子, 被他亲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兰濯风把自己抽回来, 还卷走她口腔里的丝丝血腥味。 他坐直恢复了她上车时他正襟危坐的姿势,仿佛好像刚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他, 有些起伏的胸膛证明刚才的确是疯狂过,他嗓音淡漠道:“又不是没亲过。你委屈什么?” 这话问的过分。是他那么疯狂,不由分说的就亲她, 咬她、还不让她哭, 不让她委屈。 孟浔那双眼里水雾雾的,两行泪就是不掉下来,片刻后,她声音低低的问:“你有未婚妻,还亲我, 难道不会觉得对不起苏小姐吗?” 她溢在眼角的泪不是因为他亲她,而是因为他有未婚妻还亲她。 这就像是把她拉到了道德的边缘, 让她受煎熬。 因为知道了解她的品德, 所以也知道这样才是最伤她心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为我着想了?” 他这句话极具讽刺,好像是在说三年前她背叛他的事。没等她回答,他又开了口, 语气听不出情绪,淡淡道:“有未婚妻也不妨碍我亲你。” 他这句话里没有否认, 看来他真的和苏小姐有了婚约。 从兰双说出他有未婚妻时,可能是没有亲耳听见从他口里说出来,所以她只是知道有这个事情,但并没有太大的起伏,直到今天,亲口听他说,孟浔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 但其实已经分开了三年,他有未婚妻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停在原地。 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耿耿于怀的度过这三年的日子。 他日子依旧丰富多彩、风生水起、这才是兰濯风。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影响到这三年的日子。 孟浔干脆没有回话。能回什么? 只是下一秒,又听见兰濯风语气低沉说:“这是你欠我的。” 这是她欠他的。 孟浔恍然大悟,自嘲一笑,原来他在故意折磨她。 有未婚妻了还亲她,让她自责,让她难受,是她背叛他的代价。 只要她回来了,就该承受他带来的惩罚。 劳斯莱斯一路平稳的开着,刚才车厢内的暧昧早已因为两个人一路无言而又降至冰点,直到车子抵达酒店,两个人都没再说任何的话。 车门打开,孟浔下了车,只是却没走。 细嫩的手搭在车门上。声音低低的:“既然是我欠你的,那么今晚的事情,就当还你好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车内后排的兰濯风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酒店内,又抖了根烟出来,闷闷的吸了两口。烟雾缭绕,遮住他的神色。 烟灰掉在西裤上,他视若无睹,喉结咽动道:“走。” 峻叔立刻驱车离开。 - 回到了酒店时,习辰和笑笑、赵翼都在房间里。 见了孟浔回来,习辰松了口气,道:“那位高先生真的给你安排车了吗?” 好在孟浔下车的时候,去一楼大厅的洗手间里恢复了下,早已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点点头,道:“我们明天几点去mistralis签约,签约完,我们再去一趟zk。就可以回深圳了。” 习辰又仔细看了眼孟浔,确认她没事后,说:“顺利的话明天下午就可以回去深圳。大家准备好明天的最后一战,成功拿下mistralis和zk的投资。” 说完,习辰又拍了拍孟浔的肩膀,说:“孟浔,你功不可没。” 孟浔站在原位,这才后知后觉,习辰真的很爱拍她的肩膀。 她嗯了声,犹豫片刻,似玩笑,似认真的说:“□□,听说拍肩膀是拍走好运的,为了明天签约顺利,你不要再拍我肩膀了。” 这些还真的是有些玄学依据的,做项目的其他经理也有忌讳这些,孟浔多少有耳闻。所以她找的这个理由,习辰也没有怀疑,而是笑着说:“我以为你不信这些的,没想到你也信啊?” “不信不行啊。”孟浔笑笑,绕过了习辰:“为了我的签约顺利,你别拍我肩膀了。” 她走过去的瞬间,习辰闻到了男士的香味,这个香是很特殊的味道,他敢肯定市面上并没有卖这款香水,但是却很熟悉,习辰沉思片刻,眉头挑起。 - 第二天,到了签约的时间。 会议室内两边的公司各在一边。 mistralis里却没有兰濯风的身影,只有投资部的经理和项目对接人。 在科隆这边签完字后,项目部经理却没有签字,而是拿起文件,说:“是这样的,早上mistralis开了会,因为投资的金额很大,又加上是第一次合作,和两地的特殊性,我们这边想要这次的项目负责人留下来,随时和我们开会。直到这个项目确定完整性,进入天使轮,你们看可以吗?” 这个要求之前一直没说过,忽然提出来,孟浔有些诧异。 香山浔风 第74节 不止孟浔,还有科隆的人,习辰先笑了下说:“之前没有提过这个要求,是硬性的吗?因为我们的项目负责人,现在结束这个项目后,还需要跟进下一个项目——” 投资部经理道:“mistralis也考虑到这一点,但是我们不可能每次都和你们线上会议听你们做项目的进度,也不可能每次线上听完后,还需要再次线上会议提出问题。这对mistralis来说非常不方便。除非你们每次都从深圳及时赶到香山澳,但也要提前预约,一来二去非常耽误时间。” 科隆的人陷入两难,项目负责人,那就是孟浔,要把孟浔留在香山澳,这对科隆来说是一种损失,因为这个项目进入天使轮,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最快也要一个月半个月。慢的话就不好说。 习辰有些为难,他不想失去mistralis这个巨头,但也不能把孟浔留下来。 他问“能不能换个人?” “不可以。”投资部经理看了眼孟浔:“这样吧,mistralis这边给科隆一个保证,项目负责人在这边是拿双薪。mistralis也会根据科隆那边的薪资支付给负责人,并且包吃住。其次,给科隆的保证是这次的项目进入天使轮后,mistralis还会再给你们投资另一个适合的项目。” 投资部的经理这么说,习辰慢半拍忽然反应过来,mistralis根本不是真的想要一个项目的稳定性而留下项目负责人。而是要孟浔留下来。 为了让孟浔留下来,mistralis甚至无条件答应投资下一个项目,唯一的条件就是合适。 用科隆的员工换mistralis半长期的饭票,想也知道哪样划算。 孟浔也听出来了其中的不对劲,旁人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恩恩怨怨,她身为当事人,也能知道是谁的手笔,他向来不露面都可以让人无可奈何的,他根本没打算让她好过,他在告诉她 ——来了香山澳,说走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习辰的眼神望过来,孟浔倒是豁然,总不可能指望老板会为了员工放弃利益,更何况mistralis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她洒脱的点头:“□□,你想签就签吧。” 往好的方向想。 留在这里是双薪、科隆那边也可以不用继续跟进项目,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件好事? 习辰松了口气,还担心孟浔不愿意,他没有犹豫,就签下了合同。 之后四个人又打车去了zk,没想到厚厚的合同早已准备好了,像是早已笃定科隆一定会拿下mistralis的合作。 习辰抱着两份合同在胸前,站在zk门口,有些恍惚的说:“怎么感觉那么不现实?我们就这么简单拿下了mistralis和zk的投资?” 赵翼说:“我也感觉,这才几天?” 唯独只有笑笑担心孟浔,皱着眉道:“浔姐,那你是相当于签了卖身契吗?” 卖身契?好新鲜的词。孟浔轻笑着宽慰笑笑:“别想那么多,只是换个地方上班而已,你要是周末有空就来这里找我,我带你去玩。” 笑笑说好。 习辰在这时,终于从签合同的喜悦里回神,对孟浔说:“不知道他们留你在这里干什么,但是这次结束后,科隆会给你一定的补偿。相信我。” 就算习辰没说,孟浔也会主动提出要补偿。 谁都不是白给谁干事的。 她和习辰又非亲非故,打个工还被强制留在了香山澳,没点补偿谁愿意? 她还不至于慷慨到这个地步。 送他们三人离开了关口,孟浔站在原地,忽然有些不知道何去何从。恰好这时,收到了mistralis投资部经理的微信。 【孟浔,签完合同你记得回来mistralis,今天算你正常上班。工位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有了经理的这句话就像是有了归属感。 孟浔道谢,然后打车回了mistralis。 mistralis有她单独的工位,人事给了孟浔一张卡。 “mistralis一直以来都没有员工宿舍,所以委屈孟小姐到项目结束为止都住酒店。” 孟浔低头看,酒店房卡上写的地址,居然是威世。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也是他们发生纠缠的开始。 想也知道是他的手笔。 让她签了“卖身契”留在香山澳,让她住在威世。 可他想做什么? 孟浔不知道,也不清楚。 - 到了下班时,孟浔打车去了威世。 和他在一起的三年里,他没有带她来过威世,记忆里,他甚至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赌,也没有玩过赌。好像那天晚上出现在威世,只是偶然的心血来潮。 所以这是孟浔时隔六年再次踏入威世。 里面依旧金碧辉煌,人山人海。也依旧有年轻的大学生在这里兼职递送茶水,孟浔收回视线,走到了前台那里,把卡递给了前台。 “麻烦带我去这间房。” 前台看了眼,然后客气的说了句稍等,过了会儿,里面的经理亲自出来迎接,客气道:“孟小姐,跟我来。” 孟浔垂眸,说了声好。跟着经理的脚步坐上了电梯。 知道住的是威世,但是不知道住的是威世的顶层。 依旧如六年前那样的格局,那时候她初入威世,什么都懵懂。被人傻乎乎的送进顶层,还以为能多拿点小费,殊不知是被人卖了。 在六年后的今天,孟浔忽然想:如果当时不是遇见兰濯风。 那会怎么样? 经理早已离开,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孟浔把行李箱打开,把衣服挂在衣柜里,然后拿起自带的毛巾、洗漱用品进了浴室,洗完澡后是半个小时后,孟浔出来时,套房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又躺在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看了会儿方案,和笑笑聊了天,又和兰双打了电话,告知兰双自己留在了香山澳。 兰双在那边啧啧两声。 “那看来三哥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孟浔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 但不管怎么样,他说了,这是她欠他的。 如果像前几天那样,擦肩而过的陌生,她今天一定能顺利离开香山澳。但就在昨天,在车里的亲吻,就像是打破了这三年的闸口。 恩怨像洪水猛兽,一旦泄洪,就无法收场。 直至深夜,孟浔都没有等到他安排她住威世的下一步。 她就这么睡了过去。 上下班、回酒店、就持续了几天,这日子过的都很安静稳定。 好像他留她在香山澳,真的只是为了这个项目而已。 但孟浔清醒的明白,绝对不是。 可她就是等不来他,直到周六日的时候,孟浔在威世里做了点心,打车去了安妮花园。 三年前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和安妮告别,也欠安妮一句道歉。 从的士下来,看着眼前的花园。 三年了,安妮花园里的花朵开的依旧鲜艳。 她从后院走入进去,只见安妮穿着围裙,手上持着铁勺,正在捧在里挖着泥土,阳光洒下来,照在她有些发白的头发上,她在她的花园里。活的洒脱又自在。 孟浔的手敲了敲木门,轻声道:“安妮。” 正在挖土的安妮肥胖的身躯顿了顿,回头,慢悠悠的直起身,有些不可思议说:“孟浔?” 安妮亲切地拉着孟浔进了洋房,里面的陈设还和以前一样。 孟浔坐在秋千上,端着安妮给的牛奶,摇摇晃晃的,像回到了那时候的宁静温柔的岁月。 安妮坐在她的对面,切了刚烤好的火鸡给孟浔,好像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她拉着孟浔的手,赞孟浔变得漂亮,赞她的卷发恰到好处的阳光,最后话锋一转,问:“keith知道你回来了吗?” 他哪里不知道? 就是他设计让她留在香山澳的。 孟浔:“他知道,我们公司和他们公司有合作。” 安妮推了推自己的链条眼镜,道:“那最好不过了。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距离而分手。” 孟浔坐在秋千上,吹着花海的风,听见安妮的这番话,有些惊讶,她垂眸,似不经意,不动声色的问:“keith和你说,我们是因为距离而分开的吗?” “他说你不愿意留在香山澳,他也不想去深圳。你们就分开了。” 安妮拉过孟浔的手:“你和keith的事情,你们两个才知道,但是我不希望我们的友谊要受keith的影响。你可以帮我染个头发吗?我太怀念你的染发了,别人染的都不好。” 原来他对外是这么说的,是因为异地恋,而不是说她背叛了他。 孟浔从失神中回神,拿起染发膏,给安妮染发。 染发到一半时,门口的风铃忽然响起。 孟浔手捧着染发膏,另只手拿着梳子,和安妮一起望过去。 兰濯风也望了进来。 他风尘仆仆站在门口,手上提着西装外套,外套垂下来,搭在大腿旁,拱门处的灯光照在他绝美的脸庞上,有些倦懒,深邃的双眸眉目温润,也看见她们了,出声道:“外婆。” 安妮的脸上也难得有些尴尬,她坐在凳子上,怎么都不自在,拿起孟浔手上的梳子和染发膏,“我自己去楼上染,你们聊。” 安妮踩着木质楼梯踏踏踏的上楼,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整个屋子里,只有孟浔和兰濯风。 距离上次车内的拥吻,已经过去了一周,这期间,他们没有再联系过。 现在忽然再见,孟浔显得有些局促。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 孟浔先回神开了口,然后走到了厨房那边,用洗手液戳来戳去洗手,她任由水流下来,冲洗着自己满是染发膏味道的手。 兰濯风轻轻的嗯了声:“和安妮说,我走了。” 看来他很介意和她共处一室。 孟浔垂眸,见他身影晃动,她忽然喊住了兰濯风。 香山浔风 第75节 “keith。”那是她许久未出现的称呼,以前她喊他keith先生,而他也因为这句久违的keith停留下脚步,孟浔低头看着水流,咬了咬唇,道:“我欠你一句话。”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答,她知道,这是他默认她说。 孟浔轻声道:“对不起。”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刚才安妮说的分手理由。她才知道他隐瞒了分开的真相,隐瞒了她的自私和丑恶,把分开的原因大部分归咎在他不愿意去深圳那边。 在他的家里人面前,他没有诋毁过她。 他没有再沉默,而是极具低沉的讽刺道:“我需要你这句对不起?” “那你要什么?” 他没有回答,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犹豫。 前后不过三分钟,峻叔看见兰濯风从安妮家里出来时,不由得有些惊讶。于是探头望去,只见孟浔站在洗手台那里,峻叔恍然大悟,为何兰总出差回来突然改变路线,先来安妮这里。 这是又闹了不愉快?三分钟没到就走了。 - 孟浔没有在安妮哪里逗留太久,晚上九点回到了威世,洗完澡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 从浴室出来,她穿着浴袍,听见门铃声响起,她也没有多想,以为是点的餐到了,但是没想到打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高大的身影。 她单手抓紧胸前的浴袍,头发湿哒哒的滴水,浴袍到大腿的位置,露出笔直纤细的双腿。 因为泡澡的缘故,她的皮肤白里透红。 精致的脸庞,杏眼微颤,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 他长身而立站在门口,手上夹着烟,烟灰自然的* 掉在地上,听见这话,他轻笑了声,随后吸了口烟,吐出烟雾,喉结咽动道:“我怎么来了?” “你在我的公司、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你那么聪明,都知道是我安排的,”他沉声道:“现在又问我怎么来了,你说呢?” 孟浔搭在门上的手微微收紧。 微微笑,道:“我不知道。” 兰濯风却笑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故意不找我的,不是吗?” 明明知道他安排了一切,但就是不找他,不发信息给他、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是任由他找上门,安安静静的过这一周。 他话到了这个份上,孟浔也不装糊涂。 “是你让我留在香山澳,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她问:“我为什么要找你?” 兰濯风胸口起伏有些严重,气笑了。 “因为你欠我的,孟浔。” 他说话的间隙,任由烟在燃烧,就是不掐灭也不抽。 她一本正经的说:“所以,我等你来找我。” 兰濯风呼吸微顿住。 “我下午已经问过你了,你需要什么?” 孟浔说:“在我这里,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下午的那句,那你要什么? 是问他,留她在这里做什么。 她什么都知道,就是故意的。 下午、和刚才,甚至她签下留在香山澳这里的合同时,就已经知道了他要干什么。 她的态度在告诉他:欠你什么,你拿就好了。 孟浔怎么会不知道,从这几天在威世她就想明白了。那天车上亲吻完,她说的那句还你好了,彻底的惹怒了他,于是第二天他让她留下。 她说还你好了。 他就故意使绊子,留她在香山澳。 要还他是吗? 那就留下来慢慢还。 兰濯风深邃的眸子眯起。 瞳孔里,孟浔把房门打开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兰濯风把烟掐灭, 高大的身躯挤入门内,深邃的眸子锁在孟浔的身上。视线分毫没动,修长的手指将烟直接准确无误的弹到了垃圾桶里。 他浑身的气场强大, 沉稳的脚步, 每走一步都带着压制性。 她其实来不及走,就被他三两步逼近到身前。 孟浔呼吸变得有些重, 手死死的攥住浴袍, 洗过头发的水沿着修长的脖颈和锁骨处滑落下来。 还没等孟浔反应过来, 兰濯风便又向前跨出一步,逼近她, 然后忽然伸出手,孟浔下意识的靠后,单薄的背瞬间被强制靠在了大理石墙面上, 浴袍和墙面的撞击, 带来了沉闷的响声。 孟浔眉头微蹙起,抬眸看向他。 而男人的褐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也低眸看着她。 “三——” 话还没说出来,攥在浴袍前的手忽然被一道残影抓住,只听见头顶上响起兰濯风低笑的声音, 随后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手被他举起来, 双手的手腕被他的大手牢牢桎梏, 贴在了墙上。 以前的兰濯风哪里会这样强势,对她不管任何时候都是温柔、随性。 自从那天在车上后,他就像是把最原始的野性和冲动展现出来。 没有收敛、没有绅士的停止。 而孟浔, 则像是待宰的小羊,牢牢的贴在墙面上, 像案板,任由他折腾。 浴袍也因为他的举动而有些松垮的垂下来,露出大片春光无瑕肌肤。 他们现在的姿势,说不上来的暧昧。 孟浔就是倔强的垂眸,就是不去看他,死咬着的嘴唇。 可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唇齿间溢出的烟草薄荷香。 分不清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因为他的五官,脸庞离她很近,她只要再掀起眼皮就可以看见他刚硬的五官和凌厉的下颚线。 连带着彼此的呼吸都在此刻纠缠放大。 “看我。” 他在下命令,下吩咐。 空出来的那只手刚才夹了烟,指尖都有烟味的味道,就放在她的下巴处,微微的带动她抬头。 抬头又如何,她眼皮就是向下垂,就是倔强的不去看他。 兰濯风捏在她下巴的手向他这边来。 脸庞对着他时,他低头,脸庞距离她越来越近。 孟浔心跳加速,侧开头立刻问:“你想干什么?” “不是你说的?”不像她看他那样死不肯抬眸,他看她却很随意,只要垂眸就能一清二楚的看见她的一切,呼之欲出的无限风光,他笑笑,笑声却不是真的开心:“我要什么,你都给我。” 她感受到了热气,像是雾,在房间内升起。 也感受到了变化,呼之欲出、坚硬如铁。 孟浔眼眸微动,心跳在加速,是害怕,又是紧张。感受越来越明显,她忽然看向他,眼里一片清明和倔强:“是我说的,你要什么我都还你,但是除了这件事上。” 像是听见了笑话,兰濯风的眉眼微动,好新奇的反问:“这件事是什么事?” 除了那件事,还能是哪件事? 她衣/衫/不/整、他呼之欲/出、气息紊/乱/除了那件事,还能是哪件事? 需要明示吗?还需要再明显的明示吗? 他的故意装糊涂,让孟浔有些不自然,她极不好意思去说这些事情。 她又扭头看向另一边,就是不去看他。 只是脖子那里,红透了,出卖了她的羞愤,过了会儿应该是也没等到他放手。 他们在无声地较量,他也不松开她,就等着。 可到底是孟浔败了,因为她的手举着真的很酸,加上浴袍的垂下,还有头发湿漉漉的,套房内的空调吹在她的皮肤上,他的呼吸又若有似无的喷洒在她的脖子,她很不自在。 “三少有未婚妻还和我这样暧昧不清,未免对不起她。”孟浔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嗓音低柔:“你要什么,我就给你,的确是我说的,但除了上床、除了亲吻。” 她开门,不代表出卖自己,更不代表违背道德。 她开门是让他们是需要好好说清楚。 好好地说他要什么,她给什么。 谁知道他进来就是这样的强势。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他非但没有收敛,还变本加厉。 他嗓音嘶哑道:“我偏要呢?” 不像是在说笑,因为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收紧,脸庞继续往前,就要开始刚才未完的事情。 孟浔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吓唬她,但是她不敢去赌。 孟浔在他身前挣扎,实话实说:“我不想对不起苏小姐。” 那是关于道德底线的问题,他们之间再也不是他们之间,早在他亲口承认有未婚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是他们,而是有那么一个苏小姐,牵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无论做什么事情,孟浔都觉得,有那么一条线,就在这里。 香山浔风 第76节 无法跨越、一旦涉过,那就是道德的问题。 兰濯风听出来了。 见她还在挣扎,他笑了,随后松开了她。 也不知道他是听见她的话才放开,还是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做些什么事情,但却不忘讽刺道:“孟小姐品德高尚。” 品德高尚是挖苦她的,讽刺她的,像在说三年前的时候,她为何没想到道德这一层面,对他心慈手软,而非后面东窗事发才无可奈何的告知真相。 这本就是她的错。的确是她做的没道德。 她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可她的心不受控制,就是难受。 孟浔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他的身影走到了客厅,她才回神拢起自己的浴袍。 孟浔赤脚踩在厚厚的羊绒垫上,去了卧室内换了睡衣,又把头发擦干后才走出来。 只是刚走出来就听见浴室内传来水声,让她脚步顿住。 兰濯风在洗澡?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洗澡? 孟浔心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但此刻却忽然想起他的那句话:她吃他的、住他的。 按照他的话来说,他要在这里洗澡,也很正常。 她无权干涉。 恰好此刻,浴室的门被打开,兰濯风穿着浴袍走出来,他又恢复了那种正人君子的模样。哪里还能从他身上找到刚才在玄关处强势的一面? 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添了几分漫不经心。他的发梢上还有水滴下来,他边走边擦干,旁若无人的,像是忘记了这里还有个孟浔。 孟浔只能收回视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华灯美景。 过了会儿,门铃响起,是峻叔送来了文件和电脑。 峻叔目不斜视,放在办公桌上就匆匆离开。 而兰濯风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扔在沙发上,穿着浴袍坐在真皮椅上,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工作,他不是在做样子,而是真的开始处理工作。 他不但洗澡,还处理工作? 孟浔站在原地,忽然有些无措。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留在这里干什么。她站在落地窗前无心欣赏美景。怪他的存在太耀眼,无法忽视,她只能拿起手机,坐在沙发上的另一边,开始刷视频打发时间。 可不管视频多好笑,她的心思都不在手机上。 她内心忽然闪现出一个疑问 ——他是要住在这里吗? 孟浔余光望去,他微长的头发被毛巾擦干显得有些凌乱但却好看,眼眸微垂,修长的指尖正翻阅着文件,认真的处理文件和公事。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忽然动身。 以至于她的神经都被勾住,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她看着他长腿迈开,看着他进了她休息的卧室,看着他上了床。 卧室内的灯光柔和,暖黄的灯光有些温馨,将床上的身影虚拢起来。 孟浔从沙发上起身,走进了卧室,终究是问了心里的疑惑:“keith。你要住在这里吗?” 兰濯风睡前有读书的习惯,他靠在床头,姿态懒散,边看书本,头也不抬的淡声道:“住在这里,方便你还我。” 是她开口:在我这里,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所以他就在这里住下。 她说的不发生关系、不亲吻,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可他现在要求住在这里,她又能如何? 孟浔站在原地,忽然明白了,兰濯风在给她设难题。 她今晚是要休息的,如果她上床,就算是同床共枕,那么她所谓的不能上床、不能亲吻,就会因为她而作废。 既如此,她就去开新的房间。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闪现。 他似乎就洞悉人心,一锤定音道:“你要还的不止这些。” 言外之意是:他要的也不止这些。 只要她敢走出去,那么他会要的更多。 她口中的不能,他也要。 “可——”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再提她,我就让峻叔把她带来。” “让她看着我们住在一起。” 孟浔被吓了一跳。 彻底的闭上了嘴。 她如果再拒绝,他应该不是说笑。 会真的把苏小姐接来。 苏小姐来了,能说什么? 孟浔知道,苏小姐要是敢说不字,他就能换掉她。 到头来被道德约束的只有她自己。 是她说还他,却用道德制止他要的东西。 那么他就用道德约束她到底。 不给她选择,没有她说话的份量。 他给她一个死局,让她就在这里闯,不管怎么闯,不管如何闯,都闯不出去。 说白了,他就是要留在这里。 他要让她面对他,看着他。 让她无可奈何。让她为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负责。 可兰濯风到底是低估了孟浔。 她没有半推半就的上床,踏上那条道德的线,也没有推门出去,违背自己所谓的你要什么,我给什么。而是转身去了行李箱那拿了一条薄薄的毯子,走到了沙发上休息。 从她说那句你要什么,就拿什么开始,这场剑拔弩张的博弈,到底是无法分出胜负。 他没拿到想要的。 而她也把自己套在了这里。 过了会儿,卧室的灯熄灭。 黑暗里,孟浔听见药瓶子响起的声音,随后是喝水吞咽的声音。 他生病了吗? 为什么吃药呢? - 第二天孟浔是在床上醒来的,吓得她立刻坐直身体。 她明明记得她是睡在沙发上。怎么一觉醒来,变成了在床上?孟浔掀开被子,身上的衣服依旧是睡前的那套睡衣,而被子也很工整。 身上也没有任何异样。 孟浔掀开被子下地走出卧室。 沙发上还有她昨天入睡时盖着的薄毯子,此刻已经掉在了地上。 孟浔走出去,捡起来,客厅书桌上还有他留下来的文件。 孟浔垂眸望去,是mistralis的其他招标书,她垂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放在这里试探她看不看的,她的心里不是滋味,把毯子盖在了这个文件上,转身就走。 薄毯的图案是黑白配色的熊猫,就盖在那价值几个亿的招标书上。 兰濯风回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峻叔站在身后,有些没忍住,轻笑道:“孟小姐肯定以为你是试探她会不会看。” 峻叔说话时,分了心去看兰濯风的表情,只见他一如既往的淡然,没有不悦,随后他伸出手,把熊猫毯子拿起来,就披在他的椅背上。 见他没之前的抵触,峻叔也开始说:“没想到孟小姐的脾气还是那么倔。” “她何止倔?” 表面说他要什么,就拿什么,实际上半步不退让。 见兰濯风罕见的会搭话关于孟浔的事情,峻叔顺势道:“濯风,那你和孟小姐之间?” 兰濯风抬手打断峻叔的话。 点到为止,再多的他不想谈。 - 孟浔晚上回到威世时,已经没了兰濯风的身影。 熊猫毯子披在凳子上,她伸出手拉下来,无意一撇,桌上的文件已经被拿走。 孟浔想:他今晚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她洗了澡,心安理得的躺在了床上。 香山浔风 第77节 睡的昏昏沉沉时,忽然脚步声。孟浔迷糊间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只见兰濯风在客厅走过来,边走边脱下了满身烟味的西服。 他长身而立在卧室里,没想到他那么晚还要在这里住。 孟浔强迫自己睁开眼,揉着眼说:“你回来了。” 她没忘记两个人之间不成文的约定,掀开被子想下床去沙发那边睡觉,却被他摁住了手,只听见他又轻又沉的声音道:“你睡床,我睡沙发。” 孟浔顿了顿,她很困,所以睡前半清半楚的明白。 或许从昨天进门的时候开始,他其实根本没想要做什么。 也根本也没想真的要她。 若是真的要,他又何苦问她? 她自以为的约定,那只不过是他应的好听。他又有什么必要要遵守? 第二天醒来时,熊猫毯子已经在沙发上挂着。 可见他昨天的确睡了整夜的沙发。 想起昨晚的事情,孟浔有些不明就里。 她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想让她还的,又是什么? - 半个月后,科隆最后一次和mistralis敲定方案时。 习辰特意给孟浔发来了信息:【怕兰总又有要求,你最好翻译一份葡语的计划书来。】 孟浔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忙,应了习辰的要求。 只是习辰发来信息的时候已经快下班,孟浔只能留在工位上加了会儿班。 但是每字每句都要用葡语翻译,的确是有些费功夫。 大概是晚上十点时,孟浔就差最后一页。 mistralis这一层的员工早已离开,只有她的工位还亮着灯。 她翻译的入迷,连什么时候身后响起脚步声都不知道。 直到黑暗中,屏幕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头顶上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这里的翻译错了——” 话还没说完,孟浔被吓的惊呼一声,然后瞬间站起来转身回头。却因为速度太快,导致她的膝盖撞到了凳子,然后脚步踉跄了下,险些摔跤。 好在腰上立刻搭了一双手,帮她稳住了身体。 又被吓到又差点摔跤,孟浔的心跳很快,抬眸望去。 只看见兰濯风站在她的身后。单手搭在她的腰上,深邃的眸子微动,俊美的脸庞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似乎根本没觉得他的忽然出现,吓到了别人,他连抱歉都不说,就这么低头看着她。 孟浔捂着心脏,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她低声道:“你吓到我了。” 他神色平静,语气淡淡的说了句:“我只是来问你,要不要回去。” 孟浔还在平复自己的呼吸。 他的这句话是有根据的。 从他闯入威世的那天起,直到现在,这半个月里,他一直住在威世。 但明明就住在一个屋檐下,但见面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偶尔她睡到半夜,他才回到威世,进了房间把西服脱下,洗了澡就躺在沙发上。 有那么两次,他回来得早,她会避开他,跑回卧室玩手机,他就会在客厅处理文件。 他们互不干扰,相安无事。 这种宁静的日子,不去说亏欠和偿还,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感觉。 但他今天会特意来问她要不要回去威世,孟浔也没料到。 办公室很安静,除了这一片冒出电脑的光,整层都是暗的。 电脑在她后面发出光。她清楚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俊美的脸庞在瞳孔里放大,她眼眸微动,还没来得及平复下的心跳又加快,她想伸出手去阻挡他,嘴巴已经开了口:“不要——” 但他却偏头,越过她,好像在给她拥抱。 孟浔这才感受到屁股后的工位上,有手机震动的声音。 她想回头去拿手机,却被兰濯风先一步拿起。 她的手机在他手上,屏幕闪烁着,来电人备注写的是:习辰。 他面无表情,问:“没换手机?” 大三的时候,孟浔的手机坏了,兰濯风像终于熬到了她手机坏掉的那天,立刻让峻叔换来了新的手机给她。孟浔当时不肯要,却被他硬塞。 直到现在,三年过去,她都没换过,用的还是他买的手机。 孟浔抿唇,伸出手想去拿回手机。 却被兰濯风单手抓住手腕,随后他问:“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但是没等她开口解释。 兰濯风看着她,目不转睛,然后当着孟浔的面,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在他手上,放在他耳边。 孟浔不想让科隆的人知道她的过去,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她和兰濯风的过去。 她伸手想去拿。 但他不给她拿回去的机会。搭在她腰上的手用力一摁,将她强硬的抱入怀里。 孟浔的头被他的大手摁住,高挺的鼻子呼吸间都是他好闻的烟草味。 从她来香山澳到现在,孟浔发现,他抽烟似乎比以前抽的多。 几乎烟不离手。 挨得近,她听见习辰的声音。 “孟浔。” 她的五官在他心口,心跳声在传送。 只听见他懒洋洋的垂眸,语气是沉的。 很简单问了句:“找她有事?”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办公室内落针可闻。 “找她有事?” 兰濯风声音如雷贯耳般传入耳朵, 孟浔用了蛮力和他抗衡,从他怀里抬起头。 恰好和他垂下的眼眸对上。 兰濯风单手拿着手机,另只大手放在她的脖颈处, 仿佛只要她干什么, 他就会立刻捏住她的后脖颈,阻止她的一切行为。 习辰在电话那边似乎也停顿了下, 几秒后, 习辰有些诧异的反问:“你是?” 这句你是, 从兰濯风的“找她有事?”从被动回答,变成了主动问。 孟浔哪里知道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暗自较量, 她不想因为留在香山澳半个月的时间,就把自己在深圳稳定了三年的生活与兰濯风再次产生联系。 现在他们两人,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关系, 他有他的生活, 她也有她的生活。 不可能短暂的相逢,就介入彼此的生活,然后打断自己原本平静的轨道。 为了这一时的激动和欢喜,赌上往后岁月里的平静。无关乎对方值不值得。而是普通人的生活,其实大多数都经不起折腾, 更经不起任何的流言蜚语。特别是孟浔这次拿下mistralis和zk的投资后,回去科隆会有一席之地, 就目前职业计划来看, 她不会轻易从科隆离职。 普通人的生活,工作才是一生的占比。 好不容易在科隆混出头,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顺着他作祟。 兰濯风正欲开口, 就被孟浔抢了先。 她语气尽可能的平静,不去看他的眼睛:“□□, 是我。我把你说的项目计划翻译了一份葡文的。刚才正好在和兰总讨论,你电话打断了兰总。” 孟浔的语气平静,听上去很正常。 习辰在那边深信不疑,立刻道:“那你代替我向兰总问声好,那我先不打扰了。” 孟浔嗯了声。然后立刻从兰濯风的手上拿过了手机挂断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的瞬间,她就感觉到男人低沉的气压。 她下意识的掀起眼眸,对上兰濯风的视线。 他似嘲讽的笑笑,深邃的眸子里神色莫辨,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和他来时的春风和煦不同。 他离开时,浑身的气场冷到令人胆颤。 - 十一点多,孟浔打车回了威世。 酒店里已经没有兰濯风的身影。原以为他是和平常一样要晚很多,但是没想到他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之后的半个月,孟浔都没有看见兰濯风的身影。 他在那天晚上忽然出现,冒然进来威世,同个屋檐下生活了半个月。 又在那通电话后,不动声色的离开,又是半个月。 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的时间,科隆智能家居的计划即将进入天使轮,这也意味着,孟浔即将完成“卖身契”的条款,在科隆进入天使轮的时候,回到科隆继续跟这个项目。 香山浔风 第78节 mistralis投资部的经理以及项目对接人和孟浔做了最后的交接。文件、资料,一应俱全、就等兰濯风的签字,孟浔就可以离开香山澳。 “兰总那边估计要等大概三四天,你这边的话可以先再耐心等等。”投资部经理说,然后起身和孟浔握手,道:“希望科隆不会让mistralis失望。” 孟浔也莞尔笑道:“放心,科隆一定不会让mistralis失望。” 孟浔离开会议室后,项目对接人看着孟浔的背影,嘀咕道:“你说兰总这次怎么这么奇怪?莫名其妙定什么规矩,一定要让科隆的人留下来,现在才一个月,就让我们给科隆投资。” “而且我听说,这位孟小姐,好像住的是兰总在威世顶层的套房。” 投资部的经理眼眸微动,却并没有搭腔。 但项目部的对接人依旧说道:“更劲爆的是,有mistralis的老员工说,孟小姐之前和兰总有过一腿!就是三年前兰总带来公司实习的那位!” 经理也有些不淡定:“真的假的?” “谁敢拿这个事情开玩笑?” 经理恍然大悟,像是存在心里的谜团瞬间被解开了。难怪兰总那么奇怪,以前mistralis投资任何一家企业都是要开好几轮会,再分析回报率。 但是兰总这次对科隆,已经算是格外开了大恩。 几乎没怎么走,只让投资部的人评估了风险,甚至都没有探讨过回报率就答应合作。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香山澳流传已久的白月光忽然出现。 流言就像是玄学,没人提的时候就没事,但一旦有人开了口,忽然就满天飞。 其实公司内部的老员工们早已认出了孟浔。但是事关自己的工作,谁又敢顶着压力去说这个八卦?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特别是听到孟浔作为科隆的代表,已经拿到了投资准备回深圳后,这些流言更是大肆飞扬。 纷纷在说兰总是为了前任才砸了上亿在科隆身上。 就连兰双也发了信息问孟浔。 【你们两个老底都被掀了。】 【是要旧情复燃了吗?】 看见兰双的信息,孟浔才知道为什么这一个月来,几乎没人和她讲话,原以为是自己在科隆那边经常冷这一张脸的习惯带到这里来,没想到只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被扒了出来。 收到兰双信息的时候,孟浔正往茶水间里走。 她一进去,原本里面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有些人借口走了,有些人还在茶水间喝东西,孟浔拿着小勺子,事不关己的冲泡咖啡。 这世上有胆小的,就有胆大的,更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 只见茶水间里有个年纪不大的小辈,应该是实习生,走到了孟浔的旁边,端着杯子,问出了大家最想知道的那句话:“浔姐,你和兰总,以前真的在一起过吗?” 咖啡机刚好停止出咖啡,机器的声音戛然而止。 孟浔低眸,鹅蛋脸上精致的五官面无表情,正对着的玻璃窗上,黑压压路过一片人影,她眼眸微微掀起,恰好看见从茶水间路过的兰濯风和峻叔。 孟浔握着杯子,莞尔笑道:“怎么可能——” 话还没说完,只见原本路过茶水间的高大身影忽然顿住,随后他推开茶水间的门,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嗓音低沉道:“你们很闲吗?” 兰濯风的话刚出,茶水间全部人都从另一扇玻璃门走出去。 茶水间是全透明的玻璃屋,此刻只剩下端着咖啡杯站在原地的孟浔,还有推着门的兰濯风。 周围都是休息区,刚好这一层楼上是镂空的。 只要有心人看过来,茶水间里的一切都可以看的明明白白。 感受到无数道视线投射过来,玻璃房就像是被热度包裹,孟浔端起咖啡杯也准备走到另一个门,但刚走两步,就被兰濯风喊住。 “从这里出。” 他还撑着门,侧身示意她过。 无数道视线看着他们,孟浔脸色有些热,她其实脸皮比较薄,和他在一起三年期间里,她也总是动不动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而红了脸,更别提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暧昧。 明明现在那么多流言蜚语,孟浔怎么还敢从他那里出去,当做听不见,抱着咖啡杯就往另一个玻璃门匆匆离开。 这一幕被mistralis的很多员工看见,而孟浔却没有因此逃脱这个流言,反倒反向证明了。 她和兰濯风之间的确有关系。 “拜托,我三哥给开门,谁敢不过去?就你还以为这样是避嫌,其实大家都在说你胆子大,而三哥不计较,就是你们之间不清不楚的证据。”兰双是在第二天约她出来的,对于这件事情给了分析:“谁都知道我三哥脾气不好,都喊你过去了你也不过去,没点事情才怪。” 孟浔仔细思考,感觉兰双说的有道理。 “可我要是去了那扇门,不是更说不清?”孟浔咬着吸管,真诚发问。 兰双笑着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三哥就是故意的?” 反正孟浔不管走哪个门,都会把这个流言坐实。重要的不是她走哪扇门,而是兰濯风主动给她,哪怕她站在原地不走,mistralis的人也会知道,他们两个真的不简单。 “别开这个玩笑。”孟浔打断了兰双这个意有所指、不清不楚的话。 她不认为他有故意的成分。 因为想不清楚他故意的意义在哪里? 让mistralis的人知道他们有过一段往事的意义又在哪里? 只会让三个人都不自在。她、苏小姐、还有他。 “知道了知道了。”兰双叹口气,有气无力,像被扒皮抽筋那样,道:“其实我还是想你当我嫂子,你是不知道,昨天那位苏小姐拉我一起逛街,我腿都要走废了,她还没买尽兴,非要拉着我一起试衣服,不好看我又不好意思直说。” 孟浔又在咬吸管,似随口问:“那你买到合适的衣服了吗?” “没有,帮她挑都快挑花了,哪里还有心情给自己看衣服?”兰双吐槽道:“我真的就搞不懂了,为什么订个婚那么隆重,礼服还要试来试去,试来试去就算了,还要拉上我一起,真以为和她好朋友。要不是看在我奶奶的面子上,我才懒得去。” 她这下松开了嘴巴,没有再咬吸管,像是抓住了某个字眼,低声问道:“订婚?” “苏小姐和你三哥要订婚了吗?” 兰双眼眸微动,嗯了声,不怎么自然的应了句:“对阿。下周,订婚宴。” 下周啊?那么快。 难怪科隆的项目比刚签合同时提早了那么多。 可他就要摆订婚宴了,是件好事情,不是么? 孟浔咬着吸管,在心里也不知道和谁说了声恭喜。 “下周你要来吗?”兰双问。 “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回科隆做项目。”这当然只是个借口,兰双当然也只是随口那么一问,谁会真的去前任的订婚宴,更何况孟浔在此刻才觉得,她心里其实没表面那么坦率。 就像是一根针,不紧不慢的,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心里。 密密麻麻的,钻心的疼。 尽管是她说的道德,也从未想过要去涉过那条线。但* 是亲耳听见他即将、真的要订婚,那种彻彻底底的属于别人的感觉,失去感在这一刻无限的放大、再放大。 孟浔忽然就没了想喝东西的兴致,匆匆忙忙的道别了。 - 第二天,因为和mistralis的最后合同需要两位老板签字。习辰自己来了香山澳。 一群人在会议室内坐着等兰濯风。 习辰刚走进来就看见了孟浔,笑着说:“几天不见,怎么憔悴了?mistralis没把你照顾好?” 孟浔的确是没怎么睡好,她顶着有些淡青色的眼圈,哪怕化了妆也有些遮不住,她看了眼习辰,说:“那你就干脆放我一周的假,让我好好的去旅游散心。” 谁知习辰居然很爽快:“好阿,准备去哪里散心?” 其实她只是不想让习辰主动打招呼尴尬,随口说的,但是见习辰忽然同意了,她也升起了想去旅游的想法,很短暂的就在这一瞬间。 下周他要订婚,她刚好出国,挺好的。 孟浔沉思片刻,说了句:“就去趟法国吧。那里的人比较浪漫。” “你是去旅游还是去交男朋友?”习辰笑着说:“法国浪漫是因为情侣去的多,我刚好要去法国出差,不介意的话,我陪你一起去,给你当免费导游啊。” 没等孟浔回复,兰濯风已经走进了会议室。 习辰就坐在他的左手边。 孟浔不确定他们的对话,他听进去了没有,因为他坐下时,淡淡的睨了眼孟浔。 深邃的眸子里,神色莫辨。 不知道他这一眼的含义在哪里。 经理把合同放上来,习辰先签了字,之后是兰濯风。他修长的手握着钢笔,龙飞凤舞、洒脱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孟浔和项目对接人拿着合同一起走出去。 会议室内只剩下兰濯风和峻叔、还有习辰、投资部经理。 兰濯风收起钢笔,把笔帽摁回去,修长的手转了转笔身,似随口问道:“刚才听你们说要出国旅游?是孟小姐的项目奖励吗?” “不是的兰总。”习辰看着兰濯风说:“孟浔找我要假期,要去一趟法国,我想我也很久没有旅游了,就陪她一起去,也好有个伴。” “她同意了吗?” 习辰笑着回答:“还没有,我打算再说说。” 再说说? 说什么? 兰濯风放下了笔,靠在了椅背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就锁在习辰的身上。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终究还是兰濯风的强大气势,习辰先挪开了视线。 兰濯风十指交握,沉声道:“不介意的话,今晚请孟小姐和□□吃个饭。” 这是兰濯风主动邀约,但孟小姐在前,□□在后,峻叔、投资部的经理也知道最近的八卦,他们心知肚明这餐饭,请的是谁。 习辰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大方的笑着说好。 孟浔是回来后被临时通知要参加饭局的。 餐厅定在了游艇上,孟浔去到了才知道,这是兰濯风、换句话说,是她的私人游艇。 和他在一起的第三年,她的生日就是在这里庆祝的。 香山浔风 第79节 当时这个游艇是新买的,是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只是她不肯要。 只是没想到会再踏入游艇上。 孟浔是跟着习辰一起来的。去到的时候,只有兰濯风一个人。桌子上,有酒、有菜、也有他不离手的香烟和火柴盒。 他酷爱用火柴点烟,以前她曾好奇过为何。 他只叼着烟,抱着她,漫不经心的说:“我喜欢火柴燃起火焰的那个瞬间。” 孟浔落坐,和习辰一起,坐在了兰濯风的左手边。 他的右手边依旧是空无一人,甚至连峻叔都没有。 在他的私人游艇、明明是公事酒局,却没有任何一个mistralis的员工,只有他们三个人,她不由得觉得有些怪异。 孟浔望去,只见兰濯风坐在主位上,靠着椅背,凌厉的下颚线、刚毅的五官,深邃的眸子透漏出几分漫不经心,察觉到她的视线后,睨了眼孟浔的位置,旋即收回视线,然后叩了叩桌面。 峻叔从另个门出来,给孟浔和习辰倒了杯酒。 而兰濯风的杯子里,是茶水。 习辰当然不能说为什么兰总不喝酒,见峻叔给他倒了杯酒,他便立刻识趣的举起来,笑着说:“兰总,借花献佛,谢谢mistralis给科隆这个机会,也谢谢兰总给我这个机会——” “今天不谈公事。” 兰濯风抬手打断习辰,在习辰不解和孟浔似有所察觉、又觉得不可置信的眼神下,他抖出了根烟,弹进了嘴边咬住,随后从火柴盒里抽了根火柴出来,划拉点燃火苗,修长的手拢起,隔绝了游艇上吹来的海风,点燃了烟。 他吸了口,烟顿时猩红一片,他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 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嘴巴里吐出来,又被风一吹,添了几分慵懒的贵族绅士感。 他掀起眼眸,看了眼孟浔。 后者对上他的视线,忽然像心灵感应那样,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 做什么? 他眼神里的神情,和那天接了她电话后,被她抢回去的眼神一模一样,像——不满。 孟浔握着酒杯,忽然也站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兰总,多谢你给我和□□能和mistralis合作的机会。听说您下周就要订婚了,我先在这里恭喜您。” 她说完,又给自己添了杯酒,举起杯子道:“这一杯敬您和苏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这哪里是敬酒? 敬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明明就是知道了他的不满,明明就是知道他想说什么,而把订婚拉出来警示他。 警示他即将要订婚,不要乱说话。 但她低估了兰濯风,兰濯风怕过什么?会怕孟浔这种警示吗? 只见他任由烟雾熏上来,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他轻笑了声,然后吸了口烟,左手夹着烟,同个手又拿起茶杯,直接把杯子扣了过来,杯口朝下。 他拒绝她的祝福。 孟浔知道,他此举,在告诉她,这杯茶水,他不喝。 这次,他也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习辰看着兰濯风和孟浔的行为、眼神、对话、都是聪明人,也都是成年人,那些潜藏在空气中的暧昧如何能嗅不到? 兰濯风那么可怕的一个人,偏偏为何孟浔能得如此殊荣的待遇? 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合作? 他当然不蠢,mistralis的合作他要、孟浔他也有兴趣。 习辰端起酒杯准备站起身,只是他低估了兰濯风的强势和霸道,只见他长腿一伸,把习辰的椅子用力一带,椅子的边沿打到了他的膝盖窝,让他吃痛的坐下。 而此刻,他不痛不痒的夹着烟抖了抖烟灰,低声道:“mistralis会和科隆合作,不是科隆的项目多好,也不是你习辰有多好,而是因为孟浔。” “她和我的关系,”兰濯风沉声道:“你早有耳闻,不是吗?” 习辰有些尴尬。 孟浔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 “聪明人应该见好就收。” 兰濯风盯着习辰,语气低沉、字字句句,道:“而不是三番两次的试探。” 明明知道那通电话是他问他找孟浔有什么事? 是一通宣誓主权的电话。 偏偏习辰装糊涂,还在让孟浔替他问好。 大半夜的,哪家老板会那么闲,去听一个项目的翻译本? 明明mistralis的集团里关于他和孟浔的谣言满天飞,习辰稍有心就能知道个一清二楚。他现在和mistralis合作,对mistralis的任何动向都了解的清清楚楚。对于这个传闻,又岂会不知? 但今天还特意在他面前故意说一起去法国。 这算什么? 当着他的面,挑衅他、告诉他,要和孟浔成双成对是吗? “兰总,您误会了。”哪怕被兰濯风如此的冷言讽刺,习辰依旧面带微笑的说:“我真没有想到您和孟浔之间有什么私人的感情,我对孟浔是有一些兴趣,但现在为止,就什么都没了。” 孟浔忽然明白了,兰濯风那天在茶水间的确和兰双说的一样,是故意的。故意坐实传闻,就和电话那天一样,故意让习辰知道他们有不清楚的暧昧关系。 是峻叔带习辰下游艇的。 离开前,他再三表示希望合作能继续。 习辰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该对孟浔起想法。 尽管孟浔对习辰没有任何的幻想,单纯在工作的角度来说,他明明知道史无前例,也明明已经猜到了她和兰濯风有些关系上的暧昧,但还是利用她的这点私情,不顾她的安全,让她留在香山澳。 当真是利益为大。 “你为了什么?” 孟浔说:“我对他又没意思。” 何至于他如此大费周章? 而兰濯风却靠着椅背,又抖了根烟出来。 他从上游艇到现在,已经抽了三四根,这是第五根。 他却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为了什么?”他反问自己。 他今天设这场局的目的只是想告诉孟浔,人可以利益睁眼说瞎话。也让她知道,利益在普通人的眼里有多重要。 他边咬着烟点燃,边从胸膛处闷闷笑了声,然后手从嘴巴拿下烟,嗓音低沉道:“为了让你知道,有我在,没人敢在你身边。” 孟浔看着他。 “孟小姐,”他笑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海面上波光粼粼, 晚风徐来,把桌上的海鲜和酒味沿着风送到了鼻息间。 孟浔闻到了风送来的淡淡烟味,桌面上已经有他抽了几根的香烟尾巴。听见他的话, 她站在原地, 有种现在才恍惚认识到兰濯风另一面的感觉。 他是强势且霸道不讲理的,哪里能如此说话? 什么叫做为了让她知道, 没人敢在她身边? 别人不敢出现在她身边, 不都是因为他的存在吗? 就拿习辰来说, 尽管她对习辰没有别的心思,也不希望习辰对她有什么想法。 但是难道不是因为他今天忽然搞这一出, 所以才打消了别人对她的想法,就他这样的强势,谁还敢在她身边出现? 孟浔只穿了简单的短裙, 夜晚的海风冷气堪比16度的空调。她冷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见兰濯风还在抽烟,神色一如既往冷冽,她心里有些异样,觉得这个游艇有许危险气息。 海上的水波纹在荡然,孟浔又是一阵寒意, 轻声开口道:“那我先走——” “走什么?”她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断。 循声望去,只见兰濯风修长的手夹着烟, 海风将他的发丝吹动, 他慵懒的抖了抖烟灰,漫不经心的说:“我们的事情还没解决。” 所以,直到现在, 孟浔才知道今晚这场宴席的目的不是习辰,而是她。 见他不是说笑, 也没有平时的温柔绅士,孟浔有些害怕。 黑夜的海上,他像随时能挟持人命的地狱修罗。 游艇上的灯,只开了他们这一盏,本是营造出适合用餐的格调,但现在却因为心态的变化,这盏灯,莫名营造出了恐怖的氛围。 孟浔的视线扫了眼游艇的位置。 旋即,吸了吸鼻子说:“你忘了,我们的事情,三年前就解决了。” “谁和你三年前解决了?”他终于舍得不再抽烟,把烟掐在烟灰缸里,可孟浔宁愿他抽烟,因为他掐灭烟后,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踱步朝她走来。 “我说过了,我的耐心有限。” 不过是张长桌,不过是两米不到的距离。 可他沉稳的步伐、高定皮鞋踩在游艇上响起的沉闷声,走的每一步,都敲在孟浔的心上。 孟浔的脚步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他前进一步,她就退后一步。 “我给了你一个多月的时间,让你找我说清楚。” 孟浔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个多月,正好是她来香山澳的时间。她怎么会知道他在给她时间去找他说清楚? 直至退无可退,腰上抵靠着游艇的栏杆时,她把手抵在栏杆上,神色自然的说:“keith。” keith,是她最开始对他的称呼。 情浓时,她也会喊他keith先生、keith。但那是俏皮的称呼。和现在喊keith的感觉不同。如今的keith,是代表她一再强调,他们是陌生人的暗示。 兰濯风的确是因为这句keith停下了脚步,身后就是一轮高悬的弯月。月光下他的影子长而威武,海风吹来,卷起海浪的呼啸声,伴随着他的一声轻笑。 孟浔强装镇定的握着栏杆,不知道为何,从他把椅子拉过来撞习辰的膝盖开始,或许,在他今晚主动提出要吃饭开始,他的情绪就已经有些不对。 香山浔风 第80节 她不敢贸然,只问:“那、你说,你想怎么解决?” 如果只是需要说话、沟通清楚,她就和他一起沟通解决。 可兰濯风要的哪里是解决,他笑笑解释:“三年前是你说的分手,我没同意。” 其实分手哪里还需要同意? 但孟浔被兰濯风带偏了,因为他的这句话她居然真的在脑海中回想三年前的分手,也的确清楚的想起,他的确没说过同意,只说让她不要出现在香山澳。 “所以你想干什么?” “留在香山澳。” 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他知道她不可能留下来,先不说三年前因为什么分开,就拿现在的局面来看,他有了即将要组建家庭的另一半,她又怎么会去伤害另一个女人? “我做不到。”她松开了握着栏杆的手,低声道:“你不要忘记,你快要订婚了。” 订婚二字,今晚在她的嘴巴里说一遍又一遍。 他看着孟浔的眼睛。 像要钻进她的心里,寻求真正的答案,一击致命的问:“你真的替我开心?” 孟浔呼吸瞬间变的很轻,眼眸低垂,似乎是怕重一点,都被他察觉到她的情绪和心理。 替他开心吗? 她问自己。 怎么可能会开心? 早在兰双告诉她下周就要举办订婚宴上时,她就已经像被挖了一块肉。那种钻心的难受,在这两天越想越被放大,无限的放大。 否则也不会想要出国散心。 她承认自己无法做到真的波澜不惊。 但是人不能因为短暂的痛苦,就去毁掉别人的幸福。 “我当然替你开心,也替苏小姐开心。”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听见他的要求,孟浔蓦然抬起眼眸,和他对视,在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前,她心往下沉,却从脸上挤出一抹笑,说道:“我祝福你和苏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几分真,几分假,谁都不知道。 但这些话,冠冕堂皇的祝福,她真的说得出口。 兰濯风看着他,很平静的说:“我不信你不难受。” 孟浔洒脱的笑了笑:“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难受?” “你的祝福,听上去不像祝福。” 她的祝福不多也很简单,但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却像告别。 他不动声色就能窥探完她的所有想法、包括情绪、听他这么问,孟浔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但心却是慌乱的。 不能让他再问下去,也不能再说下去,她不想再与他周旋,匆匆说了句:“我该祝福的。”然后绕过兰濯风,想要踩下踏板,逃离这艘为她精心设计陷阱的游艇。 只要她下去,就可以连夜回去深圳,只要回到那个只属于自己的小窝,她就可以过自己平静的生活。不需要再卷入这场富人的权力游戏和爱恨情仇。 可惜就晚那么几秒,游艇上不止有她跑步的脚步声,还有男人沉稳的步伐。 随着一声低沉富有魄力的警告:“孟浔——” 孟浔被自己的名字吓到,匆匆回眸一撇,海风吹起兰濯风的领带,他应该是觉得麻烦,单手在扯领带,脚步却没停,比她快,比她精准。大步朝她走来,脸色阴沉的吓人。 孟浔立刻回眸,再往前跑了小段,准备踩下踏板时。 忽然腰上一紧。 她知道是谁,从背后抱住她。 带着一阵寒气,像海风又像他身上迸发出来的。 孟浔不敢回头看他,心跳加速,挣扎道:“让我下去。让我回去。” “做梦。” 他语气很沉,却像是从牙齿里敲出来的两个字,说完,他按下了按钮,踏板收了回来,驾驶舱内有人,听见踏板被收起来,海上立刻涌起了白色的海浪,是游艇在发动产生的热量。 游艇嗡嗡嗡的开始向远处驶离,离陆地越来越远,孟浔慌了,心跳的很快,拍打兰濯风桎梏在她腰间上的大手,低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过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就着桎梏在她腰间的大手,任凭她怎么打手背,他都不松开,肌肉力量喷发,单手将她抱起来,手背上的青筋明显,他不管不顾她的挣扎,就带着她往游艇的船尾走去。 将她放在地上后,又不给她自由,将她逼在墙角。 沉声道:“你和习辰眉来眼去,我在车上我就警告过你,今天你们又要一起去法国,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们两清?” 所以在他入座的时候,看她的那个眼神就代表了他已经知道自己和习辰要去法国的对话,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不对劲的游艇宴会。 也有了他今晚逼问的一切。 像是迷雾终于揭开。 他们的游艇越来越往中心开,好像是有种赴死的冲动,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冷的她浑身的汗毛竖起。 孟浔被他桎梏在船角,走不出去,绕不开来,就像是一条锁链,将她困在了香山澳,困在了这艘游艇里。 她极力克制自己情绪不崩溃,有从未去过海中心的恐惧,也有他把她困住的害怕,可最后还是崩溃道:“为什么没有两清?” 兰濯风垂眸,看着她。 孟浔冷的鼻子都有些红,她吸了吸鼻子,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和谁眉来眼去,我和谁出国都是合理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明明你也有未婚妻。” 谎言在这一刻戳破,从她悲壮的语气里,崩溃的态度里,咬牙的破碎里,他明白她其实是在意的。 明明刚刚还祝福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现在就拿他有未婚妻的事情必须要两清当做借口搪塞他。 “如果我没有呢?” 许是她的态度让他的情绪稍微有些好转,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在黑暗的夜里,熠熠生辉。 有埋藏许久的爱意。 好像只要她点头。 他就能做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苏小姐。 好像只要她一句话,他就能做到重回三年前的那段时光。 孟浔却慌了,如果早知道她说完他会是这样的回答,那她绝对不会再说出口,她知道,兰濯风有足够的权利做到可以直接毁掉婚约。 可她不想当罪人,不想再当一次罪人。 明明三年前她可以不伤害他,但是她选择了利用和背叛,让他成了小丑,在这段感情里,为了她与兰家人断了联系。成了无数人心中为爱痴狂的男人。 而今,没有她的日子,兰濯风照样过得风生水起,意气风发,依旧是人人敬仰畏惧的三少。孟浔心里明白,他的日子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未婚妻是家里人同意的,婚约也是备受祝福的。 门当户对,真正的王子配公主。 而不是和她这样,必须要在爱情和家庭里二选一。 不管他如何选,她都会难受,替他难受。 她仅有的良知不想让兰濯风再次为了她赴汤蹈火,更不想他取消婚约,让她又当了一次罪人。 “我和你两清,不是因为苏小姐。”孟浔心里清楚,今天彼此的情绪都不对不止是因为习辰,而是因为三年前,没有好好说清楚的再见:“不管有没有苏小姐,我都要和你两清。” “三年前我们就应该两清的。” 孟浔看着他,红着眼:“我就应该听你的话,不再踏入香山澳。” 不管有没有苏小姐,不管他有没有婚约,不管他是不是要订婚,甚至结婚,其实对她而言都没差别,也阻挡不住她想要两清的心。 她眼里是坚决,哪怕有些红眼。 “我到底是哪里不够好?”海风把他声音吹的有点破碎。 “不是你不好,是我配不上你。” “我用你配上吗?”兰濯风极力克制怒气,手背迸发青筋:“三年来,有没有人在你面前提起过我们配不配,有没有在你面前议论过什么?” 他都把她护起来,护的很好,很好。 配不配的,不想再说,不想再谈。 兰濯风的领带歪斜,晚风将他的头发吹乱,他自嘲一笑,松开了桎梏住她的手,长身而立在游艇上,风吹过,罕见的红了眼,“我就问你,你爱不爱我。” 仿佛只要她说爱,他就会为了她将香山澳翻个天。 听她坚决要两清,他就只字不提两清。 只问她哪里不够好。 哪里是他不够好? 三年来的历历幕幕,他哪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他带着她往上走,教她为人处世,教她只做自己,教她知识,带着她开拓视野。 是她,是她自己不够好,是她心里有邪祟,是她自己无法释怀。 所以明明知道他有新生活,她又怎么能做到去破坏? 她安慰自己,时间久了,就能放下能忘掉。孟浔就这样闭上眼,不让他看到她眼里的满腔泪水,克制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我不爱你。” 她说的这些话,就犹如一把刀子,将人的心千刀万剐,不让人有喘息的机会。 兰濯风的呼吸加重,垂下来的手,又搭在了船的栏杆上,铁栏杆响起砰的一声,在海里,风里,他几乎快要失控,强撑着仅有的尊严,咬牙问:“三年,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他还是和三年前的那天晚上那样。 执意要一个爱与不爱的答案。 孟浔讨厌海风的咸湿味道,却又无比庆幸海风把她发酸的鼻子抚顺,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随后睁开眼,眼泪那泪,在黑夜里被风吹干,她不让他看见哭过的痕迹。 香山浔风 第81节 她的唇,扬了扬,很轻的语气:“我骗你的。” “这三年里,我都在骗你。你不是都知道吗?” 兰濯风眸子微动,呼吸变轻,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威世,你在赌,花钱,我在当服务生,赚钱。那时候我就在想,你和我的之间的差距,是我努力几辈子都没用的。所以我每次都告诫自己,我和你,有着天壤之别,我们之间不是门第,是天和地。” “所以,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爱你,不要爱你,只要利用你就好。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喜欢我,你会爱我。”她又是轻轻一笑,可眼里没有一丝笑意:“赌场出疯子,情场出傻子,三少是疯了还是傻了?” 她还要说,还要说伤人的话,不留余地的说完。 好像手上有个锯子,一定要反复地拉锯,斩断这条好不容易三年才连起来的线。 说的话,比三年前还要狠。 他不想让她再说,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说你爱我,”兰濯风红了眼,语气卑微,闭眼求她:“说你爱过我。” 他是神坛上的神祗,是令香山澳闻风丧胆的三少。 可如今,却在委屈求全,在退一步,在卑微的祈求。 祈求眼前的女人说一句爱他。 哪怕不说爱他。 就说爱过他,也好。 但不要这说三年里全是利用。 说爱过他。 哪怕爱过,都好。 总要让他,心里稍微好受点。 而不是六年的时间,都在错付。都在盼一个无心的人,时过境迁,他只想得到一句,我爱过你。 可她偏偏不如他的意,孟浔眼睛闭上,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真的、真的。不爱你。也没有,爱过你。”孟浔自己都哽咽了,伸出手捂住自己泪流满面的脸,蹲下来,哭着说:“我还是祝福你,三哥,和她好好过。” 从她再次出现在香山澳,他们这根线就被再次纠缠起来。 他何时曾这么卑微过? 求着她爱他,哪怕骗他,骗他爱过他也好。 可她不想。 黑夜里的海,像无形的旋涡,像她以前不敢直视他眼睛的漩涡。直到游艇再次折返,孟浔已经不能在游艇上看见他的身影。独留她自己在哭,泪流满面。 孟浔记得,他临走的时候说:“就不一笔勾销了。” “孟小姐,我和你两清。” 难受固然是有。可是让他放弃一段婚姻,伤害另一个女生,来和她在一起,她又如何坦然接受? 又成了一个罪人。 和三年前那样,她过得不开心。过得很压抑。 她会时时刻刻觉得她是抢了别人的幸福。 这样,她会过得不幸福。更不可能受到兰家人的祝福,往好听,那是破镜重圆。往难听,她是破坏苏小姐的小三。 游艇上响起脚步声,孟浔从膝盖处抬起头,当看见来人是峻叔时,她垂下了眼眸。 峻叔说:“孟小姐,濯风让我送你回深圳。” 孟浔心往下坠,脸色有些难受。 峻叔误以为她的难受是因为合作,又低声道:“您别担心,和科隆的合作会继续。” “只是兰总说,以后请您不要再来香山澳。” 第50章 第五十章 月亮倒映在海面上, 像水中捞月,只剩徒劳,最终一场空。 孟浔擦干净自己满是泪水的脸庞, 把手上的泪水擦在自己的裙摆处, 站起身道:“好。” 她坐上了那辆整个香山澳都认识的劳斯莱斯,踏上了出关的路。 她体会到了一路畅通的权贵感, 看着主路的车子频繁的避让, 甚至原本倒计时一百的红灯也会瞬间变成绿灯, 那瞬间孟浔好像明白为何大家都想着往上爬,追逐更高的位置。 谁不愿意众心捧月, 享受被人搞搞捧起的感觉? 孟浔的心忽然可笑的,想起他的那句“我用你配的上吗?” 心中忽然感叹,好像也不是。 他今天大费周章让她看清人性看重利益, 看重权贵。 看清了普通人随时可以因为利益而牺牲很多东西, 她也不过是别人手上的一枚棋子。 可尽管他从没在她面前拿出来张扬过,也没特意提过,但她心知肚明,和兰濯风在一起的三年里,他为了她放弃和兰家人的往来, 不让兰家人打扰她。甚至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过门第的观念,谁看见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一口一句三嫂。 他的确是护着她, 护的很好,很好。 但好的爱情不应该是藏在另一半的身后,让他护着、藏着, 而是能有并肩作战的实力,有独挡一面的勇气, 也要有自我清醒对你不好后随时离开的底气。 是她无缘也无份。 车子停在关口处,却没有让孟浔下车,待孟浔回神,车子已经驶出了香山澳过了横琴。孟浔说:“峻叔,你是要送我回深圳吗?” “这么晚了不好打车,你在威世的行李我已经让阿姨收拾好了,就放在后备箱。” 孟浔又坐了回去,像是泄气的皮球,一声不吭。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她甚至都不需要再回去一趟。 一路无声,峻叔把孟浔送回了她的家里。 下车的时候,峻叔打开了后备箱拿出了行李,递给了孟浔,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开了口:“孟小姐,不管如何,我还是希望再在香山澳看见您。” 孟浔接过行李,红着眼眶,却还是笑着保持体面,客气的回答:“谢谢峻叔。希望峻叔帮我转告三哥,祝他以后事事顺心,得偿所愿,祝他和苏小姐,百年好合。” 峻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力的叹口气,他没有答应帮孟浔传达,但孟浔知道,他们不管说什么,最终都会传到兰濯风的耳朵里。 孟浔拎着行李箱进了电梯,但直到打开房门的那瞬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没和峻叔说过地址,为什么他知道她住在这里? 推开门的时候,她心想,他知道也正常,没人能在权贵面前有秘密。 - 第二天回到科隆上班,刚走进去,大家看孟浔的视线有些躲闪,以前趾高气昂的项目经理们也客客气气,孟浔入座后,笑笑说:“浔姐,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兰总吗?为* 什么大家都在传你和兰总,之前在大学的时候谈过恋爱啊?” 孟浔开电脑的动作顿住,然后问:“谁说的?” 她隐瞒着、藏着、就是不想让兰濯风参和进来她的生活,普通人和富人之间产生谣言,最终都是普通人承担一切。 “不知道呀,忽然就传开,但是我到现在都没参合过什么。”笑笑认真的说:“还说这次科隆拿下mistralis的投资,是因为借住了你和兰总的关系,不过浔姐,这是真的吗?” 其实不需要孟浔承认,笑笑早在mistralis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很多不对的苗头。 第一次撞到兰总的时候,孟浔非但没有被传闻很凶的兰总指责,反倒那么温柔。当时觉得很疑惑的行为,现在对照进关系里面,也就顺理成章。 不等孟浔的回答,笑笑继续问:“如果是真的,那你读大学的时候,兰总真的给你放了整个香山澳都能看到的盛大烟花吗?还有还有,兰总和你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和平时不一样?他带着你去mistralis上班,为了你不和兰家人来往吗?” 孟浔不知道如何作答,但是远远不止笑笑八卦,甚至连项目总监都来旁敲侧击的问,直到下班,孟浔才得以从满是兰濯风的公司里解脱。 直到周四那天,孟浔给习辰发了个信息。 【承诺给我休假的事情还作数吗?】 习辰:【作数,你休息吧。】 - 在周四下了班后,孟浔踏上了休假之旅,但是她哪里都没去。而是买了一箱啤酒把自己困在家里喝。 孟浔坐在飘窗上,低头,看着被她特意翻出来的礼物。 那枚古铜色的扳指。 是她十九岁时,他送的生日礼物。 三年前从澜山离开时,她就带走了这枚扳指当做念想。而那枚他所谓的,想要嫁给他就随时拿出来的钻戒,她放在了他的衣柜里。 从离开的时候起,不,从在一起的时候起。她就没想过,会那么好命嫁给他。 为什么会带走这枚扳指?或许就是觉得有那么些意义上的不同,或许也是觉得没那么贵,拿了没负担,但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只是想到今晚过后,她就会把这枚扳指丢掉。她的心中忽然有些酸涩。再也忍不住,眼眶蒙了一层雾气。 其实那天回到科隆开始笑笑的话就像是撕开了她的伤疤,让她回忆起了那晚的烟花。 可不是吗?整个香山澳都被照亮了。 很轰动,很盛大,也的确很美丽。 她苦了十九年,被人喊拖油瓶,被人嫌弃的这一生,做梦都没想过,有天会有那么一个人,为她照亮整个香山澳。 更没想到,颠沛流离的岁月里,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像温柔的风,灼热的光,给她带来无尽的温柔和缱绻,足够回忆一生。 以至于她现在看谁都没有意思,都差点意思。明明是她拒绝他的,是她放弃一切,想要让他过上属于他原本的日子。 但直到此刻。 她才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那恶心的成人之美。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那么好,她放弃他,又怎么能做到真的不难受? 他对她一片真心,看着他那么卑微,却连一句爱他都狠心不告诉他,她又怎么能做到不难受? 她才是真真正正困在这场回忆里无法走出来的人。 旁人只能耳听,看戏,只有她才是真的感受过和他在一起时的怦然心动,那种亲吻他下巴时的真切感受,被他抱在怀里时的安然和踏实,肌肤融为一体时候的亲密和冲动。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不难受? 香山浔风 第82节 她午夜梦回的时候是他的好,他的温柔。 从那晚的决裂,再到被峻叔送回深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上了几天班,面对那么多的人在讨论他们的以前。 她强忍着,心在麻木和空洞里,反复的疼痛、反复的折磨自己,直到现在,直到今天,她才想让自己喝醉,让自己好好地睡一觉,睡到明天下午,醒来,就是一个新的日子。 可她连续喝了几瓶,飘窗上已经有好几个空瓶子,胃里已经空了,但就是很清醒,也不知道是果酒和白酒容易醉人还是心事重重,孟浔甚至清醒到知道,明天就是兰濯风和苏小姐的订婚宴。 就在这周的周四。 所以她才憋着,强忍着若无其事度过这几天,就算有眼泪,也要留在今晚。 她要把自己灌醉,痛哭,把这枚扳指丢掉,彻底告别。 然后让自己睡到明天晚上。这样她就不会觉得明天的时间很难熬,更不会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猜测他现在是不是牵着苏小姐,游走在宾客的祝福里。 他有了新生活,她就会逼自己彻底放下。 从明天开始,孟浔就是兰濯风身边的过客,再也不会被提起。 孟浔坐在飘窗上自言自语:“可是为什么那么难受,呜呜——”她把膝盖屈起来,手肘撑着,手掌捂住自己的脸,任凭泪水沿着指缝流出来,她在这一刻,终于把心里的委屈统统宣泄出来,她偶尔觉得自己过得很可悲,像在尘封的世界里,把自己封锁起来,连哭都是一个人藏起来哭。 她不想交朋友,不想去社交,整整三年,她感觉自己丢了魂。 不得不承认,和他分开的那些岁月里,她像是患了一种名叫思念的病。直到在香山澳见到兰濯风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 在这无声且空荡寂寞的夜里,不算大的房间只有她哭泣的声音。 那是她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哭声,断断续续,有三年来的委屈,还有延迟了三年的宣泄,带着不甘,却又不得不割舍的难受。 飘窗上的手机伴随着哭声响起,翁嗡嗡的,闹人心。 不知道为什么,江枝会给她打电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孟浔会接起来,当听见江枝声音的那一刻,孟浔哭的崩溃:“枝枝,你能不能来——陪陪我。” 她终于承认,其实没有他,她的生活表面光鲜亮丽,其实一塌糊涂。 她想有个人陪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度过今晚和明天。 两个小时后,不止江枝来了,还有兰双,她们没有敲门,因为孟浔之前给了兰双一副钥匙。 江枝和兰双走进来时就闻到了冲天的酒味。 还踢了一脚易拉罐的啤酒瓶。 “天,孟浔,你喝了多少?要把自己喝死吗?” 兰双爆了句粗口,然后挤进来,眼眸一扫,看见飘窗上的空了半箱的啤酒瓶,又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孟浔,她已经喝的满脸通红,浑身酒气冲天,卷发被她扎起来,她抱着膝盖,看见兰双的时候,显然有些愣住了。 江枝站在兰双身后,忽然很庆幸,自己听见了孟浔不对劲的声音,喊了兰双一起来。 “看什么?你喊江枝,我还不能来了是吗?” 有些昏沉的脑袋确定了是兰双,孟浔问道:“你怎么来了,他明天不是要订婚吗?” 按理说,兰双应该要在家里陪着开心的老太太。 这句话就像是在交代为什么会有满地的空瓶子。 江枝叹口气,她想劝孟浔,但却又能感同身受。她明白这种失去的感觉,像刀割,像针扎,无法控制,无法治愈。 兰双没有失过恋,她甚至没有爱而不得过,她咋咋呼呼的问:“别告诉我,你就是因为三哥明天要订婚喝成这样的?” 兰双踢开空酒瓶,上前,坐在了孟浔的身边。 她闻到了孟浔身上浓烈的酒味,眉头蹙起。 她怎么都无法想象,三年来,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孟浔,会因为三哥订婚而失去平时的清醒,失了控。 江枝上前推了推有些生气的兰双:“好了,孟浔也不想这样,让她喝吧,睡一觉就好了。” 她记得她决定放下周淮律的时候,也是把自己喝的烂醉。 第二天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你也是得骂。先把她骂了我再来骂你。”兰双看着江枝,后者闭上了嘴,但话虽如此,兰双回头,还是安慰道:“你既然那么难受,为什么不和三哥说清楚?说你也放不下他,说你想和他在一起。” “我不想当第三者。”孟浔说:“我也不想让他再为了我做什么。” 得到这个答案,兰双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那如果我告诉你,三哥其实根本没有答应要和苏小姐订婚呢?你是不是会和他和好?” 以为是兰双要把自己因为他而伤心的事情说给兰濯风听。从而让兰濯风退掉婚约,孟浔抬起因为酒精而满脸通红的脸颊,嗓音低哑道:“什么意思?你不要去说。” 她不敢让兰双来,就是这个意思。 “说什么?说你为了我哥喝的烂醉啊?” 孟浔闷闷的嗯了声。 兰双心虚的咳了咳。 “其实,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苏小姐的确是奶奶喜欢的,但是我哥从开始就没有同意,也说了不可能同意。”兰双不敢去看孟浔的眼睛,边闪烁,边逃避,又边说:“是我出的馊主意,我以为你听见三哥要有未婚妻了,就...会吃醋,和三哥和好。” 那天,在酒馆兰双和孟浔见了面,擅自做主说了兰濯风有未婚妻,再去了澜山告诉兰濯风。 她当时信誓旦旦的给兰濯风出主意,不逼一把,孟浔不可能回头。要让她明白失去,才会明白你的重要性。她随口胡说的破理由,居然把素来冷静高智商的三哥给哄信了。 他不但信以为真,还真的愿意让她去说,配合她。 没想到玩火自焚,造成了乌龙。 江枝扶额,对兰双感到无语:“双双,这都是什么破主意啊。” “我错了,别说我了。”兰双牵起了孟浔的手:“所以,我三哥没有未婚妻,你是不是就会和三哥和好了?” 他没有未婚妻,有苏小姐,但他没有答应。 喝醉后的脑袋有些昏沉,孟浔还没做出反应,兰双却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兰濯风。 被孟浔及时拦住了,她泪眼汪汪的看着兰双,一如既往的逃避,道:“不要打,我——” 依旧是想要逃避,依旧是那副胆怯的样子。 兰双看着孟浔,眼里有失望,像尘封、压抑许久的情绪在冒头:“别再逃避了,孟浔。” 从她进门开始,她才知道,孟浔根本没有放下兰濯风。 憋着。憋着,什么都不说,和三哥一模一样。 她在中间,清清楚楚看着,明明白白知道她放不下,还要嘴硬,还要逃避,心里就像有把无名的火在燃烧。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把兰濯风叮嘱她的不能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你知道这三年来,为什么每次你的冰箱都是我算着日子来给你填满的吗?为什么每次我总是有那么多不合身的新衣服给你,为什么每次节日我总是不回去,来深圳陪你一起过吗?” ——【去给孟浔送点吃的。】 ——【换季了,这些都给孟浔送去,就说是你新买的不合身。】 ——【孟浔没有亲人,中秋节,你就去陪她过吧。】 ——【兰双,她最近怎么样?】 ——【兰双,孟浔怎么会得胃病?】 ——【兰双,为什么孟浔不来香山澳?是我说的话让她害怕,当真了吗?】 像是有个人在她脑子后面,狠狠地砸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兰双。 她的嘴巴在颤抖:“你说什么?” “三哥从来没有怪过你,他甚至不让我去说你们分手的原因。他根本不介意,不介意你骗他,不介意你利用他。”兰双忍了许久,终于爆发了,她细数了很多,最后红着眼,说:“你知道这三年来,三哥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兰双闭上眼,好像又看到了兰濯风时常在澜山坐着,逗鸟的画面。澜山的后院没有开灯,只剩灯笼照下来,将他拢起来,那影子被孤单的光影折射的很长很长,他时常一个人坐到深夜。 “他一直在看心理医生,要靠安眠药睡觉,要吃几种精神类药物。” 所以她没有听错,在威世的那天晚上,他睡前的药物,吞咽的声音,原来是在吃安眠药。 三年前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孟浔也曾有那么一段时间,需要靠□□神类药物,所以,他不喝酒,不是因为不想喝,而是和医生叮嘱她的那样,吃了精神类药品,不能喝酒。 他根本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意气风发。 没有表面看上去过得那么好。 在zk遇见他的时候,他与她擦肩而过,她以为他早已经放下她,但其实他们都困在回忆里,无法抽身。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孟浔嗓音在发抖问。 “他不想你内疚,他不想你有负担。”兰双说:“他要让你爱他,而不是有愧于他。” 他被她背叛,三年的真情错付。 在最后一刻才得知自己被枕边人利用。 可是为了留住她,他只是装作洒脱,说:“说你爱我,我们一笔勾销。” 她又想起他的卑微,在那晚的海边被风撕碎的自尊。 ——“三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说你爱我,说你爱过我。” 孟浔忽然在这一刻,讨厌自己的成人之美。 讨厌自己的一切一切。 “三哥从来不介意为你做些什么,哪怕放弃家里人。但是你瞻前顾后,谁都顾到了,连素未谋面的苏小姐都想到了。” 兰双说:“但你从来没有为了三哥勇敢过一次。”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炎热的酷暑过去, 又是一个开学季。 但九月的天气在深圳依旧是暴晒。 孟浔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智能家居的工作已经进入稳定期,科隆最新一次年中会议上,习辰按照约定, 答应孟浔要是拿下mistralis的投资, 就升她的职位。 九月中旬的时候,孟浔成功当上了项目副总。 香山浔风 第83节 按照习辰的话来说, 应该是总监的位置。 但孟浔却没有答应, 一是已经有了项目总监, 二是孟浔想等智能家居的项目后期顺利结束后再说。毕竟mistralis的投资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因为关系。 但习辰却觉得不是大事,习以为常, 实话实说:“孟浔,金融这一行业,永远不要怕被人说你是有关系, 因为关系远比实力来的厉害。而且, 有关系也是一种本事。” 差不多九月月底,孟浔敲响了习辰的办公室。 “上次你找我要假期,结果就休了周五,周一就回来上班了,这次又说要休息, 不会又两天就回来了吧?”习辰边笑着边翻开了孟浔的休假申请,看见日期后, 吓了一跳:“这次准备去哪里?休那么多天?” 孟浔这次是把三年来的年假, 加上上次习辰额外批准的假期一起休。 总共有一个月的时间。 她莞尔笑,也没有藏着掖着:“准备去趟香山澳。” 习辰拿着笔的手顿住,恍然大悟的说:“找兰总?” 孟浔点点头。 其实鲜少见孟浔有这一面, 自面试她那天起,她一直都是沉默寡言, 但现在,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迷茫的人瞬间有了目标,有了燕子有了归宿。 其实不需要再问,去找兰总是什么事。 身为男人,习辰自认没能做到像他那样,他承认自己看重利益,但兰濯风身居高位,一般会比其他男人更看重权益,步步都要权衡利弊,但习辰听说兰濯风为了孟浔,多年不与兰家走动。 富人难得是真心。 “难怪你最近那么卖力加班,把项目的事情都安排的那么仔细。”习辰大手一挥在批准那里签了自己的名字,无需多言:“祝你心想事成。” - 九月的第四周,孟浔再次踏入了去往香山澳的路途。 刚过海关,孟浔就看见兰双开着车来接她,她上了车问:“江枝呢?” “她去了北京。”兰双边打方向盘边说:“你说你们谈恋爱里的人是不是都脑子缺少思考?你看周淮律之前那么不爱搭理枝枝,但是现在枝枝去了北京,他又黏着一起去,然后枝枝也不搭理周淮律了。你看你和我三哥,现在你又来找他——” 兰双说完,眉眼弯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周淮律他是自找的。就该虐他。但是你是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该来找三哥的。” “你没说错,”孟浔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你说,万一我去找三哥,他也不理我怎么办?” 就像江枝不理周淮律一样。 从那天她喝醉听完兰双说完那些事情后,她就让兰双给她点时间,她一边反思自己,一边把在深圳的事情处理完,直到现在,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万一他不理她,对她彻底失望怎么办? “放心吧。”兰双说:“你是有苦衷。我懂你,三哥也懂你。不像周淮律那个狗男人,纯粹就是自作自受。” 孟浔听兰双三句不离骂周淮律,默默的闭上了嘴。 “我已经和高湛说了,你周天就去找他。” 她向窗外望去,路边的风景在眼眸里往反方向走。 这次,她也要为了兰濯风勇敢一次。 不管结果如何。 再次踏入了兰双的别墅,和六年前刚来这里兼职的时候一模一样。 “先委屈你和我一起住咯。”兰双勾着孟浔的手往别墅里走,靠近孟浔的耳朵,悄声道:“你知道吗,我偷偷告诉你,我也谈了一个男朋友。你不许和我三哥说。” 孟浔啊了声,“难怪你最近老是说有事忙,快告诉我,他干什么的,是谁。” 兰双哎呀声:“到时候再和你说。” 在兰双那里呆了几天,周六的早上,似乎老天都知道她的计划,天气无比晴朗,风清气爽。孟浔起了个大早,驱车去了私宅。 高湛见到孟浔的时候,笑着上前替她打开车门:“孟小姐,您这是第一次主动来我这啊。” 孟浔抱着自己的材料箱子,想起高湛也是看着她与兰濯风的往事过来的,有些不好意思,耳垂微微有些热意,道:“给你添麻烦了。” “担待不起担待不起。您别折煞我。”高湛笑着接过了孟浔手上的纸箱,给她心安:“今天后厨的人都给我喊走了,厨房的话孟小姐就使劲造吧。” 孟浔再次道谢,这才绕过了另一条以前没走过的路,去了私宅的后厨。 她把纸箱里的东西一一放出来。 然后挽起袖口,露出白细的手臂,她深吸了口气,眼眸微动,开始忙碌。 - 下午五点,mistralis集团顶层,峻叔推开门,看着坐在真皮椅上,神色清冷的男人,低声道:“濯风,小姐来找你了。” 兰濯风伸出手捏了捏眉心,循声望去,兰双站在峻叔身后,眉眼弯弯,讨好道:“三哥。” “什么事?”兰濯风满是疲倦的语气,细看下,那副俊美的皮囊消瘦了不少,显得原本凌厉的下颚愈发的锋利,五官愈发立体。 兰双上前几步,道:“想请你去私宅坐坐。” “没空。”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直接就拒绝。 兰双早已料到会是这样,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好吧。本来还打算把孟浔的事情告诉你的,她最近过得很不好,那现在看来不需要咯。” 果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眉头微微动了动,眼眸掀起,看着兰双:“这里也可以说。” “就不,你要是想知道那就来私宅找我。只在今天八点前有效。过时不候。”兰双说完,扭头就走了,留下峻叔和兰濯风两个人不明就里。 峻叔上前:“反正今晚也没什么事,不如就去听听。孟小姐过得不好,你不是也会担心?” 峻叔说的是实话,但话说的太直白了,显得兰濯风好像还停留在死胡同里。可他心知肚明自己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胡同。所以他也没有责怪峻叔说的话。 “她离开我是她想的,你说,她为什么过得不好?” 兰濯风问峻叔,却又像自言自语。 峻叔沉吟片刻,笑着说:“去了不就知道了,或许和你想的有出入。” “能有什么出入?”兰濯风笑了,在笑自己:“能令她不开心,过得不好的,就是工作上的事情,难不成还能因为我不开心?” 说是八点,但是兰濯风已经从椅子上起身,他站起身,纽好纽扣,边走边说:“去查查科隆最近是不是给她工作上的压力了。” 峻叔嗯了声。 来到私宅的时候,才六点不过。 高湛在门口迎接,车子刚停稳,就立刻上前打开车门。兰双也从里面跨出门槛,走出来见了兰濯风,她一改以前的窝囊,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敢当面揶揄兰濯风:“三哥,我不是说八点吗,你那么急干什么?就那么关心孟浔啊?” 峻叔忍俊不禁,低着头偷笑。 兰濯风从后排下了车,闻言,睨了眼兰双,高湛及时的递上了烟,他边夹起来,边看着兰双,嗓音冷冷的:“老实点。” 那语气是冷的,眸子也是冰冷的,等他绕过她踏入门槛往里走去时,兰双才敢对着他的背影做鬼脸,轻哼了声。 峻叔在旁边看着兰双,上前,拍了拍兰双的肩膀:“你在玩什么把戏呢?” 兰双吓得回神,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计划,轻哼了声:“你和我三哥一伙的,我才不会告诉你,晚点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峻叔笑了笑,见惯了兰双这幅娇横的模样,他试探的问:“我猜,今天是濯风的生日,你们要给他生日惊喜吗?为他庆生?” 兰双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峻叔,你这样没人和你交朋友的。你只猜对了一半,是为了三哥庆生,但是至于庆生的人嘛,嘻嘻,不告诉你。” 兰双说完,蹦蹦跳跳的过了门槛。 石拱门过去,高湛在为兰濯风斟茶。 兰濯风坐在太师椅上,手上夹着烟,一如既往地冷漠,见了兰双,夹着烟的手招了招。 兰双上前,先一步打断了兰濯风:“三哥,先别问。” 她和高湛使了使眼色,高湛得到信号,转身去了后面。 见他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兰濯风眉眼冷了几分。 不一会儿,高湛捧着生日蛋糕走出来,就放在了太师椅上,那蛋糕是很简单的造型,上面一行果酱写的字,还插了一根蜡烛。 高湛道:“三少,生日快乐。” 兰双带头鼓掌,然后对着兰濯风道:“三哥,祝你生日快乐。” 峻叔刚踏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其实在门口猜测时候,他就已经想过劝兰双没必要搞生日惊喜。因为没人比他清楚,往年兰濯风还去安妮那里庆生。 但是自从三年前孟浔离开后,他变得不爱过生日。不止生日不爱过,年也不回兰家。逢年过节,就独自一人待在澜山。 只是没想到兰双和高湛会搞这一出。 “有心了。但庆生就不必了。”兰濯风看都没看蛋糕,而是看着兰双,嗓音冷冽,道:“跟我说说孟浔为什么过得不好。” 兰双眼眸微动,“你吃口蛋糕,我就告诉你。” 兰濯风蹙眉,显然是不喜欢和兰双在这里因为生日的事情讨价还价。但此刻,高湛又再次捧起生日蛋糕,凑近了兰濯风,道:“三少,这个蛋糕做了一下午,您就试着尝一口呗。” 兰濯风喉结咽动,他不经意的一撇,只看见蛋糕上的那行字。 ——a vida é uma jornada solitária, mas eu conheci você 兰濯风眼眸定在蛋糕上,脑海中忽然想起,六年前在安妮花园的夏天里,也有那么一块蛋糕上,写着葡语的生日祝福。 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相同的两个人,做出差不多的事情。 只看了蛋糕一眼,但眸子里的灼热似乎要烧掉它。兰濯风喉结咽动,声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低沉的厉害,“这蛋糕,谁做的?” 兰双没想到兰濯风那么快就认出了蛋糕是出自谁手,她眼眸微动,再也没有藏着掖着,道:“三哥既然那么想知道孟浔为什么过得不好,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 峻叔不清楚为何兰濯风看见蛋糕的反应那么大,但听见这句话,峻叔心想:要是能问,要是有机会,要是孟浔愿意,濯风怎么可能不问? 但下一秒,峻叔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在左边的石拱门那里,孟浔的手搭着中式木柱,牛仔裤、搭配简单的t恤,一如六年前的青涩,朱春玉面,轻轻的唤了句:“三哥。” 这一声三哥,犹如烟雨后的朦胧清风、风风韵韵,带来无限的希望和光明。 峻叔恍惚,怪不得兰双今日如此大胆。 原来是因为手上有张王牌。 为何说孟浔是王牌? 只因那句三哥后,男人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他在香山澳何等地位、何等受人尊重,只因一句久违的三哥,竟丢了魂,失了神。 空气里弥漫着酸涩的尘埃,久别重逢的心里话,只适合说给彼此听。 香山浔风 第84节 其余人悄悄的离开,内堂里,只留下孟浔和兰濯风。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应,看穿他的恍惚,失神,一夕千念。 她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指尖微颤,在他失神微愣的时候,伸出手摸了摸他俊美却消瘦的脸庞,这亲昵的抚摸,她想了三年,盼了三年,当真真切切摸到的那一刻,她眼眶瞬间红了,说了句:“三哥,生日快乐。” 从三年前决裂的那晚开始,再到一个月前的重逢,他们剑拔弩张,他们在较量,却从不曾好好地、抚摸对方三年来都未曾仔细看过的脸庞。 三哥轻飘飘的,像午夜梦回的声音。触感却是真实的,微微汗湿的手心,是她紧张的表现。 “孟浔,”他回神,深邃的褐色眸子微动,嗓音低沉:“你又来香山澳,做什么?” 来扰乱他,来看他笑话,还是再出现一次,然后又消失? 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他的心在跳很剧烈,像少年时跑步后躺在橡胶跑道时候被太阳晒着的时候震耳欲聋的咚咚声。 他们在安静,在看着彼此。 这瞬间,空气仿佛都静止。 火烧云的晚霞覆盖下来,盖在私宅美不胜收,却无法令他们挪开视线。 他们只能看见彼此,只能听见彼此,感受彼此。 往事的历历幕幕,就像电影在无声地回放。 三年的温情和缠绵、真情实意,却换来三年的夜不能寐。她看着如此高大的男人,他应该是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香山澳三少。已经一个月了,她都无法接受、也实在是无法想象,他为何会因为她有了心病,无药不安。 一切都是因为她。 “三哥,我想明白了,我不想再蹉跎时光。”孟浔眼眶包着泪,泪掉下来,嘴巴在颤抖,像忏悔,像自责:“我知道我做错了好多好多事情,我也才知道,其实你过得并不好。” “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原谅我。”孟浔眼泪在掉:“我想和你说,我爱你,是真的爱你。” 这声她哽咽的爱你,他等了六年。 直到前不久还是他的执念。 他执着于要她说爱他的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这让孟浔的心更难受,她以为他是不想再听,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抚摸他脸颊的手微微顿住,滑下来的瞬间,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修长的五指搭在她的手腕处,虽没有开口,但却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怕是梦,所以抓着她的手腕,反问她。 她没有回答他知道、或者不知道,也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而是把心掏出来给他看,讲给他听:“我真的爱你。在威世的时候,我其实就偷偷喜欢你了。” 当平静、没有任何希望的人生忽然出现了一个宛如神祗的人,难免会多看几眼。 谁知道,当对视的瞬间,她低估了自己,就彻底沦陷。 只是天和地终究是梦一场。梦一场。 她心想再也不见就好,会忘记这惊鸿一瞥。 没想到会再次重逢,他站在花园的拱门处,每走一步都是自信散漫的绅士风范。 那句:* “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 是在告诉她自己:“他们是天和地,不能再见。” 只因再见会沦陷。 可他拿出了笔,强硬的续了这段缘分,手掌心的电话号码,是怦然心动的罪证。 安妮问她,你怎么了?好像魂不守舍。她按捺心跳,告诉安妮,一切都好。 可手汗湿了笔迹,她生怕遗失手心里的潇洒字迹,匆匆忙忙写进日记本里。 当答应他的那一刻,她心里告诉自己。 在这一刻,让她梦一场。他们是永久的。不关利益。 “在你说出喜欢我之前,”孟浔把心里的真实话告诉他:“我已经翻来覆去喜欢你好几遍。” 在他说出喜欢那句话之前,她已经翻来覆去喜欢了他好几遍。 但现实的差距,天和地的距离,无数次告诫自己,做人要识趣,不是她的不能去拿。 兰濯风没想到,没想到,她长达六年的感情,是与他同时发生的。 有个女生,穿着破旧的鞋子,踩进了他的心里。 孟浔从口袋里,拿出了19岁时,兰濯风送给她的那个古铜色扳指。她鼓起勇气问:“三哥,你还要不要我?” 不是他来,而是她续写这段缘分。 兰濯风眼眸微动,扳指在泛着光。 他只深深的看了几眼,什么都没说,大手覆盖住她的手,将她用力带入怀里。 他尽管什么都没说,但行动在告诉她。 只要她续写这段缘,他定把酒奉陪。 一个月前的醉后,兰双拿起古铜色的扳指很惊讶的问:“孟浔,你怎么有这个扳指?” “你知道这个扳指的含义吗?” 孟浔不懂,她看着兰双。 “这是我们兰家的家族戒指,男人给认定一生的妻子,女人给认定一生的丈夫。” “孟浔,三哥对你,是认真的,从一开始就是。” 所以他早在19岁的那个生日,就已经给了她定下终生的誓言。 而她在六年后才发现,才知道。 “因为我背叛你,所以我六年不敢说我爱你,我没办法说出口。”孟浔还在哭,哭的越来越厉害,她在他怀里,才终于踏实,却还是止不住的抽噎:“原谅我,三哥。” 她抽泣的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 哽咽,难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兰濯风捧起她的脸,那张消瘦的脸庞多了几分笑意,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孟浔,不要哭。” “三哥,我想哭,三年了,我好难受。我真的好想你。”孟浔哭的好厉害,根本停不下来,她抓住他的手,让他的指腹贴在她的眼泪上,一字一句道:“你摸摸我的泪,摸清每一滴眼泪的来龙去脉,你就知道我多想你。” 她让他摸摸她的眼泪。 摸清她这三年来夜夜哭泣、煎熬和思念熬出来的每一滴眼泪的来龙去脉。 他真的在摸,也在擦掉她的泪,眼泪是滚烫的。 他眼睛也是红的,只是喜极而泣,他吻上了释放的孟浔,安慰她、原谅她:“那就用一生来还我。” 用一生来赎罪。 一生都不要分开。 他们相拥,是时隔三年的归属。 火烧云的晚霞在私宅上面盖下来,桌面上还有蛋糕。 蛋糕上写着葡语 ——a vida é uma jornada solitária, mas eu conheci você ——人生是场孤独的旅行,而我遇见了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私宅内的两人难舍难分, 但心情平复下来后,孟浔恍惚才想起某件事。 她从他的怀里抽身,然后当着他的面, 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想了很久,感觉你什么都不缺。”孟浔说到这, 然后伸出手, 牵过他的手, 在他淡然的面容下,将他的大手打开, 掌心朝上,随后把那张毫无重量可言的卡放在他的手心,柔声道:“自从我妈妈去世之后, 我就什么都没了, 这几年唯一的念头就是赚钱。” 但因为原生家庭节俭的习惯,导致她就算赚了再多的钱都还是无法改变自己节俭的观念。 全都存在了这张卡上。 慢慢的越来越多,里面倒是一笔客观的数目。 “我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孟浔仰起头,哭过的眼眸有些红,却还是在脸上挤出一抹笑:“钱是除了你之外, 我最宝贵的东西,给你。” 她认为很宝贵的东西, 但是对他而言, 其实是最不稀缺的东西。 她这么说,兰濯风也没有说不要、更没有看不上,而是把她好不容易六年来第一次展现出来的脆弱的那一面小心翼翼的呵护起来, 他轻笑,很自然的把银行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低声道:“看来我可以提早退休了。” 他用玩笑,接纳了她的好意。 孟浔脸色微微红,仿佛刚才的哭泣、难受和委屈,甚至曾经的分别都不复存在,他们之间像没有隔阂那样自然:“其实没那么多,就是一点点小钱。你还是不能退休。” 可能只够支撑他节俭度日,比起现在的花钱基础上不那么大手大脚的花销一年而已。 “小钱我也要。”兰濯风逗她,其实哪能真的要她的钱。只是他现在拒绝,显得看不上她的东西。 他伸出手摸了摸孟浔的脸颊,她抬起眼眸,四目相对。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他俊美的脸庞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正色道:“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有我。” 她难得脆弱的一面,他听出其中的那句 ——我什么都没有。 从刚认识她开始,她身上就有难以表述,也难以理解的孤独,她总是很倔强,后来了解后才知道,那是她保护自己的刺。不轻易接手别的好,不让别人接近她。 她就像是路边被丢弃的洋娃娃,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艰难度日。父亲、母亲、外婆,她从没有好好享受过被爱。 而他也想告诉她,不管在哪里,不管何时何地,她只要回头,他永远都在。 - 私宅处外面,能隐隐约约看见握手言欢的两人。 峻叔对兰双竖起了大拇指。 “双儿小姐这次办大事了,濯风会好好奖励你的。”峻叔笑着,给兰双出主意:“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听说濯风最近又买了一个新岛——” “庸俗。”兰双睨了眼峻叔:“峻叔,我现在已经不看重这些外在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品,都注重内在美,包括谈恋爱也一样。” 香山浔风 第85节 峻叔看了眼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兰双,有些诧异。 他看着兰濯风长大,自然也是看着兰双长大,对于兰双的性格,整个兰家人都知道,她花销无度,对钱没有概念,还特别喜欢买一些不实用的东西。比如岛屿、或者投资动物、比如购买大熊猫、还在天上买星星署名,还有一切昂贵却又不实用的东西,越花里胡哨她越爱。 后来兰家人限制她的花钱额度后,三个哥哥就成了她谋取钱财的对象。 按照老太太的话来讲,就是有什么要什么。但兰家人也不是真的控制她的花销,生活和日常中,也从来没有缺过她什么,只是额度上了百万千万的东西,需要知会一声。 但能从她这样挥霍无度、过惯了奢靡日子的女生身上听到“内在美”几个字,峻叔自我怀疑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堵住了。 他看过去,兰双拿着手机在键盘上按来按去,嘴角上挂着笑容,一看就是谈恋爱了。 峻叔沉默片刻,根据内在美几个字,大概知道,兰双交往的人还是个穷小子。 这,要真是一个穷小子。兰家人不得翻天? 来了一个兰濯风,又来一个兰双。 这对,还真是难兄难妹。 “走吧,我快饿死了。不进去他们得抱到什么时候。”兰双收起手机,带着高湛、还有峻叔一起走了进来。 孟浔见到三人,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和兰濯风保持距离。刚才一时失控,光天化日之下诉说衷肠,忘记了还有人在这里看着。 好在他们没有取笑。 也可能是因为兰濯风在的原因,没人敢说。 但兰双可能是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件人事,在插蜡烛的间隙,说起话来也没大没小:“还好现在有数字蜡烛,不然围着蛋糕插上32根,不得密密麻麻。” 三十二根? 当听见这个数字时,孟浔点着蜡烛的手微微一顿,还有些恍惚,她记忆里,他好像才26岁。 没想到一眨眼,他已经32的年纪。 她也才后知后觉,自己也不是19岁的时候,她已经25岁。 光阴似乎真的不饶人。 孟浔把蛋糕分了,给兰双时,她正拿着手机低头回复信息,边接过边说:“你今晚住我那,还是三哥那?” 这句话问的出来有些尴尬,因为不问的话,孟浔可以默认回兰濯风那,兰濯风也可以离开时默认把孟浔带上。 但兰双这么一问,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都是成年人,回去做什么…… 孟浔站在原地,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兰濯风睨了兰双一眼,不答反问:“你说呢?” 语气凉飕飕的,好像从炎热的香山澳瞬间抵达寒冷的北极,兰双这才从手机上抬头,看着兰濯风,笑嘻嘻的说:“三哥,我只是怕你不好意思开口带孟浔回去。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话还没说完,兰濯风一记眼风就让兰双瞬间闭嘴。 她默默的低头。 孟浔离兰双近,回眸看她,却不小心看见了兰双的聊天框。那里的定位是深圳的路边摊。 备注是:亲亲老公。 她真谈恋爱了? 对食物严格要求的大小姐,居然为爱吃路边摊? 又小坐了十多分钟,散了的时候,兰濯风从主位上起身,自然走向孟浔,把手伸出给她,道:“回家吧。” 孟浔抬眸望去,男人穿着衬衫西服,长身玉立在面前,低眸看她的时候,一如从前那般温柔,那句回家吧,简单的三个字,她哪里有家?但她不知为何今天就是容易感伤。 恍然觉得从此以后,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了。 孟浔正感伤,谁知,兰双咕咚了下她的手,努努下巴,带着你懂我懂、成年人之间的暧昧意思:“让你回家呢。” 又想起她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 孟浔有些不自在,没有搭上兰濯风的手,起身,装模作样的低声咳嗽了几句,然后先兰濯风走出去。 她走的急匆匆,显然很不好意思。 兰双在座位上笑的东倒西歪。却又被兰濯风一记眼风给止住了,她沉默的闭上了嘴。 看着兰濯风,三两大步的朝已经走了小段路的孟浔走去,垂下的大手将她的手牵住,然后带着她消失在私宅里。 只是一路上,孟浔都不怎么好意思讲话,独自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而兰濯风则全神贯注的,坐在后排,把最后一份文件在ipad上处理完。 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时,孟浔看见三年前就被大树遮挡的幽静处。 心里十分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 三年前就频繁有人进出,但却没有任何动静,大树环绕,高耸直逼云霄,里面密不透风。 太神秘。 - 回到澜山时火烧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朦胧的黑夜。 时隔三年,再次踏入澜山。 两旁耸立的依旧是罗汉松,月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把这里照到发光,但走到了里面才发现拱桥已经没有了,反倒变成了一条平行的石桥。 孟浔好奇:“为什么要把之前的拱桥拆掉?” 但是没有等到兰濯风的回应,他先走在前面,背影欣长、宽肩窄腰,光看背影就感受到内敛的气质。但他走那么前,看上去有些急切。 孟浔心想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没有牵他的手而生? 如此想着,他已经走到了里面,推开了大门,立在了玄关处。 那张俊美的脸庞上神色莫辨。 到底是不是生气?她有些捉摸不透了。 孟浔迟疑了一下,抬起脚,跨过了木制的门槛。 几乎是刚踏入门槛,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的门就砰的一声关掉,整个家一片昏暗,只能下玄关处的感应灯发出微弱的光。 “三——” 孟浔眼眸微动,话都还没说完,腰上一紧,待回神时已经坐在了玄关柜的柜子上。 她纤细修长的腿垂在半空,他的手贴在她的腰后,给她助力。只是没想到坐在柜子上,视线才堪堪与他齐平。而孟浔也在这时,望到他深邃的眼眸。 不是生气,不是愤怒,而是再熟悉不过的欲/望。 在一起的三年时间里,他每每在她身/上时,就是现在这种眼神,深邃的、不容抗拒的强硬,像要完全的占有、完全的把她撕碎、然后吞如心肺。 “刚刚走那么快干什么?” “不好意思?” 孟浔脸红了,他明知故问。 明明她在私宅的时候走得快就是因为不好意思,他回到家还要继续问。 她没回答,又听见他说:“三年,有没有想我?”当然不是那种想的意思,他们心知肚明是哪种想。因为姿势很奇怪。是他故意使坏。让她羞耻的坐在玄关处,双腿悬空的无助,放在她细腰上的手在游走,仿佛随时都能抽走不给她助力。 孟浔没猜错,她只是因为脸红没有回答,也只不过才过了三四秒,他就要把放在她腰上,防止她摔下来的手抽走,孟浔急了,浑身热的难受,立刻按住他即将要抽走的手,嗓音自己都没听出的娇媚,道:“想。” 还不够,他还要故意折磨,今天在私宅的温柔、原谅,好像都是为了等到现在。 他的手解开了牛仔裤的纽扣,啪嗒一声。随后是拉链响起的声音,孟浔这下彻底的红了脸,她捂住了兰濯风的手,像求饶,“三哥,上楼。” 男/欢/女/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特别是久别重逢,就像是人们口中所谓的干/柴/烈/火,久旱/逢甘/霖。 她不介意和兰濯风的重逢欢/爱,但只是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在这里。 随时能冒出来的佣人,还有中式装修的肃然,让人觉得好像在神庙里欢愉,她越想越紧张,越想越难受,浑身颤栗,不知道是他手法厉害,还是她心有余悸。 “不上楼。”兰濯风和她犟上了:“我忍了一晚上。” 早在软香在怀,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升起了一种邪念。这种邪念,只有在孟浔出现时,才会冒出尖芽,在她羞红了脸时,他已然知道,一发不可收拾。 忍了一晚上?他们一晚上都在私宅,那就是代表他早在那时候就有了想法,他还真能演,表面上正人君子,不急不躁,谁知,背地里居然—— 孟浔曾偶尔听闻过,说三少最不重女色,但当她和他每每在深夜缠绵时,见多了他的手法、动作、她觉得世人真会胡说八道。因为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他不为人知的这一面,就像是疯狂的野兽、好像随时都能把她拆卸,然后吞咽进去。 就像现在一样,他明知道她羞涩不已,肌肤像是染了腮红,朱唇轻轻的咬合,他还要故意逗她,玄关处上早已有了片片水/渍,他带着她的手往那里/探索,“告诉我,这是什么?” 哪里能说?他鲜少在这件事上如此执着,以前也会见好就收,淡笑着抱起她做正事,但今天就偏偏不让她好过,孟浔快哭了,眼泪要掉不掉,埋在他的肩膀处,死死的咬了一口。 他吃痛,咬的不轻,可他没有收敛,像在报仇,宣泄心中的怒火和不甘,他让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这三年有多想他,让她在他耳边呢喃她的思念。 最后筋疲力尽时,孟浔才觉得,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有气的。 只是比起和好,这个气,不值一提。 他怄在心里,只能通过这个告诉她,像希望她懂,又不希望她懂。 - 洗漱完已经是深夜,澜山早已寂静一片,孟浔沐浴完已经精疲力竭,躺在床上仿佛一捏就碎。心里还在庆幸刚才在楼下那么大的动静,没有佣人出来,否则,她这辈子没脸过日子。 此刻,浴室门打开,兰濯风沐浴完后,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长臂一伸捞起她。 孟浔痛的眉头皱起,知道他还是有气,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 心知肚明他也就只能在这里气一下发泄一下,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声,鼻息间是久违且熟悉的冷香,她依恋,却说:“三哥,你瘦了好多。” 兰濯风身形微动,随后抓住她的手,能感受到他的气消了大半,因为抓过她手时,他还放在唇边吻了吻,和以前一样,靠近她就会亲上一嘴。 “最近太忙。”他悄无声息的转移话题,不想让她在他身上过度知道些事情:“别老说我,和我说说,你这三年都是怎么过的。” 孟浔听出他的有心隐瞒,想了想,依着他实话实说:“我实习的时候就去了科隆,一直到现在都没换工作,然后在附近租了一个公寓,每天就是上班和下班,没什么值得说的,三哥你呢?” 她简单的概括了三年,将近一千个日夜的所有事情,每天都是上班下班,她把孤独藏在这段话里,以为他听不出来。又巧妙地问他,你呢? 兰濯风也简单的概括了句:“我一切都好。” 他们在私宅的时候,互诉思念,在刚才的疯狂里,一遍又一遍的索取彼此确认对方的爱和三年来的想念,他让她说想他,从身体上感受对方的念念不忘。 香山浔风 第86节 但却又在清醒的时候,绝口不提想念。 只告诉对方,一直以来,他们都很好。 归根结底,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另一句没说出来的话。 ——我很好,只是很想你。 当情/潮/褪去,久别重逢的欢喜在肌肤中融化,他们不得不回归现实。 横在他们心里的才是令他们需要思考的问题。醒酒后的第二天。孟浔还是不敢相信,兰濯风怎么会得心理疾病,她希望兰双是骗她的。 孟浔曾抓着兰双的手,认真的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会拿这些事情骗你?”兰双有理有据的说:“你离开的那年,三哥生了场大病,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爷爷奶奶都快急死了,我妈妈还从国外赶回来。他谁都不见。病好了之后就和家里人决裂了,到现在都不和我奶奶来往。” 她倒是希望兰双是因为想要他们和好而撒的谎,也不想他是真的因为她而失控过。尽管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他内心的痛苦,压抑,只有他心里清楚。 孟浔将兰濯风抱紧,在他怀里蹭了蹭,嗓音轻轻的,像许诺,说:“三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她这是从始至终的第一次,六年来第一次如此坚定的说会陪着他。 “不用刻意去想这些,和我说这些。”兰濯风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心里的负担少些,但到底是受用的,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愉悦些。 孟浔在他怀里闭上了眼,慢慢的睡了过去,察觉到他抱着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直到房间内响起突兀的抽屉声,是他拉开抽屉的声音。 他坐在床头,灯将他的背影笼罩起来,发出毛茸茸的光,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拿出药瓶。 瓶子发出声音,他还扭头看她。 卧室内的小橘灯发出微弱的光圈,照在孟浔脸上,她呼吸放轻,闭眼装睡。 闭眼的那瞬间,他的背影刻在她心里。 这么多年来,他日日夜夜都是如此孤独吗? 药罐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 是一瓶接着一瓶,待水喝完,他端着杯子下了楼。 孟浔掀开被子,拉开了抽屉。 里面十多种药物。 兰濯风的心理上的病,远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 孟浔起来时已经是十点多。 身边的位置早已空了,早上的时候他起床她有点印象,迷迷糊糊听见他说:去公司处理事情。 酸痛的身体缠着她, 纤细的大臂上还有斑驳的吻痕, 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看上去触目惊心。 孟浔的视线从自己身上收回, 拿起粉底液遮住了脖子上清楚明显的吻痕, 待看不出昨晚暧昧过的痕迹后, 她才下了楼。 刚下去,楼下站着的佣人们已经准备好她的早餐, 当看见是孟浔时,佣人端着盘子的手一抖。 时隔三年,少爷再次带女人回家。带回来的女人和三年前同一个, 这让她们惊讶。 而孟浔也有些惊讶, 昨晚回来太晚,没见到佣人,但是没想到这里的佣人还是三年前的那一群。她依稀记得,每年管家都会重新换一批。 “孟小姐?” 孟浔莞尔点点头。 佣人和孟浔相处的最后一年里,也偶尔闲来无事会聊聊天, 见了孟浔也有些亲切自然,道:“这么久没见, 孟小姐还是那么漂亮。” “孟小姐一直都很漂亮。”另一个佣人上前, 也跟着寒暄了几句,然后把早餐端出来放在餐桌上,笑意满满道:“韩特助早上打来给管家, 叮嘱我们做些桂花糕和藕糕、还有卤牛肉,小米粥, 我们还在想这不是孟小姐的口味吗?没想到真的是您。” 孟浔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埋头吃早餐。 吃完后,孟浔也没闲着,走进了厨房,拿出了手机把早在一个月前就存好的食谱打开。 当再次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孟浔拿起手机一看,十一点,正好还能赶上饭点,孟浔提着餐盒,熟练地去了地下车库。隔了三年再次开了当年兰濯风给买的大众。只是刚上车时,就望向宽大的地下车库的不远处有画好的倒车入库的线和s弯道线。 因为19岁那年的暑假,她考驾照的时候,卡死在了科目二,练了几次都不行的倒库和s弯道,快要考试的前夕,她睡不好觉,熬了两个黑眼圈,无精打采的样子,最后才被兰濯风知道是因为科目二不熟悉太紧张。 刚说完的一个小时后,管家就已经带人去了地下车库划线。 那天兰濯风没有去公司,陪着她在车库练了一下午。 孟浔回神,拍了拍自己的餐盒,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现在也该让她也为了他做些什么。 不怎么耀眼的大众行驶在香山澳的街头,没有兰濯风那样的特权,遇到红灯时还是得安安分分的等待,在某处拐角的小街巷等红绿灯时,孟浔眼眸一顿,立刻降下车窗望去。 只看见兰双站在小街巷的门口,身上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连包都是帆布包,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个珠宝耳饰,唯一一个发箍还是两元店买的品质,但那双眼睛就是亮晶晶的。 好像在等待谁那样。 绿灯亮起,孟浔过了红绿灯后,在规定的地方靠边停车。 “兰双。” 孟浔坐在车上,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吓到兰双立刻从幸福的幻想中回神,循声望去,当看见孟浔坐在车内时,立刻趴在车窗上,神色紧张的对着孟浔道:“嘘嘘嘘,三嫂,出门在外,你别喊我名字,你喊我贾双。” “贾双?” 孟浔疑惑。 兰双一边解释一边回头望去,低声道:“我不是和你说我谈了个男朋友吗?他家里很穷,我不想他有心理负担,就——” 就把自己包装的很穷?孟浔蹙眉,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怪她多了个心眼,只因为兰双就算一身低价的衣服,但是通体的气质看上去非富即贵,一眼就知道家境不会差,现在社会,男人比女人现实的多了去了,心眼多的男人也多了去了。 “就我去深圳找你的时候,在深圳遇见他的——”兰双说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贾双。” 兰双瞪大了眼睛,孟浔也跟着从缝隙望去,只见男生也穿着简单的牛仔裤搭配白t,但是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从巷子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孟浔想,这看上去,也不穷啊... 特别是男人那双桃花眼,细腻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走出来时自带上位者的气场,通身的气质,穷人家的孩子,哪来的这种富贵样? 孟浔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却说不上来,总觉得他们两人对穷的概念好像就是穿着简单点... 兰双立刻扭头,然后对着男人道:“这是我姐,孟浔。” 然后又扭头对着孟浔,看着她使眼色道:“这是我男朋友,萧炎。” 消炎? 假双? 孟浔看懂了兰双眼里的暗示,她在心里犹豫了片刻,只能对着萧炎道:“你好,我是贾、贾双的姐姐,很高兴认识你。” 萧炎站在兰双身后,热情的对着车窗内的人道:“姐姐你好,现在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请你们去——” “不用了,你们吃吧。”孟浔怕露馅,不敢再待下去,指了指副驾的饭盒:“我还得去送饭。等下次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 孟浔说完,和兰双、萧炎告别,踩下油门驱车离开了。 只是还不放心,发了信息给兰双。 【你确定他家里真的很穷?】 发完信息后,她把手机收起来,把车子停在了停车场,拿着饭盒去了前台。前台还是一个月前和笑笑八卦的那位。 孟浔提着食盒上前,道:“我找一下兰总。” 前台看了眼孟浔,有些惊讶,道:“你不是科隆的项目负责人,孟小姐吗?” 前台说完,想起了不久前,群里大肆讨论的事情。 弱弱的加了句:“您来找兰总,是,私事还是公事?” 换做以前,她会以公事为借口。但是现在前台都这么问了,自然也是知道一些内幕,孟浔把饭盒放在台面,莞尔一笑,杏眼弯弯,道:“我来给濯风送饭。” 兰总就叫兰濯风,只是没人敢喊这个名字。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前台一听,眼神里充满了八卦,但行动上却很诚实,按下了座机,道:“韩特助,孟小姐来给兰总送午饭,让孟小姐等一下还是直接送孟小姐上去呢?”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前台挂断了电话,对着孟浔道:“孟小姐,韩特助让你等一下,麻烦您先在沙发上坐一下可以吗?” 孟浔说了声好,拿了食盒就去沙发上乖乖坐着,前台低头疯狂的按手机。 前台:【家人们,孟小姐给兰总送饭!!就在前台!】 不一会儿,mistralis集团私下的员工群里多了好多潜水的人,纷纷询问真假,胆子大的就借着饭点的时间下来,陆陆续续下来了好多员工,纷纷往大厅沙发看。 有人偷拍,还发到群里。 原相机的随手偷拍中,相片里孟浔坐在大厅的沙发边,身穿简单的水蓝色连衣裙,腰束起,盈盈一握,脚踩细高跟,单薄的背自然挺直,坐姿看上去都娴静文雅。 【有一说一,孟小姐真的超好看!】 【兰总的眼光怎么可能差?而且据我向老员工了解的,孟小姐是大一的时候和兰总交往的,没想到兰总看上去不近女色,私底下搞养成系这一套。】 【养成系又怎么样?还以为兰总对孟小姐很特别,没想到孟小姐都亲自送饭来了,还不是把人家晾在这里。看上去也没多特别好吧。】 【不知道孟小姐要等多久。】 【莫名有点心疼,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总裁电梯的门打开。 mistralis一楼大厅的员工望去,就看见素来八风不动、淡定如神佛的兰总像一阵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电梯。 孟浔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电梯口。 几乎是兰濯风刚出现时,她就收起了手机,拿着食盒站了起来。 兰濯风走到她的跟前,手上还夹着根烟,一看就是刚才接了电话急匆匆下来,烟都忘记丢了。 但应该是刚接到电话前刚抽不久,烟尾还猩红一片。 想起一月前了解过的心理疾病,是如此描述的:大多数人都会找到特定的东西分散自己的心理反应。有些是闷在房间里,有些是把自己封闭起来。 香山浔风 第87节 像兰濯风这种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显然不大可能。 所以他迫切的找寻可以分散心理精神的东西。 日常的除了工作就是工* 作加上不能喝酒,久而久之,香烟成了他分散压抑心神的帮手。 只是烟到底是有害的东西,更何况像兰濯风这样,每天几乎要两包以上消耗。总不可能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理那么压抑,就让身体遭受另一种伤害。 孟浔看着他手上正冒着细白烟雾的定制香烟,像变了性,也不管mistralis进进出出的员工注意她的目光,鲜少有的娇横和跋扈,倾身上前,将他手上的烟抽走,夹在自己的手上。 “少抽点。”孟浔嗓音轻柔,明明是指责,听上去却像小孩管教大人的感觉:“以后你每天只能抽两根,每天我会给你发烟,要是再多抽,我就生气了。” 她忽然的举动,忽然的责骂和禁止他抽烟,兰濯风站在原地,稍有些怔愣。 不止兰濯风,mistralis的员工也愣在原地。 这...孟小姐直接就把兰总的烟抢走了? 就这么抢走了? 普通男人被当面这样“教训”“妻管严”都得没上几分薄面,更何况兰总这种身份地位如此高贵的男人,在香山澳,谁敢这样给兰总当场下面子? 谁看了都得替孟浔捏把冷汗。 心中都觉得,这位孟小姐未免有些太恃宠而骄,也不能凭着兰总对她的稍微特殊,就如此由着自己的性子跋扈。 mistralis的大厅门口,有人假装忙碌低头看文件,有人在前台假装登记信息,更有人假装在打电话接客户,各忙各的,就是想等看看,这位孟小姐要如何收场。 孟小姐抢走兰总的烟已经让大家都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但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完全就是兰总惯的、宠的。 只见平时不苟言笑的兰总,在烟被抢了、还挨了顿骂的时候,居然笑的比任何时候都还开心,眉眼里哪里还能看得见半点儿往日的冷冽和不耐,只有无尽的宠溺和笑意。 “孟小姐都发话了,我还能不听吗?”还不够,只见他把烟从孟浔手上拿走掐灭丢进了茶几上的烟灰缸,然后微微弯腰,自然的从她手上提过食盒领着。另只手牵起她,边往电梯走去,边自然的说:“以后都不抽了。” 他笑着,脸上的笑意是从未见过的。 面色一改往常的冷漠,嗓音听上去也慢调愉悦:“昨晚那么晚睡,还起那么早?” 孟浔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毫不犹豫答应,也料到了是这个答案,没有不可置信,也没有很意外,就由着兰濯风牵着走,只是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句话听上去好像在说,昨晚那么累,今天还起那么早? 孟浔垂眸,嗓音温柔,听上去像是撒娇,道:“还不是为了给你做饭。” 他们的声音随着步伐渐行渐远,留下了一众错愕的mistralis员工。 【都听到了吧?都看到了吧?】 【孟小姐一句不要多抽,兰总就直接不抽了。她要是要天上的月亮,兰总不得去造火箭啊!】 群里有人直接艾特刚才说这句话的人:【养成系又怎么样?还以为兰总对孟小姐很特别,没想到孟小姐都亲自送饭来了,还不是把人家晾在这里。看上去也没多特别好吧。】 艾特后,还不忘损两句:【现在打脸了吧?】 那人回了句:【真打脸!还以为孟小姐是一点特殊,没想到是亿点特殊。】 让她等着,只是兰总要亲自下来接她。 而不是她不特殊。 是因为她太特殊。 - 电梯门打开,他们走进去。 兰濯风似乎受用极了她这种温柔的责怪、埋怨、还有那种小女人的任性。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几乎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就单手领着食盒,转身将她压在电梯。 电梯内的金属镜子倒映出两人贴近的身体。 孟浔没想到他忽然会来这一下,整个背部贴在冰凉的电梯上,呼吸变得很轻,感受到他修长的指尖在脖子上辗转,孟浔瞬间浑身颤栗。 “三哥...” “怎么脖子还擦粉底液?”他是明知故问,为什么孟浔知道,因为兰濯风说这句话时,声音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指腹还在她的脖子上摩挲。 孟浔脖子往上涌出血色,红了一片。 “好人。别逗我了。” 她学他以前喊她的称呼,然后握住兰濯风的手“饭都快凉了,你快吃饭。” 她说话时软乎乎的柔腔软调,白皙的皮肤布满绯红,像熟透的樱桃,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他哪里又有那么好心,那邪祟的坏心思又开始冒头,她越是不自然,他越是不放过。 低着头,就这样,含住她的耳垂。 一下、两下、三下、就是这样玩弄的。 因为他知道她哪里最/敏/感,也知道如何让她溃不成军。 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敢这么说。 孟浔的手抓住她窄腰边的衬衫,耳朵湿濡一片,呼吸都在加速,她眼眸蒙上了层雾,眼看着快要哭出来,他只能不甘的咬了口她的耳垂,强忍着心里的那股即将燃烧的火气,抽身离开。 再这样下去,只怕会玩火自焚。 电梯刚好打开,她只能任由他牵着,强壮镇定的跟着走出去。 饭盒被他放在桌面上,打开盒子时,兰濯风显然有些意外。 “你学了营养证?”他随口说。 孟浔心里一紧,这些都是她在网上看的,吃了可以减轻药物作用的饮食搭配,她面色自然问:“怎么这么问?” “荤素搭配那么均衡。”兰濯风解答。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荤素搭配那么均衡?” 孟浔给他倒了汤,像随口问的,心里知道医生都会告诉他让他多吃这些菜。 只是他不说。 孟浔余光看见他不怎么自然的闪躲,许久也没听见他的回答。 -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孟浔都准时准点的送饭给兰濯风。里面的所有食物搭配,都是严格根据网上查的资料做的,送完饭后的孟浔就在顶层,要么是拿着手机刷,要么是拿着电脑看资料。 偶尔闲着无聊,孟浔还会帮忙处理文件。 但更多时间,她都是躺在沙发上,千奇百怪的姿势。 这天,兰濯风坐在真皮椅上,边签字,头也没抬,道:“下周陪我出趟差。” 没有等到任何的回应,兰濯风抬眸望去,孟浔趴在沙发上,白净未施粉黛的脸上,有香甜的睡样。她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手机发出微弱的光。 之前担心她着凉,他特意让峻叔送了小毯子上来。 此刻也被她盖在腰背上。 这段时间以来,差不多一个月,她都是黏在他身边。 仿佛好像三年分隔间隙不存在,他们又恢复了三年前的那种温情时刻。 其实有些不真实。 特别是她好到无可挑剔,每天的餐饮她负责了全套,闲了就陪在他身边,哪儿也不去,像是刻意在补偿某些岁月里带来的伤痕。 兰濯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孟浔的身边,替她把垂下来的一半毯子拿起来重新盖回她的身上。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原本温润的眉眼,在看见暗下去前的手机屏幕那一秒,眉头微微蹙起。 呼吸也变得沉重。 男人修长的手拿起薄毯,要盖不盖的,僵在半空。 恰好此刻,睡梦中的人翻了身。 毯子掉在她的身上。 兰濯风自嘲一笑。 原来如此。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醒来时已经是日落黄昏。 孟浔从沙发上抬起头, 睁开困顿的眼眸,她面前的那扇落地床上被窗帘遮住,挡住了屋外的黄昏日落, 但办公桌那边的落地窗直直的投射过来, 温柔的晚霞投射在办公桌上,地上也有倒影, 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在盘旋飞舞。 孟浔撑起身体, 毯子滑落在沙发上, 她从办公桌收回视线后,还来不及往后看, 只听见另一边被窗帘遮住的昏暗角落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嗓音:“醒了?” 孟浔回眸望去,只见昏暗处, 男人坐在沙发, 手肘撑在膝盖上。 玉质金相的绝美脸庞上,深邃的眸子低垂,纤长直细的睫毛遮挡住男人的心事,孟浔只感觉到他低沉的气息,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试探性的喊了句:“三哥?” 只听见他嗯了声,然后从沙发上起身。 昏暗的角落处, 人的五官落在阴影里, 不怎么分辨的清楚。 他迈开步伐,往前几步去到办公桌前,晚霞投射在他的脸上, 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眉眼。 孟浔一时分不清刚才的低沉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把毯子从身上拿下来,然后双脚踩地, 端起沙发上的水喝了喝,问道:“三哥,今晚要加班吗?” 兰濯风不答反问:“你有安排?” 他这话的意思,仿佛加不加班,都是看她有没有安排,若是没有就加班,若是有,那就不加班,全凭她一句话。 孟浔点头,拿出手机解锁,打开的时候手机已经是主屏幕,明明她记得刚才睡觉前,她还在看关于精神疾病类的食谱,也在了解不抽烟之后,患者一般会找什么别的情感寄托。 因为自从她说完后,他每天真的只从她手上拿两根烟。 多了绝对不再抽。 但是为什么...现在是主屏幕? 她掀起眼眸,去看了眼兰濯风,他坐在办公桌前翻看文件,神色自若,似乎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他手上翻阅的动作一顿,然后掀起眼眸,与孟浔对望。 他没说话,而是神色自若的微微歪头看她,仿佛在说:怎么了? 孟浔只能把自己的疑惑打消,然后手机里打开相册道:“我前两天买了今晚的电影票,如果你今晚不加班的话,我们就去看电影。” 他把文件合上,眉眼带笑的说:“不加班,走吧。” - 香山浔风 第88节 孟浔买的是爱情片,到了电影院的时候,孟浔买了看电影的标配,可乐和爆米花,待到入座时,孟浔才发现,整个电影院都没人。 她明明记得,前天买票时,座位已经被很多人买了。 怎么现在全都没来? 孟浔抱着疑惑的心情,拿了块爆米花在嘴边,准备吃的时候,见身边男人正襟危坐的样子,忽然有个念头萌生,她试探性的问了句:“你包场了?” 只是简单的问话,谁知兰濯风根本没有打算隐瞒,淡淡的嗯了声。 “人多,太嘈杂。” 简单的解释,他的确是不喜吵闹的地方。也向来附和他的身份,香山澳的三少怎么可能会和普通人一起挤在同个电影院里。 他说完电影就开了场,震耳欲聋的声音持续在耳边萦绕,孟浔不得不收回视线,只是看向荧幕的那一瞬,她余光就看见他垂下了眼眸。 是她思虑不周,忘记他现在的心情会因为太嘈杂的环境心情也会受到影响。 孟浔的视线看着荧幕,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只说:“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他也看着荧幕。 “我下次找个私人影院,不会那么吵闹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太吵的?”他这么问,却已经侧目看向她,只简单的一句话,涵盖了太多的情绪,简单的一句你怎么知道,就已经足够说明,他也已经知道。 醒来后的手机屏幕里,被退出的百度页面。 还有他深沉的眸子,以及稍显失落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了,不是么? 荧幕上发出明白又晃眼的光,照在了孟浔的脸上。 她瞳孔被刺的有些发酸,却不敢动,不敢与他一样侧眸望他。 只能装作被电影吸引那样,手也在捏着爆米花,胡乱的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爆米花裹满的糖浆在嘴巴里花开,舌尖有甜腻的味道,她又忍不住拿起另一边杯槽里的可乐,猛地吸了两口。 冰镇过的可乐,从喉咙里直冲向胃里,但舌头依旧甜的发腻。 他的目光也如口腔里的糖浆那样经久不散,孟浔的余光能看见他问完那句话后就没有挪动过的眸子和脸庞,他尽管没再问,但眼神里就是没有退步的步步紧逼。 不知不觉已经把爆米花塞满了整个口腔,她说不出话,也咬不动,只能等它化。 但是这时候,眼泪却忍不住的流下来。 两行清泪,就像是这三年来澜山孤寂清冷的月光。 他眼眸稍顿,像动了恻隐之心,终究还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替她抹掉了柔嫩脸庞上的两抹泪,嗓音深沉道:“哭什么?” 哭什么? 哭他的辛苦和难耐,哭他的孤独,哭他的逢人不吉,遇上她这样的累赘。 “我外婆说的没错,”有哭泣和呜咽声,还有浓浓的鼻音和塞满了爆米花唇齿不清的声音,道:“我就是个拖油瓶,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得那种病。” 哪种病? 不止是简单的重度抑郁症,还有伴随轻微的精神分裂症。 他吃的那么多精神类的药品里,大部分都是在控制精神分裂的疾病。所谓的精神分裂症,就是时而冒出的幻想和听觉已经干扰了正常生活,让他需要依靠药物度日。 若是轻度变成中度,以后正常过日子都是问题。 她这几天陪在身边,也能感受到他睡眠的不安稳,还有偶尔时不时的走神,也偶尔问她:“你刚刚是不是喊我了?”可孟浔没有喊他,也知道这是因为生病导致的。 但她每次都会笑着说:对阿,喊你你没应我。 她知道他不想说,不想被她知道他生病,所以她也只能明知却还是装懵懂。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相处着,在私宅那天看似圆满的拥抱,其实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们都变了,内心里对这段已经失去过一次的感情,到底是患得患失,在心里的气和坎,也无法那么快的消散和跨过。 俗话说破镜难重圆,因为碎过的镜子就是有了裂痕。 时时刻刻担心它握在手里,会再次因为什么而破碎。 何为拖油瓶? 他从未如此说过她、侮辱过她,她自己认定自己是这样的物件,那是不是在她心里,根本没把这段关系视为平等的? 还是的确印证了他内心的想法。 她只是在弥补,弥补她内心的愧疚,对他那么好,也只是因为愧疚而已。 那他好了之后呢? 弥补完之后,她又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他甚至都猜到了。 “所以,你是因为我生病才回来的,对吗?”他眼神里有着讽刺的笑,不是讽刺她,语气自始至终对她都是温柔以待,他在平静的接受她可能会发生的第二次背叛。 她若是真的离开,那么的确是成了第二次的背叛。 接近他、离开他。 反反复复,伤害他。 孟浔眼眶微红,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两行清泪在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嗓音轻柔道:“三哥——”荧幕上的白色灯光照在彼此的脸上。 “孟浔,”兰濯风垂眸,轻而又轻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从你回来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一切都不切实际,所以我其实也提心吊胆。直到今天我在你手机上看到你知道我生病了,我才明白,我没有想错,这一切都是你心里的愧疚作祟。” “我看到了你微信的信息,知道你还要回去科隆。” 孟浔的眼泪成颗成颗的掉,却又听见他自嘲的笑了笑,那嘴角轻轻的扯了扯。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为了我放弃你的事业。所以这次,我不会阻止你。”他明明放不下,故作洒脱,做好了一切她会再次离开的准备,强忍心酸说:“只是走之前,告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孟浔眼泪掉下来,只问他一句:“你是不爱我了吗?” 是他卑微的求她说句爱他,也是他死死抓着不放开,但是现在也是他说会愿意放开她。 孟浔的心里就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而他的回答,却足够令她一生都无悔。 “我怎么会不爱你?”他觉得她要走,却没有撕破脸的怒骂和愤怒,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地宠溺,“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为愧疚回来。也不要因为愧疚而说爱我。不管你在不在身边,我都爱你如初。” 哪怕她这次再离开,他也会爱她,一如既往。 深邃的眸子里,是认真且坚定。没有半分哄骗,也没有半分说的好听。 他从不屑于撒谎。 他伸出手,替孟浔擦掉眼泪,他以为的愧疚泪水,实则是她的真情流露,她握住他的手腕,让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里,温热的触感,与她冰凉的泪水,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好眷恋他的温柔,像流浪的小猫,哑声道:“我从来不是因为愧疚才回来,我是因为爱你,因为爱你,想和你过一辈子,所以想把你的身体治好。” 尽管兰双刚开始说起兰濯风得病时,她的心里就难受难捱,愧疚的念头有,但更多的是心里有句话在告诫自己:他那么爱我,为什么我不能那么爱他? 爱应该是相互的、双向奔赴的,而不是把爱意隐藏。 相爱的人如此,是情感上的冷暴力。 “至于你说的我回去科隆,我的确是要回去,因为我现在休的是年假。”孟浔满是眼泪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柔声道:“三哥,我攒了三年的年假,就期盼有天它能用在你身上。” 不止是他,她也在为了某天能遇见他而做些努力。 是他冒昧了,是他想的多,是他用以前取貌她。 电影荧幕上还在播放着剧情,里面男女主人公在讲话,孟浔在电影的对白中,问了句:“三哥,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在哪里?” 他握住她的手:“等你国庆长假来找我。” 他这句话是默认她回科隆上班,预定了他们下次再见,而孟浔破涕为笑,浓重鼻音道:“三哥,我本来就打算每周末都来找你,但是你这么说,那我就攒个长假国庆再来。” “你敢。” 他毫不犹豫,伸出手将她从座位上抱起来,坐在了他的双腿上,她没什么重量,抱着轻飘飘的,他的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像很多年前那样亲昵,在这一刻,冰释前嫌。 “那谁让你说国庆来找你?”孟浔有些骄傲说:“我双休的。” “孟小姐,双休我找你。”兰濯风将额头抵在她的头上,好眷恋,好温柔,轻轻的啄了啄她的嘴角,“不只有你能来找我,我也能去找你。” 像微风拂过心头的惬意,把困了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开。孟浔庆幸自己回来,更庆幸自己能够赌对这一次。 他还记挂着那句话,浑身是伤还不忘安慰她,说:“你才不是什么拖油瓶,是我的宝贝。” 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她是宝贝,不是拖油瓶。 他不允许她这样说自己,侮辱自己。 身体的每一寸,他都视若珍宝。 孟浔勾住他的肩膀,在他的唇上落下吻,呼吸都在纠缠的时候,她的手抚摸他的脸颊,吻了吻他的眼角,温柔说:“三哥,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安静看着她, 她说:“我们一起坚持治疗,把身体养好。有我在,我陪着你,好吗?” 他当然好,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心神最快乐的地方。 “我答应你。” 他笑,久违的那种,绅士温柔的慷慨笑容。 他们拥吻,不含欲念的吻。 - 三天后,孟浔如约休完了年假。 当天收拾行李的时候,兰濯风从公司赶回来,会议开到一半送她回深圳。 拗不过他,只能让他送。 深圳繁华的地方和普通居民楼不一样,楼下随处可见的路边摊,冒出反复炸烤的油香味,再闻就想要作呕。 孟浔住的是公寓式的一房一厅,比起澜山,的确是天和地。 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平时爱卫生,走时都还是干干净净的。 从下午到晚上,兰濯风留在这里吃了兰双爱吃的螺蛳粉,两兄妹的习惯不同,兰濯风吃不得辣,也难以接受这个味道,脑门青筋都蹦出来了,还赞她做的好吃。 孟浔笑的东倒西歪,临近夜晚时,孟浔才让兰濯风回去。 “真的不用我陪你?” 他有些不放心,健硕身体挡在门前,手还搭在门框处。 香山浔风 第89节 “明天周一,你陪我的话,我明天还要上班。”孟浔坚持要他回去香山澳。 “我保证什么都不做。”他举起手,像在保证自己,可这个做法的确有些耍无赖了,从那天电影院开始,他好像就多了几分黏人的感觉,“让我陪你。” 孟浔心里有些纠结,但是还是狠心的拒绝了。 只因他刚才去了阳台,看见她晾晒区的内衣裤,非但没有收敛,还把内衣裤拿下来。 “很少见你穿这个颜色。” 他手上拿的是奶油粉的颜色,很清纯,她平时穿黑色居多。 平时在澜山,衣服都是佣人定时拿去洗衣房,他们从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体会过正常人的洗衣做饭生活,当他拿下内衣的那瞬间,她的脸色瞬间红了。 见他还不加收敛这样说,她的脸红的更透。 也不是没被他拿过,但平时拿内衣,也是那件事的时候。 每每前戏很足,再到他脱下内衣裤时,她已经没有清醒可言。 但刚才不一样,他们很清醒,她甚至看见他拿着内衣回头看她,说那句话时,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但就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她怕明天不能准时上班,怕折腾,只能坚持要他离开。 兰濯风走后,孟浔独自一人洗完澡,躺在了床上。 夜里,孟浔难得失眠,这几天来都是抱着兰濯风入睡,男人身材健硕温热,像个抱枕。其实这都是她的借口,无非就是很想他。 孟浔翻来覆去有些难受,拿起手机,点开了兰濯风的聊天框。 忽然有些后悔入夜的时候没有说让他留下来。 几乎是在同个时候,孟浔的手机嗡嗡嗡的响起,她打开一看,是兰濯风的来电。 孟浔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 “三哥。”那声音里有温柔的撒娇,细听下还有微不可察的委屈。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很吃她这一套,声音温润道:“那么晚还不睡?” 孟浔不好意思说睡不着,也不好意思说想他,只说:“还早呢。” 明明现在已经十二点多,哪里还早?孟浔平时都很爱养生,每晚都不超过十二点睡觉,今天说还早,尽管她不说想他,他难道就不知道吗? 他也没再逗她,笑了笑,说:“开门。” 简单的两个字,孟浔瞬间从床上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鞋子都没穿,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客厅开门,她穿着真丝睡衣因为动作太快,导致开门的瞬间,从肩膀滑落。 睡衣下是光滑的肩膀,白嫩的肌肤,加上她微微的喘气,兰濯风眉头微挑,握着电话,很是受用她现在这样,说:“孟小姐,那么急?” 孟浔尴尬的只能站起身,把垂下来的睡衣拉起来,低声道:“你怎么还回来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直没走呢?” 孟浔惊讶:“那你一直在下面吗?” 兰濯风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在孟浔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将她的双手抓住,然后反手将她压在墙面上,让她的双手举过头顶。 孟浔惊呼:“三哥——” 他欺压她,双眼微眯,嘴唇咬了咬她的耳垂,哑声道:“去穿上。” 她就知道! 就知道他不会放过下午的奶油粉! 她要是答应了,那她明天绝对会累到迟到! 孟浔从脖子红到脸颊。可他却故意咬了咬她的脸颊,拍了拍她的屁股。 “沙发、还是床?” 他问。 不比澜山的大床房,这里是他们从未涉及的地方。 她自己住了三年的地方,现在要有他的印记。 他也快爆发,因为这个地方,处处都是她的香气。 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彼此都有双重刺激。 他非逼她选,就让她脸红心跳。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还是没能抵挡住兰濯风的软磨硬泡。 她红着脸, 红着脖子,忍着他噙着耳垂的酥麻,说:“床。”沙发是真的玩不了, 她怕, 巨怕。 这里的居民楼隔音不好,她咬着唇, 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更何况运动时沙发会和地板摩擦出来, 发出的声音。 如愿以偿的去了床上,好在床垫的舒适度较高, 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安静的卧室内只剩下晃荡的水声。 像浓浆那样,被捣鼓,从透明变成纯白, 黏腻的让人心颤。 奶油粉的视觉冲击, 外加熟悉的环境带来的心理和身体的三重感击,让孟浔变得有些羞涩,兰濯风却还不知足,腰背部的肌肉迸发出来,若隐若现。 还不忘欺压她, 问:“这里好还是澜山好?” 孟浔哪里能选,眼睛也红, 脖子也红,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白皙的地方。 “都好——呜,”孟浔眉头蹙起:“这里好。” 兰濯风眉头挑起,单手搂住她的细腰, 两个圆圆的腰窝在灯光下明晃晃,惹人心颤, 这种感觉带来的刺激更重,她只能勾住他的脖颈,整个头往后扬起,脖子伸长,微卷的头发如瀑布般垂下来,仅存的理智让她问:“怎么来这里。” 孟浔快哭了,不是说好了二选一吗? “我只是问你,先哪个。” 他低沉嗓音,呼吸喷洒在肩窝处,酥酥麻麻的,带着灼人的笑。 孟浔睁开双眸,却迷离诱人,她哪里知道,他那么多把戏。 直至凌晨。 - 第二天和孟浔想的一样,睡过了头。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要上班的时候了,稀奇的是,习辰和科隆的人事居然没有在企微敲她。 倒是兰濯风给她留言:【看你睡的太熟,就没喊你,我先走了。】 看到右上角的时间,已经是两点半,孟浔没有回复,立刻起床洗漱,换了身上班穿的连衣裙,立刻打车去了科隆。去到的时候,楼下大厦的咖啡也出餐了。 孟浔左手提着咖啡,右手拿着手机。垂长卷曲的头发垂在腰后,连衣裙恰到好处的束腰显得腿格外修长,强大又温柔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大厅的人。 孟浔乘坐电梯上了科隆那一层的写字楼。 刚走进公司,恰好遇见了习辰。 孟浔有些不好意思,递上了买给组员和习辰的咖啡:“不好意思,早上——” 哪知习辰合上手机,站在前台对着孟浔笑了笑,边合上手机边说:“以后早上起不来就别来了,上午被你这么搞一出,整个公司都没心思上班了,以后我给你批假,给你特权。” 他在打趣孟浔,却不想和孟浔多说,从她手上拿过自己的咖啡,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独留下孟浔一人在原地迷茫。 她请个早上的假,为什么公司没有心思上班? 孟浔抱着疑惑走回工位,刚坐下,笑笑就抓着孟浔的手激动的压低声音吼道:“浔姐!你快点老实交代,你这一个月年假去哪里了!” 孟浔撒谎:“去旅游了。” 笑笑狂敲电脑,装作很愤怒:“你还骗我。早上兰总亲自来了公司,就为了给你请个假!” 孟浔:......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习辰要这样说。 - 早八的怨气都很重,科隆的工位一片死寂。 前台处,忽然来了一位男士,男士穿着看上去高定的衬衣西服,玉质金相,气质温润,在这个大厦、不,放眼整个深圳,哪里能找出如此优质的男人? 科隆的人顿时来了精神。 男人气质不凡,看上去非富即贵,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男人身后还跟着穿着西服的助理,是助理上前与前台交流,喊的不是□□,而是:“麻烦喊习辰出来一下。” 峻叔道:“就说兰总来了。” 兰总?mistralis的兰总?和孟副总监传绯闻,香山澳那位大佬? “稍等稍等。”前台立刻跌跌撞撞跑去习辰的办公室,对着里面大喊:“□□,□□。” 习辰拿着电话在开会,见前台如此莽撞,眉头蹙起,道:“干什么?” 前台向后指了指,大喘气道:“兰总来了。” 习辰握着电话的手顿住,立刻挂断电话起身往门口走去,而前台的这番话不止习辰听见了,周围工位的人也都听见了,纷纷探长脖子看去。 只见自家老板,马不停蹄的往前台走去,然后站在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显然气势小了大半截,习辰赔笑:“兰总,您怎么亲自来视察了,里面请里面请。” 习辰侧身,恭恭敬敬的请兰濯风进去。 只见兰濯风并没有领这个情,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沉声道:“不必了,我只是来给孟浔请假。” 科隆全部人的脸上都挂满了震* 惊。 习辰也不例外。 什么!? 兰总来给孟浔请假!兰总居然亲自来科隆给孟浔请假! 他不是问习辰可不可以,而是来知会一声,他明明可以一个电话通知习辰,但是还亲自来了。 习辰立刻道:“兰总下次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这点小事,不必您亲自跑一趟。” 香山浔风 第90节 兰濯风垂眸,嗓音低沉道:“孟浔的事,不是小事。” 孟浔的事,不是小事。 但这是请假而已!而且习辰了解兰濯风,也知道他在香山澳,是很多企业家见一面都要预约的男人,居然因为孟浔睡过头来亲自为她请假。 他对孟浔,真的如传闻那样上心。 直到习辰送兰濯风下楼,离开后,科隆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我靠!这他妈是什么绝世好男人!有钱有颜有地位,还他妈对孟浔那么死忠。”】 【不是我说,孟浔吃的也太好了。】 【我怎么感觉,兰总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来一趟,更像是——宣誓主权?】 【!!明白了!告诉公司男生们,别打孟浔主意啊。】 “浔姐,你们是不是和好了?”笑笑吸着孟浔给买的咖啡,赵翼从mistralis项目拿下后,三个人就分到了挨着的工位,孟浔也给赵翼带了一杯咖啡,两个人盯着孟浔,就想要个八卦答案。 而不远处因为玩游戏被孟浔淘汰的蒋柏坐在工位上肠子都悔青了。 没想到孟浔能那么短时间内拿下mistralis的投资,当得知他们组内赵翼和笑笑的奖金翻倍时,蒋柏就已经浑身不爽,像错过了几个亿。现在又看见兰总为了孟浔睡过头而亲自来请假,这种宠溺的程度,让他心里不免感到有些惧怕,还好孟浔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有对他的事情耿耿于怀。 否则,他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因为当得知他们组拿下mistralis的投资时,他就偷偷去百度过这个企业,自然而然也得知了兰濯风在香山澳的崇高地位,小心肝一颤一颤的,就怕刚刚是来找他算账。 孟浔拿着手机,低头给兰濯风发了信息 ——【三哥,你怎么趁我不在来科隆给我请假?现在整个公司都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tvt】 ——【哭什么?】 他把她的颜文字当真,发来一段语音,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温厚的笑意,淡声道:“孟小姐,我们现在开始是异地恋,总要有点保障。” 所以是借口请假,实际是来这里宣誓主权。 她轻笑了笑,把手机收起来,如他所愿,大大方方道:“对,我和他,和好了。” 时隔三年,和好了。 赵翼和笑笑顿时哇哦了声。 没有什么比当事人亲口承认更劲爆的了。 - 所谓的异地恋,其实并没有坚持多久,不过三天而已,兰濯风就在深圳湾一号买了处大平层,能望海景,也能方便孟浔通勤。 他坚持每天来回通勤香山澳,见阻挡无果。 孟浔也只能由着他。 时间一晃,来到了国庆。 孟浔没忘记他在香山澳说的话,放假前一天,她就缠着他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兰濯风只单手抱住她,另只手签合同,美人金钱两不误,道:“后天你就知道了。” 他卖关子卖的令孟浔十分好奇。 当出发的时候,坐的还是他的公务机,所以没有机票,更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只能任凭他带着一起,飞向了云霄之上。 下了飞机时,正好是日落之时。 孟浔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迷迷糊糊上了车,又在车上睡了一觉,到达目的地时,孟浔才从困顿中回神,她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地方。 老旧的居民楼,却带着无穷无尽的回忆,破旧的楼梯,还有楼下停放的单车。 以及外面巷子街道吆喝的电子叫卖声。 她曾背着书包,穿梭在大街小巷,她曾在这里上了幼儿园、小学、高中、她人生的十八前,都在这里度过,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道美食,她都记忆犹新。 “你怎么,带我回我的老家?”孟浔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她已经三年没有回来,怕,害怕这里熟悉的一切。更怕面对。 兰濯风看穿她的恐惧,牵住她的手,带着她上了破旧的楼梯,这里已经有很多人搬走了,老年人爬不上楼梯,换了电梯房,而年轻人继续住这里。 往上爬了几层,他们停在了一户朱红色的大门前。 “我不知道要回这里,我没带钥匙——”孟浔有些慌乱,忽然回到了以前熟悉的地方时,恐惧和怀念同时出现,她分不清现在哪个情绪更多。 但她话还没说完,兰濯风就拿出钥匙推开了门。 “你...”孟浔抬眸看向兰濯风。 他站在门口,背后的灯泡发出细微的光,只浅浅说:“我在这里等你,三年了。” 他在苏城,等了她三年? 孟浔满是疑惑,没来得及细问,门被推开。 里面一尘不染,甚至还和她离开时那会儿保留了原样。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再回来过。但是她清楚记得,从和兰濯风分开的三年里。因为不敢面对林秀扇的离世,她从来没有踏入苏城这个伤心地。 她怕自己回来这里,更怕孤独会在这里最大化。 孟浔鼓起勇气抬起脚走进来,那种尘封许久的味道侵入鼻子,当她看见外婆的黑白遗照旁边,放着林秀扇的黑白照时,眼泪模糊了视线,尘封已久的记忆涌上心头。 林秀扇仿佛还在房间里咳嗽,外婆也还在屋外坐着手工,孟浔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写作业,因为要省电,外婆年过半百的老花眼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 而林秀扇的房间则一片昏暗,唯独孟浔的房间,灯火通明。 一切都是因为她要读书。 门口偶尔传来外婆聊天的声音。 “哎呀,对对对,我孙女考了年级第一哦。” “那是肯定的,我孙女从小就爱读书。” “天赋,天赋,你晓得不?” “我孙女肯定是要考上好大学的,砸锅卖铁都去。” 她不喊她外孙女,只喊她孙女,只因林秀扇是她唯一的女儿。 也依稀记得那天,她被林秀扇抱着,听着她的哭声。 “你外婆被工厂污染去世了。妈妈没有妈妈了。” 孟浔当时眼神木讷,拿着赔偿款的银行卡。 依稀记得外婆临终前说的话:现在学费够了,你愿意去a大吗? 不要放弃读书,一定要上a大。 浔浔,唯一能改变你的,只有知识这一条路。 那是她拿了年纪第一的时候,外婆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也记得她临终前的嘱咐,那虚弱的苍老声音和骄傲的笑声像针扎在耳朵,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拖油瓶的孟浔,在成长的道路上,被当年外婆的话击中了眉心。 她是拖油瓶,也是她口中,极具学习天赋的骄傲孙女。 更是她生命尽头,也牵挂的至亲。 她往前走,前面是厨房。 林秀扇在厨房摘菜的身影好像还映在脑海里。高压锅冒出的热气和锅里炒菜的蒜香味都好像还闻得到,她们曾是活生生的人,就慢慢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孟浔不敢回来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她不知道林秀扇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也不知道她的尸骨在哪里,更找不到孟诚志。 她欠外婆一个交代。 孟浔的手搭在厨房的门框上,眼泪掉下来。 她不敢再在厨房呆着,只能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没想到推开门的时候,脚步却顿住。 她曾经的书桌上,放着几封信件。 牛皮棕色的信封。没有署名。 她没有犹豫,直接拆开了信件。 当看完里面所有信件的时候,孟浔的眼泪像水那样,直直的往下掉。 - 第一封信件: ——孟浔,原谅我的鲁莽,私闯你家。因为今天过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这里,我在赌,赌我们会不会再遇见,但是现在已经是年三十的晚上十二点,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也没看见你的身影,我以为你会回来,我想,是我赌错了。 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出现,但很新奇的是,这是我第一次在你长大的地方过年,好像感觉能和小时候的你一起,看外面的烟花爆竹。我在想,你小时候也穿着新衣服,举着仙女棒,在雪地里欢喜吗? 外面人声很热闹,我无处可归。 又忽然很想你,想此时此刻的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孟浔,我忽然明白,为什么你曾经和我说过你很孤单。 我站在你的房间,往下看窗外的世界鲜艳美丽车水马龙,以前小小的你是不是也和现在的我一样趴在窗户,看着楼下欢聚一堂的人们,觉得自己不像活在人世间。 第二封信件: ——孟浔,又一个新年,你还是没有回来。因为我去年给你留下来的信件你也没有拆。我帮你给外婆和妈妈上了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再回来这里,但是我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你没有勇气踏入苏城?如果有看见信件,请及时给我打电话,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也不会打。 兰双有去陪你吗,我知道你在深圳上班,也不知道你过的怎么样。 我其实过得也不好,我得了病,我时常会出现你在我身边的幻觉,像做梦,也能听见你在我耳边喊我的声音。我很后悔当初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其实我希望你再回来香山澳。 孟浔,当我失去了你,我才明白,孤独是心病,它无药可医。 第三封信件: ——孟浔,第三年,新年快乐。 我想你应该是不会回来了,也不会看到我给你的留言。 既然这样,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孟浔,我是兰濯风,我在香山澳等你。 永远。 香山浔风 第91节 -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在这里等她三年。 孟浔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哽咽了,看着他,问他:“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回来过?” 视线里的男人因为泪水看不清容貌,只见他倚着门框,似乎是笑了,淡淡的笑声,伴随着冷香扑鼻而来,她知道他在靠近,然后温热的指腹替她擦掉眼泪,嗓音低沉道:“现在也不迟。” 孟浔埋首在他的怀里,那瞬间眼泪决堤,湿了他的衬衫。 而他一直摸着她的头发,像抚摸小孩儿那样,给她无限的宠溺和温柔。 “以后不会再孤独了。”他安抚她,抱着她,用尽温柔的语气。因为当他站在这里,他才知道,她的人生一直以来都是不幸的,也是孤独的。 孟浔从他怀里抬起头,泪流满面:“三哥,我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永垂不朽,孤独是人生常态。但是你在我心里,是生生不息的。” 孟浔把信件放在自己的包里,此生、好生珍藏。 他们一起躺在她生活了十八年的房间里,两个人窝在小床上,他们牵着手,没有欲念,没有情欲,只有诉说不尽的思念和往事。 “电影院那天你告诉我,如果我要再离开,你就带我回来这里,是想让我看见这些信件吗?”孟浔侧头看着他,手贴在脸颊处,好奇的问。 “这只是一部分。” 他望着天花板,好久后,才说:“孟浔,其实我放不下你。” 如果那时候她真的告诉他,她要再离开,他只能带着她回来这里,让她看看这些,他在赌最后一次,赌她会不会感动,会不会再次留在他身边。 她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 ——孟浔,当我失去了你,我才明白,孤独是心病,它无药可医。 ——孟浔,我是兰濯风,我在香山澳等你。 ——永远。 他们相依在这个紧巴巴的小床,空荡的房间里,响起她低柔的声音 “三哥,有你,我再也不会孤独。” “我也和你一样。你是我的解药。” 孟浔鼻子发酸。兰濯风抱着她:“睡吧,明天还要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明天你就知道了。” 去孟浔此生最遗憾的地方。 他在用尽全力圆她此生的遗憾,孤独。 要她完完全全,奔赴新生。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其实睡的不怎么安稳, 因为是夏季,又没有空调。两台风扇对着吹,嘎吱嘎吱的响声, 床又很小, 孟浔扭头想问兰濯风,要不要出去住酒店, 谁知道他已经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苏城的天气好, 特别这里是老小区, 树荫多,窗户打开风很凉爽。 孟浔起床, 和以前上学的时候一样,走到一楼外面那条街买了豆浆包子。店家是对夫妻,见了孟浔, 诶了声道:“这不是小浔吗, 你怎么回来啦?” 没想到他们还认得她,孟浔笑了笑,然后喊了声叔叔阿姨,道:“在出差,顺路就回来这里转转, 小柔呢?” “小柔读大学去咯,还好你以前帮小柔功课, 不然这小孩都不开窍。” 孟浔拿过包子, 笑着说:“是小柔聪明。” 她顺路又买了牙刷牙膏那些,上楼时,兰濯风已经起床了。 孟浔把牙膏牙刷递给他, 两个人一起洗漱,吃完早餐已经是上午的八点多。 待到出门时, 孟浔才问:“要去哪里?” 他还是不说,目视前方开车,一言不发,保持神秘感。 孟浔只能坐在副驾驶,乖乖的看着窗外的风景,车子行驶的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偏僻,最后驶入了林荫路,太阳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孟浔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自己的墨镜戴上去。 墨镜立刻遮住她巴掌大的脸颊,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粉嫩的嘴唇。 又往前行驶了许久,直到停在目的地的时候,孟浔愣在了车内,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微微颤抖着手摘下了墨镜,墨镜勾住了几根头发,发丝丝滑在镜框中抽身而出。 “你带我来墓园干什么?” “下车就知道了。”兰濯风推门下车,待他绕到了她那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时,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牵过她的手,带着她,熟悉的走到了一处墓碑前。 两个墓碑相邻而放。上面写的,赫然是林秀扇和张云妹。 是母亲和外婆的名字。 照片上的人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和慈祥,似乎一切都在这墓园里得到了安歇。 操劳了一生的人,终于在这里落了脚。 墓碑前还有两束白色的菊花。 “这是我妈妈的坟墓...三哥你——”孟浔有好多话想问,想问他为什么能够给母亲建好坟,为何记忆里外婆的坟墓根本不在这里,因为这里的墓园是块风水宝地,售价很高,为什么现在母亲和外婆都在这? 她太多话想问,但是兰濯风却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有很多时间去问,去说,但是今天你和外婆和阿姨聊聊天。” 其实不需要问,她也知道是他的手笔,那封信里写了他帮她上了香。 天空阳光正好,时隔几年,她再次站在了外婆和母亲的面前。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在嘴巴里就变成了简单的那句:“外婆,妈妈,我来看你们了。” 树林上的风缓缓吹来,像母亲和外婆温柔的摸她的脸庞。 她红着眼眶,牵起兰濯风的手,在阳光下就像是诉说平淡岁月里的誓言,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兰濯风。我们以后会结婚,他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我的老公。” 兰濯风站在她的身边,她的肩膀挨着他的臂弯,听她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眸微动,侧眸看向孟浔,而她也恰好,仰头,太阳照着她的眼睛,她微微眯眼,与他十指紧扣。 孟浔以为自己会很难受,但是其实看见照片里母亲和外婆的笑容,她却哭不出来,反倒觉得,看见墓碑时,她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她不想在困到过去,困在那居民楼里狭小的空间里。 因为人生不过就是一场很短暂的旅途,从出生再到死亡,一转眼就到了。 人生要往前看,而不是回头望。 所以在这场有意义的相逢里,她想要告诉她们,她过得很好。 “外婆,妈妈,我以为我的人生会一直这样平淡,日复一日的过日子。但直到我遇见了濯风。我才知道,其实人生这段旅程里,我要做的事情,有趣的事情有很多。我可以不是很优秀的人,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孟浔松了口气,微微笑道:“现在我站在这里,想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我也要过我自己的生活。” 她不用再刻苦努力学习,就为了让外婆开心,这样她就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也不需要因为钱而去做蛋糕卖蛋糕,她可以是为了自己喜欢。 为了喜欢读书而刻苦努力,为了想让别人尝到她的手艺而做面包。 她的人生,应该为自己而活。 不再眷恋过往,不再因过往悲伤,不再困住自己。 要做人生更有意义的事情,勇敢面对接下来遇到的或者遇不到的任何困难。 回去的路上,孟浔依旧戴着墨镜,兰濯风开着车,车上放着优美的歌曲,还有他的声音:“你今天很勇敢,也很聪明。” 他为什么夸她勇敢? 孟浔想,应该是她没有哭泣,没有在看见墓碑时流下泪。 其实亲人的离世,并不是看见墓碑的那瞬间才难受。 而是在每个平静的岁月里,吃到偶然熟悉味道的汤面、听见闹市街头偶然熟悉的声音,又或者是某个陌生人说了多年前同样的一句话,再或者是回到曾经一起居住过的房屋,感受到她们身上的气息,那种忽然涌上心头的思念才是最难受的。 那为什么夸她聪明? 孟浔想,应该是她说要开始新生活。 他都不需要去开导她。不需要去告诉她,要和故人道别。 因为那瞬间,孟浔忽然才发现,人都是会死的,或早或晚。 人生得意须尽欢,不留遗憾,不管是爱、还是生活,想吃什么就去、想做什么就做,总得为自己活一遍,才算不对得起自己的灵魂。 孟浔握住兰濯风放在她腿上的手。 藏住墨镜下红了的眼眶,浅声道:“三哥,我以后会更勇敢。” “怎么勇敢?”他笑着问。 “因为我要做你的妻。”她说。 素来八风不动、平静冷冽的男人,因为这句话,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不稳,手心渗透出汗,喉结咽动,呼吸有些沉重,一晃而过的紧张,让他掩盖过去。 只见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上,一如既往的淡定:“求婚这个事情,还是男人来。” 孟浔愣了会儿,着急解释道:“我没有向你求婚。求婚当然得你来啦!” “那么急着让我求婚啊?” 兰濯风是故意的,他说完就在笑,孟浔有些不好意思,握拳锤了他的手臂。 “你怎么找到我妈妈的...” “你走的太匆忙,我找到了孟诚志,让他把阿姨的骨灰拿给我。” 他说的很轻巧,但是孟诚志这个人,孟浔最是了解,唯利是图,他当然不可能安安分分的给兰濯风。她问:“你给了他好处?” 兰濯风犹豫片刻,说:“算是吧。” “什么好处?” “钱。” 孟浔想问为什么要给钱,但是想想还能是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她而已,事关她,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何况是林秀扇的骨灰,他们那边人注重这些风水,不可能在离世的人身上做文章。 但孟诚志不是有底线的人,她只问:“你给了多少钱?” 香山浔风 第92节 “几百万而已。” 孟浔急了:“你怎么还白白给。” 见孟浔急了,兰濯风也轻笑,轻描淡写的说:“别气,我让他把启胜赔进来了。” 孟浔这才松了口气。后知后觉,自己忘记了,身边人是兰濯风,他在林秀扇骨灰上的事情能退让,但也不可能白白被人压榨,更何况,这还是在香山澳,兰濯风的地盘。 孟浔也没再过问关于孟诚志的事情,于她而言,启胜能倒台是最好的消息。 - 从苏城回来后,孟浔就接到了要去北京出差的消息。 因为智能家居,他们不能单单找一个投资方,北京那边刚好有个专门做只能家具的企业最近在招揽智能家居的项目,习辰本来打算和孟浔一起去的,但是想到兰濯风,脚底板生寒气,膝盖窝到现在还是疼的,他还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孟浔,留在了深圳。 孟浔带着赵翼和笑笑,三个人去了北京。 到达北京时已经是夜晚了,这次习辰倒是花了大手笔,给三人定的酒店是五星级。 按照笑笑的话来说,“我们跟着你沾光了浔姐,不然□□那个小气鬼才不会给我们定那么好的酒店,他估计是不敢怠慢了你,怕得罪兰总。” 孟浔敲了敲笑笑的头:“少贫,你赶紧去整理资料。” 三个人整理到很晚才去睡觉,第二天起了大早打车去了投资方那里,却被告知,老板出差,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孟浔没有疑心,和习辰告知情况。 习辰说:“那你们就当放两天假吧,后天再去一趟,到时候看看对家态度。” 孟浔说好,把这个消息告诉笑笑和赵翼。他们两个开心的计划这两天去哪里玩,孟浔却没有参与进去,因为早在来之前,她就打算再去一趟雍和宫。 可能是年纪渐长,小时候觉得求神念佛到底是很虚幻的东西,但是现在却觉得,人有个信仰也挺好的。至少,在迷茫的时候,可以有个寄托。 第二天孟浔去了趟雍和宫。 上次来是三年前,孟浔这是第二次来,也分不清有没有变化,但是香火依旧很旺盛,上次来时,是冬天,还飘了雪,这次来,烈阳高照,神殿里的人不算多。 孟浔照例去买了香,然后踏入进去。 她跪在蒲团上,嘴里念念有词,许久后,她虔诚的叩拜,头在蒲团上落下印记。 之后,她拿着香火钱捐在功德箱。随后又走到了长桌旁,对着师父行了个礼,道:“我想求个平安符,可以随身佩戴的。” 师父看了眼孟浔,拿出了笔和纸。双手合十道:“是为自己求还是为别人求?” “为我心上人求。” 孟浔把兰濯风的名字写在雪白的纸上,下面是一行字,字迹娟秀如其人,再落笔处,她写了简单的两个字,孟浔,随后拿起纸张,递给了师父。 师父低头一看,兰濯风,孟浔。 忽然和蔼的笑了笑。 孟浔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好奇的看着他,而师父却什么都没说,拿出了一个厚厚的功德心愿薄,“这是什么?” 师父说:“可以打开看看。” 孟浔在师父和蔼的笑容下,翻开了心愿薄。 - 孟浔从雍和宫出来时,看天不像天,听风又不像风。 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到了酒店。就连晚上和兰濯风照常的视频里,都不怎么能提得起精神,视频那头的兰濯风问:“bb仔做咩啊,睇上去好唔开心。” bb仔怎么了啊,看上去好不开心。 “冇嘢呀,只系有啲挂住你。” 孟浔不想让兰濯风看出她的心事,骗他:没事,只是有点想你。 她说粤语声音软软糯糯的,本来就柔,听上去更像是撒娇,那头的人信以为真,被她简单的一句话哄得五迷三道,又安抚道:“过两天就能见到我了,公司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孟浔把去了之后,投资方不在的事情告诉了兰濯风,他听完后,并未说什么。 不知道几点,等兰濯风忙完后,孟浔早已在视频那头睡着了。 侧身靠在枕头处,呼吸轻浅,兰濯风隔着屏幕摸了摸她的脸颊。 然后依依不舍的挂断电话后,打给了峻叔。 “去查一下,这次北京的投资方是谁。” - 到了约定时间,后天一早,孟浔又带着笑笑和赵翼去了投资方的公司。 谁知,又是那句话:“我们老板今天出差,你们下次再来吧。” 这合不合作是一句话的事情,犯不着三番两次的耍人玩,他们如此,不就是想从开始就压科隆一头,让科隆觉得这个投资方的机会十分难得,来之不易最后获取最高价的回报。 孟浔站在原地,不免从心里讥笑了几声。 在职场上,她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人。 这种人的心理绝对就是想合作,却又想拿高的回扣点。 孟浔转身给习辰去了电话,简单的描述了这件事情后,习辰在那边也为难说:“没办法,我们这边的确是需要他们那边的投资,因为这个公司是智能家居的头把手,有他投资的话,我们在名声上会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孟浔挂断电话后,准备再和前台磨一磨。 却瞥见透明的玻璃房内,一群男人坐在里面,其中就有这个公司的老总。 但他并不在主位。 他此刻笑脸相迎,奉承着的,是坐在主位上的她的男朋友——兰濯风。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望去,那边的人似乎也看见了她。 远远相望,孟浔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会来这里? 孟浔惊呆了,头也不回的问前台:“你们公司和兰总有合作?” 兰总是谁? 前台当然知道,自然是今天公司上级强调了很多遍的贵客贵客——兰濯风先生。 整个公司都因为兰总的突然到访而人心惶惶,生怕伺候不周到,连平时眼高于顶的老板都跟条狗一样,笑脸相迎,阿谀奉承。 前台看了眼孟浔,见她一脸惊讶,翻了个白眼说:“你知道就好,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们老板今天要见兰总,不可能见你们科隆这个小公司的。” 说完还不够,又翻了个白眼道:“真以为自己几斤几两,就来找投资。” 孟浔看了眼前台,眉头微微蹙起,倒也不客气:“你怎么说话的呢?” 她从事金融三年,脾气如果要是一如既往地温柔,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下,她有脾气,但她却不常发脾气,先礼后兵,是她一直以来的做法。 前台被孟浔的眼风弄得有些尴尬。 没想到看上去那么温柔的女人也能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笑笑和赵翼跟在身后,腰背都挺直了,笑笑也不甘示弱附和道:“对阿,怎么说话的啊。不知道客气点。你知道我们浔姐和兰总的关系吗你,乱吠什么?” 而前台却更加不爽,直接说:“我凭什么要对你们客气?一个破公司的副总和兰总能有什么关系?是在发白日梦吗?” 笑笑:“你——” 孟浔伸出手拦住了笑笑。 因为在前台说完的不久,不远处的玻璃门却被这家公司的老总推开,一众人从玻璃房内走出来。兰濯风依旧在中心的位子,他被众心捧月的迎合着。 老总笑的一脸谄媚,挽留兰濯风道:“兰总怎么不再坐会儿,前台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在办公室里喝喝茶,到了饭点,赏个脸,让我请您吃顿饭。” 前台站着的几个人,见了兰濯风,孟浔盯着他。前台轻哼一声,语气极其了不起,道:“兰总,李总,这位是科隆的负责人,非要见您。赶都赶不走。” 李总扫了眼孟浔,啧了声,却又碍于兰濯风在,只能说:“你你你,今天没空,你们回去等消息,今天别再来了啊——” 话还没说完,只见挤了几十个人的前台,忽然响起兰濯风的声音。 “我出来找我妻子的。”兰濯风说。 李总吓了一跳,道:“您妻子?兰夫人来了我怎么不知道,哎呀,这下是一定要留在这里吃个午饭的——” “孟浔,”兰濯风对着孟浔招了招手,见她不动,他好无奈的上前,伸出手牵着她,另只手搭在她的细腰上,旁若无人的哄道:“怎么还生我气了?” 李总和前台愣在原地。 而兰濯风则捏了捏孟浔的手。 随后看着李总和前台,沉声道:“这位就是我的妻子。”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当听见兰濯风的那句话, 前台脸上白了红、红了白,不敢去看孟浔,也不敢去看李总。 而李总则一改刚才的嚣张, 从孟浔三番两次上门拜访被拒绝, 变成了李总谄媚的邀请孟浔进去,没等孟浔* 开口拒绝。 兰濯风为她撑腰到底:“李总忙, 等下次吧。” 这句话是在挖苦李总, 他哪里会忙?巴不得多和兰濯风坐会儿, 但没给李总开口的机会,兰濯风牵着孟浔头也不回的走了。 笑笑对着前台做了个鬼脸, 后者脸色愈发难看,笑笑还没彻底离开,就听见李总拍了前台的桌子:“谁让你拦人的?” 前台一脸冤枉, 敢怒不敢言, 明明是李总吩咐不让的,否则她一个前台怎么会阻止。 笑笑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没断,站在大厦楼下时,她笑着说:“你们是没看见前台的脸色, 红了白,白了红。” 俗话说打工人不要为难打工人, 不让他们进去也不是前台说的, 但是趾高气昂的人是她自己,她完全可以好好说,她不友善, 也别怪笑笑现在幸灾乐祸。 “不过浔姐,我们还要合作, 现在走了怎么办?” 孟浔笑笑道:“别担心,今晚明天李总就会联系□□要和我们合作,我们只等着消息就行,在□□还没来电话之前,大家就再当放几天假。” 笑笑和赵翼耶了声,然后赵翼道:“那我们就先不打扰您和兰总了,我和笑笑先撤了。” 说完,赵翼和笑笑就先离开。 而兰濯风也驱车到了门口,孟浔上了车,道:“峻叔呢?” “给他放假了。”兰濯风往前开,一只手扶稳方向盘,另只手与孟浔十指紧扣,香山澳的驾驶位在右边,而内陆的车子方向盘在左边,兰濯风也不会很陌生,一如既往的老练。 “你说这个行业是不是都这样,如果今天不是你来了,李总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见我。” 孟浔说这话时,脸色淡淡。 香山浔风 第93节 “金融就是这样,关系比实力重要。”兰濯风睨了她一眼,笑笑,有些好奇问道:“你不是喜欢这个行业吗?而且都在这个行业那么久了,怎么现在才有感悟?” 孟浔沉思片刻说:“如果我说我根本不喜欢金融呢?” 兰濯风问:“那你喜欢什么?” 孟浔把心里话说出来:“当时是听别人说金融赚钱来钱快才选择读这个行业。我当时一心只想着什么赚钱做什么,但是你要问我喜欢做什么,我其实也很茫然。” 她根本没有精力去琢磨自己喜欢什么,因为从小到大她就没有时间去培养、去了解自己。 “现在去挖掘也不迟。” 兰濯风抬起她的手,十指紧扣捏了捏,他们相识一笑。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一处别墅区。 这一片绿水环绕,非常安静,门口几名保安驻守,识别车牌立刻抬杆。 兰濯风驶入进去,熟悉的弯弯绕绕,开到了最里面那处的花园别墅里。 不比其他千篇一律的欧式洋房建造。 兰濯风这一栋在联排中脱颖而出,比其他矮,但中式园林非常大,围绕中间的两层中式建筑。全木制建造,不管是金额还是格局,都比其他的洋房要费心的多。 车子驶入中式园林,在固定车位停下车。 兰濯风下了车,绕到了副驾给孟浔打开车门,她边下车边问:“这里是?” “前几年在北京造的房子。” 兰濯风轻描淡写的解释,孟浔随着他一起往内走,有假山湖水亭,还有九曲回廊,拱桥、楼宇,像故宫的缩小版御花园又像小型的澜山。 美不胜收。 孟浔被眼前的景观震撼到,轻轻的哇了声,道:“你眼光真好。” 只有兰濯风钟爱中式建造,不管是办公室还是澜山,包括现在的风格,其实都出自他手。 “谢谢你的赞美,但——” 孟浔听见他的停顿,抬眸看他,只见他轻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夸赞自己。” 直到走进去时,孟浔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刚刚明明是赞他买房子设计楼房的眼光好,他却故意扭曲她的意思,说他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很好。 因为她很好,所以他眼光好选中了她。 没来得及反驳,孟浔被里面的设计再次震撼。 全屋用了上好的木制而成,桌上的茶几是金丝楠木,那是孟浔第一次看见金丝楠木的魅力,像一面金子做的桌子,发着细闪的光,美丽却不俗气。 沙发也用金丝楠木勾勒镶边,发出细闪细闪的金色光芒。 孟浔打量了全屋,发现整体格调是以金丝楠木作为主材料,其余木头,风格统一。 中式建筑,往往比任何的装修都要费钱。 等逛完一圈,孟浔早已累了脚,坐在沙发指了指茶盘,也不客气道:“想喝茶。” 意思就是等他去沏茶。 平时都是别人沏茶献茶给兰濯风的份,他哪里这样伺候过人,但她显然已经习惯,兰濯风这位贵公子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伺候她,对她无限宠溺,摸了摸她的头,起身道:“那我沏。” 兰濯风坐在单人位,茶盘上放着六位数的茶叶,他拿起茶勺,舀了进去,然后烧烤热水暖杯,见他准备沏茶,孟浔闲坐着放空,金丝楠木的光圈忽闪忽闪,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 兰濯风掀起眼眸看她。 孟浔说:“我前几天去了雍和宫。” 兰濯风沏茶的动作微微顿住,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去雍和宫干什么?” “当然是求东西。”孟浔没有放过他的神色,眼眸微动,莞尔一笑,似随口问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他不言语,低眸沏茶。 孟浔追问:“难不成你在雍和宫有秘密?” 兰濯风把茶沏好,递了一杯给她,茶香味漫出热气,他说了句小心烫,随后收回了手。 他端起了自己的那杯,瓷白玉色的茶杯,显得他的手指愈发修长温润,他把茶杯放在高挺的鼻子下轻轻的闻了闻,随后茶杯在手中转了转,他浅浅的抿了口,喟叹了声:“你看到了?” 孟浔平时话不多,也不爱观察他的情绪,刚刚这么问,无非就是心里有事。 她瞒不住他,雍和宫里有什么,他自然明白。 孟浔淡淡的嗯了声,双手手心握着茶杯,小心翼翼的抿了口,温热的茶流入喉咙里,带来了唇齿清香的感觉,她好轻的说:“给你求了个平安符。” 说完,她当着他的面,从包里拿出一个平安符递给了兰濯风。 道:“这个你放在手机壳后面,保平安身体健康的。” 平安符是简单的一个红色符,香山澳也有,他们对这些东西较为信任。 只是没想到孟浔这个门外汉也有天会因为他而去捣鼓这些。 兰濯风接过来,边扣开手机壳放在后面,边问:“没给自己求一个?” “求了啊。”孟浔眼眸微动,笑了笑。 他望着她这股俏皮劲儿,忽然觉得她心情极好,不免好奇:“求什么了?” “求了姻缘。” 兰濯风眉头微动,笑笑道:“想嫁给我了?” 兰濯风说这些话,透漏这一种温淡的笑意,还有话里的浅浅试探,不明显,怕她尴尬,又怕她拒绝,也有可能是因为场合不太合适。 孟浔在犹豫,但在这几分钟里,他也不沏茶,就这样端坐着,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话。 雍和宫的师父递上功德心愿薄的时候。 孟浔在神佛面前翻开厚厚的功德心愿薄。 每隔一个月就会添新的笔迹,字迹龙飞劲舞如其人,从她离开的第三个月起,直到上个月,还是一模一样的愿望。 唯独第一页的第一行愿望不一样。 那是四年前的冬天,孟浔和兰濯风第一次来北京的那次。 她在神殿前求母亲平安。 而他捐了很多钱,写了第一个心愿 ——希望孟浔母亲安康,希望孟浔幸福快乐。 往后的下一年,是她离开的那年,冬天,他写了第二个心愿。 ——孟浔。 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每个月,他的心愿只有两个字 ——孟浔。 他的心愿是要孟浔。 不是违心的希望她平安、万事胜意、而是他要她,就要她。 他只有在神佛面前才把真正的心愿写出来、诉说出来、祈祷神佛听明白。 祈求神佛能够让他得偿所愿。 孟浔收回思绪,然后又喝了口茶。 “只是想——”孟浔笑笑,接了后半句:“如你所愿。” 如他三年,依旧初心不变的愿望。 孟浔说完,恰好抬眸望去,落地窗外的温暖阳光和树叶晃动,她的心忽然好轻松、好轻松,她说过了要为自己而活,她不再违心,她要活的勇敢且快乐。 兰濯风也端起茶喝了口,只是瓷白茶杯的掩盖处,他的嘴角在扬起。 爱情如茶,时间越久、越纯真。 差不多七年时间。 纠缠、蹉跎、爱恨交织的这七年,他等到了得偿所愿的这天。 是心愿薄里的心心念念, 是功德轮回的诚心诚意, 也是神佛在天终于听见。 - 从北京回到深圳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习辰为此亲自上了一趟北京,当然不能让孟浔出面了,合同也顺利的签下来。 回到深圳的时候,这个项目依旧是孟浔在跟。 而兰濯风也因为要去外地出差,这几天都没住在深圳湾。 这天下班,孟浔一如往常的走到门口打车,但是却忽然听见草坪处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孟浔回眸看,是衣衫不整齐,头发脏乱的孟诚志。 他怎么会混到这个地步? 孟浔懒得去理他,好奇他,也不想这么做。他混得越差,她心里就越是滋味。 她没有圣母心,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谁对她不好,也别想她能够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对孟诚志,已经是恨之入骨。 孟浔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抬脚就要走,但是没想到孟诚志立刻冲上来抓住了孟浔的手,嘴里还喊道:“孟浔孟浔,我是爸爸啊。” 他在故意闹出动静,大声喧哗,导致很多人都往这里看。 恰好这里是下班高峰期,路过的人都带着好奇、八卦的目光,有些甚至停在原地看戏。 这恰恰好如了孟诚志的愿。他还在使劲吆喝,越来越大声,说:“大家快来评评理啊,女儿长大了,不理老子了,老子供她读书,供她吃喝长大,供她去香山澳读大学,现在出息了,老子爷都不理了,忘恩负义没良心的白眼狼啊。” 孟诚志就是太喜欢演戏了,和林秀扇青年时恋爱,哄着她心甘情愿的没结婚没领证就生孩子,把自己的一生都蹉跎了,累了一生病。可能是孟诚志装的太好了,林秀扇还多年之后,还再次相信孟诚志,跟着他走。 而她也被他骗了,林秀扇去世她不知道,还在苦心帮他被他利用。他骗人的手段,能做到天衣无缝。 香山浔风 第94节 现在这样人多的地方,才是他的舞台,恰好可以让他演戏。 “你不是我的父亲,我也没这样的父亲。”孟浔看见了很多人拿着手机在拍,估计不一会儿同城就有很多关于她的新闻。孟浔也没有露怯,这件事情,她本来就没错。 现在是网络时代,什么都在网络上能够解决,舆论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 她犹豫片刻,对着拍摄的人,坦坦荡荡的说:“大家可以录视频,但是记得录视频的时候,不要只录我,也要把这个人录进去。” “不是只有你会装,现在这个社会,讲究的是证据。”孟浔不惧怕,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孟诚志,道:“你给我撒手,不然,你今天别想在这里走出去。” 孟诚志就是不肯,好不同意逮到机会,哪能这么轻易放手,他压低声音道:“你给我钱,我就不来打扰你。” “你做梦吧。” 给钱?她怎么可能给钱孟诚志。 他这种人贪得无厌,这次拿了,下次还会来,她又没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被他拿捏在掌心里? 她早已不再是几年前的那个她,因为林秀扇被困住脚走不动路,任他拿捏。 现在林秀扇早已离世,而且她也下定决心要为自己而活,就不会把自己困在他的要挟里。 见要钱无果,路边的人围起来越来越多。 孟诚志咬牙切齿道:“那你总不想我去找兰家人吧!兰家人可从来没有打算同意你,你不给我钱,我就闹到兰家去。” 孟诚志不愧是孟诚志,坏心眼都往一堆使。 孟浔眼眸有瞬间的颤动。 兰家人的确是她的一根刺,兰濯风的家里人对她的态度,她其实非常看重,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她妥协的点,更不可能因为她妥协,这件事就能掩盖下去。 事实就是如此,掩盖也没用。 她面不改色的笑着说:“那你去说吧。” 她无所谓了。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回答,明明刚刚她犹豫了!孟诚志愣在原地,被这样无所惧怕、没什么所谓的孟浔弄得话也不会说。 “你难道就不怕兰家人不让你和他在一起吗?” 他憋了许久憋了这句话,孟浔却扯了扯嘴角,道:“那你低估了兰濯风,也低估了我。” 他用三年时间告诉她非她不可。 如果今天被孟诚志要挟到,那她就辜负了兰濯风的一片苦心,更不配他如此对待她。 “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耗。”孟浔收回眼神,对着举着手机的人说道:“我知道大家一定很好奇,所以我今晚会注册一个账号来解释这件事,到时候希望大家一定要来观看。” 孟浔说完,用力甩开了孟诚志的手。 他顺势软弱的跌坐在地上,真是处处都处心积虑让别人觉得他可怜。他哀嚎一声,说:“没良心的白眼狼啊。” 而人群里,还有许多科隆的人,一起共事几年,虽然不熟悉,但也不脸生,孟浔还饶有兴致的对对方礼貌点头,之后在众目睽睽下,直接上了的士。 大家都被孟浔的从容淡定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车子驶远,孟诚志保持原样,坐在地上继续哭,还在装:“你们看到了吗,女儿长大了,就是不要父亲了,苦了我那么多年的心血啊,费了那么大劲让她读上大学,谁知道会这样。还说要注册账号,她现在那么急着走,就是要去想办法编造事情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路人听完了,有些离开,而有些也不是滋味,有人建议:“叔叔,她注册账号发视频,你也可以注册账号发视频啊。” 毕竟孟浔什么都没解释就走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心虚,反观孟诚志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只穿了一双拖鞋,看上去的确很可怜。 而他口中的白眼狼女儿,穿着小贵的连衣裙,浑身上下精致,气质温柔,一看就是生活品质极好。 是父女,却如此天差地别,任谁都觉得是孟浔的错。 也是中国人骨子里的同情弱者。 孟诚志坐在地上,瞬间又装可怜:“我没钱,没手机,怎么注册。” “我有,我借你,给你捐款。”人群中有个男生,戴上口罩,从人群里走出来,自发起义给孟诚志捐款,好像他和孟诚志一样,对孟浔也有深仇大恨,也在赌这次让孟浔吃到苦头。 顿时有不少人拿了零钱,一下子的功夫筹了一千多。 男生带着孟诚志去了手机店,买了二手的手机,然后又给他注册了一个账号。 等所有事情完成,他才离开。 而孟诚志,则一改刚才的可怜,满是算计的眼神就要冲出眼眸,他熟练地拿起手机开始录制。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孟浔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用消毒酒精把被孟诚志接触过的手臂消毒一遍。 她回忆起刚才孟诚志的画面, 眼眸微动,全身上下只剩反胃。 把手搓到发红,孟浔才拿起手机去了客厅, 宽敞的横厅精致干净到像样板房。除却冰箱里有阿姨刚才做好的晚餐, 冰凉到没有一点生活气息。 孟浔从冰箱里拿出晚餐,打开手机, 看见兰濯风发来的信息:【今晚加班开会, 开完找你。】 她犹豫片刻, 先没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如果现在说, 只会让他在会议上分心。而且依照他的性格,得知这件事后,或许会直接会议都不开。 她不想事事依赖他, 她要自己亲手解决这些事。 孟浔干脆把手机飞行模式, 然后打开电脑,把文稿写出来,一阵忙碌就到了晚上,孟浔把录制好的视频整理完,才拿起手机把飞行模式关闭。 信号刚接通的时候, 还有很多的未接电话和信息,其中还有兰濯风的。 但刚打开手机的瞬间, 兰双的电话恰好打来。 孟浔接下, 就听见兰双说:“你怎么不回我信息啊,你看了我发的视频没有?孟诚志什么意思啊,明明是他利用你给他赚东西, 现在还发视频诋毁你说你不养他,哪来的脸啊?” 孟浔听完, 立刻打开了兰双的聊天框,里面果然有兰双发来的视频,应该是听见她要发视频,所以恶人先告状将她一军。 “别担心。” 孟浔安慰气急的兰双,然后挂断了她的电话,打开视频观看。 视频里面的孟诚志比下午看上去还要凌乱潦草,但是孟浔知道,这是他装可怜的手段。有时候她恨自己身上留着孟诚志的血,这令她有时候会对自己感到厌恶。他在视频里声泪俱下,把孟浔说成是一个抛弃父亲母亲的坏人。 “我含辛茹苦养大她,她每学期在香山澳读大学的学费将近十来万,我和她母亲从来没想过要压榨她,为了让她过上好日子,还告诉她没有压力,为了养她,她的母亲累到病倒了,我借了很多钱给她母亲治病,她毕业后拿了高薪工作,欠下来的病钱不说全还,但是至少帮忙还一点,三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出来找她要钱,不来我还不知道,她的生活过的那么滋润,而且我还打听到她住在深圳湾一号,那里买个厕所的钱都能还上我欠的治病钱,我没想过她的心居然如此狠毒。我恨啊,孩子她妈,我没想到我们养了一个白眼狼啊。” 孟诚志说哭就哭,眼泪直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这辈子的缺点就是老实,大家要是不信,我手上还有视频,她母亲去世前还说着要我照顾好她,我当时是想录下来以后好怀念,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会成为我指控我女儿的证据。” 对于孟诚志说的话,都激不起孟浔心里的任何波澜,但是当听见孟诚志还有林秀扇去世前的视频,她的手心忽然渗出了点汗,视频刚好就跳转到了林秀扇的画面。 画面里林秀扇躺在病床上,嘴唇苍白,脸上毫无血色,她的手被孟诚志握着。她虚弱无力的说:“要照顾好、照顾好浔浔,不要让她受委屈...” 就这一段简单的画面,掐头去尾。 后面林秀扇明明还有说话,但孟诚志却不放出去,美名其曰:“我不想消费死者,也不想消费我去世的老婆,我只想能够借助网络的力量,让她向她的母亲认错。” 孟浔坐在位置上发呆,娇小的身躯靠着椅背,微卷的长发垂下来,她的眼神自始至终一片清明。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猜不透她此时此刻的情绪。而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还播放着孟诚志的视频,说了什么,她无心听,点击暂停关闭。 与此同时,手机却又忽然响起,是某人的来电,备注是三哥。 孟浔任电话响了一会儿,才回神,按下接听键。 “三哥。”孟浔先开了口,平静的语气喊了他。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声音有些沉,问:“下午发生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 “我想自己能解决的。” 孟浔握着电话贴在耳边,嗓音像烟雨朦胧的温柔安抚感。 他甚少会有这种沉声调说话,她明白他在那边显然是有些气的。所以她语气稍微温和点,像是笃定他也吃她这套,果不其然,几秒后男人的语气稍微有些缓和:“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孟浔立刻顺着台阶说:“我也录了视频,我发给你看。” 她刚要拿下手机去发视频给兰濯风。 却听见那边的人一锤定音道:“当面给我看。” 当面?他在国外,怎么当面? 孟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铃响起,他要做场面功夫,却又等不及她过去开门,识别指纹后自己就推开了装甲门,孟浔放眼望去,手机还贴在耳边。 只见门推开,男人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 他依旧是衬衫搭配西裤,一如既往的造型,却又因为他单手提着西装外套的领口,西服垂下来,而添了几分散漫,他眉眼间是清晰的疲惫,风尘仆仆的完美倦容。 他的出现有些突然,她完全没料到,这对她而言,像困顿人生中忽然涌现的惊喜。 以至于她还握着手机,忘记挂断电话,看着他却对着贴在耳边的手机说:“你怎么回来了?”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孟诚志又出现,”他踱步往前走,西服外套被他随意搭在沙发上,他站在她面前,语气好温柔,好无奈:“你叫我怎么能够放心?” 在她开飞行模式的时候,她初心是想专注把视频录制好,只因她不想再回应第二次。 但是没想到会让兰濯风对她担心,也为了她不远万里的赶回来。 孟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胡茬,有些刺手,也有些咯人。 兰濯风叹口气,抓住她的手,放在嘴巴擦边吻了吻,“你还有闲情调戏我,”可见他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是非常多余的,他说完,拍了拍她的屁股,“晚上收拾你。” 孟诚志的视频在短视频的页面上迅速火了起来,孟浔把自己录制好的视频发在了网上。 和孟诚志扮可怜的视频完全相反,孟浔在视频里坐的非常笔直,那双眼,像是在回忆,神情淡然,却又有种说不出去悲戚戚:“大家好,我是孟浔,也就是今天热搜的那位口中的“女儿”,他的确是我的父亲,但是我为什么不愿意喊他父亲呢?其实并不是我忘恩负义白眼狼,而是我一直以来都从来没有受过我父亲的半毛钱恩惠,他和我母亲相识在她们年轻的时候,我母亲被他哄骗,未婚先孕,他消失无影无踪,期间我外婆和我妈妈将我养大成人,我外婆退休年纪还要去工厂上班,而我妈妈肾脏被检查出不好,没钱治疗,我高考的时候考上了a大,但是因为高昂的学费我曾经想过不读,出去上班。但是我外婆强烈反对,没想到不久后她工厂污染患癌,拿到了一笔上百万的赔偿款,临终前她嘱咐我一定要上大学。” 孟浔把外婆的赔偿款截图发了出来,随后又找到了那位工厂的负责人,并把六年前保留下来的聊天记录全部复制放上来。 “我用我外婆的钱上完了大学,期间,你们肯定会问我,为什么钱不拿来给母亲治病?我母亲需要移植肾脏,但是因为高昂的费用我母亲不肯配合我去医院,非说不要。我母亲以死相逼要我读大学,我妥协了。这期间我一直有半工半读。” 孟浔把上a大时候的奶茶店兼职面试,还有其他面试的聊天记录发了出来,最后还有前期兰双每个月的打款,“这是我的兼职收入,我去当一名糕点师。好在我遇见了一个很善良的人家,她给我的薪酬很多,足够我攒钱一学期的学费,我回去和我母亲商量继续去检查身体,我母亲依旧拒绝,当我以为这件事情没有反转余地的时候,我的父亲也就是所谓的孟诚志,出现了。” 孟浔在视频里短暂的吞咽了口水,因为录制视频时,她知道自己即将要说的是什么,是把她利用兰濯风的事情昭告天下,他替她隐瞒了她做的坏事,她却要自己揭开伤疤。 孟浔闭上眼睛,咬了咬唇,像是沉了口气,把自己的伤疤揭开给大家看:“他用我母亲的伤病要挟我,要我去接近兰...兰濯风。大家可能对他有些陌生,但是这并不是重点,孟诚志知道兰濯风和我有联系,要我帮他拿到竞价的底价,他就会说服我妈妈看病。我没答应,但是没想到我妈妈真的愿意配合医生还要求医生让她活下去。面对养我长大的母亲,我妥协了。” “我用我的自私和贪婪换取她的生命,我——帮了孟诚志拿了两次竞标价格,也成功让他那段时间飞黄腾达,孟诚志的公司叫做启胜。但是后来我也才知道,我的母亲并没有活下去,孟诚志也没有兑现他的承诺,瞒着我我母亲离世的消息,还三番两次骗我我的母亲在国外,要求我继续帮他。后来在我还不知情的时候,他还来找我要求我帮忙,我拒绝了,并且谎报价格,气急败坏的孟诚志自己找到兰濯风把事情揭穿,我和兰濯风也分手了。” “至于为什么我不给他钱,他又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与我无关,我的父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孟诚志不是我的爸爸。也不配。从今天开始,也希望各位理性看待我的事情,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她要说这些,就要把伤疤揭开,不止她的自私贪婪,还有她和兰濯风的爱恨。 可是后来她没再录制,关于其他的事情,她不愿意再说。 但是孟浔视频掀起的反响却非常大,她简单的概述和发出的证据图,已经被网友们扒出的种种,都证明了她说的是实话,一瞬间,风口浪尖全部涌向了孟诚志。 而有一部分当代网友的重点却跑偏了 香山浔风 第95节 【牛逼,我去百度了一下兰濯风,我草!家人们,你们知道兰濯风有多牛逼吗?香山澳百年世家的纯少爷,纯大佬,还他妈是混血的,有颜有钱还钟情!不是我说,姐妹你糊涂啊,放着这个好的男人不要去帮他,你真的是糊涂啊!】 【只有我想知道你和那位少爷有没有在一起?!】 【怎么感觉这个事情里受伤的是我们少爷(熊猫抱膝盖哭gif)】 【不是,我还要听爱情故事。】 【姐妹,空了能不能再细说一下,你和那位少爷的爱恨情仇?】 当然并不全是这些缠着要爱情故事的网友,还有不少人怒骂孟浔。 【所以你还是个坏人啊,只是坏不到孟诚志身上,但是你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人。】 【不得不说,貌似你也伤害了别人吧?】 【最可怜的还是他。】 - 孟浔没有对这些事情进行回复。 也不可能去对利用兰濯风的事情继续剖析开来说,她今天只想让孟诚志付出代价。 但是这个事情的风波并未结束。在兰濯风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拿着视频看了两三遍的时候,忽然安静了一阵子,孟浔坐在办公桌前整理今天的项目表,见莫名的安静,她不由得望去。 他半靠在沙发,翘着二郎腿,身上的衬衣早已变成了简单的家居服,但浑身上下的气场却有些冷冽,神情紧绷,面无表情。 手机嗡嗡响起,孟浔收回视线,低头看去,是兰双发来的消息。 【哟,怎么还秀起恩爱来了?】 手机的平台通知没关,就在收到消息的一分钟内,忽然嗡嗡嗡的响起了好多信息,她随手点开,发现是她的视频被转发,而转发的人是新注册的一个账号。 账号的名字是:兰濯风。 他的微博里第一条内容很简单。 转发了她的视频,并说道:【不是她利用我,是我非她不可。我从不介意她怎么做,我心甘情愿。我只在意她在不在我身边,爱不爱我。】 从他发现这件事情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从始至终都只说 ——我不介意,我要你说爱我。 他也做到了真的不介意,在这件事上,他选择光明正大的站出来,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并肩作战。 而孟浔也转发了兰濯风的话,回应了另一部分八卦的网友。—【三年后我们再次在一起,而这次,是因为我爱他。】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眉眼微动,与坐在书桌上的孟浔对视。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嘴角微扬,而孟浔眉眼弯弯。 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 肉。 她明白了,人为自己而活的时候,这世界会有趣很多。 - 大概这件事情过去后的几天,热度降了下来。 孟浔的生活也归为平淡。 某天在工位的时候,笑笑忽然说:“浔姐,蒋柏被□□炒鱿鱼了。” 孟浔当时没什么反应,对于她而言,蒋柏怎么样与她无关。 但是莫名其妙的是,蒋柏要单独找她聊天,还是去咖啡馆。 孟浔自认和蒋柏没什么太多牵扯,没同意他的邀请,只单独在会议室里谈。 “对不起,浔姐。” 这句对不起来的莫名其妙,孟浔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那天是我给孟诚志买了手机和捐款。”蒋柏说完,又自己给自己找补:“我当时不知道他这么坏,还以为真的是你忘恩负义——” “你不是因为他坏不坏才帮他,你只是单纯的对我有意见。就因为我那天当众批评了你,”孟浔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响起声音,她神色平静,道:“蒋柏,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蒋柏蹙眉,本觉得孟浔小气,但却听见她的下一句:“人生路很长,你总不能和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做了伤害别人的事情,一句对不起就结束。我也不是圣母。” 被伤害了,一句对不起就完全安抚。 你有权利伤害别人,别人也有权利不原谅。 孟浔转身离开,留下蒋柏在办公室里茫然无助。 - 随着项目的落实,弹指间也到了秋末初冬,深圳开始刮起了凉风。孟浔回去深圳湾打包了行李,因为mistralis集团有了新项目要落实,加上快年终,兰濯风忙的晕头转向,除了开会还是开会,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来深圳,周末都是她去香山澳寻他。 前个月她为了方便进出香山澳,已经把那辆大众开到了深圳。 港澳牌的车辆顺利进入香山澳的区内,孟浔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拿起手机给兰濯风发了信息:【三哥,我很快就到啦。】 手机刚放下来,刚好是绿灯,她踩下油门往前开,忽然一辆车大大咧咧的停在她的面前。 挡住了她的去路。 孟浔踩下急刹车,身躯往前又弹回,而就在她坐在车上往前看时,下来了一位男人,穿着黑西装、站在车窗前,对着孟浔道:“孟小姐,老太太有请。跟上我的车。” 她知道老太太会找她,但是比想象中的慢,却比想象中的强势许多。 不去的话,前面的那辆车可能就直接倒车撞过来。 孟浔握紧方向盘,其实不管前面的车撞不撞,她都会去见老太太。她找她的同时,孟浔也在耐心的等她,今天的见面,是双方同时的期待。 孟浔驱车跟上,是她来过的地方,兰家在香山澳的老宅。 孟浔的车被门卫拦下,她无权开进去,她只能下车,徒步走上去,因为路程是坡道有些斜,她又穿着高跟鞋,脚后跟和脚掌已经完全酸痛,但是她面上依旧平静,一鼓作气走到了里面。 孟浔往里走去,几年没见,老太太依旧容光焕发。 她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香气的茶水,屋内安静到落针可闻,还能听见后院的溪水的声音。 孟浔上前,喊了句:“老太太。” “你坐吧。”她放下茶杯,从自己作为旁边拿了一个文件袋,在孟浔坐下来的时候,随手一丢,丢在了她的身边,眼神轻蔑,道:“打开看看。” 孟浔蹙眉,打开缠绕的线,里面是一个卡。 “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你毕业就走,你是走了又回来了。到底是你的野心更大,还是觉得两次竞标的价格不够你赚,还要再多拿点是吗?” 孟浔知道老太太就是看了视频,才会知道她当初和兰濯风在一起是为了竞标。 “我回来不是因为钱。”孟浔把纸袋原封不动的缠好,放在了茶几上,然后看着老太太说:“我承认之前的确利用过兰濯风,所以才会答应你我会离开,但是现在不一样,金山银山,我不换他。” 老太太像是听见笑话那样,她笑笑:“你知道卡里多少钱吗?” “整整一百亿。你确定你不换?” 孟浔说:“就算是整个香山澳,我也不换。” 她说的笃定,那双眼睛坚定不移,像宣誓那样。而老太太与她对视几秒后,忽然哼了哼道:“给你钱让你体面走你不要,难道非要我使手段让你们分手吗?” 孟浔知道自己当然无法和老太太抗衡,但是有些事情,人也要奋力一搏,她莞尔道:“你会找到我,当然是知道他不可能放弃我,所以想从我这里下功夫。” “我也试过了,我放弃过他,但是我没办法做到。所以我告诉您,我不可能放弃他。不管你要使什么手段,除非是他说不要我,我就走。” 她这股倔强的劲,和当初那个话不多,却什么都答应的女生完全不同,老太太没想到她那么强硬,有些气愤:“你——” “我尊重您,是因为您是兰濯风的奶奶,但并不代表你是对的,更不代表你可以插手我和他的人生,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孟浔站起来,字字句句有力道:“他有多久没回家,您比我清楚,如果您能做到接受我和他,我就能让他回家,至于其他的,你别想了。” “你说的好听,如果他一无所有呢?”这不知是不是身在豪门的悲哀,但凡有人接近,就怀疑人家是不是有意图。她始终认为孟浔是因为金钱权贵接近兰濯风。 而孟浔却一锤定音说:“他都能接受一无所有的我,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一无所有的他?” 老太太面色有瞬间的沉凝。 她转身要走,却刚好看见了站在门口玄关处的男人。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老宅的大门没关, 他身后一片清空朗日。 屋外的太阳发出丝丝金光,刚好把大门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他就站在半边阳光,半边阴影里, 深邃狭长的眸子就这么不加掩饰牢牢锁在她的身上。 当面说情话没什么, 背地里说情话更没什么,但是他的眼神比她的告白还要黏腻, 像潺潺溪水在耳边流淌, 双眸里碎了光, 糅合在一起,看着她时有笑意, 无声胜有声。 他就是那样的人,那双眼睛,光盯着她不讲话时, 都好像在眼神里描绘了千万封情书, 神情又温柔,孟浔哪里招架的住他的眼神,脖子往上开始染上淡淡的粉红色。 好在他心慈手软终于收回视线,他踱步往前,走到了孟浔的身边, 自然而然的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他看着老太太道:“点解你重执迷不悟?” 他自从和她在一起, 就极少说粤语,但是面对家里人时,还是习惯的用粤语说话。 孟浔自然也能听懂, 他面无表情,给了老太太表面的尊重, 但话问的却不客气,也很直白:为什么你还是执迷不悟? “濯风。你现在对我,连句奶奶都不喊了吗?”老太太看着许久没回家的孙子,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气,道:“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不要再来找孟浔。”兰濯风牵着孟浔,准备走时,却又顿住脚步,回头看着老太太,他应该是有气的,但毕竟不是青年毛孩,更不能当着孟浔的面发脾气把老太太一顿奚落,这种冥顽不顾的人,只会把这个脾气认为是孟浔造成的,他直言道:“其实我不需要你同意的你知道吗?之前我只是觉得想让孟浔有家人的氛围和感觉,也想让她毫无压力的和我在一起。” 因为他知道她孤独,想要让她体会到家庭的温暖,也想让她能够知道自己的家里人也很喜欢她。但那是以前,那是孟浔一直用门第来拒绝他的时候,他才会在兰家人面前做功夫。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她不再会因为门第观念和他分开,他无所畏惧,他只要她在身边就足够了。 他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老太太坐在原地,是什么样的表情,孟浔没有回头看。 他打开了副驾驶,让孟浔进去,自己又绕路去了主驾,车子驶离了老宅。孟浔在副驾驶上,看见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车,倏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没等到你的人,我打开了行车记录仪看,就看到了老宅的围墙。”兰濯风给孟浔买的行车记录仪起因是因为她开始不稳定,防止到时候碰撞说不清楚,也出于安全考虑,但是没想到,安全问题没有,第一次派上用场是因为老太太。 “你真会物尽其用。” 孟浔笑他,话音刚落,就见他边开车嘴角微扬,还不忘问她,道:“刚刚叹什么气?” “没什么。”孟浔才不会说,她向来就是喜欢和他唱反调,和好后虽然没有,但是现在已经慢慢又开始冒出了端倪,她骨子里的倔又开始冒尖儿。 兰濯风握着她的手故作用力的捏紧,见她吃痛他才得逞的笑了,随后道:“有你,我才不是一无所有。” 香山浔风 第96节 孟浔知道他其实还在想着刚才听见的话。 她也有自己的顾虑:“难道真的要为了我和家里——” “孟浔,你才是我的一切。” 他轻声说,车子驶在平坦的山路,像未来的人生那样,此后一路平坦,两旁树荫匆匆,日头正好,晒在窗前非常耀眼,她被这句话感触到,鼓起勇气,微微撑起身体对着他的侧脸亲了亲。 “不管别人,不管未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孟浔说的,她不再介意兰家人对她的看法,人生来是自由平等的,何须困在别人的眼光里,做尽一切低姿态讨好对你不满意的人。 他用七年时间告诉她,他会站在她这边,对抗一切。 而她也想用余生告诉他,自己会陪着他,无怨无悔。 - 因为兰濯风突然来了老宅,是中断了会议,回到澜山后,兰濯风则去了书房继续线上会议,而孟浔则在房间里,把自己带来的衣服放进去,推开衣柜的门,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准备关上的时候,就看见角落里,有一个首饰盒。 孟浔觉得有些熟悉,打开看,是那枚钻戒。 她离开时归还给兰濯风的钻戒。 孟浔鬼使神差的抽出钻戒,然后套进了自己的中指,打开暖黄橘灯的卧室内,无切割的粉蓝方钻可见价值不菲,发出熠熠的光,细闪细闪的光芒,她的耳边倏地响起,他送她这枚戒指时,说的那些话,她微微笑。 孟浔把戒指取下来,放回首饰盒里。 刚合起柜门,就接到了安妮的电话。 孟浔接起来,电话放在耳边,道:“安妮。” “我的小朋友,你明天有空吗?我想介绍朋友给你认识。”安妮在那边笑了笑:“他们都很想吃你做的糕点。你会介意来我这里一趟吗?” 孟浔看了眼还在书房忙碌的兰濯风,也没有问他,就应了下来。理应她要去看看安妮的,但是每次都累到半夜然后下午才起床,又要赶着回深圳。 得到了孟浔答应的安妮在那边笑笑道:“我的小朋友,我等你。” 到了晚上,兰濯风依旧想要做些事情,但却被孟浔阻拦,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前,耳朵微红道:“明天还要去安妮那里,不能睡过头。” “为了安妮,你要冷落我?” 他问这话,问的不害臊,说的光明正大。 孟浔反倒不好意思了,说:“反正今天不行。” 她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半点儿反转的余地,十头牛都拉不回的倔强,他只能自己生气,也气安妮,从她身上起来,点了根烟,自己灭火。 一根烟抽完,她已经毫无关系的睡着了。 兰濯风胸口闷,夹杂着烟味的手捏了捏她的嘴角,这才去了浴室。 洗完澡灭火后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他躺在她的身边,搂着她进入梦乡。 - 第二天一早,孟浔买了做蛋糕的食材,穿着简单的长袖连衣裙去了安妮花园。她习惯了后门进,木门被她用手肘推开,她手上举着纸箱,花海在风中拂动,把她垂在腰间的头发也吹动,她边关门边说:“安妮,keith要开会,我让他下午来,你今天想吃什么口味的蛋糕,我给你做啊,上次买的钙片你有没有准时吃,我要检查——” 她话还没说完,就抱着纸箱转身了,看见眼前的一幕,她愣在原地。 后花园里站了一个女人,女人黑长的头发垂下来,穿着淡蓝色的流光毛衣加半身裙,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那双和兰濯风如出一辙的深邃褐色眸子此刻正看着她。 孟浔觉得她很美,也很像某个人。 直到兰双蹦蹦跳跳从里面走出来时,孟浔才发现,兰双和这位站在藤椅旁的女人很像。 而兰双喊她:“妈咪。” 她是兰双的妈妈,那就是兰濯风的妈妈—— 孟浔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是她第一次见兰濯风的母亲。现在见面,恰好有些尴尬,因为昨天老太太才来找了她,今天兰濯风的母亲就来。 她又会说什么呢?说她配不上兰濯风,还是让她识趣些? 孟浔抱着纸箱站在原地,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此时,孟浔看见身后有一个男人跨过门槛走出来,男人穿着简单不过的t恤和运动裤,他的身躯高大,混血的模样和兰濯风几分相似,发型却不同,他留着简单干净的美式前刺。 他也看见了孟浔,站在原地。 孟浔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 兰濯风又是开会期间接到兰绪风的简讯,兄弟两人平时都不怎么联系,他多看了眼,却看见照片里自己的老婆和自己的母亲面对面坐着,安妮在中间,表情看上去有些无措。 兰濯风立刻拿起手机,从椅子上起身,边拨通电话,边对着还在汇报的高层扬起手道:“散会。”他看了眼峻叔:“去安妮家。” 峻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立刻喊了司机在地库等着。 整个会议室的高层们都看着突发状况的兰濯风,吓得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没人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板拿着手机,风风火火的坐上了电梯。 兰绪风没有接电话,电话一直显示暂时无法接通。 兰濯风坐上车后,少有的情绪外露,对着司机道:“加快速度开。” 因为他的一句加快速度。 峻叔直接打了电话。 站在街上的人看着原本还剩67秒的红灯突然变绿,只知道是兰家三少出来了。 但这次与以往不同,街道上忽然多了很多摩托警车。 每个路□□警在疏通路况,许多车子瞬间调动,往两边挪动,拥堵的香山澳瞬间变的畅通。 他的车速极快,所到之地都卷起一阵风,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只听过香山澳为他一路路灯。 却从未见过香山澳为了他发动警力疏通道路的局面。 今天亲眼所见,才惊觉,三少身在权贵之巅。 他虽有权却从不这样滥用的,香山澳的人都知道。 所以这次,兰家的公子是为了什么,如此兴师动众? 不过十五分钟车子抵达安妮花园。车子没停稳,他直接下了车推门而入,他抬起脚往里走去,只看见孟浔坐在沙发上,而他的母亲olga则坐在孟浔的身边,一屋子的人吃着蛋糕,其乐融融。 他以为olga是和老太太一样霸权,却没想到,并非如此。 兰濯风额头有细密的汗,他站在法式拱门下,胸膛起伏有些大,不安忐忑与欢声笑语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兰绪风先发现了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搭在兰濯风的肩上,温柔笑着道:“我赢了,我说我用一张照片就可以把他叫来,孟浔,你不要忘记赌约,要给我做一周的蛋糕。” 兰濯风这才发现兰绪风是故意的。 他有些沉默,道:“你们直说,我也会来。” 有孟浔在,他不会不出面。 而不是故意用那个角度拍照片,让他误以为是olga也和老太太一样反对。火急火燎的赶来,没想到是个乌龙。 看着兰濯风走到了孟浔的面前,又当着众人的面,坐在她的身边,那瞬间的他眉眼里只有浅浅的笑。随后,只听见他说:“你们联合起来骗我,应该是不需要我再介绍一遍吧?” olga坐在沙发上,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道:“不演戏骗你,你会把孟浔介绍给我们认识?” 孟浔坐在兰濯风身边,有些好笑。 而兰双则在楼上对着楼下喊:“三哥,你把孟浔藏起来,不让老太太知道就算了,还不让妈咪知道,多亏了我。” “他哪里是不敢让olga知道,他只是宝贝孟浔,怕olga和老太太一样,封建古板。”兰绪风坐在olga的沙发扶手处,搭着olga的肩膀,嘴角勾起道:“孟浔,是我出的主意,让安妮找你。请不要觉得我们很唐突。” 在兰濯风来之前,孟浔已经和olga以及兰绪风聊过天。 在他们的口中,她是一个有天赋的糕点师,也是一个制得住兰濯风这位少爷的神奇人物,更是能令兰濯风这位不动心的僧人陷入热恋的神秘人物。 孟浔受不住如此热情的夸赞,直言:“阿姨,我没有那么好,是濯风好。” 而olga却很认真诚恳的说:“不,你很好,世上所有的女生,都很好。” 那天中午,他们一起吃糕点。 在安妮把孟浔拉到厨房,询问孟浔该如何做咸甜花卷时,兰濯风看着孟浔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道:“olga,我以为你会和老太太一样,反对她。” “怎么会呢?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是我听过安妮提起孟浔,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子,帮我照顾了安妮好久。安妮也很喜欢她。”olga看着孟浔和安妮,说“而且,她是你喜欢的女孩子,你喜欢的人,妈咪也喜欢。” 风吹来,吹起他微长的头发,他在温柔的风里,听见olga温柔的说:“其实,我们不能评判喜不喜欢她,而是应该问她,喜不喜欢我们,愿不愿意成为家里的一份子。” 兰濯风笑了。 她是孤独的,他相信,他会治愈她。 与此同时,兰绪风坐在兰濯风的身边,吃着蛋糕,问:“听说你建了一座城堡?” 兰濯风眼眸顿住,看了眼兰绪风。 “你又从哪里知道的?” 他不答只笑问:“什么时候让我进去看看?” 兰绪风想得是很美。 孟浔都没去过,兰绪风当然不能成为城堡的第一人。 “事成之后。” 兰濯风言简意赅。 19岁的时候,她的城堡在蛋糕上。 26岁的时候,她的城堡终见天日。 第60章 第六十章 年关将至, 农历十二月的时候,孟浔在科隆的项目也进入了尾声。 当天,她拿着一张纸进了习辰的办公室, 然后把手上的表格递给了习辰。 “确定了?”习辰拿起桌上的纸张, 看着孟浔,见她点头, 他无奈的叹口气:“行吧, 我早知道这个项目做完你就要走了, 希望你前途似锦。” 孟浔看着习辰在签字,笑笑说:“借你吉言。” 习辰把纸单给了孟浔, 站起来伸出手与她握了握,道:“从你毕业实习开始就在科隆,我还记得面试你的时候, 你还不怎么会说话呢, 没想到现在一转眼就快四年了。” 那年孟浔刚经历失恋,拖着行李背着书包,房子也没找到,就开始来科隆面试,那天她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示出来, 但其实还是有些笨拙,不怎么会讲话。 香山浔风 第97节 hr其实不满意孟浔, 但是习辰却很看重孟浔的学历。他让孟浔入职, 孟浔拿到offer后,离开了科隆,去前台推了自己的行李箱和一个小背包。 恰好被习辰看见, 他上前简单的问了句:“你还没找到地方住吗?” 孟浔说是。习辰就带着她走了一下午,她对深圳那么多的居民楼感到陌生, 在这片人生地不熟的土地上初来乍到,多亏习辰帮她挨家挨户在居民楼给房东打电话,成功帮她租了一个公寓。 对于习辰,孟浔是感谢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每个项目经理都话里话外要涨工资,孟浔却没有主动提过一次。但也仅此为止。 “以后都不在深圳了,在香山澳一切都要自己小心,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科隆是你永远的家。”习辰说完,或许是觉得太煽情,也或许是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当,毕竟兰濯风不会让孟浔受一点委屈,他笑着转移话题:“结婚会请我去吗?” 孟浔收回手,比来时四年前的她要自信阳光许多。 她笑着道:“肯定会。” 科隆是她呆了四年,见证她的成长,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有着不一样意义的地方。 - 孟浔在深圳湾收拾了几件平时穿的冬衣,收拾完后已经是夜晚,她连夜开车去了香山澳。高速路上没有很多车,沿路的风景在眼里,车内放着lullaby(摇篮曲),悠长的歌曲听上去有些寂寥。 孟浔无端想起小时候。 她在苏城住的地方不是农村,但也不是市区,而是小县城,每天晚上有很多老人家会在楼下的公园散步,早上会有老叔叔在练太极,外婆每天早上早起出门时,会给她熬上白粥,放白糖进去,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了,但是总感觉口中还在回甘。 她还记得幼儿园的时候,曾经问过外婆,为什么我不能喊你奶奶,只能喊你外婆。 外婆笑着说:“男的喊奶奶,女的喊外婆。” 孟浔蠢笨蠢笨的想,男生喊奶奶,女生喊外婆。 再后来长大了些,才明白所谓的奶奶和外婆是如何区分。 车内的歌曲还在单曲循环,这首歌的魅力就是让人听着,好像在回顾这一生。 有些悲伤,却有好惬意。 她也没想到,有天自己会开着车,行驶在高速上。 好像……长大了。 一路上她开着车,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直到凌晨,孟浔才到达香山澳,回到澜山时,兰濯风还没回家,孟浔洗了个澡,打开衣柜,拿起了那枚钻戒,将它放好。 直到深夜,孟浔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抱起来才发现兰濯风回来了。 孟浔眼睛都没睁开,窝在他的脖颈处,像小猫呓语似的道:“怎么才回来?” “一直在加班,怎么来也不说一声?” 他要是早知道她来了,就会早点回家,而不是放她自己在家睡觉。 兰濯风爱不释手抱着孟浔,她睡着后身体有些软,像玩具和手办。玩着玩着却又感觉到不对劲,将孟浔从肩窝处抬起头来,看着她问:“今天不是周四吗?” 孟浔被他这么一问,一提后脖颈就精神了,她睁开眼睛,胡说八道:“三哥,周四不是我值班,我不能来是吗?” 她老喜欢开他这种玩笑,什么叫做不是她值班,她能在他身边找到根其他女人的头发丝,就算是他兰濯风没有道德,对不起她,对不起神明。 “胡闹。”他低斥。 没有意外的,孟浔的屁股又挨了一巴掌,她捂着屁股,刚睡醒有起床气,道:“本来是辞职了,现在我打算不辞职了,我明天就回深圳。” “你辞职了?” 兰濯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浅浅的笑,他以为她会把自己的重心放在科隆,放在自己的事业上,没想到居然会辞职来香山澳。 他前一秒还呵斥她胡闹,下一秒就喜笑颜开。 孟浔说:“男人果然是现实的。” “我向你赔罪。” 兰濯风将她抱起来,又再一次向她确认:“真的?” 他知道她辞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彻底和他一起奔赴新的生活,再或许简单点,就是她已经做好了要嫁给他的准备,和他彻底的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他们都心知肚明。 所以她也知道为何他反复向她确认是否真实。 孟浔趴在他耳边说:“千真万确,keith先生。” 只是男人太兴奋也不是一件好事,一身的劲儿使不完,孟浔到了半夜的时候还在问兰濯风:“你都32岁了,为什么还那么有精神?” 这话说的不对,有种嫌弃他老的意思。 男人是听不得这些话的,于是孟浔又挨了一顿折腾。 - 从那天起,孟浔就长久地住进了澜山。 日子过得也是非常滋润,偶尔兰双来找,偶尔olga来找,olga的脾气好,和安妮是一个复刻版的,喜欢捣鼓生活上细碎的小东西,对珠宝首饰的倒是没那么感兴趣。 孟浔也在短短的时间内,和olga处成了好姐妹。 原本最初担心的婆媳关系,按照目前来看,以后都不会有。 按照兰双的话来说:“妈咪从小生活在幸福的环境里,当然不会刁难别人,但是奶奶不一样,她嫁给我爷爷的时候,就被兰家的奶奶祖辈们调教,这也要注意那也要注意。不幸福的人当然见不得别人幸福,幸福的人才懒得去介入别人的生活。” 兰双的话的确是一针见血,孟浔又问:“那你和萧炎呢?打算怎么办?” 兰双撇撇嘴,“我奶奶非要我嫁给北京那边的一个男生。我不喜欢,也没办法。谁让我没我三哥的胆子,只能到时候再看看咯。实在不行,也只能放弃萧炎了。” 孟浔问:“那你喜欢萧炎吗?” 兰双当时应不上来,后来她说:“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 过年这天。孟浔把澜山布置了一遍,罗汉松上挂满了小小的红色纸灯笼,窗户上贴了漂亮的窗花,这是苏城那边的习俗。 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olga打来了电话。 “浔浔,你现在有没有空啊?” 孟浔自然是应有,不一会儿olga就来到了,手上还提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我买了一件礼服穿上去小了好多,我想拿来给你试试看,你会介意吗?”olga把礼盒打开,里面的礼服是纯白色的缎面抹胸裙:“因为是高定,不能退,拜托,我真的好想看看它上身的样子,你就当替我圆梦了,好吗?” 孟浔笑着说:“好。”只是帮忙试试衣服就能满足olga的心愿,孟浔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她没看见olga眼里一闪而过的胜利喜悦。 孟浔拿着缎面裙走进了衣帽间,olga跟上去,不一会儿,当门再次打开的时候,olga从手机里抬头,那瞬间,她惊叹道:“deus, vocêé t?o bonita。” ——上帝,你真的好美丽。 olga在赞美她美丽。孟浔听得懂这句葡语,但是她没怎么仔细看自己。 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出来,恰好对上衣帽间的全身镜。 全身镜里,女人巴掌大的精致面容有些绯红,杏眼水润微颤,翘挺的鼻子,未施粉黛却宛如出水芙蓉般清纯美丽脸庞。她穿着垂直的缎面抹胸裙,穿上后才知道,缎面的腰身处有一圈细闪的真钻,用蕾丝花边镶嵌,胸口处是一字肩的形状,刚好遮住圆润的胸脯。露出纤细白皙的两条手臂,以及盈盈一握的腰肢,长度直达脚踝。 裙子不管是腰身还是长度都与她刚好契合。 olga是葡萄牙人,骨骼比她大,身材比她高,这条裙子的长度完全不是她的尺码。 孟浔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感觉这套缎面裙子好像是婚纱,更像是为了她而量身定制的。 就在她在质疑时,olga忽然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钻石皇冠,戴在了她的头上。 她们一起站在镜子面前,olga对她温柔的笑了笑,手搭在她的肩膀处,亲昵的道:“keith和我说,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在孟浔还没回神的时候,忽然进来了化妆师,兰双也来了,在镜子里看着孟浔,笑着说:“孟浔,你今天真美丽。” 坐在化妆台前* ,孟浔才恍惚猜到,兰濯风要做什么—— 所以在众人带着她要走出去时,她忽然喊了句:“等等。”在大家好奇、惊讶的目光下,她转身走回了房间,拿了一样东西。 刚走出拱门,就看见园林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南瓜车。 澜山的日落很美,片片晚霞青紫红橙的颜色覆盖在天空上,像一幅油画。孟浔穿着白色的缎面婚纱裙子,在青紫红橙的晚霞中缓缓靠近那辆南瓜车,那瞬间,她像进入了童话故事。 “去吧,keith在等你。” olga搀扶着孟浔上了南瓜车。 她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头戴皇冠,美丽的脸庞耀眼璀璨,她在晚霞的欢送下,坐上了南瓜车,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道会在哪里迎接她的幸福。 但是走到澜山的半山时,南瓜车忽然停下。 是她很多年前就觉得奇怪的地方。 以前这里树木高的奇怪,像是在遮挡什么,她不止一次觉得很好奇却又不敢问。 但是现在,那些树木全都不见了,她才知道,原来那里隐藏了很久的秘密,遮挡住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城堡。 从南瓜车停下的地方,就是一道美式田园地砖铺成的小路。 沿着小路往里看。 城堡是粉白、鹅黄、以及淡紫组成。 城堡上面有很多尖尖的塔顶,错落在每个房屋的顶上,大小不规则,上下不规则。城堡极大,是澜山的两三倍不止,门口用欧式的篱笆围起,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 甚至有些是野生的雏菊,但却都被精心呵护长大。 此时晚霞正好在城堡的天空上,风吹过,花在飞舞像在和她打招呼,美的不可方物。 而最顶上有一行竖起来的流光字。 ——香山浔风。 孟浔还没回神,就看见兰濯风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走了出来,领带换成了温莎结。微长头发有些小卷,他这么一打扮,真的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 他走向她,脚步一如既往的沉稳。 在孟浔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伸出修长玉脂般的手,如王子一样绅士道:“美丽的女王,请跟我来。” 孟浔鼻子冒酸,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她任由他带着,并肩走进去。 大家都在门口等着。 香山浔风 第98节 看着他们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门口,踏入城堡。 踏入才知道,里面比外面还要美丽。 整个屋内都是粉色和香芋紫的颜色混合装饰,最上面有金灿灿的女王宝座。 像她邻居家的小孩每天对她炫耀的芭比娃娃住的城堡。 她以前连芭比娃娃都没。 可是他却给了她一个巨大的真人城堡。 “三哥,这个城堡——” “送给你的。”他说。 孟浔看着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好到令世界都嫉妒。 他却觉得为了她做这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半点儿架子,他低声说:“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烟花是只有公主才能享受的吗?” 那年,他给她放了一个烟花秀, 她却自卑的说,那是公主才有的,他当时的一句:“给你建个城堡。这样,你也是公主了。” 她以为是随口一说的话,可他却真的双手奉上城堡。 更没想到有人会因为她一句自卑的话,而造出一个城堡。 他在用行动告诉她,她是如此被偏爱。 她的眼泪挡不住,像失控那样掉下来。 兰濯风执起孟浔的手,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的无名指,他喉结咽动,道:“我想告诉你,你不用当公主,你当女王。” 公主是被施舍,而女王却被赋有权利。 他说完,边从口袋里拿东西,边准备单膝落地。 可刚有如此举动,就被孟浔挡住。 在兰濯风不解的眼眸下,只见她伸出手,从头顶上的皇冠处把早已藏好的那枚粉蓝方钻拿了出来,粉蓝方钻在城堡里发出细闪的光圈。 她红着眼眶,说:“你还记得,你送我这枚戒指的时候,和我说过什么吗?” 在20岁那年的生日里,他送了她钻戒。 当时他们曾因为结婚的事情各持己见。是他先妥协,他说:这个戒指,只是一个承诺,我不会再问你要不要结婚,但是有一天,你想嫁给我了,就戴上这个戒指,我会毫不犹豫的娶你。 “在你今天找我之前,我就想过好几次,要拿出戒指来,问你娶不娶我。” 可是她不敢,她怕他还没做好准备。 她不知道,他在她不知道的背后,也在计划着娶她。 他们的爱意是互相的,双向奔赴的。 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想娶她。 孟浔的眼眶很红很红,在兰濯风深情的注视下,孟浔把粉蓝的方钻戴进了自己的无名指。 她的手背朝着他,钻戒发出光。 明明是流着泪,红着眼眶,她擦去眼泪,笑着说:“我现在要你兑现承诺,我要你娶我。” 她不要让他求婚,她要主动一次。 在这个城堡里,她要他娶她。 彼此安静的几秒钟里,兰濯风少见的红了眼眶,他用力将她拥入怀里,嗓音嘶哑,是喜极而泣的泪目和坚定:“好,我娶你。” 不用你说,我也娶你。 因为娶你,是我毕生所梦。 兰濯风看着女王的宝座,忽然想起那天在安妮家,有人问他 ——“听说你为了她建了一个城堡,你这么做,值得吗?” 他记得他当时轻轻一笑,看着远处和安妮聊完厨艺后,朝他走来的孟浔。也记得他眉眼带笑,语调低沉道:“孟浔说过,她是孤独的,世界上没有什么永垂不朽。我想陪着她也告诉她,我对她的爱,就是永垂不朽。我想给她一个,我理想中的王国,而她是我永远的qu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