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预定大师》 第1章 《热搜预定大师》作者：不明眼【完结】 简介： 娱乐巨头天麟传媒的次子周穆麟因为私生子的尴尬身份，一直以来以无野心，无作为，无曝光的人设为行事标准，在公司内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鲜少有人知道，周穆麟私下还有第二个身份，是帮助需要发声却苦于没有资源的人争取更多关注的热搜大师周霖。 机缘巧合下，周霖无意间发现，从小与自己有口头婚约的富家千金赵夕蕾竟也会化名赵磊在外做摄像。 而就此，从性格到追求都极为不对付的二人为了秘密不被曝光，不得不临时组成搭档，利用自身的资源和人脉，帮助“失声”的受害者们在镜头前讲出他们的故事…… 第1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01 “根据记者了解，黄翠芳老人留下的最后一条视频里透露，她马上就要去见知名演员雷东，而老人的家人表示，黄翠芳老人之前一直是雷东的忠实粉丝，在失踪前每天都看北阳卫视雷东的新片《枪声》，对此，雷东本人及其签约公司我天麟传媒都暂时还未做出回应……” 下午两点，北阳三环天河 soho 的一楼大厅，一个身着灰色西装的年轻人带着耳机听完新闻，从角落里的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的头发梳的精干，皮肤白，瞳孔浅，手脚修长，戴一副无框的眼镜，整个人显得相当干净斯文。 而随着年轻人朝电梯的方向走去，几个刚从外头办事归来的员工认出了他，叫了一声小周总，随即便讨好一般地率先帮他按了电梯。 “那个反了。” 年轻人笑得温文，指着打头一位女性工作人员胸口的牌子说道。 一般来说他们的工作证都是照片那面在前，然而女人身上的牌子却是有麒麟的那一面在前，金色的麒麟下头写着天麟传媒几个大字，十分显眼。 “啊……谢谢小周总。” 名叫宋娟的女人受宠若惊，慌不忙地将牌子翻了过来，露出她的照片和名字，底下的归属部门是公关部。 年轻人同她们一起进了电梯，而随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变化，他忽然用轻松的语气问道：“雷东的事情看了吗？好像闹得挺大的，都挂在热搜上了。” “看了，小周总，这事儿已经闹到您这边了吗？” 宋娟满脸头痛，好歹也是进公司三年的人，她面对这个“小周总”不似其他人那样拘谨：“上午我们老大刚开完会，说是马上会先让工作室出澄清，然后雷东也会在微博上对老人表示一下关心……” 她叹了口气：“先表达一下态度，免得后头又说他高高挂起，本来上次上了演员的节目后，网上就经常有人说他在片场摆架子，还说他明明没有孔晔的脸，但偏要硬走影帝的路子。” “这件事我哥……周总那边有说什么吗？” “下个月孔晔的《繁花如你》就要开机了，毕竟是金像奖影帝时隔三年再拍的民国剧，周总这两天一直在和片场还有平台那边的人开会，加上这事儿闹出来的很突然，应该还没顾上吧。” 宋娟话音刚落，电梯在 26 楼停下。 被叫做小周总的年轻人笑眯眯地帮她们拦住了电梯门：“突然闹出这样的事辛苦你们了。” “谢谢小周总。” 几人匆匆对他颔了颔首便进了公司，而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直到那几人的身影消失，他才不紧不慢的伸手按上门口的指纹打卡机。 滴的一声后，画面上弹出了他的打卡信息。 周穆麟，运营部。 周五下午两点二十一分。 已经有快一个星期没有在公司露面的周穆麟终于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天麟传媒。 和他日理万机的大哥周天麟不同，作为传媒巨头天麟传媒的董事长次子，周穆麟在公司内的职务只是一个小小的运营部主管……还是不需要天天来上班的那种。 接连经过了几个人满为患的会议室之后，周穆麟走进属于他的小小办公室。 有别于其他的领导办公室，周穆麟的办公室和他这个人的打扮一样，异常干净。 白板上没有一个字，甚至连桌上的文件都没有多少，电脑还有打印机整齐地放在办公桌的一角，看上去甚至像是全新的一样。 周穆麟放下包，余光里玻璃房外的工位上有不少人都在抬起头往这边看。 虽然都是运营部的人，但其中周穆麟认识的只有差不多三分之一，其中还包括他名义上的副手，实际上的领导——刘媛。 “小周总。” 周穆麟坐下不到两分钟，刘媛从外头叩门进来。 女人新烫了头发，常穿的白色西装上没有一个褶子，手上拿着一大叠的文字材料，都是些最近的立项文件还有成本表。 女人看也不看他便开始了开场白：“这一个星期的工作差不多都在这儿了，其中有两部电影的立项你最好看一下，也是周总那边希望你过目的。” “我知道了。” 对着刘媛谈不上心情不好的脸，周穆麟还是报以一贯的微笑，又从口袋里拿出两张蛋糕劵。 就他所知，刘媛的女儿马上就要过生日了，而周穆麟将蛋糕卷推过去：“这是……” “另外新签的两个艺人马上和短视频平台有合作，合同已经签了，主要是为了年底平台的惊奇之夜能够让他俩上，另外就是孔晔，年底的企划比较多，还要上红人大赏，你也看一下……” 第2章 周穆麟的手还伸着，但刘媛就像是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一般，依旧低头面无表情地复述着手上资料上的内容，很快在短短五分钟里语速飞快地汇报完了工作。 最后她将最后一张年底业务述职表放在周穆麟的面前：“这个是每年都会有的东西，小周总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填，就把之前《繁花如你》的线上运营写上去，总归你也是不用口头陈述的，这个东西可能最后就是给周总看一下就行了。” “我知道了，年底了，这个蛋糕劵你拿着，蛋糕店就在公司旁边，可以买来哄哄女儿。” 周穆麟这次见她确实是说完了，这才将蛋糕劵二次递了过去，笑道：“辛苦你了平时，忙了一年了，我是不是应该要请你吃个便饭？” “不用，年底工作很忙，小周总你的心意我领了，蛋糕劵就很贵重了，这些东西你先看一下吧，述职表填完之后可以直接交给周总，这也是他让我叫你填的。” 刘媛将蛋糕劵收进口袋，冲他微微笑了一下，随即转身便从办公室里出去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周穆麟瞄了一眼墙上的钟，他很清楚面前这一叠纸就是他今天下午来公司的主要目的，甚至前头这些什么立项或者成本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最后这张述职。 这是要拿给周长石看的东西。 周穆麟起身放下办公室里的百叶窗帘，在房间里的光线黯淡下来后，他脸上温和的神情几乎在分秒中就褪去了。 年轻人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想到刚刚送出去的六百块钱蛋糕劵又不禁开始肉疼起来。 虽说下个星期就过期了，但这东西如果通过某些手段折现，也能好歹弄到四百，能管好多天的外卖。 给办公室的门上了锁之后，周穆麟解开西装勒人的前扣，整个人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摊，两条长腿交叉着搁在茶几上，毫不在意皮鞋的鞋底在那里碰出一片灰尘。 工作概述，工作希望，工作目标还有贡献…… 周穆麟看着述职表上的内容勾出无声的讥笑。 他很清楚那个老鬼，虽说表面上已经退休了，让大儿子全权做主，但天麟是他一手成立的公司，老东西比任何人都要在乎天麟内部的风吹草动，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天麟内部的处境？ 为了避嫌，如今运营的工作实际都是刘媛在做，而他一个月露面个四五次挂名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周长石这个老东西还非要他每年都填这种毫无意义的表格，无非也就是要他摆清自己的位置。 即便明面上挂着周家次子的名号，实际也不过就是个天麟传媒的螺丝钉罢了。 毕竟，从外头接回来的不能和亲的比。 他这个快十岁才被“施舍”领回家的私生子，再怎样，在周长石的心里也绝不会比得上大哥周天麟的。 周穆麟翻着白眼将述职表扔在一边，仰头望着天花板长呼出口气。 虽说也不是不可以像是刘媛说的，随便填点什么上去，但要是真这么做了，未来一年他在公司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尴尬。 他的行事原则就是，无野心，无作为，无曝光，但过于废物的话，也无疑是在给自己增加隐患。 都已经到了年底，这时候就算做点什么，应该也不至于会抢大哥的风头，倒像是为了应付述职而临时抱佛脚，老东西多半看到也只会哂笑一声就过去。 周穆麟在心里仔细做好了盘算，手上翻动着刘媛刚刚拿进来的合同还有明细。 这些东西都是已经敲定下来的了，以他的身份无法再做改动，而且也不适合做改动，真要做点什么，最好是那种无关痛痒的事…… 譬如说，艺人突然碰到的小小问题？ 周穆麟翻动文件的手一顿，脑中灵光一闪，紧跟着拿出手机，发现独居老人为追雷东而失踪还挂在热搜十五位。 虽说雷东这家伙不像是孔晔这种二十岁出头就拿了金像奖的超人气影帝，挤不进天麟的头部艺人行列，一直以来人气不温不火，但这些年靠扎实的演技，也确实俘获了一批中老年的观众。 周穆麟思考时习惯性地摸着手指指节。 很明显，这个独居老人失踪的事儿其实和雷东扯不上多少关系。 在工作室和本人回应之后，很有可能到了晚上热度就过去了，但这对于一直以来没什么爆点的雷东来说似乎有些可惜。 如果说在老人被找回来之后，能够安排雷东直接和他见一面？ 要是换做了年轻一点的流量明星，这种做法无益于私联，说不定还会变相鼓励那些不理智的粉丝做出极端行为，但对于雷东这种演技派来说，倒似乎是个不错的吸粉方法，不但能往公益上挂钩，还能顺便宣传一波雷东的新剧。 周穆麟啪的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一时间甚至想夸一夸自己的天才想法。 他起身在一直一字未写的白板上写下了大大的雷东二字，眯起眼笑得像个狐狸。 这种事儿写上述职表，应该还算不错吧？ 第2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02 相当难得的，天麟传媒的小周总在工作时间去了除了自己办公室以外的地方。 而公关部更是没有一个人料想到，他们会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迎来这么一位贵客。 作为公司里人人皆知的关系户，周家的小公子长了一张讨喜的脸，眼角常年弯着，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第一次见甚至还让不少年轻实习生动心。 第3章 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 虽然是周长石的小儿子，但不知为何，周穆麟却丝毫不受父亲的器用，甚至至今都不是董事会的成员，一直在运营部当一个小小的部门主管。 在公司内部，也有不少人怀疑过，周长石是在用这种方式锻炼周穆麟，但凡周穆麟愿意努力，他就可以坐上和他大哥平起平坐的位置，不至于沦落到如此边缘的地步。 但凡……他可以稍微努力一点的话。 公关部的大多数人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见到这位“小周总”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公司的上一次的动员大会，又或者是去年年会。 总而言之，像周穆麟这样几乎不来打卡的人如今却能开着新款的宝马上班，这件事本来就叫人不齿。 出于这种根深蒂固的原因，即便是这位小周总平时待人接物再温和体恤，在天麟内部的风评显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个不干活的不会是调来我们部门了吧？盘子就这么大，不要把我们的绩效分走啊。” “谁知道。说不定是周总的意思呢，他哥哥不是从来都向着他，真不知道要是没有大周总他怎么办。”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里，周穆麟满面春风地走进了公关部老大的办公室，呆了不到二十分钟后，小周总又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直奔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而去。 “阿穆，今天怎么来公司了？” 在银河 soho 最好的景观房里，周穆麟见到了他忙得脚不沾地的哥哥，天麟传媒的董事长周天麟。 兄弟二人年纪上差了几岁，比起周穆麟好像狐狸一样的圆滑个性，周天麟则要沉稳的多，虽然还不到三十五岁，眉目间却已经能看出深深的沟壑，巨大的压力几乎写在脸上。 周穆麟苦笑了一下，冲他挥了挥手里的述职表：“今年又要给你交作业了，估计也是咱们上头的大老板要看吧……也不能真让他觉得我什么都不干，所以打算跟你申请一小笔资金，给自己的述职表增加点内容，好蒙混过关。” 周天麟忙着审合同，听到作业立刻就明白过来，叹了口气：“爸也就是要个形式。” “他要的是什么我很清楚。”周穆麟摇摇头。 虽说他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之间没什么芥蒂，但毕竟二人的处境不同。 周天麟在公司里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庇护了，至于应付周长石的事，周穆麟不想麻烦这个大哥：“既要我有一点他儿子的样子，又不能太过，放心，哥，我自己会把握好的，就是这个资金……” 他面露难色：“我也可以跟你底下那几个副总商量，问题是我也不认识几个，我这种风评，保不准人家还以为我要挪用公款去干什么呢。” 周天麟身为家中长子，自然也知道周穆麟如今的处境是怎么来的。 多年来他一直希望打消周长石的芥蒂，但无奈家中本来就是母亲于惠仪更加强势，周天麟对弟弟在家中的处境有心无力，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公司尽量多帮他一些。 他问道：“你要用这笔钱去做什么？” 周穆麟简单讲了一下自己对雷东事件的看法，最后说道：“雷东给他的资源一直不错，一线导演的电影和电视剧都演了，但就是一直不温不火的，连半个孔晔都比不上，这次出了这个事儿，如果能把握好，说不好是个吸粉的契机。” 周天麟忙了一早上，还没顾上管雷东的事，闻言想了想：“雷东确实是差点火候，但是这个事要把握好度，牵扯到老人失踪这样严重的事，艺人下场就要很小心……所以，如果要做，最好是你亲自去做。” 周穆麟一愣。 虽然在全公司眼中，他可能都是个不学无术的关系户，但是在他大哥周天麟眼里，他能做的事情显然比表面上看上去的要多。 周天麟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穆，我知道你在公司受委屈，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不一定适合你，很多时候也是公司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你自己的专长无法发挥……偶尔有这样的机会，好好把握，如果做成了，我想办法在爸妈面前帮你说说。” “不如不说。”周穆麟干笑一声，“你要是说了，可能他们更要觉得我给你灌了迷魂汤了。” “可是……” “没事的哥，该做的事情我会做好，至于别的，我还乐得清闲。” 周穆麟早已习惯了。 他在家里的问题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而光是公司的这些破烂事就够他这个大哥忙活的。 周穆麟不愿耽搁他大哥太长时间，索性将手机直接递给他：“麻烦你了哥……只要钱到位了，摄像什么的，我自己找就行了。” 半个小时后，收到财务短信的时候，周穆麟人已经在 soho 的地下停车场里了。 他扫了一眼手机上财务审批过的款项，远远按亮了宝马的车灯。 车子发出的滴滴声让他觉得讨厌。 从家里到公司，无论怎么开都得要二十分钟到半小时，养着这辆车的钱够他坐两百趟地铁了。 不光如此，还树大招风，让他在公司里明里暗里挨了不知道多少白眼。 然而，周穆麟心里更清楚的是，以周家二公子这个名字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他得有适配这个身份的道具，而这辆车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让公司里的人，还有他的父亲都觉得，他既珍惜这个身份，同时又不愿意和大哥去竞争。 第4章 剩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把自己变成一个空会表面功夫，有心无力的关系户。 周穆麟将车驶出停车场，直到开出将近四五个路口，他才终于扯松一早上将他捆的十分难受的领带，又将价值上千的无框眼镜摘了下来，戴上了一副几乎能遮住半张脸的粗边黑框眼镜。 即便是马上就要开始工作，周穆麟也不能忍受一直穿着这套衣服。 至少冲着它的价格，只要沾上一滴油下次去公司就得重买，光是因为这一点，他就宁可麻烦一些，先回家换了衣服再说。 他往二环驶去，而目的地正位于整个北阳房价最高的区域。 虽说最初租公寓的时候，每个月一千出头的合租房对他来说就可足够了，但左右房租的钱是家里直接划账，周穆麟虽说爱钱如命，但也只是对节省自己的钱有兴趣，而在花周长石的钱的时候，他向来不会跟周家客气。 宝马一路驶入了公寓的停车场，周霖甚至在选择车位的时候都选了最靠出口的位置。 他宁可多走两步路，都不想在这上头多耗费一分钱的油费了。 周穆麟轻车熟路地上了高层，周长石给他租的房子高档归高档，但家里也只负责房租的部分，软装还得周霖自己来。 故而，出于省钱的考虑，需要付人工费让人上门安装的大型家居统统没有，整个客厅里一共只有两个二手懒人沙发和三张塑料凳子。 进了家门，周穆麟小心翼翼脱下了身上的高档定制西服，紧接着换了全套一百一的外贸牛仔裤外加毛衣，这才终于觉得活了过来，他盘腿坐上懒人沙发，开始联系新闻里的老人家属。 出于公关考虑，天麟的公关部早早便弄到了失踪老人黄翠芳的联系方式，而这倒是大大地方便周穆麟施行他的计划。 电话接通后，他清了清嗓：“您好，我是雷东所属的天麟传媒有限公司的公关部，热搜上的事情我们已经看到了，想问一下，黄老太太已经找到了吗？” “雷东公司的人......你们难道已经联系上妈了吗？” “我们……” 周穆麟手上正开着一罐可乐，紧跟着他却突然捕捉到女人话里的古怪之处，猛地坐直了身：“等等……你的意思是，黄老太太，现在还没有被找到吗？”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焦急：“妈之前给我们打过电话，叫我们不要找她……当时听她声音挺高兴的，还以为她是见到雷东了呢，你们真的是雷东公司的人吗？不是你们联系的我妈？” 我靠。 周穆麟心里一凉，没想到这不问不知道，一问还问出个这么大的地雷来…… 还好是他先联系的黄翠芳的家属，要等到家属自己爆出来这事儿，那保不齐就要有友商下场找天麟的茬儿了。 他这下也顾不上喝可乐了：“所以说，老人现在还没有回家，你们之前是以为她真的去见艺人了？” “是啊，我妈虽然已经六十多了，其实身子骨很不错的，所以才敢让她一个人住……她说她要去找雷东，我们就以为她真的跑去找了啊。” 女人越说越急，语无伦次道：“你们真的没有见到我妈吗，她一个人跑到外头去，我们现在也根本没有渠道找她，你说这…… “先别急。”周穆麟出声安抚，内心却禁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本想着找个简单好赚的事情给述职报告充场面，结果倒是可能把自己搅和进个大麻烦，不但半毛钱赚头都没有，还要他找路子寻人…… 如今又已经在大哥面前夸下海口，财务审批的钱都到了，恐怕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该拍的得拍，同时，人也得找到。 周穆麟想到这儿只觉得一阵头疼，嘴上说道：“您先别急，这个事儿既然和我们家的艺人有关，我们就会尽到义务帮助你们把老人找到，只是我们毕竟是媒体公司，也是以艺人的名义帮忙的……如果想要通过录像的方式记录一下这个过程，不知道你们作为家属，会愿意吗？” 第3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03 当天下午六点。 一身简单卫衣牛仔裤的周穆麟在换乘了三班公交车后终于到达了黄翠芳老人所在小区。 不同于在公司时的精英打扮，如今的他放任一头乱蓬蓬的自然卷遮完了大半眼睛，再加上黑框眼镜的遮掩，和平时的模样几乎判若两人。 上楼前，周穆麟嗽了嗽嗓子，试图让声音和之前电话里听起来不一样。 要是没有找人这茬事儿，他还可以用周穆麟这个身份直接动手，但如今既然要帮助老人家里扩大这件事的影响，用周家二少的身份便有些太过扎眼了。 在公司表现得太能干，又会拍片子又会剪片子，传到于惠仪那里可是要出大问题。 不够“没野心”，也不够“没做为”。 周穆麟对着门口乱停车子的玻璃最后整理了一遍显得邋遢的头发，快步上了四楼。 来开门的正是不久前电话里的女人——黄翠芳老人的儿媳牛莉，她困惑地打量着来人：“请问你是？” “我叫周霖，天麟的人把活儿外包给我们了，之后摄像也会过来。” 周霖扯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他同人简单握了一下手，进屋之后毫不客气地从老人家门口的水果筐里顺了个橘子：“钱是天麟出的，所以他们希望简单记录一下找老人的全部过程，也好之后给雷东见黄老太太做一些铺垫……当然，我是不会出镜的，主要是拍你们的一些反应和采访。” 第5章 牛莉对他这一连串相当直接的要求有些反应不过来：“我是没问题……我老公还没下班，晚上我把嫂子和大哥也叫过来，到时候你和他们说吧。” 稳了。 周霖心满意足，又问：“可能会谈得比较晚，介意饭桌上加双筷子吗？填个肚子就行。” “行……当然行，您先坐会儿，我给您泡茶。” 牛莉一看便是常年在家操持家务，在茶几里翻着茶包嘴里还忍不住抱怨：“妈真是的，这好好的红木家具，全都用来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霖打量着老人家里的摆设，还有不少字画，且书架上还有不少画册，看得出老人本身应该从事的是艺术方面的职业。 他剥了一瓣橘子：“黄老太太是做什么工作的？” “妈是大学艺术老师，画国画的。” 牛莉的声音远远从厨房里传出来：“原本一直就在家里读读报写写字，最近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突然开始迷上追星了，一天到晚看手机，还让老三给她买了个手机呢。” 雷东又不是走流量路子的，一年到头也不发几条微博，追雷东要用什么手机？ 周霖心里纳闷儿，仔细看了放在书架上的照片。 画面里老太太正在低头写书法，带着一副细边的眼镜，十分知性，确实和他原本想象中的，会因为追星而疯狂的中老年人不一样。 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雷东这个闷葫芦？ 周霖又吃了两个橘子，眼看时间接近晚上七点，黄家人却还没有到。 按照牛莉说的，黄老太太的老伴儿早几年就去世了，膝下有三个孩子。 牛莉的丈夫，也就是黄老太太的大儿子孙忠强在国企上班，十三岁的女儿孙小朵刚上初一；二姐孙晓晨和丈夫去年离了婚，有个上小学的儿子小杰，目前在房产公司还有学校两头周转；至于最小的一个儿子孙阳，今年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一直没有成家，一心一意就在做直播卖农产品的生意。 难得一家都要来老人家吃饭，牛莉在桌上摆上了不同颜色的筷子，好不容易才凑齐了八套餐具。 周霖午饭就吃了两个包子，如今闻着桌上红烧牛肉的味道饿得眼冒金星。 他坐在沙发上反复确认着摄像发来的微信，心里盼望着他叫来的这个野生摄像能够赶紧到，这样他们有两个人，就能让牛莉提前开饭了。 以周霖这个身份活动的时候，他不能叫任何圈内的人，只能托了养父于光明的关系叫到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路子，帮着他拍几个镜头就行。 据说对方接摄像工作也是兼职，这样最好，越脸生就越不容易将他认出来。 七点逼近七点一刻。 周霖按着早已饿扁的肚子，内心第无数次遍抱怨这个野生摄像没有时间观念，而就在这时，家门口的门铃适时地响了起来。 周霖抢先牛莉一步拉开了门，在看到对方脚边的设备箱时他翻了个白眼：“我说，我们这个可是按照时间来算……” 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却忽然提起设备箱掉头就走。 周霖一愣，心想他还没碰到过这么玻璃心的摄像，上前一把将人拉住，却意外觉得掌心下握住的胳膊比他想象中要纤细不少。 “你……” “放手。” 在周霖的一再拉扯下，一直进不去电梯的对方终于转过头来，而当周霖看清那张脸，他也忍不住睁大了眼。 那是一张相当英气的脸，梳着短短的头发，第一眼叫人看不出性别来。 而这张脸主人的名字，早从周霖十一岁起就刻进他的 dna 了。 “赵夕蕾。” 周霖脱口而出，难以置信地松开手：“你来干什么？” 在成年后，周霖为数不多几次见到赵夕蕾都是在相当正式的场合，女人穿着合身的礼服走在红毯上，摆好姿势让人拍照。 作为一个模特，赵夕蕾拥有一切一线明星该有的东西，良好的家底，高瘦的身材，还有能够让人记住的英气逼人的脸。 然而，这么多年来，赵夕蕾的事业却一直都不温不火，甚至连杂志都很少上，这背后的原因，周霖也大概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性格。 这个女的，性格实在太差了。 周霖盯着赵夕蕾那张正在翻白眼的脸看了几秒，又忍不住低头去手机上确认。 在不久前给他发微信说自己刚下高架的摄像名叫赵磊，性别为男，头像是一张仿佛四十岁老男人才会用的落日照片。 “你是赵磊？” 周霖震惊道。 赵夕蕾连看都懒得看他，抱着胳膊靠在电梯旁边：“你能当今天没看到我吗？” 她说话时周霖注意到她的嘴唇上没有任何颜色，甚至可以说整张脸都没有一丝的妆，而这对于一个模特来说是相当罕见的。 更不用说赵夕蕾浑身上下穿得都是相当中性的衣服，暗色的冲锋衣还有牛仔裤靴子，乍一看，当真就是个常见的男性摄像打扮。 周霖的目光最后落在她脚边的摄像包上，那上头还挂着个毛绒玩偶，不太像是借来的，更像是摄像本身的装备…… 他的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几乎将他自己逗笑了：“不会吧，你一个做模特的，在外头偷偷接摄像的活儿？” “闭嘴。” 第6章 赵夕蕾恶狠狠地瞪着他，看上去就差要上来捂他的嘴了：“那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叫周霖？又为什么要穿得像是个失足大学生？” 印象里她上一次见到周穆麟，这家伙还人模狗样得穿着西装，虽说脸上带着十足温和的微笑，但她却很清楚这张皮下头藏着的是一副怎样的嘴脸。 十一岁的时候，周穆麟就能在大人面前装病卖惨，继而让她莫名奇妙有了个口头上的狗屁婚约。 就算是之后用椅子狠狠打了他的脑袋，赵夕蕾至今都不能解气。 私生子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也就算了，但明明是个小肚鸡肠又嘴毒的小混蛋，一到了外头就装出一副贵公子的模样，投机取巧，处处占便宜。 光冲着这一点，赵夕蕾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得起周霖。 索性自己的事儿如今也瞒不住，赵夕蕾冷冷看着面前的周家二少：“可不要告诉我你缺钱缺到这种地步，还瞒着你大哥在外头接这种私活儿？也不怕你的名声在外头变得更差，到时候你爸的公司你一分都捞不着。” 有个知道太多的塑料“未婚妻”确实不是件好事。 周霖暗中叫苦，这简直是最糟糕的事态，不但接了他不想接的活，还在这儿碰到他不想碰到的人。 虽说赵夕蕾有这么个副业是他意想不到的，但是明显自己的第二重身份被人知道麻烦要更大一些。 在公司不干正事，结果在外头用别的名字挣钱，这种事儿万一传出去，恐怕要给天麟招惹上大麻烦。 周霖眼珠一转，很快脸上便咧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一把牢牢抓住赵夕蕾的胳膊：“是叫赵磊吧，你又当模特又当摄像的事，要是给赵叔知道，恐怕之后就该给你安排经纪人，二十四小时盯梢了吧。” “周穆麟，你他妈还敢威胁我？”赵夕蕾扬起眉，语气不善，“又想挨揍了？” “哪儿能啊？” 周霖从小就认识这女人，虽说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却深知她那个狗脾气不好惹。 毕竟是从小寄人篱下在舅舅家里长大的，性格和一般的千金大小姐完全不同，完全是条恶犬，要是不顺着毛摸，最后极有可能弄的两败俱伤。 他笑道：“不如这样，我就当不认得你，你也别当认得我，干完这一票我给你多加一百，就当封口费……之后我们俩都直接失忆，你看怎么样？” 赵夕蕾看着面前这笑得像只狐狸似的男人冷笑出声，从小到大对这个人的厌恶此时统统冒了出来：“就一百就想叫我失忆？你们天麟的股票随便跌点都不止这个价吧。” 麻烦了。 周霖咬了咬牙，一百块钱打发不了的人，花两千都不一定能有用。 赵夕蕾是他从小到大见过最难搞的女人，要他在这个把自己打进医院的女人身上花钱，他宁可把钱买了肉骨头喂狗。 周穆麟想到这儿，竟是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原形毕露道：“那行，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赵叔说，她的好侄女之所以都二十六了还没法成为斯瑞头牌，连个封面都上不了，纯粹是因为在外头有第二份职业，我倒想看看赵伯会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后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门开后里头挤着满满当当的人。 三个大人两个孩子，黄家人一起回来了。 第4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04 在不大的楼梯间里，周霖还有他的“未婚妻”赵夕蕾和五个黄家人面面相觑。 黄家人来齐了，而这也提醒了他手头还有正事要做，周霖瞥了一眼他身边脸色难看的女人：“赵磊小姐，我们先干活儿？” 赵夕蕾鼻子里出气，却没有反驳。 她看不起周穆麟是一回事，因为这个混蛋丢了好不容易瞒住的副业又是另一回事。 天麟和斯瑞两家的交情向来不错，也还不到为了这事儿撕破脸的地步。 “叫我赵磊。” 她冷冷丢下一句：“我们俩的事儿之后再说。” “乖。” 周霖闻言立刻摆出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得知他们来意的黄家人很快变得热情起来：“嫂子给我们打电话，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结果你们来的这么早，实在不好意思。” 周霖看到孙晓晨手上拎着的糕点，没想到这家子在老太太丢了之后还能这么如常的生活，问道：“老太太那边，有消息了吗？” “就让我们不要找她，也不许报警。” 黄家的大儿子孙忠强叹了口气：“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劝也劝不回来，打电话过去讲两句就断，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 赵磊跟着周霖进了黄家，听到报警二字不由一愣。 之前听这个姓周的在微信里胡诌，她还当对方是新闻媒体，是打算来拍一些失踪老人家里的纪实，但现在看来，既然是这混蛋接的活儿，那这事儿必然和娱乐圈有点关系。 再一联系雷东是天麟的艺人，赵磊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拉住周霖：“你到底要拍什么？这是不是天麟的活儿？” “是天麟的活儿，但现在是‘外包’给我，天麟要帮着艺人找失踪的粉丝，这可是大善事。” 周霖轻声道：“黄老太太不许报警，这事儿轮不到警察出面，不正好是个让艺人发挥光和热的地方吗？” 第7章 “人都失踪了，你他妈还想着给你家艺人炒热度？” 赵磊听得头顶冒火。 她就知道周霖这个傻逼嘴里吐不出象牙。 据说这人在天麟做的也是宣传运营方面的工作，平时靠着搬弄是非，让娱乐圈那点儿破事天天霸占着热搜。 想到这儿，赵磊冷哼：“吃这种人血馒头，你也不怕遭报应？” “人都没找到，人血馒头也轮不到你来定义吧。” 周霖对赵磊的态度丝毫不意外。 从小他俩性格就不对付，就赵夕蕾这种寄人篱下还敢给人摆脸的狗脾气，周霖也不指望这个女人能理解他的副业。 他淡淡看人一眼：“既然要我当做不认识你，那你现在就是个摄像，我付了钱你拍就成了，别太带脑子，成吗？” 赵磊简直懒得和他多说一个字，从摄像包里拿了 5d 出来：“固定的还是晃的？” “又不是拍新闻，别搞的死气沉沉。” 周霖看女人的动作熟稔，倒确实像是个熟手：“素材要管够才会付钱啊，角度拍少了或者把我拍进去，那可是是要扣钱的。” 赵磊利索地给机身上了镜头，又往卡槽里插了一张 128g 的卡。 戴着浅浅的鸭舌帽，她看上去和个清瘦的小伙子无异：“同期声我管不了，嘴巴长在你身上，但是镜头管够，也绝不会让你那张丑脸出现在镜头里的。” “希望如此，我和他们说话的时候抓一点，别录我的声音，但我要他们的反应，到时候可以放在片子里铺垫家里人着急。” 周霖手上还有正事，此时也顾不上和赵磊多说。 他狼吞虎咽地扒拉了半碗饭，半晌一抹嘴，开始询问黄老太太的大儿子孙忠强：“老太太是什么时候开始追雷东的？能和我说说吗？” 孙忠强刚给女儿孙小朵盛了汤，叹气道：“差不多就三四个月前吧，我们过来吃饭的时候，妈突然迷上了那个谍战剧，叫什么谍海风云，里头就有雷东，他好像演男一号吧，老太太饭也不好好烧，就顾着看电视了。” “还说呢。”孙忠强的媳妇儿牛莉提起这事儿也有印象，抱怨起来，“小朵回来都没吃饱，晚上还吃了肯德基。” 二女儿孙晓晨忙着给儿子小杰碗里夹肉，摇了摇头：“也是我们工作太忙，平时没有空陪妈，我们也想让她有些和人接触的兴趣爱好，跳跳广场舞，参加参加夕阳红旅游团，但是老太太这性格，就是不爱弄这些，原本也就喜欢写字画画，谁知道后头突然迷上这个，之前本来想把小杰放在她这儿，结果晚上净跟着一起看电视，都近视了。” 周霖扬起眉。 平时一家人在一起有摩擦也属正常，但现在老太太都丢了，子女在提起她的时候还是满口抱怨，这里头牵扯出的应该就不仅仅是家庭矛盾这么简单了。 他转向另外一边一直没开口的小儿子孙阳，从坐下几乎一直都在埋头吃饭，问道：“老太太的手机是你给她买的？” “妈之前的手机就是个老人机，她说很多东西她都看不了，不方便。” 孙阳似乎是注意到一旁的赵磊在拍他，立刻便挺直了背，抹掉嘴边的油渍小声问道：“你们现在拍的这个，都会播吗？” 现在还想着上镜。 周霖冷笑。 妈都丢了，难不成还想着这一波流量能帮他在抖音上卖东西吗？ 一旁的赵磊更是直接，没好气道：“素材量和剪辑量占比差不多是十比一，我要是不拍多点编导会扣我钱，所以你们自然说话就行，不要装样子，否则上镜很难看。” 周霖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赵磊，几乎立刻就知道这些年她那些片场耍大牌的传闻是从哪里来的。 从小在舅舅家长的的经历没能把这女人的脾气磨得圆滑，反倒越发像是个炮仗，想想以后万一真的要娶她，周霖都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去出家。 “对不起……” 孙阳给赵磊的口气吓得缩了回去，却还是坐的周正，像是还在努力维持着自己镜头前的形象。 没劲。 周霖在心底叹气。 他现在倒是有点猜到像是黄翠芳这样一个大学教授为什么最后会迷上追星了。 周霖从书橱的玻璃反光里瞥见 5d 上的红点亮着，这说明无论黄家人说什么都会被相机照单全收。 他稍稍沉思：“我还是先说明一下这个素材的用途吧，等老人找回来之后，天麟可能会安排雷东和黄老太太见一面……到时候会以短视频的形式将见面的全过程在网上呈现，这段素材就是个引子，毕竟，家里老人不见了，家里人肯定是着急的嘛。” 他有意咬着着急两个字说了，效果立竿见影。 小儿子孙阳立刻便拉下了脸，饭也不吃了，将筷子搁在一边，叹气道：“其实我想好几天了，妈会去哪儿，已经把她常去的地方都跑遍了，学校啊公园啊，还有她之前那几个书画家朋友家里，都问过了，结果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你说这怎么办呐。” “妈这一声不吭地跑了，还带了不少东西走，你说她一老太太，虽然脑子还没糊涂，但是万一在外头碰到什么事儿......” 牛莉一边给孙小朵夹菜一边抱怨，用余光瞄着镜头，不住地将头发往耳朵后头捋。 “不要看镜头，这是纪实，不是摆拍，当我不存在。” 第8章 赵磊看不下去，语气冷冷地提醒。 从开机开始，她已经足够努力，想要从这些人身上捕捉到担心这种情绪……作为摄像她很清楚，除去专业演员不说，人的情绪很难在镜头底下藏住。 寻常人紧张或者难过的时候，眼角往往能看出端倪，同时手会不安地抖动和敲击，然而这些情绪，除了在大哥孙忠强还有孙女孙小朵的身上能看到一点，其他人可以说一点都没有。 搞什么？ 总不能一家子都是姓周的这种重度表演型人格吧？ 赵磊又试着拍了一点儿媳牛莉的表情，结果发现这女人直到现在还在不停地偷瞄她，数次抿嘴并且整理衣服，而这些都是在担心自己上镜形象的行为。 难不成其实一点都不在乎老太太丢了吗？ 赵磊越拍越觉得不对劲，她调转了几次镜头，结果始终都拍不到想要的，最后不得已，赵磊只得凑到周霖耳边：“你调一调他们的情绪，现在情绪不对，看上去太漠不关心了。” “我倒觉得现在挺好。” 出乎意料，周霖笑了笑：“不是说了吗，是纪实，有什么拍什么。” “你……” 赵磊睁大眼，却只当是周霖根本信不过她的工作，脸色铁青，又站到一边的角落里去抓拍了。 面对镜头，一家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其中受影响最大的是孙女孙小朵。 吃饭的全过程里，小丫头一直一言不发，菜也吃的很少，在吞下最后一口饭后，她丢下一句“我去写作业了”便进了卧室，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急。 周霖想，小孩儿会是个好的突入口，如果说还有别人…… 他将目光对准了孙小朵的母亲。 牛莉受教育程度不高，整体的打扮也比不上二姐孙晓晨，在被赵磊提醒过后一直在拘谨地转着手上的金戒指。 相比于黄老太太的三个儿女，这个女人的想法倒是都写在脸上，是个更适合在镜头前展示的人。 周霖稍加思索：“牛女士，你之前说，老太太还带了东西走……她带了什么走？” 第5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05 牛莉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孙忠强，小声道：“妈把房产证也带走了……她知道拿那个我们就会着急。” 说出房产证三个字的瞬间，身旁孙晓晨和孙阳的脸色都是一变。 周霖回头去看，赵磊已然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角落里，还换了镜头，似乎是为了同时拍到一家子的反应换了更广的机位。 这个女人，反应速度居然还可以。 周霖过去也合作过不少摄像，很多都像是提线木偶，指哪儿才拍哪儿，十分让人火大。 本来以为赵夕蕾最多也就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没想到她竟然还真是带脑子的那种，可以自主把握拍摄的时机。 长久以来他一直缺一个能够长期合作的摄像，导致每次约人都要小心筛选，但现在看来…… 反正左右他和赵夕蕾都有婚约，不如就拿这个当掩护，直接和她签个长期的合同算了？ 周霖脑中刚跳出这个念头，就听孙晓晨急道：“她追个星带房产证做什么？这不是瞎胡闹吗？六十多岁了万一给人骗着把房子卖了怎么办？” 这是饭桌上女人第一次真正露出焦急的神情。 周霖扬起眉。 他本来只想着简单拍下这家人的反应，结果没想到能抓到这些“意外之喜”。如果说原来只能当个引子，结果这下倒是可以引申到更大的层面上，唤起更多的共鸣。 要是能上升独居老人的赡养问题，保不齐雷东还真的能好好的火一把。 他把目光投向角落里的孙阳，在提醒过关于上镜的问题后，这个小儿子就一直正襟危坐，模样十分可笑，不过周霖也不打算提醒他，到时候放进片子里，观众也不是瞎子。 周霖问道：“上次通电话的时候，她有没有提到任何她可能去的地方？” 孙阳摇摇头：“就说她现在一个人很好也很安全，让我们不要去找她，后头每次打电话过去都是这么说两句就挂了，听起来确实不像是有危险，就是很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说她在哪儿。” “你们问了房产证的事情吗？” “问了，但是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后头让小朵给她打电话才多说了一点，说她现在很开心，想在外头多待一段时间再回来，即使小朵也问了她在哪儿也还是没说。” 二女儿孙晓晨叹了口气：“小朵之前在妈这边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妈还好好的，弄得我也想把小杰放在妈这儿，谁能想到呢。” 这么看来，与其说是失踪，不如说是出走。 周霖越听越觉得黄翠芳消失的原因和这一家子脱不开干系。 大儿子看着老实，实际老婆却在惦记老太太的房子，二女儿满口都是希望老太太能帮着自己带儿子，而小儿子相比于妈丢了，更关心的是自己上镜时的形象。 怎么说，几乎没一个好东西。 周霖心中冷笑，余光里赵磊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估计是和他有同感。 周霖继而又追问了一些更加具体的问题，譬如黄翠芳有没有社交媒体账号，又或者有没有开支付宝微信之类，几个儿女竟都一概不清楚，甚至连买手机的小儿子都弄不清黄老太太到底要手机做什么。 第9章 “差不多了。” 聊了二十分钟，周霖见从这几个人嘴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再拍下去也只会给自己后期剪片子徒增困难，索性对赵磊打了个手势，让她先关机。 而下了饭桌，小儿子孙阳几乎立刻便要求看素材。 在过去，周霖没少碰到这样对自己形象吹毛求疵的人，而圈子里更有一套默认的打马虎眼的办法。 赵磊面无表情地挑了一段孙阳坐姿最端正的素材放给他看，还没播几秒，周霖便招呼赵磊去房间角落里拍空镜去了。 “这孙子很在乎自己上镜的形象啊。” 周霖余光里瞄见孙阳满脸纠结，避开几个黄家人小声道：“没关机吧，实在是有些难看，估计后期光是放两三个镜头就足够他们被骂成筛子了。” “后头全程没关，给他看的当然是好看的。” 赵磊装模作样地检查着“对焦”，实则在拉素材。 在刚刚的抓拍里，她拍到的不仅仅是饭桌上的人。 “看这个。” 她播放了靠中间的一段内容。 这是孙小朵下桌之后的事。 在周霖问问题的时候，孙小朵原来就站在卧室的暗处在偷听，而她瘦小的身影在镜头里清清楚楚。 不同于对外婆的事情几乎没什么关心的外孙小杰，似乎是因为和奶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孙小朵对老太太的感情明显要深厚得多。 在问到黄老太太平时的喜好时，小孙女的脸上满是焦急，显然是有话要说。 “可以啊你，就算放到圈子里也相当拿得出手了。” 周霖有些惊讶，赵磊的技术比他想的好不止一点。 这个女人看着瘦，但是手持的时候却没有他想的那么抖，调整机位时也没有忘记构图和曝光，甚至还有很多他都没有注意到的表情抓拍。 而这都是相当有经验的摄像才会有的习惯。 在这个圈子里，不说女摄像几乎没有，像是赵磊这种还身兼模特可以自己出镜的打着手电都找不到。 周霖也不知这家伙是从哪儿学的，但是现在看来，赵磊的水平虽然比起超一线的 tvc 摄像还有差别，但一天收 1500 却绝对谈不上贵。 “少说废话了，你钱付到位就行。” 赵磊对周霖的恭维丝毫没有任何期待。 从小但凡这人说出好话，后头必然就会要索取相应的报酬，又或者扫人兴致。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周霖的笑容就变得戏谑。 “我就是感慨，你那个十岁就能轮椅子的力气居然除了去货拉拉扛大包，还能有其他的地方用得上。” 周霖笑了笑：“虽然我很讨厌采访小鬼，但是似乎想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两人进了黄翠芳原来的卧室。 孙小朵本来正在心不在焉地写作业，看到周霖带着摄像进来，初中女生的脸上写满了警惕。 “我们是真心想要找到你奶奶。” 周霖开门见山道：“都上了初中了，你应该感觉的出来，在这个家里，谁是真正想要找到奶奶的，谁是在图别的什么东西。” “喂。”赵磊没想到周霖讲的这么直接，惊得手上的镜头一歪，“跟小孩怎么说话的。” “我小学的时候都已经和一个把我打进医院的疯女人订婚了，早点看清现实对小孩有好处，她都上初中了，也该面对一些社会的残酷面了。” 周霖面不改色地说着火上浇油的话，看着孙小朵说道：“有想要做到的事，就得自己想办法把声音传递出去，靠你爸妈的话，你想见的奶奶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周穆……周霖！” 赵磊听得火冒三丈。 孙小朵原来看上去就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如今给他这么一说眼眶都红了，赵磊皱眉道：“你不要在这儿危言耸听，黄奶奶肯定可以回来。” 周霖懒洋洋靠在书橱上哂笑一声：“要按照他们现在这个态度可就不一定了，真是没想到，一分好处还没捞着，先要费这么大力气在找人上头。” 赵磊给孙小朵递了一张纸巾：“你别听他瞎说，对奶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孙小朵抽了抽鼻子：“你们……真的能找到奶奶吗？她不会不想回来了吧？” “不想回来？” 周霖一愣。 孙小朵的反应不是找不回来，而是不想回来……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黄翠芳是为什么出走？ 赵磊轻声道：“家里还有你在惦记她，为什么会不想回来呢？我们先去把人找到，之后告诉她你想她了，她应该就会回来的。” “大小姐，现在已经不流行这么骗小孩儿了吧？” 周霖在旁边不冷不热地插嘴：“现在的小鬼不都有手机吗，难道没尝试过发微信打电话什么的……” “你他妈给我闭嘴。” 赵磊觉得自己和这个傻逼就是八字不合，此时简直恨不得拿三脚架把周霖从房间里打出去，咬牙切齿道：“说句人话这么难？嘴这么毒怎么到现在还没被雷劈死……” “哥哥姐姐，你们真的可以把奶奶找回来吗？” 突然间，孙小朵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女孩儿抓着衣角双目通红：“我之前说要报警，爸爸妈妈说现在不能报，万一，万一让奶奶不高兴了，之后房子的事情就……” 第10章 “你看？”周霖笑了笑，“人家做父母的都没怕让小孩子接触社会阴暗面，你怕什么？” 赵磊咬紧牙按捺住火气，想着等从这儿出去她一定得把这傻逼脑子骂通，然而这时孙小朵却忽然急急转身去翻书包，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和一盒崭新的巧克力递到他们面前。 “这是奶奶以前最喜欢吃的巧克力了，上次我们一起去迪士尼的时候奶奶陪着我吃了好多，我那天打电话的时候本来想要和她说的，但是后头爸爸把电话拿过去就没能告诉她……” 孙小朵说到最后还是哭了起来：“我只有这两百块钱了，你们拿着这些把奶奶找回来吧，告诉她我虽然没办法像是手机上的人一样天天陪她聊天，但之后我会争取每天都过来吃饭的。” 女孩儿哭得脸皱成一团，但这一回连赵磊都顾不上给她拿纸巾。 她皱眉道：“等等……什么叫做，手机上的人天天陪她聊天？” 第6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06 “抖音上的那个雷东，每次直播奶奶都会看的。” 孙小朵轻声道：“他直播时间都很长，有的时候三四个小时，最后还会单独和奶奶聊，后头有几次我来找奶奶吃饭的时候奶奶都一直在和他聊天，都顾不上管我了。” 周霖皱起眉。 雷东虽然在天麟不是什么特别火的艺人，但好歹也演了不少一线的电影和电视剧。 一个在微博上有将近七百万粉丝的明星，工作日程很满，再怎样也不会沦落到在抖音上一次性直播三四个小时的地步，更不用说直接和直播的观众聊天了。 “你确定那个是雷东吗？”他问。 孙小朵有些犹豫：“我后来自己也查了一下，总觉得直播里的那个雷东和电视剧里的不太一样，电视剧里的那个要老一点，但是直播里那个很年轻……” “……搞了半天是山寨的啊。” 周霖翻了个白眼。 这种事在业内也不算少了，甚至大多数比较火的流量都有，虽说是顶着明星的名字在外头招摇撞骗，但一般来说只要做的不过火，不损害明星利益，工作室都懒得管。 没想到搞了半天这事儿居然是个大乌龙，也还好他来了这一趟，要不之后爆出是雷东的山寨明星把老太太给骗走，工作室监管不力恐怕要有大麻烦。 他问道：“那个人在直播的时候主要做什么？你奶奶有付钱给他吗？” 孙小朵想了想：“就是和人聊天，我还看过他夸奶奶，说一些很好听的话，把奶奶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至于付钱，奶奶也会给他刷一些礼物什么的，那个应该都是要花钱的吧。” 赵磊冷冷道：“涉及到钱财了，这难道不是诈骗吗？” “直播刷礼物，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事儿，算不上诈骗，但要是黄老太太是跟对方跑了，还想把房产证什么的都给他，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周霖露出头疼的表情：“按道理说着可是警察该管的事儿啊，家属又不愿意报警，可真会给人添麻烦。” “你少说两句也不会死。” 趁着室内没有别人，赵磊拉住周霖：“你现在到底要干什么？这事儿都严重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拍这种东西给你家明星涨粉？” 周霖揉着眉心。 赵磊如今已经知道周霖这个名字，到这个份上如果不告诉她自己在做的事，之后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毕竟，这个女人暴力归暴力，但是从小到大脑子却一直很好使。 原本他一直以为赵夕蕾的模特事业没有任何起色是性格使然，但现在看来，这很可能是她为了掩盖自己的副业而做的一种主动的“选择”。 “大小姐，你知道普通人的一生里，除了穷以外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忽然，周霖冷不丁地抛出一个问题。 看着面前眼眶通红的少女，在某个瞬间好像能从她身上看到一个幻影，哭哭啼啼地站在医院的走廊上，耷拉着肩膀无路可去。 赵磊相当不满他在孙小朵面前说这些毒鸡汤，没好气道：“有话直说。” “是失去声音，即使想要发声也没有人听到，最终只能独自受苦。” 周霖淡淡道：“即便把老太太找回来了，你能保证这就是最后一次她离家出走吗？她的需求和声音有人听到吗？你能保证，她就是最后一个被山寨明星骗了的老人吗？” 赵磊一愣，本能地感到说这些话的时候周霖周身的气场和平时截然不同。 周霖冷淡道：“这些问题你肯定没想吧……就想着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了就万事大吉，脑袋简单得像是单细胞生物，你刚刚也看到了，这家人的态度，难不成真的以为，老太太回到这个家里日子会好过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磊不愿和他绕弯子。 周霖四顾打量黄老太太狭窄闭塞的室内，她的生活条件可见一斑。 “想要普通人的声音被外界听见，靠一般的方法是不行的，光是受苦不足以让你上热搜，还需要助燃剂……通常来说，明星就是最好的助燃剂，每天有这么多的失踪老人，但是有多少人能获得社会上的关注？黄老太太的事儿之所以能上热搜，就是因为她是因为追星而失踪的。” 赵磊隐约察觉到他的意思：“你想利用明星的流量来帮助黄奶奶？” 第11章 “之所以要用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行事更加方便一些，毕竟原来那个身份太麻烦了，要做这些事情很容易被当做是别有用心。” 周霖无奈：“我也不指望你能完全听懂，总而言之就是我跟你一样有个副业，主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让普通人也能有发声的机会，然后……” “然后见缝插针的两头捞钱，既赚副业的这一份还要从公司里申请资金？” 赵磊已经听明白了，语气凉凉地替他补完后半句。 她冷笑道：“不要把自己吹的这么好听，说的好像你做这个工作是搞慈善似的，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不好捞钱，所以才要换个名字出来？” “刚刚是谁说不要在孩子面前聊这些的。” 周霖心想这个女人有的时候真的聪明得可怕，明明这些年也没见过几面，结果就这么坦诚相待了几分钟居然就能把他的处境猜得七七八八。 又或者说，是因为赵夕蕾这些年在赵家过得也不怎么样？ 周霖笑道：“总之，我们俩都是有副业的人，把人找到了，天麟有钱赚，我有钱赚，你也有钱赚，如果干得好了，还能曝光山寨明星的产业，一锅端了这些骗老人钱的坏东西，最重要的是，让黄老太太的声音传递出去，让别人意识到她真正的问题不是追星也不是老糊涂，而是没人陪她说话，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可真会吹。” 赵磊小时候就见识过周霖的伶牙俐齿，三两句话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也因此如今丝毫没有因为他这番蛊惑人的说辞就被打动，反倒冷冷道：“说白了，只要我好好合作，你就能管住你的嘴，不到处乱说我们今天碰面的事吧？” “当然，非要这么说当然也对……你这个女人真的很没劲。” 周霖撇撇嘴：“我们各自捏着对方的把柄，这种时候当然好好合作比较皆大欢喜一点……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 “只要你嘴巴够牢就行，要是把我做摄像的事情说出去，我也会让你很难过的。” 赵磊不愿浪费时间在和他扯皮上头，转身看着正不知所措的孙小朵，柔声道：“小朵，那个抖音上的雷东，你记得他的账号吗？” 二十分钟后，暂别了黄家人的周霖和赵磊在夜色里走到大街上。 到了人流量大的地方，赵磊习惯性地压低帽子，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副偏光镜带上。 周霖笑道：“就算是再怎么糊，这张脸当摄像也有点太显眼了不是吗？北阳媒体圈就这么大，我看你要真想只赚一份钱不如去整个容。” “该整容的是你，也不想要是被那些八卦记者挖出来你的身份，你大哥和你爸该有多难做。” 赵磊毫不示弱地回敬他：“我顶多是丢一份工作，你要丢的东西可比我要多得多。” “你还真是会聊天儿。”周霖听出赵磊是在暗示什么，脸色不快起来，“要合作就好好合作，还是说你想这么一直吵下去？” 赵磊冷哼一声，她当然看得出周霖也不喜欢别人用私生子这个事情讽刺他。 如果换了别人，她再怎样也不会这样戳对方的脊梁骨，但是正因为这个人是周穆麟，以他没皮没脸的程度，赵磊不觉得几句话就能刺痛他。 “所以说，之后你打算怎么找人？”赵磊问，“还要这样全程拍？你拿着这些素材最后要做什么？剪成什么样？通过什么渠道发布？” “停停停——” 周霖给问得头痛。 他之前还在感慨这个女人比自己想的专业，但现在看来也过于专业了，明明寻常这个价位的摄像只管拍完就好了。 他无奈道：“你只管拍就行，我再抠也不敢省你这种瘟神的钱，不用担心费用，但也不要问太多问题。” “我们俩也不仅仅是合作关系，我总得知道我的素材最后被发到哪儿去？”赵磊冷冷看着他，“万一你把我的素材倒卖了……” “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放心，每次完成委托之后我都会把所有素材清除的……毕竟谁都可以做流量的推手，但如果被人发现了推手的存在，那好不容易发出的声音也会变成一个谎言。” 周霖从口袋里翻出公交车月票，往公交车站走去：“之后我会想办法弄到那个山寨雷东的签约公司，按照调查的过程剪成片子，当然，这次的这个片子最后会以天麟的名义放出来，就当做雷东工作室的一次公益活动。” “你自己出来拍天麟的片子，就不怕什么时候不小心上了网被人认出来？” 赵磊还是没忍住。 周霖的私生子身份太敏感了，她算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而赵磊其实没有想过，这家伙居然敢顶着这个身份私底下搞这么多有的没的。 “我的变装技术应该比某些以为自己不化妆就换张脸的人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周霖要坐的公交车正在靠近，他将巨大的黑框眼镜往留的很长的黑色卷刘海下推了推，声音消散在公交车的刹车声里。 “有些人，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光的。” 第7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07 小周总在一个星期连着两天出现在公司，这在天麟就好比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和平时纯粹来打卡刷个脸熟不同，这次周霖是带有明确目的来的公司，但即便如此，在公关部老大冯静的面前，一套必备的献殷情流程还是得有。 第12章 “山寨明星？” 听完周霖的描述，冯静睁大了眼，本来失踪老人的风头已经过去了，今天热搜上也已经不见了踪影，她震惊道：“但是家属那边完全……” “家属那边对老人的情况一问三不知，这个是我外包的摄像从老人孙女那里问来的。” 周霖脑子里出现赵磊那张写满不爽的脸：“毕竟也是花了大钱请的摄像，本来就让他去拍拍家属反应，结果还做了些多余的事。” 冯静没想到这个常年不干正事的小周总今天居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周长石的小儿子，万一之后雷东被人山寨骗钱这事儿被爆出来，那他们部门肯定难辞其咎。 “小周总，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马上去查。” 冯静脑中电光火石地想了几种处理办法，当即就想联系平台，不想这时周霖却摇摇头。 他为难道：“静姐，这事儿我已经开始跟了，今天来其实也就是想来问你讨个方便，毕竟如果雷东的工作室方面直接对对方施压的话，我这边的人过去就方便了，静姐你也知道，年底了，公司这边也在抓业绩……” 冯静一愣，但却也很快就明白过来。 周霖的意思是让她不要插手这件事，因为这件事要作为他的“业绩”说给周长石听。 冯静想到这儿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这小子一年到头不干活儿，结果年底考核的时候倒是要装模作样一下，真不知道周长石和周天麟是怎么能够忍受家里的老二是这副德行。 “所以，是需要我们出面联系一下对方的工作室是吧？” 冯静笑得波澜不惊：“小周总，如果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这边帮忙的话……” “不用，我已经找了人了，谢谢静姐。” 周霖看的出女人刚刚那一瞬间的笑容里有鄙夷也有不屑，心中却无太多恼怒。 要把事情做成，又不能太过出风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的动机变得难看一些。 这样一来有了艺人工作室的施压，对方就会说实话，也省的他自己摸上门再费什么嘴皮子。 周霖从冯静办公室里出来时微微松了口气，低头给赵磊发了微信。 虽然以现在的处境，他们到了工作室也没法拍，但赵磊是个不错的摄像，他们又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不用白不用。 毕竟在性价比面前，周霖自觉可以选择性无视一些诸如两人从小有仇的小小问题。 中午十二点，冯静方面来了消息，称艺人工作室已经通过平台联系上了抖音“雷东”的公司。 据他们反馈，和黄翠芳有过密切联系的主播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上线了，具体的情况得去他隶属的“北阳夏火网络科技有限公司”问询。 “听说过这个公司吗？” 周霖在收到消息的同时便转给了联系人列表里一个叫做林西的人。 两人的关系匪浅，作为过去周家保姆的孩子，林西是周霖唯一的发小，最早也是被周霖带着做起科普号的，如今自营的账号“学术金鱼”在 kol 的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周哥，我们公司也有山寨明星，这两年做这个的很多，算是个大项目，很多小公司都在做，你懂得，流量时代，明星的热度蹭起来容易。” 林西的意思很明白。 作为新生的小作坊，夏火的背景就完全不足以和天麟匹敌，故而可以以不起诉为条件，让夏火交出主播，算是兵不血刃地解决问题。 “地址来了。” 不出多久，已经和赵磊碰头的周霖收到了冯静的短信。 赵磊看着他的二手手机满脸嘲讽：“你好歹也是天麟的二公子，抠成这样，怎么不干脆用充话费送的老人机算了？” “那个还要充话费，还得捆绑套餐，性价比不如二手 iphone。” 周霖用手机导航了地铁路线，抬头发现赵磊在吸一点点，嘲笑道：“你一个做模特的人还敢喝这个，不怕下次穿高定走红毯炸线吗？” “关你屁事，还有，你还真想让我拖着摄像包跟你坐地铁过去啊？” “要我说，喝这么一杯奶茶你就应该走过去。” “你他妈少废话。” 赵磊简直想把奶茶浇他头上：“你要坐地铁是吧，我自己打车过去。” 她说着便叫了快车，而等赵磊在后备箱放完摄像包回来，却发现周霖竟已经坐上了前座，满脸理所当然地催促道：“快点啊，不知道公交车站台是不能停车的吗？” “……” 赵磊想到被这家伙蹭车简直火冒三丈，上了后座一膝盖就顶在了周霖的椅背上：“马上到前头你给我下去。” “师傅你别见怪，这丫头是我未婚妻，有的时候脾气比较大。” 周霖早料到她的反应，此时游刃有余地和师傅作解释。 在周霖的印象里，赵磊虽说脾气坏，但向来心高气傲，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发作，然而却不想这女人闻言却只是冷笑一声，紧跟着嘴一瘪，眼圈竟直接红了。 “师傅，不是我脾气大，是他出轨你知道吗？全身上下行头加在一起还没我半个镜头贵，一个吃软饭的……他竟然还在外头找女人！我们都快结婚了！你说他是不是个畜生？” 周霖：“……” 第13章 他震惊地回过头，发现赵磊竟然真的哭得很像那么回事。 因为本身长得英气，在巨大反差下，这女人哭起来的样子格外可怜。 司机在瞬间倒戈，冷冷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他：“兄弟，你这做的不厚道，我也不让你下车了，赶紧好好跟你老婆解释解释。” 周霖：“…………” 二十分钟后，快车停在四环天府大道的一片写字楼前头。 赵磊下车的时候还在“抹眼泪”，而司机小跑几步帮她开了后备箱，苦口婆心：“丫头，你也别太伤心了，好在现在还没结，现在骂还能骂的醒。” “谢谢师傅。”赵磊抽抽搭搭地止住假哭，“要是下回再犯，我就把他阉了！” 周霖：“………………” 两人在原地目送快车司机远离，在大众消失在街角的一瞬间，就如同变脸一般，赵磊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周霖哂笑一声：“怎么了，鸭头？不是想闯入我的生活吗？不是要做我未婚夫吗？” “你还挺行啊，不愧父母都是做演员的，做模特简直可惜了。” 周霖没好气地掉头就走，他现在越发确定了。 赵夕蕾这么多年在模特圈里没混出什么名堂纯粹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红，之前那些在片场耍大牌的传闻多半也是故意的。 这家伙就是想摸鱼又懒得解释，所以才搞出了这么个高冷的人设……演得相当好，以至于就连他都上当了。 赵磊拖着箱子慢悠悠地追上来：“又不是只有你会演，以后少在外头拿婚约说事儿，否则我真的会阉了你的。” 周霖冷笑：“你比我想的还要不要脸，放心吧，我宁可找个男人也不会想娶你……现在可是兄弟情的时代了，你这种类型不流行了。” 两人找到天府商务大厦的 b 栋，在这处鱼龙混杂的公寓楼里，“北阳夏火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就藏身在 27 楼的一个角落里。 赵磊问道：“你要拍吗？我也带了录音笔和 gopro……虽然不是专业的暗访设备，但凑合能用，回去合个板就行，要拍现在就得开机。” “你还真的挺专业的，以前拍过这种？” 周霖有些意外，像是暗访这种有危险性的活儿，赵磊一个千金大小姐居然会自己去拍？ 他说道：“我叫你带着设备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个地方不能拍，天麟已经给他们施压了，要是之后还曝光，这种小公司万一发起疯来，我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随即走进公司。 一个秃顶的中年人点头哈腰地从里头出来，带着一身烟味来同二人握手：“天麟的冯总之前跟我们联系过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想到这次的事儿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已经紧急开会讨论过，之后会取消掉艺人模仿这类型的主播培养，真的不好意思。” 周霖跟着人往里头走，在不大的空间里塞了不少被磨砂玻璃隔开的小房间，路过时隐约还能听见里头传来主播直播时热情洋溢的声音。 “你们这儿生意挺兴隆啊。” 周霖打量墙上贴出的主播照片，大多数都有些明星相，还有几个和当红的流量小生连妆发都差不多，拍照时也明显选取了相似的硬照角度。 中年人立刻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音，立刻低眉顺目地笑道：“这不是都和粉丝建立起感情了吗？我们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开始做模仿的，最早就是养了几个主播，长得有点明星样，结果后头他们自己也不懂事，越说越起劲，就模仿的越来越多了。” 赵磊不想同人绕弯子，进了会客室之后直接了当问道：“平台上那个奔跑的雷东也是你们这儿的主播吧？他现在人呢？叫他出来和我们聊聊？” 第8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08 作为老牌时尚公司老总的侄女，赵磊也算是在圈内呆了多年。 娱乐圈台面上的虚与委蛇这些年她见得太多，一看夏火老板的态度就知道，对方必然已经同天麟达成了某种协议，要壁虎断尾来换天麟不追究这次山寨艺人的事。 她看着中年人来张赔笑的脸冷笑一声：“现在黄老太太还没找到，就算是你们这个生意可以不见光，但是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那是当然，现在我们也想把人找到啊。”中年人苦笑，“你们要找的这个人我们现在也在找，但是他半个月前就辞职了。” “辞职了？”赵磊一愣，“就是在黄老太太出走之前辞职的？” “对，我们也在找他呢。” 周霖趁着二人说话的间隙仔细听了一下直播间里主播和和粉丝间的对话。 这里大多数的主播都是年轻的男性，直播内容也大多都是在和粉丝唠家常，甚至会谈起菜价，而这不可能是年轻人感兴趣的东西。 周霖突然问道：“像是奔跑的雷东这类山寨明星，主要针对的粉丝群体都是中老年吧？” 中年人苦笑道：“年轻人要追星，直接上微博就行了吧，也用不着来这种短视频平台……其实明星就是个噱头，我们这些主播其实主要还是靠聊天来吸粉，后头签的都是会说话的主播，能够一下次和那些阿姨奶奶聊上三四个小时不太重样的，就这样才能讨人喜欢。” 赵磊这下彻底明白过来，像是黄翠芳这样的独居老人，平时没有子女陪伴，在老伴去世后面对的就是无尽的孤独。 第14章 而就在这样看不见头的日子里，他们突然发现在网上发现了这样一群会和她们聊天，甚至还会变着花样夸奖她们的人…… 明不明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对他们伸出了援手。 赵磊皱起眉，冷冷道：“靠着这种陪聊生意，从老人家身上捞了不少钱吧？” “话不能这么说啊。”中年人见势不对慌忙摆手，“我们这儿又不是诈骗，如果有打赏，也都是粉丝你情我愿……” “你情我愿？” 赵磊不想和他玩这种文字游戏，不客气地打断他：“老人家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吗？你们没在直播里说引导性的话？光是陪聊你们公司的收入是什么？不搞带货，不要打赏？” “大小姐，你第一次下凡啊？控制一点，人家这也是生意，又没犯法。” 周霖听到最后实在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赵磊这个狗脾气他是知道的，虽说小时候因为一场车祸父母都没了，但毕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从小吃穿不愁，聪明归聪明，在很多地方却是养尊处优，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了。 他无奈地揉着眉心：“这些老人家即使有钱也花不出去，子女都不回家吃饭，她出去也没什么活动，平时自己一个人能用多少？在网上找个陪聊就是他们的娱乐方式，你没花钱蹦过迪吗，里头那些假酒贵的吓死人就不是诈骗？这个你管不了人家。” “虽说我们这些主播百分之七十的粉丝都是中老年人，但是我们真的没骗过他们啊，你们不信的话，有些老人还给我们送过锦旗。” 负责人说着从柜子里找出过去老人给他们送的东西，不但有锦旗，还有自己写的书法，更甚者还有雕工相当不错的艺术品。 负责人叹了口气：“我们之前也做过调研，现在中老年人上短视频平台的很多，尤其是一些本身就没有太多朋友的独居老人，平时的娱乐活动也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其实你陪她们说什么都行，她们都会挺高兴的。” 赵磊冷哼一声：“也就是这些老人的家人太不争气，才会叫你们趁虚而入。” 周霖看着锦旗上金色的“似寒冬里暖阳，如风雪中送炭”，猜想在黄老太太出走前，她或许也有和家人聊起过她的爱好，但是全家人都并不理解她的“追星”行为，更甚者还觉得她“追星”影响了带孩子。 家人越是冷漠，网上这段虚假的“交情”就更显得珍贵，以至于最后老人不顾一切地直接出走。 他问道：“出走的这个黄翠芳老人，你们应该知道她的 id 吧？” 负责人慌不忙点头：“之前已经做过了解了，这位老人家确实经常来看我们直播，也给主播刷过不少礼物，但是也没有太夸张，我们核算了一下，总共大概不到两千块钱的东西。” 赵磊抱着胳膊眉头紧皱：“这两千，都是给那个已经辞职的‘奔跑的雷东’的？” “对，一般来说这样的中老年观众群体，都会固定看一个主播的直播，像是我们这儿的雷东，他本身就挺上相，虽然就二十岁出头，但是非常会说话，喜欢他的粉丝有很多。” “那怎么会突然辞职？这个人是什么背景，你们可是给他发过工资交过五险一金的，应该不至于连他真名是什么，出身在哪里都不知道吧？” 赵磊眯起眼。 在白天不拍摄的时候，她习惯性戴着一顶浅浅的鸭舌帽还有一副深蓝色的有色眼镜，加上高挑的身材，一旦说话咄咄逼人起来就颇有几分威慑力。 而周霖看着负责人明显难看了一截的脸色，倒是意外察觉到了一个带着赵磊办事的好处。 带这家伙出来就跟牵着条大狼狗一样，很多之前需要他费嘴皮子的地方如今只要有这个女人在，吓都能吓的对方说实话。 而他只需要出来唱唱红脸就行了。 周霖笑了笑：“当然，我们现在要这个人的资料是为了把黄翠芳老人找到，要知道，现在的家属也不是吃素的，万一发现老人是给你们这儿的主播骗走的……” 他的话没说完，但负责人已经听明白了，立刻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文件夹，赔笑道：“这个早就准备好了，之前冯总那边打电话过来，我就叫人整理了这小子之前留在公司的资料……这个小王八蛋，辞完职立马就跑了，本来这事儿要提前一个月说的。” 周霖打开文件夹，里头是“奔跑的雷东”来夏火面试时填的资料。 山寨雷东的真名叫做宋晓东，今年 23 岁，虽然上过大学，但是大学却只是个二本，大学毕业之后就来到了这家公司工作。 “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周霖扬起眉，“你们这儿其他主播都大概是什么年纪？” 负责人道：“他算是比较小的，其他的大多都 25，26 了吧，毕竟和老人家唠嗑也是需要一定社会阅历的，心智不成熟的小孩肯定不行，聊都聊不起来。” 赵磊看着资料表上宋晓东那张和雷东有几分类似的脸，慢慢拧起眉头：“那他这么小为什么会收他？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负责人叹道：“说实话，当时招他主要是因为这小子本来就有粉丝量，他原本有一个账号，会经常拍一些像是小情景剧一样的东西，可以引流过来。” 有自己的账号？ 周霖一愣，相比于这几张纸，显然从宋晓东过去的私人账号里能看出更多东西。 第15章 对于一个 20 岁出头的小年轻来说，社交媒体上的发言在很多时候就是他的名片。 赵磊动作很快，立刻搜到了对应的账号，名字叫做住在乡下的小东。 “粉丝量有六万，对于没有团队的纯素人来说确实不小了。” 周霖看了一眼，似乎从一年前开始，账号就没有再更新过。 而在那之前，宋晓东的视频都是在他农村的老家里拍的，更新频率差不多是一周一条，里头除了一些猫猫狗狗和农家菜，超过半数的更新里都有他的奶奶。 赵磊随手点开一条，画面里宋晓东正在弹吉他，而慈眉善目的奶奶则坐在藤椅上帮他打拍子。 整条视频虽说是固定镜头，但拍得微风和煦，阳光明媚，看完叫人心情十分愉快，不少评论都称看完想起自己家的奶奶了，从而点赞量十分可观。 作为一个摄像，赵磊能够很轻易地分辨出镜头里的东西是摆拍还是抓拍。 她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神情渐渐由冷硬转为诧异：“不是演的……这个老奶奶，应该真的是他的家人，所有人表情都很放松，看镜头的方式也很自然，固定机位，也没有剪辑痕迹。” “所以，这才是你们真正收他的原因。” 周霖反应过来，转向一边的负责人：“他是个孝顺的小鬼，天生就有这样的亲和力，能够让老人家开心，愿意和他聊下去……这是适合他的天职，所以为什么会辞职？” “我记得，他说的是他家里有人去世了，我当时觉得这小子是个好苗子，就说我可以给他放丧假，结果他不肯，后头又说他要去一趟南边，硬是要走。” 负责人回忆道：“当时他说话颠三倒四的，我就觉得他肯定是找到下家了，毕竟像他这样的小孩跳槽得勤也很正常，在我们这儿都做不久……” “姓周的。” 赵磊一连看完了七八条宋晓东发的抖音，神情愈发凝重，抬起头说道：“你有没有觉得……” 嗡—— 一阵突如其来震动打断了赵磊的话，周霖拿出手机，随即对赵磊比了个嘘的动作。 第9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09 “孙先生？” 打来电话的是黄老太太的大儿子孙忠强。 虽说看着老实巴交，但就昨天短短接触了两个小时，周霖就知道孙忠强与其说惦记老太太，不如说是惦记被老太太带走的房产证多一些。 孙忠强的声音很急：“周先生，我妈打电话来了！小朵已经说了，她是被抖音上那个假雷东骗了，现在打电话来说要立遗嘱把房子给对方，我们现在已经报警了！” 周霖哪能想到就短短一天事态就能发展成这样，神色一凛：“有说她在哪里吗？” “警察已经在查了，定位在上沪，我们这边准备马上赶过去，小阳说这事儿还是要跟你们说一下，毕竟，这个人是借着明星的名头在外头招摇撞骗，你看你们需不需要……” 孙忠强的话说的为难，但周霖却很清楚他的意思。 现在已经确定了把老太太骗走的是雷东的山寨明星，如果这时候艺人方面不出力，后期就很难撇清责任。 孙阳明面上是想给天麟一个台阶下，实则估计是想以这个所谓的“好处”来巴结他们。 这个王八蛋不愧是在平台上卖货的，还挺懂得这些有的没的，知道要攀高枝。 周霖心中冷笑，又道：“我们也会过来，到时候好当面和老人澄清对方不是天麟的人，当然也会曝光对方的行为，警察那边如果确定了位置还要劳烦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一下。” 挂了电话，周霖忍不住大翻白眼：“好了，也不用我们去找了，涉嫌诈骗，是警察的活儿了。” 负责人听得一惊：“什么……真的是诈骗吗这小子，他之前看着很老实啊，不像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确定没搞错吗？” “老不老实不由你们说了算，我看老板你还是先停业整顿一下吧，虽然宋晓东已经辞职了，但是现在闹成这样保不齐会牵连到你们，最好做好破财免灾的打算……天麟不会追究你们，不代表家属那边会善罢甘休。” 周霖本还想要慢慢来，但现在似乎事情也由不得他选了。 不管宋晓东做了什么，黄翠芳想要立遗嘱转交房子的事情都相当严重。 可以说发展到这一步，他们作为艺人方面已经没有太多插手的余地。 赵磊自打看了宋晓东的抖音，现在脑中却隐约有了另一个猜测，她皱起眉：“姓周的，是不是诈骗，我觉得我们还要去问一下宋晓东的家人。” 周霖在资料表上翻了翻，宋晓东写的紧急联系人叫韩秀梅。 他淡淡道：“现在只查到了大概定位的位置，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抓紧。” 时间紧迫，两人等不到下楼，在电梯间里便拨打了宋晓东留在资料表上的手机。 一如周霖猜想的，宋晓东的常用手机直接是关机状态，很显然，是在刻意回避什么。 “不会有这么蠢的诈骗犯的，既然要让老人重立遗嘱，为什么还会让她打电话回来告知家属，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周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黄老太太显然是低估了她这几个儿女狼心狗肺的程度，估计联系亲属也只是希望他们能关注自己的状况，哪想到光是房产证的事就戳到了人的肺管子。 第16章 赵磊又拨了宋晓东紧急联系人的电话，甚至不等对方开口便问：“是韩秀梅吗？是不是宋晓东的母亲？” 女人道：“我是晓东的姑妈，韩秀梅是他奶奶。” 赵磊联想到宋晓东发的那些抖音里的老太太，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等等……这个手机号不是韩秀梅的吗？” 她十万火急地讲了手头的情况，女人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切道：“妈刚走不久，大半个月前的事情，突然在家里摔倒，送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晓东为这个事儿非常难受，本来他想好拿了第一年工作的年终奖，要带妈去一趟迪士尼，没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后头他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在外头工作的原因才会没有照顾好奶奶，为此把工作都辞了。” 迪士尼。 周霖在公放里听到这三个字便皱起眉。 之前在黄翠芳的家里，他们也听孙小朵提到过。 孙小朵年纪还小，以为奶奶喜欢的是巧克力，但是更有可能，迪士尼之旅是老太太为数不多在家里体会到温暖的时刻。 在宋家，宋晓东的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务工，也因此从小学到高中，宋晓东都是跟着奶奶一起生活的，和奶奶的感情也一直十分深厚，甚至一度想要为了奶奶放弃读大学，但最终还是在奶奶的要求下，去了北阳读书。 上了大学之后，虽然奶奶住在离学校有将近六十公里的农村，但宋晓东仍然坚持每周回到家里，也正是在这段时间，他和奶奶一起拍摄了很多短视频，在网上有了一定的粉丝量。 谁都没想到，就在将近二十天前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晓东真的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他对妈比我们这些大人还好，后头去城里读书了，赚钱了，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第一时间都想着回家给他奶奶尝尝，他不可能会出去骗人啊……我们虽然是农村的，但也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晓东的姑妈越说越是焦急：“姑娘，你们是在调查这个事情吧？求求你们跟警察说清楚，我现在联系不上他，家里还要处理妈的丧事根本抽不开手，晓东他爸爸也在外地赶不回来，我们到现在根本没敢把妈的事情告诉他……” 赵磊一时哑然。 现在即使联系不上宋晓东本人，但从宋晓东的姑妈口中，他们也可以大概拼凑出这个 23 岁的年轻人在辞职前的心态。 对他来说，黄翠芳或许已经不仅是一个主顾了。 挂了电话，赵磊的脸色难看：“现在怎么办？宋晓东联系不上，估计是因为奶奶去世受了刺激，铁了心要把黄老太太当做自己的奶奶尽孝了。” “能有什么办法？”周霖耸肩，满脸无所谓，“我们就是俩娱乐公司的跑腿的，甚至连身份都是假的，牵扯到刑事案件，我们也不可能去找警察说理，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 “你他妈还是人吗，周穆麟，这种事儿你看得下去？” 赵磊对他怒目而视，从各种层面上，她都很清楚宋晓东为何会这么选择。 明明不久前还在自己面前微笑的亲人突然间就离开了，而自己还有太多的事情没能和他们一起做……这种感觉，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悔和痛苦。 就算是她自己，在过去许多个夜晚也曾经想过，如果那一天自己也在车上该多好。 就算是翻车的时候和父母一起离开了，那也好过被孤零零地独自丢下来。 赵磊咬了咬牙：“宋晓东是无辜的，但是要是这么下去，黄家人肯定会想方设法让他不好过，你难道没想到吗？为什么是南边，为什么宋晓东会关机，为什么……” “行了，我当然想到了。” 周霖给赵磊的连珠炮弄得头痛。 过去他还从来没觉得委托能麻烦成这样。 周霖叹了口气，这次的事儿写在述职报告上简直太亏了，又是找人又是要跟警察打交道的，要换到别人身上，都够再找份工作了。 他无奈道：“看一下去上沪的高铁，警察那边要找个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现在牵扯到遗产，宋晓东再怎么样也要配合去调查，我们只能想办法让场面变得好看一点。” 赵磊心急如焚，立即就在手机上看好了去上沪的车票，而周霖在旁边看着她熟练的动作不由奇道：“你当真糊到这个地步了啊？还能随便跑南边，都不跟工作室那边说一声？直接翘班？” “我就算翘班，他们能拿我怎么样？反正本来也没把我当做头牌来培养，amg 有潜力的新人比比皆是，个个都想着往上爬。” 赵磊毫不在乎地冷哼：“再说了，不是本来就说我耍大牌吗？我总不能坏了自己这个人设，随叫随到就太掉价了。” “你还真是胆子肥脑子瘦，也不怕被人追着黑。” 周霖抱着胳膊，丝毫不意外。 赵夕蕾这些年在斯瑞的日子看来也不比他好过太多，本来就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全靠舅舅照拂，即便是再头铁，也还是要顺应着家里的安排做模特。 似乎真的是可以长期合作下去。 以两人的身份，天天鬼混在一起明面上起码会有个理由，最不济就是真要把人娶回来……反正总归以后都要被家里安排一门亲事，估计也不会比娶这个疯婆子好到哪里去。 “身份证号给我。”赵磊出声打断周霖的思绪，“我先一起买了，回头找你报销。” 第17章 周霖想到马上受到支付消息的不是自己，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个助理的好处，笑道：“你就存着吧，万一咱俩的孽缘没结束，说不定下回还得要你买票。” “还想讹我，你想得美。” 赵磊似是看穿他的想法，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一个瘆人的微笑。 “我的分手费是很贵的，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周二公子，你最好给我记住这一点，要是不给我报销，下一回，可就不是快车司机听我哭诉了……我会让你在你心爱的热搜上挂一个月，想下都下不来。” 第10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10 北阳去上沪的高铁车程预计四个小时，周霖全程没闲着，一直在跟孙忠强打电话。 就他目前对这家人的了解，相比于把老太太找回来，这一家子其实都更想借着老太太丢了这事儿捞一笔。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对外宣称老太太是失踪而不是出走……前者显然更骇人听闻些，用媒体的嘴说出去热度只会更高。 现在既然已经搞清楚是平台上的山寨明星带老太太离开北阳的，那接下来不出所料，先要追责的是网红工作室，然后就轮到艺人这边。 在这种情况下，周霖别无他法，只得赔着笑又做起了公关的工作。 在和孙忠强快一个小时的电话里，周霖得知老太太的定位是在上沪的迪士尼里，而为了不惊动太多，他们现在和民警呆在迪士尼小镇上的派出所里，预备等到闭园再将宋晓东一举抓获。 “我们七点能到，赶过去差不多。” 挂了电话，周霖润了润因为说话而干哑的喉咙，看着手里的瓶子还是忍不住骂道：“真是他妈离谱，一瓶矿泉水卖五块，还不如去抢钱。” 赵磊冷哼：“怎么不为了省钱坐绿皮火车去上沪啊？” 周霖没好气道：“我倒是想啊，但现在宋晓东手机关机，黄翠芳不接电话，摆明了最后场面会弄得很难看，我们要是不去，老太太还不得当场崩溃啊。” “你怕弄的很难看刚刚给孙忠强打电话怎么不说？” 赵磊丝毫不给他面子，冷笑道：“是怕这家人要是不找宋晓东这个出气筒，就要找天麟的麻烦了吧？宋晓东是个穷小子，把老太太拐走了也榨不出油水，夏火那边也就是个小工作室，到时候黄家人要出这口恶气，恐怕只能找天麟的麻烦，说艺人没有第一时间肃清市场上的山寨明星，导致老人受骗，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才不敢为宋晓东说话吧？” “你是真的很没劲。” 周霖心中长长叹气，过去他对赵夕蕾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把自己打成脑震荡这件事上，但他现在倒宁愿她是个不动脑子的暴力狂。 他的身份，还有他背地里在做的事情，随便哪一样拿出去说都可能变成天麟的灭顶之灾。 虽说说起来他也捏着赵磊的把柄，但他们的秘密曝光后会产生的影响却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要是脑子太好使，让她知道太多事情就有些危险了，毕竟在商业上没有永久的合作伙伴，即使这些年天麟和斯瑞的关系一直还不错，但是说不好哪一天就会撕破脸。 在这件事上，赵夕蕾真的可以信赖吗？ 周霖想得烦躁，从赵磊面前的薯片盒子里捞了一片薯片，结果还没等放进嘴里，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周霖疼得手一哆嗦，薯片直接被打掉在地。 赵磊叫住列车员，捡薯片，丢薯片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末了不忘直接把薯片盒子给合上了，冷冷道：“你别想从我这儿占一毛钱便宜，要吃自己买。” 周霖翻了个白眼：“你一个模特又喝奶茶又吃薯片，我就应该给你录下来发给营销号，到时候每次走红毯都会有人说你胖得像头猪。” “你发我就不能发？你的事儿可比我大多了，周二公子。” 赵磊面不改色地威胁他，优雅地喝了口矿泉水：“自己也有把柄捏在我手里就少在这儿大放厥词，别忘了，我们俩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做事可没你那么瞻前顾后的。” 周霖：“……” 离上沪还有两个小时，似乎是怕他再来偷薯片，赵磊直接坐到另外一边的空座位上去了。 果然，合作的事情还得再考虑一下。 听着那一头传来吃薯片的脆响，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周霖没好气地抱着胳膊睡了过去。 晚上七点零五，复兴号在上沪站停站，两人直奔黄家人所在的派出所，一进去便看到黄家三人正在盯着乐园内部的监控视频目不转睛。 “找到了。”孙忠强指着画面的一角，“之前让园区保安直接去里头找了，因为老太太租了轮椅，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周霖和赵磊很快就顺着孙忠强的手指找到了画面一角的黄翠芳。 老人头上还戴着乐园里的米老鼠耳朵，身后是一个同样戴着耳朵的年轻人在推轮椅，两人正在一个旋转木马区前头的小摊上买烤玉米。 “黄奶奶，看上去很高兴啊。” 即便是从监控视频里，赵磊都能看清老人脸上巨大的笑容：“应该是之前玩的很高兴吧……玩完旋转木马就要去等烟花了吧。” 周霖目光扫过一旁的三个黄家人，脸色都好不到哪里去，很明显，黄老太太的情况和他们想的不同，即便是在小摊上买玉米的时候，画面里也是宋晓东在付钱。 第18章 “距离烟花还有半个小时。” 赵磊看了一眼派出所墙上的钟。 不知为何，她此时竟有些羡慕起宋晓东和黄翠芳，即使只有一天，即使是陪着自己想象中的亲人…… 赵磊看着画面上推着黄老太太一路飞奔大笑的宋晓东，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心中正是酸涩，一旁的周霖却笑起来：“有时候假的比真的还像是真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能见光。” 赵磊扭头看见周霖脸上带些淡淡讥讽的神情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你还真的是没什么良心。” 周霖耸耸肩，对赵磊的冷嘲热讽并不太当一回事：“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在监控视频里，他们看着宋晓东带着黄翠芳坐了了旋转木马，老太太被扶上了容易上的马车，而宋晓东就在旋转木马外帮她拍照。 虽然排队排了很久，而木马旋转只有短短几分钟，但老太太显然非常高兴，最后下马车的时候还帮着宋晓东重新戴了头上的耳朵。 这么乍一看，两人就好像是一对寻常的祖孙一样。 在玩完最后一个项目后，宋晓东帮老太天买了棉花糖，随即便去了中央广场上等待烟花。 这时由于人太多，监控视频里很难看清二人的身影，派出所的民警提出可以提前去现场守着，免得到时候宋晓东趁乱溜走，黄家人也点了头。 跟着一行人去往园区的路上，赵磊实在忍不住，冷哼道：“做儿女的眼瞎到这个地步真是不如把眼睛送给有需要的人，明明黄奶奶跟着宋晓东就非常开心，他可能根本不知道黄奶奶要把房子当做遗产送给他。” “梦总有醒的时候。” 周霖淡淡道：“如果一直这么失声下去，即便短暂拥有了这一天的幸福，未来等待她的也还会是那个冰冷的家。” 赵磊十分讨厌周霖喜欢在这种时候泼凉水的性格：“那你说怎么办？不是说要让她的声音传递出去吗？就这样破坏一个老人家难得的美梦？” “该拍的还是得拍，不过抓人的过程别拍太多，毕竟警察没有错，他们也只是按照程序办事，我要的是老太太的反应。” 周霖看着走在前头那三人的背影：“宋晓东有没有诈骗，进了派出所一查就清楚了，黄家人冤枉不了他，但是按照宋晓东现在的情况，失业，二本，老家在农村，你觉得他以后能长久陪着黄翠芳吗？” “所以你其实是要帮助宋晓东？” 赵磊还是没有完全听明白。 周霖说道：“我们没办法改变老太太的家庭，说不定经过这次曝光，她的子女还会更加冷落她，而且也不会让她继续和一个没有前途的小青年见面……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宋晓东因为这次的事情反倒有了些名气，利用他可以免费蹭到流量和热度，你觉得黄家人对待他的态度会怎么样？” 赵磊一愣，紧跟着恍然大悟：“所以，如果我们能够帮助宋晓东，说不定之后黄家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受他？” 这个家伙，不但油嘴滑舌得像个狐狸，做事的狡猾程度也十分像是个狐狸。 赵磊震惊道：“你早就想好了？” “黄翠芳的家里并不是没有人在乎她，只是老人家到现在还指望着几个白眼狼儿女能来主动关心自己，所以才会搬出遗嘱这种东西……” 周霖淡淡道：“我们得让她把真实的诉求说出来，这样不管怎么样，至少老太太心里会好受些，也会把这几个白眼狼架到一定的道德高度，让他们即使不愿意也得孝顺一段日子……然后，再通过这条片子帮宋晓东吸一些粉，等未来有了一定名气之后，黄家人自然会巴结他，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不是娱乐圈一贯的法则吗？” 远处的广场上已然响起了音乐声，周霖说到最后佯装为难地叹了口气，露出些讥笑的表情：“我说了，单细胞生物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地步。” 随着他们走近，人群愈发拥挤，赵磊冷冷道：“别说这么高尚，上升到独居老人问题，也是为了体现出你家艺人心有大爱，说白了，还是要给雷东炒热度……用普通人的痛苦来给艺人铺花路，也不过就是高级一点的人血馒头而已。” 女摄像说着凉凉看他一眼，将手里的三脚架直接丢了过来，周霖措手不及地险些没接住。 “马上还要指望我干活还是少惹我不高兴，万一我手抖拍坏了镜头，怕你后悔都来不及。” 第11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11 周霖回头的时候赵磊已经藏进人群中不见了。 突发事件的抓拍摄像必须要降低本身的存在感，最好让当事人完全注意不到才好。 周霖跟着几个便衣的民警，远远便看到站在人群第一排的宋晓东还有黄翠芳，轮椅上还绑着气球，老人兴高采烈地同宋晓东大声聊天，看上去和家里照片上那个沉静的老人判若两人。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他们在说什么旁人一个字都听不见，周霖心里很清楚，在五彩霓虹灯下大笑的年轻人和白发苍苍的老人，这种镜头随便配个煽情点的音乐都能把效果拉满。 可惜啊，梦就要醒了。 虚假的快乐即便维持的时间很久，最终也会被现实迎头痛击。 记忆里在简陋平房里和女人一起在阳光下晾晒衣服的场面莫名从脑海中冒了出来，春天的微风还有母亲大笑时透亮的瞳仁，一切都好像就发生在昨日。 第19章 “小霖，我们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周霖在骤然把天空打的雪亮的烟火下看着自己手掌上稍纵即逝的光亮。 在短暂的璀璨后，很快一切就归于黑暗，没法见光的，最终还是只能回到它该去的角落。 烟火秀结束了。 当周霖回过神，在无数朝门口涌去的人流中，只有他和三个黄家人还有民警在原地不动，而宋晓东推着黄翠芳有说有笑地朝他们走来，不多时，黄老太太便看到了她熟悉的人影。 “忠强？” 黄翠芳一愣，紧跟着又在孙忠强身后看到了自己的二女儿和小儿子，她还愣愣地反应不过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妈，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出来啊？你知道家里人多担心吗？” 孙忠强上前一步便要从宋晓东手里接过轮椅，年轻人反射性地牢牢把着手柄，孙忠强看着他冷笑一声：“长得和雷东一点都不像还要借着他的名义招摇撞骗，房子的事情也是你搞得鬼吧。” “房子？” 宋晓东一愣神的功夫，轮椅已经被二姐孙晓晨接了过去。 小儿子孙阳不客气地上去搡了他一把：“有什么事情你去派出所和警察说吧，妈年纪大了，不懂网上这些弯弯绕绕，我送她手机也不是为了让她被你们这些搞诈骗的盯上的。” “什么诈骗……我和黄奶奶就是朋友而已啊？” 宋晓东已经完全懵了。 周霖一看就知道，估计要把房子作为遗产留给宋晓东的话就是老太太的一时气话，估计从头到尾都没和宋晓东商量。 几个早已等在一旁的便衣走了上来，老太太给这架势吓得脸都白了，刚刚看烟花时的高兴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顾几个儿女阻拦，踉踉跄跄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护在宋晓东身前：“是我说的！就是我的意思，不是诈骗！这孩子根本不知道房子的事，不许抓他！” 周霖听着老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只觉得一阵头疼。 在这种时候，老太太这样做只会让宋晓东越洗越黑，而他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避免事态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他走上前，对满头雾水的宋晓东简单说明了情况，末了叹了口气：“先去派出所吧，没做过的事情也不可能冤枉你的，但是现在既然报案了，就要去把事情说清楚。” “等等……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去派出所！” 黄老太太一把恶狠狠推开要来搀扶自己的孙忠强还有孙晓晨，抱着宋晓东胳膊慌张解释道：“他是陪我出来玩的！他们一个个都不来看我，我只能找网上认识的小东陪我出来，是我找他的！遗产的事情也是我自己说的，他不知道！” 梦醒的时候，是会很难过的，但是每个梦都会有醒的时候。 周霖看着绝望的黄翠芳，恍惚回忆起多年前在医院走廊上拍在自己头上的大手，而老太太在精神崩溃下不让任何人接近宋晓东，引发的骚动也让周围的围观人群越来越多。 周霖见劝不住，只能从背包里拿出之前孙小朵交给他们的巧克力。 只有六颗，而且因为之前长时间被放在包里，在高温下，原本尖尖的巧克力顶已经变得圆润。 周霖将巧克力递给老太太：“这是你的孙女孙小朵给你买的，她说上次来迪士尼的时候你吃了很多，所以就省下零用钱帮你买了，还说，如果你愿意回家，她想每天都去你那里吃饭。” 老太太一愣，颤抖着手将巧克力接过来，上头还有孙小朵自己贴上去爱心贴纸。 周霖淡淡道：“你的身边不是空无一人，家里有人在等你，也有人在想着你，至于宋晓东，他的事情很容易就能说清楚，你不用担心害了他。” “可是……” 老太太因为接连的刺激泣不成声，手上还牢牢抓着宋晓东的衣袖不放，最后连头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耳朵发卡都滑落在地上。 “没事的，黄奶奶。” 僵持之际，宋晓东弯身从地上捡起发卡重新戴回黄老太太的头上，苦笑道：“是我要谢谢你，今天我也玩的很开心，不要紧，我去说明一下情况应该就没事了，毕竟，我是个外人，突然把您从家里接出来确实……” “你不是外人。” 老太太摇着头，抽噎道：“你不是……只有你不是……” 在黄翠芳放手后，一行人终于得以跟着民警往派出所走去，而老太太拒绝了所有儿女的搀扶，自己慢慢地跟在后头，本身就瘦小的身子此时看上去又佝偻了几分。 几人到了派出所后，一直不见踪影的赵磊才一声不响地又提着三脚架出现了。 周霖懒洋洋问道：“没把我拍进去吧，我刚刚已经尽量站的离他们远一点了，要是回去所有镜头里都有我用不了，那可是要扣钱的。” “都是用长焦调的，反正片子也是你剪，到时候不会把你自己那张丑脸裁掉？” 赵磊经历过刚刚这一出明显心情好不到哪儿去：“老太太没事吧？刚刚镜头里哭得很伤心。” “毕竟也是个大学教授，冷静下来就好了，宋晓东的事情又不是说不清楚了。” 周霖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一会儿得再补几个镜头，也不能一帮子把他们家人全打死，要不后期放到网上去要被人骂死的。” 第20章 “不管怎么样都会被骂死好吧？本来就不是东西。” 赵磊把相机递过来让他看拍的素材：“你是没仔细看刚刚她那三个儿女的嘴脸，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没给老太太任何的关心就算了，现在还要把唯一关心她的人夺走。” 周霖翻了翻，他们选的位置还算不错，所有人脸上都有光，而在整个过程里，小儿子孙阳不止一次表现出不耐烦，即使是在老太太哭的最伤心的时候，他似乎也只想要快点结束这出闹剧。 “嚯。”周霖笑起来，“你给了他好多特写嘛，是想让他死是不是？” “我给他拍了你也不一定会用，我还不知道你，孙阳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要是之后出来的成片真的让他被骂死，你和天麟也没好果子吃。” 赵磊冷哼，在长椅上岔开两条长腿：“估计最后你剪出来也顶多就是不温不火地搞他们一把，重点还是你家明星，我知道。” 周霖放下相机，不知是不是出于愤怒，赵磊给他拍的素材足够他剪三条片子了，但这次不同于以往，是直接和天麟挂钩的片子，确实需要小心。 他想到马上要开始的熬夜已经开始觉得累，捏着鼻梁叹息道：“之后还得补一些黄翠芳和宋晓东的采访，看来不住也得住了。” “住？”赵磊一愣，“在上沪？” “都已经九点半了，你觉得今天晚上还回得去吗？” 周霖没好气地开始查上沪的住宿：“我看要不就定个标准间算了，反正你那个身材也没什么好看的，就跟男人一样，我也不会占你便宜，我俩就合衣睡一个晚上……” “姓周的！” 赵磊难以置信他居然连这个钱都要省，给气的头顶冒烟：“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跟你出来拍片子凭什么要和你睡一个房间？你要省钱就出去睡大街，我自己开房找你报销！” 周霖看着 app 上一溜三四百的报价只觉得肉疼，最后还是定了一间有两间房的民宿。 付款的短信一来他的心情登时恶劣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出赵磊是个女人的坏处。 万一以后真要长期合作，岂不是每次出去都得面临这个要开两间房的难处。 “你怎么不是个男人？” 周霖忍不住抱怨：“明明力气都够去扛大包了，偏偏是个女的，就你现在这个样出去说，进男厕所都不会有人拦你。” “那你怎么不当个女的？就你这样，接个三脚架都能砸到脚，在公司里什么事都不做却还混了个主管，传出去都会说你是有金主的小白脸吧？” 赵磊给他激得牙尖嘴利起来：“姓周的我告诉你，晚上住的地方要是有蟑螂我就出去再开一间房，找你报销。” “不像女的就把这个人设用到底，怕蟑螂什么的戏过了吧？” “姓周的你是不是找死啊？你要是困了我用三脚架帮你清醒清醒？” “这是派出所，你还想顶风打人？” 两人说到最后还是吵了起来，而这时问询室的门忽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被人从里头拉开了。 第12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12 宋晓东的情况很容易就讲清楚了。 黄翠芳出走以来，宋晓东的所有花费都是自己付的不谈，甚至来迪士尼的门票钱还是宋晓东用最后一个月的工资买的。 本来一心想要往诈骗上扯的孙忠强他们看到这种情况也无话可说，双方甚至还谈不上调解，因为从根本上就是完全的误会。 黄老太太冷静下来之后更是对三个子女气不打一处来，把房产证交了便要和宋晓东直接离开。 这种事态显然不是周霖想看到的。 他生怕黄家人会把帐算在艺人头上，无奈之下只能又开始充当起和事老的角色，让宋晓东和黄翠芳都跟他们走，这样不但晚上方便采访，他们也好从中调解。 只是，如此一来，不但多定了一间房，还要打车去酒店。 周霖坐上出租车上只觉得心在滴血，而后座上的黄老太太此时还在不住地和宋晓东道歉。 “我是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会报警。” 老太太悔恨地直拍腿：“这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该想到的，该想到一提到遗产他们就急了……结果闹成这样，还让你白白被抓进了派出所。” “黄奶奶，我这不都出来了，刚刚那个警察也说了，就是做个笔录，不会留下什么案底的。” 宋晓东经过虚惊一场情绪早就缓和下来，苦笑道：“其实也怪我，这几天手机都没开机，弄得我姑都没联系上我，干着急。” “这种傻事以后可真的少做。” 周霖看着打车软件上不断变化的预估车费面无表情道：“你奶奶刚走，现在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又联系不上，光想着完成逝者的心愿，想过剩下活着的家人会怎么想吗？” “你他妈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赵磊翻了个白眼，一膝盖就顶在椅背上，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黄翠芳一愣，紧跟着一下子反应过来：“小东，你奶奶去世了？” 宋晓东垂着眼，半张脸藏在车厢角落的黑暗里，像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沉默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不跟我说呢。” 黄翠芳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宋晓东突然说要带她出去旅游，为什么这一路上鞍前马后要帮她买这个买那个。 第21章 她后悔道：“你这孩子，这种时候应该在家里呆着，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奶奶。” 宋晓东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要完成她的心愿，之前您对我说，一个人在家没有人陪的时候……我就想到我奶奶，在最后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不好了，走路都成问题，姑妈每天要去地里没办法一直看着她，她也不和我说，在电话里就一个劲的说我工作忙，不要太辛苦跑回来了……” 讲到伤心的地方，宋晓东忍不住用力闭上了眼。 他至今不敢去想奶奶躺在灵柩里的样子，要是他能早点回去，要是他能陪在奶奶的身边，一切绝不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在她在的时候我没能好好珍惜，每天都在这么想，要是早点陪她去迪士尼，要是早点辞掉这份工作，就什么都来得及了。” 宋晓东看着放在膝盖上的耳朵发卡，手指慢慢地捏紧：“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在网上陪别人说话，但是奶奶离开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小时候她陪着我长大，但她老了我反而不在她身边了，即使我挣到了钱，也没法请奶奶去迪士尼玩了。黄奶奶，真的很抱歉，我也只是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而已，所以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你家里的情况，就冒冒失失地说要请你出来玩。” “你个傻孩子。” 黄翠芳看着年轻人因为愧疚和自责而缩成一团的模样，又想到自己那三个为了房产证报警的子女，眼眶又不禁红了：“之后……” “等等。” 突然，前座周霖出声打断了黄翠芳的话。 他头疼地揉着眉心，没想到自己随便抛了个砖头宋晓东的情绪就崩了，然而这些话明明不该是这个时候说的。 “你他妈又要说什么？” 赵磊正听得鼻酸，突然被周霖打断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掐他脖子：“没什么重要的就闭嘴，这儿没人想听你说话。” “我能理解大家这时候都很想一吐为快的心情，但是这样的声音，还请留在镜头前头说，好不容易才有了可以发声的机会，要好好把握才对。” 周霖淡淡道：“无论是失去亲人后的悔恨，还是对亲情的渴望，这样的心情要想要好好地传达出去，光是这样是不够的……要让更多人听到你们的声音，至少，得让还活着的亲人知道自己的思念，也得让自己不争气的儿女听到自己的心声吧？这些话，真的该说给我们听吗？” 后座的三人都是一愣。 周霖扭过头，注视着黑暗里早已哭红眼的年轻人：“后悔的事情无法改变，但是至少可以好好将这个故事说出来，告诉更多人，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回家多陪伴年迈的亲人，让自己不留下遗憾，这样应该会比现在这种扮家家一样的赎罪和弥补要有用吧。” 他又转向一旁的老人：“无论怎么打电话他们都不肯回家的话，靠一般的办法，是无法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心声的，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对着镜头讲出来？为什么不让更多人知道独居老人是孤独的，让他们体会你的心情？” 赵磊：“……” 周霖那张狐狸似的脸在路灯的映照下罕见得认真。 赵磊震惊道：“周霖你被鬼上身了啊？” “你才被鬼上身。” 周霖翻了个白眼，回过身去：“这样饱满的情绪要是浪费在出租车上就太可惜了，现在要是什么都说完了，一会儿到了酒店录采访的时候就会跟背书一样……你作为摄像也给我有点职业素质，不要老让我这个做编导的操心这种事。” 半个小时后，快车停在上沪火车站附近的一户民宿前头。 周霖看着支付宝扣费消息欲哭无泪，为了个述职报告，搞成这样实在是血亏。 黄翠芳和宋晓东已经在迪士尼玩了一天，周霖担心两人的精力透支之后采访的效果会变差，赵磊不得不在开好房之后就迅速布置了一下背景，随即便安排了两人上镜。 在房间白墙的映衬下，一老一少的眼睛都还红肿着，整体状态倒是十分符合周霖想要的情绪。 精疲力竭，然后又饱含委屈。 他简单问了几个关于两人相识过程的问题，淡化了山寨明星工作室的存在，同时将重点放在独居老人匮乏的精神生活上头。 想要一条片子变成所谓病毒视频，要注意的第一件事就是共鸣，单纯讲山寨明星对于普通观众而言更多的是猎奇，然而如果上升到独居老人，可以引起的共鸣就要大多了。 到时再有艺人的加持，外加社会新闻的热度，会引起讨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赵磊看着周霖游刃有余地调动着二人的情绪，引导着老人一点点倒出在家里孤单度日的苦水，继而又让宋晓东流着泪说出自己的悔恨，内心竟有种毫不意外的感觉。 作为一个编导，把握时机的能力相当重要。 过去赵磊也合作过不少，但大多数都只能让受访人跟着自己的意志“演绎”，而非顺着受访人的情绪随机应变。 然而，在镜头前，假的情绪终归是骗不了人的，所以周霖便是挑了一个最好的时机，让接近溃堤的当事人把真实感情统统倒了出来。 嘴巴坏归坏。 赵磊心想。 但是这个姓周的确实不是个草包。 她之前听说，周霖在天麟里是个不学无术的关系户，而这种事儿，说到底也只能骗骗那些不知道周霖真实身份的人。 第22章 从小赵磊就很清楚，周霖在家里不受待见，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随口和父母双亡地位同样尴尬的自己许下婚约。 在周家，周霖虽然名义上是周长石的小儿子，实际地位却根本不可能跟他的大哥周天麟相比，不但如此还得处处小心，不能露出锋芒，免得抢了大哥的风头，引来母亲的不满。 说到底，就和自己靠“耍大牌”选择被公司冷落一样，周霖同样也是靠这样一幅“不中用”的皮囊在骗所有人。 “你这两把刷子但凡能在天麟内部使出来，怎么着现在也该当上你哥的副手了吧。” 采访收工，赵磊摘下监听耳机，不咸不淡道：“好歹也是在英国念过书回来的，我就知道你应该不会那么废物。” 周霖被她的口气弄得打了个寒颤：“我说你可别真看上我啊，要想恭维我让我报销，这戏也有点过了。” “少说废话。”赵磊早知道不能对这个人抱有期待，冷冷把卡给拔了，“你可别糟蹋我给你拍的镜头，在迪士尼我爬上爬下废了大力气才拍到的，剪坏了我找你算账……什么时候才能看成片？” 第13章 热搜一 平民明星 13 从上沪回到北阳后的三天，周霖都是在暗无天日的剪片子地狱里度过的。 黄翠芳最终还是回家了，在回家的当天，天麟方面也安排了真正的雷东和她进行“视频通话”，做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安抚。 黄小朵给赵磊发来了和奶奶的合照，照片上的黄翠芳已经恢复了精神，正在包饺子，而小朵咧嘴笑得开心，还冲他们比了个剪刀手。 “小丫头片子，也不晓得多孝敬孝敬奶奶，一回去就让人忙活。” 周霖熬夜熬得心烦，看到赵磊转的照片甚至懒得回，只是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他不像赵磊，得到的消息都不怎么让人愉快。 黄翠芳的小儿子孙阳这几天接受了几家的媒体采访，提前把山寨明星这个风声给放了出来，估计还是想借此炒作一波自己，顺带立住孝子这个人设。 本身在他的片子上线之前，有人先提前热一下场子倒是不错，但问题是这样一来他的时间就更紧了，本来可以用来剪片子的时间还要和艺人那边协商录制祝福短片。 一连三天，每天晚上就睡了四五个小时，关键是，自己还一毛钱都捞不着。 周霖越想越烦，最后只能去银行账户里寻求安慰。 等着片子打包期间，他随手翻了一下之前刘媛给的资料。 文件夹里不光有这几个月天麟签订的合同，还有马上要做的大的企划，其中最首当其冲的当然是第一季度就要开始录制的青春偶像第三季。 在之前，平台方已经和天麟合作了两季选秀，公司向节目组输出了大量新晋的练习生，最终即使不出道，也大多能有不错的发展。 23 岁了，宋晓东的年纪是大了点，但是应该要塞也塞的进去。 周霖倒在懒人沙发上长呼口气，心想宋晓东最好别是一轮游。 之前看短视频里他的弹唱功力还可以，加上长相和亲和力方面都还算有加分点，如果能挺到第一次公演，那在网上的人气一定也不会差。 周霖想到之后的麻烦事疲惫地搓了把脸，将打包好的片子发给艺人工作室，同时还得装作自己是啥都没做的老板，语气轻松地让人验收。 宣发反馈来得很快：“小周总，你找的外包质量很高啊，下次艺人有宣传视频还能找他们吗？” 周霖在心底干笑，心想这种接自家活儿的事再来两次他怕是要折寿了，更别说还要和这么难搞的摄像合作。 他将人随便应付过去，挂了电话便又忘懒人沙发里瘫了一截。 再过两个月就要年会了，这种时候做了这些多多余的事情，就怕真的传到那个女人耳朵里，保不齐回家吃年夜饭又要给他摆脸看。 周霖可不想再麻烦他大哥在中间当和事佬了。 家里给租的公寓采光相当不错，周霖将闷了两天的窗帘全部拉开，整个人给晒得发懒，终于忍不住顺着懒人沙发溜到了地毯上。 这是客厅里为数不多稍微贵一点的东西，也是周天麟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从外国进口来的羊毛地毯，本身就相当厚实软和，即便是冬天直接睡在上头也不会着凉。 周霖打了个呵欠，想着再睡醒的时候片子大概已经上线了，随即便不再抵抗这股要人命的睡意，直接瘫在自家的客厅里睡死了过去。 他再也想不到，补觉还不到五个小时，他就被身旁震动个不停的手机给搞醒。 黑暗的客厅里已经见不到阳光，周霖迷糊着撑起身，看清来电人是赵磊，当场挂掉通话，翻了个身又睡回去。 然而，手机只安静了一秒，紧跟着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操这个女人真的是烦的不行。” 周霖最终还是给弄得睡意全无，一把抓起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骂道：“我还没和你熟到可以在不工作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的地步吧？大小姐，你别这么自来熟行不行？” 赵磊倒是一下就听出他话语里的迷糊劲儿，非但没有恼怒，反倒大肆嘲笑起来：“不愧是不需要去上班的关系户，大周五的在家里睡觉……你公司的人都恨不得你被开除吧。” 周霖想到这家伙不管不顾拍了一大堆的素材紧跟着便拍拍屁股拿钱了，而自己要对着将近三百个 g 的素材剪三天片子还是义务劳动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23章 他没好气道：“把老子吵醒就为说这个？” “我是来祝贺你的，片子上热搜了，你还没看到吧，现在还是热一。”赵磊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剪的，算是没白费我给你拍的这些素材。” “废话，也不看看我剪了多久。” 周霖对片子能上热搜没什么意外。 本身就有之前失踪老人的舆论热度铺垫，加上这几天孙阳一直在接受采访…… 就在外界对山寨明星这个事儿的好奇心上升到顶点的时候，雷东工作室突然投下一颗炸弹，无疑会掀起巨大的水花。 他去看了一下，果然，“雷东回应山寨明星”和“独居老人”两个词条一个在热一，一个在热七，不但有很多人在夸艺人工作室的反应速度奇快，还有不少人被宋晓东的孝顺圈粉，顺势去关注了他的短视频账号，导致宋晓东在短短一两个小时里就涨粉将近五千。 周霖被吵醒的怒火此时终于消散了一些，哼道：“你原本以为会剪成什么样？” 赵磊笑笑：“反正不是现在这样，amg 还有人看哭了，姓周的，还挺会的嘛。” “别绕弯子了，你这种女人打电话过来不可能光是说这个吧？”周霖起身去拿了个苹果，“要是要报销的话我这边都是得看到发票的，没发票的统统报不了。” “那当然，钱的事情我可不会跟你客气，不过我打电话来确实不是为了这个。” 赵磊在最关键的时候停顿了下来，顿时让周霖有了一种相当不妙的预感，果真下一秒女人就笑道：“这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合作吧？” “哈？” 周霖嚼着苹果一愣，紧跟着脱口而出：“不会吧，你做摄像也这么糊，接不到活儿到这种地步，都得强行绑定金主了？” “周霖你找死啊。”赵磊暴躁道，“我不是接不到活儿，是找不到靠谱的编导！每次看到自己拍的素材最后被剪得乱七八糟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去要饭一样，我实在是受不了再和那种野鸡编导合作了。” “所以？” 周霖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咔嚓咬了一口苹果笑起来：“这算是在夸我？” “就算是吧，没想到你的活儿还可以。” 赵磊哼了一声：“如果还有工作可以来找我，对我的身份保密，我就会对你的身份保密，这对你来说也有好处吧？毕竟以你的处境，如果每次都要随便在外头约摄像，保不齐哪一天就会约到天麟这个圈子里的，万一认出来了，对方可不一定会像我这么好说话。” 果然还是有脑子的，这个女人。 周霖在心里长叹，嘴上却依然没有松口：“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也没那么信得过你，要想和我合作，你够便宜吗？这次是天麟报销，但是下次可就要按照委托金的数额来给了，万一委托人很穷，我俩都拿不到多少，即使这样，也想和我合作？”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周霖冷笑，心想这女人也太理想主义，还真以为人人都出的起钱上热搜吗？ 他正要开口嘲讽，赵磊这时却嗤笑一声：“别开玩笑了，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做没赚头的买卖？就算赚的少也一定有利可图吧，放心，我要的也不多，如果真的没有多少钱，我可以酌情少收，毕竟我现在也不是为了赚钱才出来接活儿，我是为了……” “为了有足够的资历，让你未来可以从模特这行退下来？” 周霖已经猜到了。 赵磊虽然在模特的圈子里一直没什么水花，但毕竟是斯瑞老总赵鑫的侄女，家底殷实到用千金小姐来形容都嫌含蓄，也确实不像是缺钱。 他看得出来，这家伙并不喜欢做模特这行，从小父母是因为那种原因离开的，大概率这个女人痛恨一切台前的工作。 赵磊淡淡道：“你明白就行了，我原来接活儿也一直担心碰到圈内的，现在这样反倒简单了，你就给句话吧，能不能合作？” 周霖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车流，赵磊不缺钱，所以镜头和设备也都一应俱全，如果以后不光有个专属摄像，还能有个专属打车的…… 就更不用说，这家伙从小养尊处优，说不定在饮食上也会讲究一点，未来和她把关系处好那么一丢丢，就可以趁着接委托的时候蹭饭了。 “可以考虑。” 周霖这次没有想太久，仿佛是嗅到鱼干香味的猫，只要想到未来可以省下更多钱，和赵磊长期合作这个选项顿时就变得有吸引力起来了。 “抽空见面细谈吧。” 他啃完最后一口苹果：“如果是你请客，我们或许可以挑个好点的馆子。” 【热搜一 平民明星 完】 第14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01 周霖非常头痛。 似乎从一大早把花了一块五购入的豆浆给洒了开始，这一天就注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而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就在不到五分钟前，当他把车开进天麟的地下车库，一个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让他把车给刮了。 在天麟的专属车位上，周霖听着电话那头养父的保姆黄姨同他说起这次于光明的病。 男人已经胃疼好多天了，昨天刚刚做了胃镜，而今天黄姨陪着人在医院拿片子，虽然于光明没有让她进诊疗室，但是黄姨却从对方如临大敌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第24章 “先生最近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黄姨担心道：“周先生，你要不要抽空过来看看，最近先生连新闻都不怎么听了。” 女人并不知道周霖的身份，事实上于光明这些年换过数任保姆，没有一个对她们的老板还有从属知根知底。 周霖问道：“他的身体这样子多久了？” “有段时间了，至少有一个月了吧，从我过来做工，先生就一直吃不太下，我看先生平时也没什么亲近的人，想来想去，也只能和您打电话了。” 黄姨是个实在人，上次见面的时候周霖就知道她在于光明这里干不久。 大多数保姆一旦开始切实地关心起于光明的身体就会被他赶走，多年来周霖早已习惯了。 而都已经让一个新来的保姆给他打电话，可见于光明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太乐观。 周霖咬了咬牙，担心油然而生，然而，担心归担心，他现在的状况却不允许他翘班。 刘媛已经给他发过好几次微信催促他来听工作汇报，就算是“小周总”在天麟的人设糟糕透顶，今天也不太可能直接翘班去看望于光明。 头痛。 周霖越想越烦，只能和黄姨说他这几天抽空过来，下了车他看见宝马侧边的擦痕，耳边仿佛已经响起了银行扣款短信的清脆声响。 倒霉成这样，马上不中个彩票都说不过去。 周霖想着狠狠甩上车门，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微笑着走进了电梯。 帮雷东做完那个片子之后，他最后做的事是把宋晓东塞给了练习生工作室。 也还好他们部门新上的主管陈星月是之前从节目制作部调过去的，本身就具备一定的经验和眼光，一眼就看出宋晓东身上的优势，所以也没太深究他的来历，就这样把人给收了。 在那之后，周霖已经有十几天没管过公司的任何事情了。 进了办公室，意外的刘媛并不在工位上。 周霖想到马上又要面对女人那张冷脸更是烦得头顶冒火，正是满心暴躁，面前的座机却忽然铃声大作。 而另一头，则传来了他大哥的声音。 十分钟后，当周霖走进天麟的董事长办公室，周天麟还在忙着接电话。 在重压下，男人甚至没什么空陪自己的妻女出国旅游，连休息的时间都在被工作无限压榨。 周霖看着他大哥疲惫的侧脸忍不住想，但凡家里能让他派上用场帮帮周天麟，所有事情也不至于全部都压在他大哥一人的肩膀上。 “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周霖一眼就看出周天麟没有睡好，原本端正的五官都因为压力过大而显出淡淡的憔悴。 他心里一边觉得过意不去一边却又无能为力，最后不得已，只能开了个没营养的玩笑：“你那几个秘书和助手都帮不上你的忙？不会是因为太漂亮被嫂子赶跑了吧？” “你小子，趁着你嫂子不在瞎说什么呢。” 周天麟给他逗笑了，将手旁的 ipad 往他面前一送：“早上刚发生的突发事件，公关部和艺人那边已经乱了套了，发生的时机太巧了，很让人头疼。” 周霖打开 ipad，热搜第一位上“孟岚自曝被出轨”明晃晃地跳进他的视野，周霖一惊：“这是实时的，现在还在热一？” 他点进去，发现孟岚在早上八点十七分发了一条微博。 越想越气，前男友就不是个东西，肖晨，你在工作当中利用便利四处勾搭未成年小女生，玩 cosplay 的，拍私房照的，什么都有，和她们搞暧昧，还约她们出来见面，当我不知道吗？小三小白兔的短信都发到手机上了，让我离开你，就应该让所有人看看你这副嘴脸，还有这个逼宫的架势。 在文字下，孟岚配了一张图，疑似是孟岚与第三者的短信聊天。 发信日期是一个月前，整张图上也只有一句话。 离开他吧，不会幸福的。 周天麟叹了口气：“马上青春偶像就要开录了，刚刚宣了第一期的飞行是陆燃，陆燃的流量你是有数的，官宣就霸榜了一天，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再加上孟岚是青偶第一季出道的艺人，在这个节骨眼突然爆出这么大的事儿，难免会让人觉得这是我们在背后操作。” 孟岚。 周霖熟悉这个名字，是青偶第一季出道的女子团体 bti 的团员之一，人称人间小摔炮的 vocal。 孟岚本身的性格非常张扬，但即便如此人气也很高，回归天麟之后一直在接戏，也是公司重点培养的艺人之一。 周霖皱眉：“这事儿是她自己爆出来的？经纪人呢？工作室呢？都没控住啊。” 周天麟叹了口气：“一直还算听话，没想到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艺人工作室那边也是兵荒马乱，而且已经讲了很重的话她本人也不肯删。” 周霖这下才知道为什么这个事会闹到董事长这边。 先不说像是这种重点培养的艺人一般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再者如果艺人本身真的对公司声誉造成巨大影响了，合同中也是有相关的违约规则。 大多涉及到经济赔偿，很少有人会在经纪公司的严重警告下还继续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 周霖问道：“那现在是打算怎么办？不可能直接舍弃掉孟岚吧？” “当然不可能，她还有几部电视剧和一台综艺待播，和孔晔也有合作，人气正是旺的时候，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个事压下去。” 第25章 周天麟淡淡道：“公关部那边已经商量出了几套解决方案，最快的是让杨雪和赵卓直接公布婚讯，现在还在做艺人的工作。” “杨雪？杨雪可是一线大花，突然公布婚讯，微博都该直接瘫痪了吧。” 周霖简直无法想象到时候热搜里的盛况，他想了想：“但这应该不是上上策吧？还有一堆人嗑她和孔晔的 cp，突然就这么结婚了，粉丝该伤心了。” “没错，所以才要叫你上来。” 周天麟无奈道：“阿穆，我知道你一直不敢太多掺和公司内部的事情……我之前看了雷东的片子了，确实是拍的很好，我觉得，应该给你更多的机会，如果你真的做的无可挑剔，再加上我去帮你说，那么爸和妈那边应该也会松口吧？” 应该不会。 周霖的内心在瞬间就有了答案，他知道他的大哥还不死心，想要去试探他在家里的地位，但这件事实际并没有什么余地。 周天麟的母亲，也就是他的继母不可能会松口。 对于那个女人来说，他永远都是个从外头捡回来的野小子，他的身世永远见不了光。 想来在他八岁那年，如果不是于惠仪真正的小儿子突然重病去世，恐怕周家再怎么样也不会想要把他接回去，作为一个后备军……又或者，作为一个玩伴，陪着因为弟弟过世而难受万分的周天麟度过难熬的孩提时代。 如今于惠仪对他的利用已经结束了，他对周家，本身就是颗弃子。 周霖内心冷笑，表面上却是一点都没有露出来，笑道：“哥，我看出你很累了，是真的需要一个帮手。” “事情实在是太多，如果你能帮我当然是最好不过……我知道，你会的不止是我看到的这些。” 周天麟对他挤挤眼。 周霖心里咯噔一下，他其实早有预感，他这个精明的大哥不可能对他在外头干的事一无所知。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周霖暗暗咬了牙，问道：“哥，你想要我怎么做？” “下去和公关部开会，刚刚我已经和公关部的冯静说了，这次的事情你也会帮忙，下午讨论出一套最合理的方案，看看有什么是适合在现在爆出来的，适当时候联系平台，最好能尽快把热度给压下去。” 周天麟正色：“阿穆，你好好干，不要有什么顾虑，这次的事情是我直接授意的，万一妈那边真的有什么意见，我也会替你去说。” 周霖心中叫苦不迭，他就知道，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什么麻烦事情都会找上门，也还好这种空降进组的事情本来就得罪人，他也不用担心做的太好就能扭转自己在公司内部的风评。 “所以阿穆，能交给你吗？” 周霖对上他大哥期待的眼神，心中不禁长长叹气。 从小到大，周天麟是家中对他最好的人，不同于别人，把他当做真正的弟弟，所以在这个大哥面前，他即使不愿意也只会点头。 “放心吧哥。” 周霖想到这儿，艰难地挤出笑来：“我一定帮你摆平。” 第15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02 上午十点。 周霖去找公关部开会的时候，冯静已经和艺人工作室方面取得了联系。 她在白板上写上了一个叫做白静的名字，用马克笔重重敲上去。 冯静面色难看至极：“这个孟岚口中的小白兔已经被扒出来了，是患有抑郁症的知名 coser 白小兔，在两周前自杀了，她妈妈发的讣告到现在还挂在她的微博置顶上，而她自己发的最后一条告别微博，说自己的事情都已经完成，就在孟岚贴出的那条短信发送时间的第二天！在这种时候，青偶又要开录了，突然闹出这种鬼事情，真不知道工作室那边是他妈干什么吃的！” “那孟岚现在是什么说法？” 会议室里有人问。 “不肯删，现在也不肯见经纪人，躲着当鸵鸟呢……真是受不了，之前传了好几段恋情都说是假的，结果这次自己突然自爆了，还是和这么个人，说话说得这么难听，导致现在网上都在说是孟岚逼死了白小兔，粉丝又在发疯，我看她简直是不想在娱乐圈混了！” 冯静一大早就给这事儿烦得不行，气的猛拍桌子，暴躁道：“只能先把热度弄下去，然后想办法直接找平台来控，现在已经联系过肖晨那边了，他答应暂时不回应，免得这事儿又给炒出第二波热度。” 不回应，还是不敢回应。 坐在角落里的周霖冷笑。 能让一个当红流量艺人堵上事业前途曝光的渣男，绝不可能是清清白白的，估计孟岚也是在他那儿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才不顾一切地想要在网上把这事儿直接说出来。 印象里孟岚在微博上也有快一千两百万粉丝，加上是选秀出身，本身粉丝的战斗力就不俗，这下闹出这种事…… 周霖想到热搜里的战况，简直连微博都懒得打开。 最终公关部一共讨论出了三套方案，而冯静选了其中最为稳妥的一套，爆出旗下两个一线艺人的恋爱绯闻，并很快分配人手，用最快的速度联系各路营销号和平台进行实施。 在整个过程中，周霖没怎么说话，他心知肚明，真正重要的是之后的落地。 找哪几个营销号，怎么估价，怎么带动舆论导向，怎么让艺人谈恋爱的新闻上热搜这才是紧急公关里难的地方。 第26章 而相比在开会时出风头，倒不如在落地的时候多费费心。 从会议室里出来，周霖领到的任务是去联络两家网红孵化公司，在预算范围内买通公司下的营销号原创或者转发和艺人恋情相关的内容。 本身也算不上什么有难度的工作，只要有手都能做，但既然周天麟想让他干出点名堂，就不能光拘泥于这次的公关了。 十二点多，去食堂吃饭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午休时间，最适合装模作样地工作。 周霖内心苦笑，想到出风头可能引起的麻烦不由连连哀叹。 虽然知道周天麟是为他好，但相比于招惹这些麻烦事，周霖倒是宁可当个吃软饭的。 站在玻璃前，他选了个端庄的姿势，开始给孵化公司打电话。 其中一家名叫雷石的公司是周霖发小林西的母公司，与他本就有私交，因此谈判进行的相当顺利。 随着时间过去，偷偷往他办公室投来视线的人也更多了，周霖心知自己的目的达到，最后和电话那头的人哈拉了两句，了结了这桩生意。 最终，他不但预定了孟岚的公关微博，同时还打包了青春偶像三十条的转发微博和二十条的原创微博，按照对方手下这些营销号的影响力，宣发那边应该会感谢他。 周霖在微信上简单和周天麟汇报了一下工作，心里想着这出戏演到这时候也差不多了。 他做的多余的事情已经够多，足够应付他大哥那边，而至于孟岚这件事是否可以解决，现在和他已经半毛钱关系没有。 明星不同于素人，作为资本的摇钱树和提线木偶，背后有公司出钱，再有粉丝洗地，只要不是特别大的麻烦事，这样的新闻第二天就会从观众的视野里消失，紧跟着不出意外的话，第二个礼拜就会从观众的脑袋里消失。 这本来就是娱乐圈的铁律。 周霖想到这儿，甚至懒得去关注热搜上的情况，径直便离开公司，将车送去 4s 店维修。 本来还想要再去一趟于光明那儿，但无奈养父的别墅实在是偏远，如果没有车也只能改天。 只希望孟岚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按照现在的势头，只要能把第一波热搜压下去就算控住。 周霖在心里祈祷，可千万别再让他出任何风头了。 毕竟，小周总的基本人设是不能动的，偶尔认真一下可以，但一直认真，那可就太僭越了。 “连外卖红包都只抢到三块钱吗？” 下午六点，一身风尘仆仆的周霖在电梯里经历了又一重打击。 为了不弄脏身上这套西装，他今天是从 4s 店打车回来的，延迟到来的扣费短信让他更是肉疼，以至于上电梯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想杀人。 周霖用力按着按键，只想要赶紧回家瘫着。 叮的一声，他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声脆响，是周天麟发来的消息。 都 27 了，除了好好工作，也要好好生活，记得别在女孩子身上省钱，不够的话哥给你。 末尾还有一连串我看好你的黄豆表情包。 什么东西？ 周霖脑子放空了一秒，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抬头看到站在自己家门口的人影，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 大哥把他的地址给了赵磊！ 周霖把眼前的状况和周天麟的微信联系在一起简直眼前一黑。 他和赵磊十一岁就立下的婚约当然是全家都知道的秘密，而就和所有普通的哥哥一样，过去周天麟也和他提过几次，称他老大不小，既然是自由身就不妨好好享受自由，谈个恋爱什么的，反正也不缺钱…… 个毛线！ 周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他连养只猫都嫌贵，就更别说再养个人了，大学时谈过的那几场恋爱他现在想想都觉得亏。 一想到要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花哪怕多一毛钱周霖都觉得肉疼，但这个话肯定是不能对着周天麟说的，而这也导致眼前这个糟糕透顶状况的出现。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远处正在刷手机的赵磊抬起头。 女人一看就是从工作室过来的，脸上化着妆，穿着长靴短裙，显得身材姣好，和她做摄像穿着男装时简直像是个两个人。 而周霖对上赵磊的视线，本能就感觉到不妙。 就和十一岁他被打的那次一模一样，这个女人一旦露出这种像是野狗一样凶狠的表情，那绝对就是要出事的。 想到这儿周霖几乎下意识地就后退一步，抬起手说道：“我警告你啊，这个公寓里是有监控的，你要做什么事情先想清楚，现在你是赵夕蕾，打人是要上热搜的。” “你给我过来。” 赵磊面无表情地上来搀住他的胳膊，两人的姿势乍一看像是热恋中的爱侣，但实际周霖连挣开的力气都没有。 “把门打开，我们进去慢慢聊，周先生。” 赵磊皮笑肉不笑：“如果你不想我在这儿叫出你的第二个名字的话。” 周霖咬了咬牙，他就知道，让这个女人知道太多事的后果就是她随时随地能拿这个事儿威胁自己。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人进来，没好气道：“你没事儿来堵我做什么？我又没招惹你，上次的报销也给你了吧，总不能是闲着没事干来我家借厕所的？” 第27章 “孟岚的热搜是你们这边压的吧。” 一关上门，赵磊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冷冷道：“我之前联系你大哥的时候，你大哥还很骄傲地说你也有参与了，亏我本来还想找你商量一下怎么让这些女孩儿获得更多关注。” “哈？” 周霖没想到赵磊气势汹汹的就为了这事儿，甚至懒得搭理：“家里没有第二双拖鞋，要进来给我把鞋脱了，里头那块儿地毯要是踩脏了我得讹你两万，应该不想出这个血吧？” “周霖！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赵磊蹬掉长靴，她本来就长得长手长脚，动作快得像是只身手敏捷的大型猎犬，一把就从后头揪住了周霖的衣服。 女人恶狠狠道：“还说什么要帮助需要发声的人，让更多人听到他们的声音，结果这些都只是场面话？你有看过孟岚的热搜吗？你知道里头都有些什么吗就压热度？” 周霖身上还穿着定制的高档西装，给她这么一扯当即冷汗就下来了：“喂，这衣服多少钱你知道？扯坏了你赔我啊。” “不想被扯就乖乖听我说话。” 赵磊拿出手机翻了两下，直接把屏幕往他面前一送。 “孟岚的热搜底下有很多女孩儿在讲述自己被肖晨性侵的经历，你没看到吗？现在因为你干的好事，热搜已经掉到四十八位，再这么下去，她们的声音就不会被任何人听到了。” 第16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03 赵磊险些直接把手机屏幕杵在周霖的鼻子上。 他半信半疑地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见从下午开始，在“孟岚自曝被出轨”的热搜底下涌现了一批自称和肖晨发生过关系的女生，而这些人大多都没有什么粉丝基础，也导致没能再在微博上掀起什么水花。 “全都是未成年人。” 赵磊面色难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霖随手点开其中一两个女生的微博，发现她们的叙述都差不多，称肖晨平时除了接商业 cosplay 的单，私下还会接私房摄影的活儿。 而这些女孩儿几乎都是在未成年的时候通过拍照和肖晨认识的，因为心智并不成熟，相识后不久，她们轻易就因为肖晨的甜言蜜语和他发生了关系。 赵磊冷冷道：“那个被逼死的白小兔也是其中之一，你看她的微博就知道了，肖晨说要她们当自己的女朋友，但实际上了床就会把人一脚蹬开，这些女孩儿也因为这个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问题，其中还有自杀了三次都没死成的。” 所以，果然这个兔崽子不干净。 周霖对此丝毫不意外，孟岚他在年会上见过两次，虽说行事很跋扈，但作为青偶第一季的团员，唱跳实力还是有的，完全不需要靠这种手段来炒作自己。 “搞半天你是压根没看是吧？我就知道。” 赵磊看出周霖脸上的迟疑，冷冷道：“孟岚是你们家的当家花旦，为了保住她，你们当然不会管这些普通人的死活，对于孟岚而言，肖晨只是出轨，她随便骂骂人就能上热搜，但对于这些女孩儿呢，她们和肖晨发生关系的还没有成年，那是诱奸！像是白小兔，连命都没有了……周霖，在这种时候压热搜，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啊？” “……大小姐，你神仙做太久了吧？” 周霖本来还在研究热搜底下的内容，听到最后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没好气道：“不食人间烟火也要有个度，你自己也是吃娱乐圈这口饭的，不要就知道在这儿说漂亮话，公司这么多人是要吃饭的，要是因为她一个人的关系导致青偶这一季开局就走低，那背后忙活了几个月的人就不是人了？” “在人命面前，别说是节目了，任何事情都是小事！” 忽然间，赵磊的声音拔高了一倍，甚至让门口的声感应急灯都应声打开。 在一瞬间周霖看清赵磊轻微泛红的眼眶，他心里一震，到嘴边的话也跟着咽了回去。 “我就知道，你也是这种人。” 赵磊奋力压住喉咙口因为愤怒而起的颤抖。 她至今还记得，十八年前，在她的父母被压在扭曲的汽车钢架底下，被烈火吞噬去生命之后，他们几乎一夜之间就红了。 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放他们过去出演的电视剧，而所有的小报都用夸张的标题写着，明星夫妻遭遇车祸双双毙命，其中只有明星两个字是红色的。 “我最讨厌，人的关注被用在这种地方了，明明这个时候该关心的是肖晨过去做过什么，白小兔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些女孩儿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但是网上都在关注什么？关注孟岚什么时候谈的恋爱，关注她以前上综艺的时候说话难不难听，关注孟岚之后的电视剧会不会受到影响……凭什么？都有人死了，还要关注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啊？” 赵磊至今清晰得记得。 在十八年前的追悼会上，四处都放着高高的花圈，而为了不在陌生人面前哭得太厉害，她一路溜到了后门口，然后就在那里听到了那句话。 “听说给撞得头都烂了，当时要有人拍了就好了，还有报社的问我要照片呢。” 凭什么，连生死这样的事情都会被当做聚光灯下的消遣啊？ 她捏紧了拳头：“好不容易这些女孩儿才终于有了可以发声的地方，现在连这样的地方都没有，如果肖晨真的对她们做过那样的事情，那么在你们压掉热搜之后，她们就彻底失声了。” 第28章 站在客厅暗处的周霖没有说话。 赵磊等不到他的回答，最终就像是彻底失望，冷笑道：“我就知道，对你这样的人来说，之前扯得那些鬼话说到底都只是个好听的理由，要是没有赚头，你才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呢。” 说完这番话，赵磊转身便套上了长靴，紧跟着随着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条疯狗。” 周霖听着外头走廊上的脚步声远了，没好气地按开了客厅的大灯。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今天的日子不对，做什么都不顺就算了，他好不容易完成个任务还要给人骂得狗血淋头。 周霖点开热搜，发现下午被他们有意散播出去的两则绯闻如今都飘在前十，而孟岚曝光前男友出轨的事情也已然不见了踪影，速度之快，估计还是冯静那边让平台出了力。 青偶马上就要录了，天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冒任何让节目糊了的风险……所以，必然先要冷处理。 周霖被人吵了一天，现在连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糊成这样，漂亮话倒挺会说的。” 他烦躁地揉着眉心。 赵磊的脾气他从小就知道，想来要不是当了这么长时间的模特多少让她学会了忍耐，周霖甚至觉得刚刚自己可能会被直接痛打一顿。 而至于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情绪会突然转变，周霖心中也隐隐有数……为什么，一个从小长着演员脸的人会拒绝到台前工作。 这个女人对闪光灯的厌恶，恐怕也是从那场车祸开始就被刻入骨髓的。 十八年前，赵夕蕾的父母赵玲和姜永涛虽说有不错的家底，但作为演员却一直没有混出什么水花，永远演着不温不火的角色，在娱乐圈里就如同透明人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就连赵玲和姜永涛夫妇本人都没有料想到，在偶然一次出门的聚餐后，他们会被娱乐记者碰到并且追车。 狗仔仿佛吃错药一样地穷追不舍，对此毫无经验的姜永涛在慌乱下避闪不及，车子撞上围挡后侧翻，最终夫妇二人都在那场大火中与世长辞。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因为得不到关注而失声，还有人会因为站在聚光灯下而被反复扒开伤口，而赵磊，就属于后者。 “本来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办法好好讲出故事，那所有人都会自觉避开黑暗和沉重的东西，去关注其中轻松的部分。” 周霖冷哼。 就算是从小身世悲惨，赵磊也还是没有过过真正的苦日子，所以她根本不会知道，想让别人“关注”到对的事情，需要花多大的力气。 即便是受害者，光是靠这样发声，是远远不够给自己带来公正的。 周霖去搜了一下之前看到的那几条微博，虽然陆陆续续也有两三百人帮着转发，但这点流量在网络时代只能算的上毛毛雨。 周霖动作飞快地辗转了几个网站去搜肖晨的“瓜”。 孟岚的人气放在这里，底下的这帮热血粉丝平时都闲着没事干四处吵架，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没道理不去深扒这个渣男前男友的身世背景。 而他的搜索也很快就有了结果，果然已经有人扒出了这小子过去在摄像圈里的黑料，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因为男女关系问题被人“挂”上网了。 就在孟岚之前，陆陆续续有好几位肖晨的前女友在网上骂过他，但大多没有实锤，只是怀疑他借由工作之由在外头勾搭异性。 “都能勾搭上孟岚，那确实没什么勾搭不上的了。” 周霖失笑，孟岚出道时的外号就是小摔炮，脾气火爆可见一斑。 在第一季青偶上和导师吵架导致导师直接离场，成团后被私生追车直接下车骂人，后头即便是 bti 解散了，几次上热搜也都是因为在综艺上的暴躁发言。 以孟岚现在的水准，再也不可能看上这么个人，这么说的话，这家伙估计是在孟岚出道前就认识她。 周霖仔细看着被粉丝捋出的是时间线，发现肖晨在孟岚还是练习生的阶段就和她有过互动，也帮她拍过照片，而周霖分明记得，在那个时候，孟岚应该还没有成年。 “王八蛋，还真是好这口。” 周霖冷笑一声，紧跟着却又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揽了个麻烦事。 往大里讲，孟岚的自曝只是暂时被压下去了，但如果这个肖晨真的有这么大的事儿压在身上，那么这些少女的哭诉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早晚会在互联网上炸开。 与其等到青偶这一季播了一半友商下场，深挖孟岚还是未成年就和摄影师搞上的事儿，散播天麟输出劣质艺人的谣言，那还不如他现在就把这笔烂账给顺带解决了。 周霖想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长叹口气。 又是自家的事儿，用周穆麟这个身份行事不方便，但如果当周霖的话，不去找赵磊，就又要像是买彩票一样地从圈外找野鸡摄像。 “操。” 周霖瘫进了沙发里，眼前都是刚刚赵磊那张盛怒的脸。 果然，人要是倒霉起来，连喝口凉水都塞牙缝。 第17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04 翌日一早。 当周霖提着奶茶走进瑞景国际的高档公寓楼，他心中破罐破摔地想，这下子大概他大哥有段时间不会在关心他的恋爱问题了。 第29章 在他问完赵磊的住址之后，忙得连喝口水都困难的周天麟破天荒地像个老妈子一样，连着给他发了七八条微信，叮嘱他要记得穿之前自己送的休闲西装，出门吃饭不要太省，车蹭坏了也不要带着女孩子坐地铁，尽量打车。 反正已经误会了，他也不在乎让误会更深一点。 周霖心想。 这样赵磊无论如何都要和他搅合在一起，也就不担心她会不合作了。 周霖彬彬有礼地让保安帮他刷了 28 楼的卡，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却全然垮了。 他没想到现在这世道，一杯水果茶都能卖到三十多，就差在招牌上直接写明抢了。 这家伙明明是模特还能毫不在乎地喝奶茶吃薯片，怎么不胖死她。 想到这儿，周霖的心情愈发糟糕，嘴角牵出个报复般的微笑，在门开的一刻冲人挑起眉：“嗨。” 穿着家居服的赵磊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立马要关门，而周霖老早就准备好了她来这一手，当即便扬声道：“老赵啊，我们上次拍的那个……” “你给我闭嘴！” 立刻 get 到他意图的赵磊咬着牙骂了一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周霖扯进屋，力气大得惊人。 她恶狠狠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你会向我哥打听，我就不会打听吗？周天麟是我大哥，又不是你大哥，本来就在担心我的个人问题，你看，你这不是送上门了吗赵小姐？” 周霖懒洋洋地剔着指甲，心想这下算是扯平了，笑道：“这下大概坐实了吧，我俩到了年纪，该开始践行小时候定下的婚约这件事，我大哥还嫌弃我俩太含蓄，走这种流程都要通过他……你是不知道我出门的时候他有多操心。” “你……” 赵磊气得脸都白了，重重吸了口气才稍稍冷静下来：“那你特意跑过来做什么？不会真的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吧？” “不要自作多情了，我说了，比起和你结婚我宁可出家当和尚，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周霖提起那杯奶茶：“这是给你带的奶茶，很贵，所以必须要给我喝完，就当是赔罪了。” “哈？”赵磊瞪圆了眼，随即不屑地笑起来，“拿我寻开心啊，戏过了吧？” “我看上去像是会为了拿你寻开心去买这么贵糖精饮料的人吗？” 周霖冷笑一声：“我后来仔细想了，如果这个肖晨没有问题，不会逼着孟岚这样咖位的明星直接在网上挂人的，更何况她还不愿意删，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猫腻，肖晨刚和孟岚认识的时候孟岚十有八九还是未成年，与其等到青偶开播之后给人再拿这个冷饭来黑天麟，不如现在就把这个隐患解决掉。” 赵磊一愣，没想到周霖竟然真的去调查了。 她不敢置信道：“天麟把热搜压下去，不就是因为这是个丑闻不想让它见光，你说的解决掉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曝光肖晨，你就不怕……” “你还真以为我做事不动脑子？” 周霖没好气地打断她：“像是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捂一辈子的，只是昨天那种情况任由发酵会两败俱伤，所以才要紧急灭火，大小姐，发声是需要技巧的，你还真以为帮那些姑娘伸冤，靠这种像是野草一样乱长的网络舆论就可以做到？” “你什么意思？” 赵磊给他的口气搞得很火大，明明是这家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才会弄成这样，结果他现在反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周霖冷冷道：“就像你说的，要先调查清楚白小兔到底是什么情况，孟岚虽然脾气很冲，但又不是傻子，白小兔的讣告就挂在微博置顶上，她会不知道这样控诉一个死人会给自己惹上很大的麻烦吗？明明已经分手了，也不存在利益纠葛，赌上自己的前途，不奇怪吗？” 赵磊冷冷道：“所以呢，你调查之后的出口在哪里，还有其他那些受害的姑娘，你打算怎么让她们的声音被外界听到？” 周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虽然知道找个有脑子的摄像是有好处的，但是同时也必须要多解释很多东西。 “孟岚没头没尾地发个挂人的微博是一回事，让她好好地解释清楚又是另一回事……很多时候不是成为一个受害者再随随便便地讲出故事就可以获得同情和公正的，你得借助合适的渠道去做这件事。” 周霖头疼地揉着额心：“你没仔细看那几个小丫头发的微博底下吗，还有不少人在质疑她们的说法，这对她们不是二次伤害吗？但是如果是艺人帮她们发声呢，又如果是有人去直接拍了她们的生活呢？将一切通过镜头展现出来，一切都会不一样吧……大小姐，昨天说的义正言辞，但你考虑过怎么帮她们解决实际问题吗？” “所以，你是想要好好调查清楚之后再借由艺人之口讲出这件事？就跟上次的雷东一样？” 赵磊这时才明白过来周霖的意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家伙在把明星当做所谓的“助燃剂”。 要艺人为素人撑腰，这在过去这几年的娱乐圈里简直闻所未闻，更没有几个人有那个手段，可以将艺人当做棋子来用。 “现在我需要一个好的摄像来做这件事，无论之后会不会有片子出来，但是把这个过程记录成画面，带给观众的冲击和看到几句话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30章 周霖实在不想再回答更多问题了，疲惫道：“干不干？我没有这么多时间在这儿耗着，马上青偶就要开录了，我不能等到……” “在天麟里头忍得很辛苦吧，明明很有两下子，非得装傻子，被人骂的像是个小白脸一样。” 赵磊嗤笑一声。 周霖说是不掺和天麟的这些麻烦事，但是背地里却一直在操心，如今做的这些也是为了给马上天麟投资的大项目去除风险。 赵磊并不是喜欢同人置气的人，当即决定要给周霖一个台阶下，她顺手拿过奶茶，结果却发现是全糖的，忍不住当场翻了个白眼：“你搞什么东西，哪有给女生买奶茶买全糖的。” “我也没把你当女的，再说了，你又不怕胖，我当然也不怕买了。” 周霖耸耸肩，灵活地躲过了赵磊踢过来的脚：“愿意干就赶紧收拾设备，发挥你耍大牌的优良传统，把手头的工作推掉，跟我去找白小兔。” “我本来就把工作推掉了，心情不好，不想去拍。” 赵磊走进工作室去拿东西，周霖跟进去，才发现这个原本是客房的巨大房间被对半分，一半是赵磊的衣帽间，另一半则是设备间，而单看其中的任意一半，都不会想到这些东西的主人还拥有另外一半的房间。 周霖一路看过去，暗自感慨赵磊果然还是不缺钱的千金小姐，虽说地位估计还不能和她舅舅的正牌闺女相比，但是这一屋子的东西可实实在在得都不便宜。 摄像是个烧钱的爱好，也难怪会搞这个了。 “你这女人花钱可真是比我想的还要大手大脚。” 周霖口中啧啧有声，直到赵磊回头对他投来刀一样的视线，他才投降一般的举起手：“记得至少要带 5d4 不要带 3，这种煽情的片子，免不了要拍升格硬托气氛，别到时候掉链子，不够煽情，可就得不到关注了。” “这还用你教。”赵磊回头瞪他，“出去，我换衣服。” “你放心好了，我没这种癖好。” 周霖看她走向衣架，知道这家伙马上又要换上那套用来掩人耳目的男装了，而这个认知在某个瞬间竟然让他心底冒出“可惜”两个字。 见鬼了……在想什么呢。 周霖给自己的脑回路吓了一跳，当即便从赵磊的工作间里退了出去。 十分钟后，当女人再从房间里出来，她脸上原本的淡妆统统不见了，头上的鸭舌帽压得很低，戴着一副巨大的有色眼镜，手上拉着摄像包，若无其事地将三脚架背在肩头上。 “你这力气当模特确实是可惜，感觉挺适合到我家来给我装沙发的。” 周霖说话时站得很远，他最近总有种错觉，赵磊会在某个时刻用三脚架给他迎头痛击。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把舌头捐献给需要的人。” 赵磊过来把三脚架丢给他，在周霖开口反驳之前拿起那杯甜到齁的奶茶：“我不能白费你这三十块钱，所以劳烦，在我喝奶茶的过程里，帮我拿着架子。” 周霖咬了咬牙，在拿架子和白费钱之间纠结了一下，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前者，他咽下这口恶气，端出一个相当难看的微笑。 “那你最好给我全部喝掉。” 他盯着奶茶侧面的全糖两个字恶狠狠笑道：“一滴都不要剩下。” 第18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05 “说实话，你对这次的事情这么上心，应该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车子行驶到四环，周霖扭头看着坐在他身旁的摄像：“你不是天天盯着热搜的人，没道理会注意到这种娱乐圈的大瓜，就算是在工作室听见，估计也只会不屑一顾地扭头就走吧？究竟为什么会深究热搜底下的内容？” 他之前一直觉得这件事里有一点奇怪的违和感，如今终于想明白了。 是赵磊。 以她的性格，平时看到明星的名字飘在热搜上都要嗤之以鼻，如今却这么仔细地看了热搜底下的每一条发言，甚至还不惜为了这个事儿直接去找周天麟问自己的地址。 无论怎么看，都太不像是她平时的行事风格了。 “你还管这个？” 赵磊打了个呵欠，给阳光晒得犯困。 不同于一般的台前工作人员，她不怕太阳，甚至内心深处一直存有一些古怪的心思，想要晒黑之后就可以少登台了。 赵磊懒洋洋道：“你每次搞这种委托都是有私心的，我为什么不能有私心？” “你当然可以有私心，我只是好奇你的私心是什么，毕竟，如果那些受害者里有你认识的人，我最好心里有个数，免得到时候说错话被你用三脚架打。” 周霖讲出自己内心的猜测，很明显，肖晨混的那个小圈子也和赵磊有点关系。 平模，coser，网红……在现在这个时代年轻的漂亮姑娘层出不穷，空有一腔想红想挤进娱乐圈的心，却完全不知道在自己的道路上会碰到什么。 “你还会担心说错话啊？”赵磊好笑，“我还以为你这人没有别的专长，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别扯了，说正经的。”周霖淡淡道，“你认识谁？” “肖晨。” 这一次，赵磊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他：“我认识肖晨，在很久以前我刚开始接活儿的时候和他合作过。” 周霖一愣。 第31章 他看着赵磊那张即便没有上妆都十分出挑的脸，试探道：“不会是这孙子这么没眼力见，连你这样的炮仗都敢点吧？” “那倒没有，最初开始接活儿的时候，我都直接说自己是男人。”赵磊懒懒道，“省的那些家伙因为是女的就瞧不起人，连分的活儿都没什么分量。” “那些家伙？你是说，你还录棚吗？” “那可没的选，那个时候有什么做什么，我还跟拍过婚礼，也拍过十八线广告，去过县级台录节目，他们那边管的不怎么严，反正只需要个能对上焦和白平衡的摄像就行了。” 周霖有些吃惊，他本来以为赵磊做这个副业顶多做了一两年，结果听这意思，似乎是从很久以前她就开始上手了。 他问道：“这个肖晨之前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时是做车展现场跟拍的时候碰到他的，虽说拍车模本身就有固定的套路，但他会反反复复地要求重拍，有的时候还会自己上去指导车模摆姿势，直接上手……尤其是对那些年轻的小女孩儿。” 赵磊冷哼：“他的事儿是我在工作室听说的，我一听这个名字就想起来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人是个混球，看完热搜之后就发现，他果然是个混球。” “原来如此。” 周霖心想得亏了肖晨认识的是作为摄像的赵磊，万一是通过模特那边认识的，这种色胚不可能记不住赵磊这张脸。 他忽然又有点好奇：“大小姐，你做模特的时候，就没碰到过像是肖晨这样的……” “周霖你脑子放干净点，小心我给你一键清空。” 赵磊的表情立刻就变得不客气起来：“你觉得我像是会容忍这种事情的人？” “那是不可能。” 周霖哼笑，以赵磊的脾气还有家底，要碰上了敢对她动手动脚的摄像，对方血溅当场都有可能。 他摇摇头：“你让我想起前两年的一个事，说是南方也有个女摄像，有一回跟个老板去西藏旅拍对方想占她便宜，后来直接被架子打断了两根肋骨。” 他瞄了一眼赵磊藏在鸭舌帽下的脸，在这方面即便是周霖也必须要承认，赵磊的长相有种介于男女这两种性别之间的凌厉美感，寻常人即使想接近，内心也总要掂量一下。 而之所以她能顶着这张脸在外头接这么久的活儿，真的全靠糊。 赵磊冷哼：“打断两根肋骨都算是便宜他了，这种人不让他长个记性他就学不了乖，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我一定要给肖晨这个傻逼一个教训，免得这种人渣再继续在摄像圈子里为非作歹。” 她说着，下意识吸了一口奶茶，结果瞬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瞪着杯子。 “你说要喝的。” 周霖出于求生欲早已缩到了一边：“反正你们这种做摄像的女人我是不敢碰……我还想多活两年。”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他们定位的地址。 “这都快开到五环了，您是喉咙口堵了还是怎么着？” 周霖费劲儿地提着赵磊的三脚架下了车，他觉得赵磊是在报复他，但奶茶是他买的。 他在奶茶店员三次问要不要全糖的时候都幸灾乐祸地点了头。 赵磊一手拿着就喝了不到四分之一的奶茶，另一只手拉着摄像包，对他的问题视而不见：“白小兔家在哪儿呢？” 周霖现在非常确定这个女人是在报复他了。 他也不知道赵磊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这么瘦力气却大的像头牛，这个三脚架他提十分钟就开始觉得手酸，结果赵磊作为一个女的，居然能全程扛在肩膀上。 他无奈道：“要是觉得太齁就扔了吧，然后把你的三脚架拿回去。” “不心疼钱了？”赵磊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笑道，“下次记得，给女孩子买奶茶最多只能买半糖，否则可是自讨苦吃。” “放心吧，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周霖没好气地把三脚架交回去，甩着手拿出手机：“白小兔真名叫白静，不要一会儿到了人家家还瞎叫网名，她妈妈会趁着午休的时候回来见我们，现在还在路上。” 赵磊好奇：“你怎么跟人家妈妈说的？又说自己是天麟派出的狗腿子，来给人家送温暖的吗？” “不然呢？” 周霖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两盒茶叶还有不久前天麟发的超市卡，内心叹气。 没想到最近一连两次都是要做这种花钱找罪受的活儿，做这些事情他半毛钱赚不到不说，还要自己出钱做面子工程，真的是得不偿失。 “不容易，大出血啊。” 赵磊看清那卡面上写着五百的储值，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难怪我听说的消息里，都说你是个只知道搞人际关系的关系户。” “少废话，人家女儿刚死，我们上门拍摄总不能两手空空吧，你对公关的基本原则有数吗？” 两人一直走到楼下，周霖到底还是不放心，转过头来叮嘱：“进去之后多拍一点和白小兔有关的空镜头，人刚死不久，家里应该还有不少遗物，这种东西在煽情的时候都是大杀器。” “这种事还用你说？” 赵磊白他一眼：“上次你又不是没看过我拍的素材，这点信任都没有？” “我就是要提醒你，你现在拍摄的质量，直接关乎到最后这条片子出来的效果，我说的直接一点，白静已经死了，她无法说话，而你现在拍的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声音，要想把她的声音传递出去，镜头是很关键的。” 第32章 周霖遮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下是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和平时判若两人：“想想看，有艺人的流量，再加上一条极度煽情的片子，会把任何人的声音放大到极致。” “知道了知道了。” 赵磊这下算是看出来了，周霖现在做的工作不仅仅是编导，还牵扯到后期的运营和公关。 拍摄只是第一步，后头还有推广等一系列麻烦。 明明就是个全才，结果却因为这个尴尬的身份，不得不在天麟里头当一个蛀虫。 她笑笑：“你哥知道你有这种本事吗？” “哈？” 周霖立刻警觉起来：“我告诉你赵磊，你不要干一些多余的事情，虽然你有我大哥的联系方式，但是你要是坑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第二天全北阳都会知道你喝奶茶还加布丁。” “你这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你当我傻啊？” 赵磊无奈：“我是说，你们家总不会所有人都相信了你的人设了吧，以为你啥都不会只会搞面子工程，之前看你大哥对你还挺好的，不至于连他都……” “这关你什么事。” 周霖没好气地打断她。 如果周天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可以安心当蛀虫了。 但现在看来，他大哥对他背地里的小动作估计都有数，也正因为这样，才一直不死心地想让他翻身。 “不见光才能省去很多麻烦，这件事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大小姐。” 周霖不耐烦地答了一句，忽听一连串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满脸抱歉地从远处赶了过来。 第19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06 “小静的状态不好，医生说她最好在安静点的环境里休养。” 白静的母亲吴晓丹穿着一件浅驼色的羊绒大衣，知性体面的打扮却遮不住脸上的疲惫。 她将他们迎进门，面露抱歉：“劳烦你们先坐一下，小兔留下了很多小动物，其实每天中午我都要回来喂的。” “小兔，小动物？” 周霖一愣，刚刚他才和赵磊说不要提到网名。 吴晓丹笑得温柔：“因为小时候太爱哭了，这孩子的小名就叫小兔，我知道她的网名也是这个，为了这个还养了兔子，刚生了一窝，现在是一大家子了。” 赵磊四顾望去，在白静的家中看不出近期有人去世的痕迹，同时吴晓丹的反应也比她想的要平淡，这不由让她心底升起一片疑云。 人才没了两周，家里却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甚至连个简单的灵堂都没有。 白静难道不是家中的独女吗？ 提到最近网上的风波时，女人叹了口气：“小兔那个性格，应该不会希望我们在媒体面前多说，所以一直没有接受采访，但是，你们联系我之后我看了网上，现在都说成是你们公司的小姑娘逼死了小兔了，我和孩子她爸这才觉得再不解释不行，所以今天下午也特意请了假，来和你们好好说明这件事。” 周霖和赵磊闻言又是一怔。 他们原以为会在白静家中看到一个悲痛欲绝的母亲，然而从女人的言谈里，白小兔的死似乎还有些别的隐情。 “我先去喂一下兔子，你们如果要拍的话也可以。” 吴晓丹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这些兔子是小兔以前亲手喂大的，也是特意留给我们弥补遗憾的，说是在领养或者再生一个之前，如果有空窗期，看着这些兔子就像看到她一样。” 弥补遗憾？ 周霖越听越不对劲，和赵磊交换了眼神，却从对方的脸上也读到了满满的疑惑。 听起来，好像白静的家里早就知道这个女儿会死，甚至，白静还在生前就已经为这天的到来做足了准备，而家里也都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两人跟随吴晓丹往二楼走去，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白静生前拍摄过的 cos 和写真照，都被好好裱起来挂在墙上，好像这个年轻的姑娘从未离开一般。 吴晓丹笑道：“这孩子喜欢玩 cosplay 就是因为能留下很多照片，她走之前我们就说好了，即便家里再有了老二，这些照片也会一直在这里，就当是让未来的弟弟妹妹认识她这个姐姐了。” 赵磊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你们早就知道白静她会……”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吴晓丹叹了口气：“我一会儿坐下来慢慢和你们解释，也怪我……当时写讣告的时候没有写清楚，所有人就都以为小兔是抑郁症走的，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来。” “什么……”周霖震惊地睁大眼，“她不是抑郁症啊？” “并不是。”吴晓丹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那孩子就是，太清楚她要做什么了，所以就连这样的事情都规划好了，早熟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我和她爸爸都比不过。” 吴晓丹走到二楼尽头白静的房间。 推开门之后，房间里不但放着画板，过去白静穿过的道具服装也一应俱全。 此时正午时分的阳光暖暖地照进房间，将床上白色的花束打得雪白，而他们进屋的动静则让兔笼里的一窝正在睡懒觉的兔子都醒了过来。 吴晓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和她爸都没怎么动过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其实也不怎么需要收拾……她走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得很好了，还把兔子都喂了，给我们留了好长的信，告诉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第33章 周霖环顾四周。 不难看出，白静曾经精心布置过这里，而四处张挂着的照片里女孩儿几乎都在开怀大笑，和他们之前设想的阴郁性格截然不同。 如果说白静不是因为抑郁症才自杀的，她家里人又早知道会有这一天，那剩下只有一种可能。 白静的身体早在她自杀之前就已经出现了问题……走到这一步只是时间问题。 吴晓丹抓出一把兔粮放进笼子里，抚摸着兔子柔软的毛发轻声道：“她特意等小灰和小白生了小兔子之后才走的，说是要见证新生命的诞生，对她来说是个开心的事。” 赵磊这时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白静的床上会放着新鲜的百合和玫瑰，不由感到口干舌燥起来：“不会，白静最后就是在这里……” “她还把兔笼子给盖起来了，怕出血吓到刚出生的小兔子，就连我们回来的时候都没看到她，因为她用钥匙锁了门，还在门上贴了一把，下头是字条，让我们直接找警察，也不要害怕。” 吴晓丹回忆起那天下午回家时的情景，终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孩子，都安排好了，她说她不想再剃一次头发了，也不想再变得很瘦，她就想漂漂亮亮地走，直到最后都要像照片里那样，不想再受折磨了……我们也明白，毕竟，之前做化疗的时候，确实太痛苦了。” 女人说话时阳光撒满了半身，周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个绝妙的抓拍时刻，正要提醒赵磊开机，一转头这家伙却早早就已经拿着 50 开拍了。 “别说废话，趁着兔子的状态好，赶紧问。” 赵磊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对于摄像来说，光就是一切，宝贵的光线转瞬即逝，差一步就可能错过去最好的镜头。 而此时兔笼里的兔子正在蹭女人的手，就像是逝去的女孩儿在冥冥之中安慰自己的母亲一般。 赵磊轻声道：“不会有比这更好的能替死者发声的镜头了。” 周霖见状又问道：“那小兔她，有和你们提过孟岚吗？” 吴晓丹平复着情绪，摇了摇头：“我和她爸爸都仔细想过了，小兔之前休养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位孟小姐，我们也不记得她有和我们说过孟小姐提到的这件事。” 周霖越听越奇怪，本来看孟岚微博里言辞激烈的程度，都已经用上了小三这种字眼，结果竟然和白小兔从头到尾都是零交流？ 但这样她晒出的那个微信截图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自导自演吗？ 一个艺人，把自己的前途都赔上，这种自导自演是图什么？自爆吗？还是单纯想给工作室还有天麟找点麻烦？ 周霖心中满是不解，但此时却只得耐下性子，先给吴晓丹道歉。 孟岚在微博上话讲得难听，寻常父母刚刚经历丧女之痛，突然被人这样戳脊梁骨难免会生气。 他们这趟来不仅是要做澄清，更重要的是要给天麟做必要的公关，以免之后产生麻烦，又要让他大哥操心。 周霖诚恳道：“很抱歉，之前孟岚很情绪化地在网上发了那些，希望没给你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困扰和不便，我们之后也会想办法让她做澄清的。” 吴晓丹摇摇头，倒是比周霖先前想的要知书达理多了：“孟小姐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倒是没给我们带来什么困扰，因为小兔确实和这件事无关……网上虽然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说一些不负责任的话，但我看了，大多数人似乎都在抨击孟小姐和那位男生，相比之下，我们其实更担心这是个乌龙，所以才想直接和你们这边接触的。” “这么说，白小姐真的不认识肖晨？就是那个网上传闻中和她谈恋爱的男生？” 周霖皱起眉，心中疑团更深。 他怎么都想不通，如果白静和肖晨毫无关系，为什么孟岚会这么笃定地在微博里提到白小兔的名字？ 作为艺人，她应该再清楚不过这背后的风险，怎么会连调查都没有做就头脑一热地把名字写上去？就不怕引战吗？ 吴晓丹表情也有些困惑：“这孩子从小就和我们很亲，因为身体一直不好，我和她爸爸也不想过多束缚着她，所以明确说过，就算她谈了恋爱也不会管，小兔是知道的，不应该会瞒着我们才对。” 前提是真的恋爱，能光明正大对父母说的那种。 周霖心里一沉，按照热搜里疑似受害者的说法，肖晨欺骗未成年少女和他们发生关系，却从来没有和她们发展成真正的恋人。 这么长时间来，那些女孩儿一直对自己年少无知时的行为感到耻辱，所以从未将内情对他人说过，而这一次也正是孟岚给了她们勇气，才让她们在微博上站出来。 对于白小兔来说，如果她真的也是其中之一的受害者，那么她真实的恋爱情况，家人同样也不会知情。 她究竟是怎么看待肖晨的？发那条短信，难道是因为还爱他吗？ 离开他吧，不会幸福的。 周霖回想起那张截图，思索了片刻，忽然问道：“我们可以看一下小兔生前用的手机吗？就是，那部疑似给孟岚发了短信的手机。” 第20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07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周霖第一时间便去看了白静生前的短信记录。 “她走之后，你们有看过她的手机吗？” 第34章 周霖已经意识到，像是白静这种自杀都能安排好的性格，把她和肖晨的过去瞒得密不透风也并非是不可能。 吴晓丹摇摇头：“小兔让我们把她的手机格掉，但是我和她爸爸都舍不得，所以才留了下来。” 白小兔手机上的所有记录定格在半个月前，周霖联系孟岚挂出的截图，直接又往前翻了两周，很快便在短信上看到了那条孟岚发送的短信。 收信人是一个未知的号码，而这条短信也不是两人的第一次联络。 在之前白小兔频繁地给对方发过消息，每次都只有五个字，“能见一面吗”，频率是一周一次。 吴晓丹一愣：“这是……？最后一段时间小兔的身体已经……她怕朋友看到她那个样子，很少见人的。” 周霖往前一直翻，这部手机上和这个号码的第一条短信发送于一年半以前的 8 月 23 号，周霖想了想问道：“这个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吴晓丹神色凝重：“这差不多是，小兔的病复发，被查出来的时候。” 也就是白小兔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时候。 周霖皱着眉点进通话记录，翻到一个月前，发现在发送那条“离开他吧”短信的当天，白小兔还和这个号码在早上 9 点 47 分发生过一段持续 40 秒的通话，在通话被挂断的 15 分钟后，白小兔就给对方的手机发送了那条“离开他吧”的短信。 而在这之前，就和短信一样，白小兔每周都会给这个手机打电话，但没有一次被接通，唯一被接通的那一次之后，她也就再也没有给对方打过电话。 周霖转向一旁脸色苍白的吴晓丹：“您知道小兔一直在联系的这个人是谁吗？” “如果是这样，这个人岂不就是那个……” 吴晓丹想到女儿生病期间竟然还发生过这样他们一无所知的对话，整颗心都沉沉地坠落下去。 周霖叹了口气：“那时候孟岚还在和肖晨谈恋爱，所以白小兔发短信过去的时候，极有可能是孟岚看到了短信，她还把短信截图了，最终放到了网上去。” 吴晓丹怔怔地看着他：“所以，小兔真的和那个男生……” “不对吧，如果真的是在谈恋爱，白小兔给肖晨打了这么久的电话， 对方一次都没有回应过，介入他人感情肯定是子虚乌有的事。” 赵磊脸色铁青。 如果说肖晨从来没接过白静的电话，这件事只要孟岚拿到肖晨的手机就一定会发现，但是即便这样，她还是直接把白小兔当成了所谓的“小三”。 “白小姐，是什么时候换上这部手机的？” 周霖更加在意的是白小兔和肖晨真正相识的时间，在这部手机上甚至没有留下两人之前的通话，就说明或许他们认识是更早以前。 吴晓丹慌张地回想了一下：“这部手机，是小兔上高中的时候她爸爸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在那之前的老手机摔坏了。” “所以说，老手机的资料现在已经不在了。” 周霖失望地皱起眉。 如果说白小兔是在上高中之前就认识的肖晨，那她就和网上那几个受害者一样，是在初中的时候接触到肖晨这个人的，大概率年龄区间在 13 岁到 15 岁，而如果不满 14 岁…… 周霖在心中冷笑一声，果然，能让孟岚不惜堵上一切曝光的畜生确实是该死。 虽然现在他已经可以猜到为什么孟岚会这么做，但在直接问本人之前，还是要搞清楚白小兔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安慰好面前这个崩溃的母亲。 赵磊的手脚很快，很快便开辟出一小块可以用来拍摄采访的背景，在柔和明媚的光线下头，白兔就像是还未逝去的少女，还在陪伴着母亲。 赵磊插上监听耳机，示意周霖可以开始了。 两三点的光线变化还算固定，但他们都知道这个时间不能拖太久，免得太阳西斜之后，采访前后的曝光变化太大，容易让人觉得画面太跳。 在有限的时间最大可能地调动被采访者的情绪，这就是看编导本事的时候了。 经历过山寨明星的事，赵磊现在对周霖这方面的能力已经相当有数，她之前还从未见过哪一个编导能在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让两个被采访人泣不成声的。 周霖单刀直入，开机后直接了当问道：“白静的病，您能和我们详细说一下吗？” 吴晓丹苦笑：“其实这个事情本来小兔是不希望我们声张的，因为知道她生病的朋友很少，小兔说，希望她到最后都能做一个任性的人，就算是老天派人来收她的性命，她也要自己选择什么时候走，怎么走……这也是为什么她最后会选择用自杀的方式离开我们，她是想趁着自己还有力气，把这件事做了，不想麻烦我们。” “是什么病？” “骨癌，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得了，后头治愈了，又陪了我们三年，结果在高一下的时候体检被查出来复发，后头就很快了，她做了一次化疗，但是其实也只能拖延，最后小兔不想像之前一样把头发掉完，她就放弃了，最后一段时间一直是在家里的，对学校说的是因为心理问题休学，但其实是她已经没办法去学校了。” 吴晓丹看着笼子里的兔子，像是想起女儿生前的音容笑貌，眼圈通红地苦笑起来。 “因为很小就生病了，所以小兔不太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有的时候甚至比我们还要冷静，她为了这一天做了很多准备，甚至帮我和她爸爸都规划过，什么时候可以再要一个孩子，包括在有下一个孩子之前，那段难熬的阶段该怎么度过……她全都想好了，她曾经对我们说过，希望我们能原谅她，因为她不想那么难看地离开，所以其实我们也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第35章 周霖轻声问道：“所以，白小姐的自杀其实是因为生病对吗？” 吴晓丹哽咽着点点头：“没错，她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不是想死，只是，想自己做选择，她一直喜欢 cosplay 和拍照，在最后也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照片，她觉得准备好了，所以就离开了，最后那几天也过得很平静，并没有留下什么遗憾。” “那抑郁症的传闻……” “之前跟学校请假的时候，小兔说，宁可让大家觉得她心里有病，也不想让大家觉得她的身体得病，她不想很多人来同情她，所以就用了抑郁症这个借口，包括这次发在网上的讣告也是，小兔不希望外界知道她的病，所以我们也就没有仔细写清楚，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大的误会。” 周霖想了想，最终把话题绕回正题上：“那关于这次网络上引发热议的事，您有什么想回应的吗？我刚刚仔细看了那条短信，倒是觉得，比起插足别人的感情，这更像是白小姐的一种警告。” 吴晓丹一愣：“警告？” 周霖叹了口气：“或许，白小姐很早就和肖晨认得了，她也知道这个人内里的品质究竟如何，在那通通话后，她意识到肖晨身边有了新的女友，而这个认知让白小姐十分担心电话对面的女孩子，在生命的最后，她想做的事情只是不留下任何遗憾……” 他说完这番话，连相机后的赵磊都不由震惊地抬起头来。 她在瞬间也意识到了，那条完全被曲解的短信后头可能藏着什么。 吴晓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她想起女儿临走前几天满脸轻松喂兔子的神情，就好像所有的心愿都已经达成了。 女人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地淌了满脸，捂着脸说道：“所以……她只是想要帮帮那个女孩子对吗？这个孩子，她受过的伤害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还一直在为别人忙活，结果到最后我和她爸爸却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 赵磊咬了咬牙，低声道：“那孟岚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白小兔和肖晨是没有关系的，她还在网上那么说，她……” “这件事，或许也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先别急着下定论。” 周霖轻声打断她。 孟岚没有见过吴晓丹，不会知道白静自杀的真正缘由，在她看来，白小兔就是一个身患重度抑郁症，最终又因为某种原因走上自我了断绝路的少女。 周霖内心长叹了口气。 为什么孟岚的行为这样不合理，现在看来，也只有一种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 “您同意见我们是对的。”周霖想了想，“如果再这么下去，很多误会都会越来越深，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做什么？”吴晓丹抬起通红的眼睛看他。 “来得及完成这场拯救。”周霖淡淡道，“采访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借用一下白小兔的电脑吗？我想看一下她的社交媒体账号。” 第21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08 “喂，你看她微博做什么？” 趁着吴晓丹去倒茶的功夫，赵磊借着下午的好光线拍了不少空镜，转头看见周霖正在翻白静的微博互关，她好奇地凑了过来。 “微博这个铁粉还挺方便的，一下就能看出来她和什么人平时混得比较好。” 周霖看了几个白小兔的互关，大多都是 coser，如今吴晓丹不在，他原形毕露地露出那副懒洋洋带些嘲弄的神情：“你是不是还觉得孟岚是个无理取闹的疯女人啊？看你那张脸，恨不得要杀上门找人拼命似的。” “不然呢？” 赵磊冷冷道：“不要因为是自己家养的艺人就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她如果拿到了肖晨的手机，难道看不出肖晨和白小兔是零互动的吗？这样还要在微博上强出头，不是无理取闹是什么？” “还以为你能明白呢。” 周霖笑了笑：“我问你，平时你在片场耍大牌的时候，不知道后果啊？” “知道啊，我不就是冲着不想干了去的吗？我又不喜欢给人拍来拍去。” 赵磊满脸莫名，不知这人为什么突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霖看她一眼：“那你觉得，孟岚发微博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会被骂吗？就算不知道，现在已经被骂了，工作室让她删还不肯删，你觉得是图什么？” “图什么，还不就是图个痛快，难不成还能图被骂吗？” 赵磊一时嘴快，结果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随即震惊地看着周霖：“不会吧……” “只有这种解释了吧，也是个脑袋有洞的家伙，公关部的人说的没错，她就是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周霖没好气：“她压根就没想过怎么收场的问题，结果净让人跟在她后头帮着收拾烂摊子。” “那你现在在找什么，是想要找她以前的朋友？” 赵磊俯下身子，虽说身上穿着男装，但离的近了，周霖还是能闻到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他嫌弃地把人挥开：“这种二次元的小女孩儿大多数的社交都在网上，如果能找到初中时候就和她认识的朋友，大概率会知道一些她以前的事，看这些小孩儿年纪不大，以家长的身份去逼问，估计十有八九会招的。” 他话音刚落，吴晓丹推门进来，而周霖面对女人满脸的担忧，却还是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称之后如果他们有了线索，会第一个告知白静的家中。 第36章 “干嘛不告诉她你的怀疑？”随着女人退出房间，赵磊不客气地推了一把周霖的肩膀，“没看出人家妈妈非常在意这个事吗？” “一点证据都没有，告诉她什么？说她女儿可能十三四岁就和一个成年男人发生了关系，这么长时间下来还念念不忘？这种话只有你这种没头脑才能说出口吧。” 周霖没好气地抿了口茶：“现在还没搞清楚白静到底和肖晨有没有这样的关系，在没有实锤之前不要随便乱吓唬人家家长，这是公关的基本法则，根据事实依据说话。” 赵磊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挺在乎这种细节，冷笑一声：“看不出来啊，平时嘴臭的像是吃了两斤螺蛳粉，碰到这种事儿脑子还挺清楚。” “你当人人是你？做决定都全凭自己的脾气，根本不考虑后果……这次见到孟岚，你干脆跟她结成姐妹团体出道得了，耍大牌没脑子组合。” 周霖嗤笑一声，偏头躲过赵磊的掌击，紧跟着只听一声私信的提示音，在他刚刚联系的众多白静的铁粉里，有人率先给他回了一排问号。 小兔已经去世了，这个账号现在不该有人用，你是谁？ 周霖摆出了白静父母的身份，试探了一下，果然，对方很快就买账了。 赵磊在他身边坐下：“这段儿应该不用拍吧？要拍我给你抓一点手键盘和电脑屏幕的特写？” “你省省吧，现在网上闲得没事干的人这么多，上次孔晔瞳孔倒影都给扒出来谈恋爱了，拍个指甲要给人认出来了就尴尬了。” 周霖专心编排着要给对方发的话，用的字眼相当恳切，赵磊看得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你扯这种谎怎么这么熟练。”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是搞传媒这行的基本功吗，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头铁的大小姐。” 周霖揶揄地看她一眼，等了一会儿，便见对方发来了长长的一段，几乎刷屏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姨，我也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变成这样，我这两天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来找您，但是小兔毕竟刚走…… 随便交谈了几句，周霖得知这个叫做小年的女孩子和白静的年纪差不多，今年也在北阳念高二，而两人在初中的时候则是同学，也是最早一起玩 cosplay 的伙伴，结伴去过不少漫展。 “这小丫头应该知道点什么。”周霖淡淡道，“要不是有心虚的事情，犯不着上来就道歉，看来恋爱的事情只是对家里头瞒得密不透风……这些混圈的朋友反倒知道得多些。” 小年沉默了一会儿，又发来长长一段。 阿姨，其实你不用太担心，我知道肖晨和小兔其实没有发生过什么，我们两个是一起认识肖晨的，他在漫展上约我们去拍片，后头就和小兔交换了 qq 号，我不知道他私下里都和小兔说了什么，但是小兔告诉过我，说她喜欢上肖晨了。 阿姨，我先跟您道歉，很多事情是我长大了才知道的，所以，在最早小兔和我说，肖晨想要约她去宾馆的时候，我没有阻止，还觉得找一个那样年纪的摄影师谈恋爱挺酷的……不过您放心，小兔并没有和他去过，因为，就在她要答应肖晨的时候，她被检查出生病了。 当时小兔还担心，觉得自己生病要给肖晨添麻烦，谁知道，对方会渣成这样。 “真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赵磊唏嘘，白静最终也没能和肖晨更进一步，这虽然让她免于受到一些更严重的伤害，但却也让这个人变成她临死都没能放下的执念。 小年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看得出情绪激动，里头还有不少错字。 小兔生病之后断了一段时间和肖晨的联系，但是后头她因为害怕，还是想要见一面肖晨，她和我说过，她给对方的 qq 号发消息，还给肖晨的手机打电话，但在知道她是生病了之后肖晨就没有再理过她，小兔为此还难受过一段时间。 她本来还在给肖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后头是发现肖晨还在微博上继续和其他的 coser 互动才终于死心的……那个人也对其他女孩说过和小兔一模一样的话，后头他还被 coser 吐槽的 bot 挂出来了，说是接私房对人动手动脚，我看到都不敢转给小兔看，怕她伤心。 “说是人渣含蓄了。” 周霖冷冷道：“虽说没到那一步，但在白小兔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了她，得亏了白静的家里给了她足够的关心，这件事才最终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赵磊的脸色同样难看：“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本来就满脑子白日梦，如果恋爱经历本就是一张白纸，那么就更容易犯傻了。” 小年等不来周霖的回复，但显然这个秘密已然在她心中扎根多年，在白小兔死后更是变得相当沉重，此时只是一股脑地想要对人倾吐出来。 其实在这次网上闹出这个事情之后我也一直很犹豫，但是，小兔曾经让我要保守这个秘密，她虽然喜欢过肖晨，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总之，阿姨您放心，就我知道，小兔和肖晨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小兔是被那个男人骗了，现在他被人挂出来，也一定会受到惩罚。 很抱歉，因为答应过小兔不告诉别人这个事，所以我一直不敢出都来为她说话，就连有别人来问我我都不敢说……希望如今知道这些，能让您感觉好受一些，阿姨，节哀。 第37章 “要是那些受害者愿意报警，进了派出所都能算是诱奸了。” 赵磊冷冷道：“结果这么多年下来，受害者却反倒是不敢发声的那一方，白静还让朋友替她保守秘密……” “现在这些受害者保不齐都成年了，时间过去这么久，报警没用，而按照这个状态，肖晨会不会受到惩罚，还得看这个故事怎么说……毕竟一个女艺人都这么下场发声了也没让这个家伙直接社死，甚至现在还有那个闲工夫应付天麟的公关。” 周霖将电脑合上。 如今白小兔这边的前情已经很完整了，如果说还差什么，那就一定是这个故事的另一个女主角的声音。 孟岚认识自己，只能用周穆麟这个身份见面，然而又不能和平时的表现差距过大，简直想想就让人头大。 周霖揉着眉心，满脸头疼地思考了一会儿后忽然道：“我说，马上如果去见孟岚，你能不能暂时当一会儿我的未婚妻？” 第22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09 “你确定吗？” 直到站在孟岚的高级公寓楼下，赵磊都觉得能想出这种主意，一定是周霖脑子被门夹了。 她没好气道：“你难得在公司里表现得聪明一回怎么了？养条狗还能偶尔捡个飞盘回来呢，你的人设也不能是百分之百纯傻子吧。” 周霖如今已经换回了他的高档西装，对着街边的玻璃理了理领子：“你以为我想啊，我告诉你我现在都有点后悔折腾这通麻烦事了，反正也捞不到一毛钱，还不如就随它去，到时候被黑就被黑，让公关部那些家伙头疼不好吗？” “你激我是没用的。” 赵磊听出他是在激将，险些给气笑：“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俩之前非亲非故的，也没人知道婚约的存在，然后突然就因为我看不过去白小兔的事，你就对我百依百顺。姓周的，你当你们公司这些工作人员和艺人都是哑巴，到时候会传成什么样？你就不怕搞这一出你哥立马就把婚礼给你提上日程吗？” “我在公司的风评本来就很差，放心，两个月之后只要没有进展，大概率就是我已经把你给渣了，不用担心这些人会一直嗑我俩的 cp。” 周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再说了，这事儿最早不是你想查的吗？你要是不愿意和我传绯闻也可以，我不强求。” “……姓周的你可真是个混球。” 赵磊心知周霖就是料准了她不可能到这一步不管，所以才提出这种不要脸的提议。 宁可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软蛋，也绝不表现出一丝野心，简直不知道这家伙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赵磊思来想去却也没有想出更好的说辞，毕竟既要维护周霖的人设，又要将这件事合理解决的方法实在是太少了。 就算是她，要以赵磊那个身份去见圈内的女明星也太危险了一点，既然和周霖都得用原来面貌去见人，那即使什么都不做也难免会让人乱想。 赵磊想到这儿倒也不觉得变扭了，总归她现在这个样子，与其到了年纪要被家里头催婚，还不如跟个永远不可能和自己好上的混蛋传传绯闻当烟幕弹。 她嗤笑一声：“那走吧，我倒要看看你在你公司的人面前人模狗样起来是什么样子。” 两人径直上楼，在出电梯门的一瞬间，原本还在剃指甲和打呵欠的二人却不约而同的换上了一副面孔。 周霖笑得温和，而赵磊则是冷下脸，画的凌厉的眼线向上扬，像是只危险的猎犬，天生精致的五官几乎让人生畏。 “小杨，辛苦你了。” 周霖走向 26 楼尽头的公寓，门口站着的是孟岚的经纪人杨晓彤，这两天因为突然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年轻的经纪人几乎已经有三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两只眼下熬得乌青。 杨晓彤没想到周霖会突然过来，措手不及道：“小周总，你怎么突然……难道说，是周总那边那边突然有什么新指示吗？是不是法务还要过来？” “不是，只是我自己要来的，正好，刚刚给她买奶茶的时候多买了两杯，这两天辛苦你了，这就当额外的加班费了吧。” 周霖的笑容看不出任何说谎的痕迹，把刚刚在楼下现买的奶茶递了过去。 杨晓彤受宠若惊，她之前只在年会上见过这位小周总，也早听说他种种“光荣事迹”，谁想到有一天竟然也能成为传说中被巴结的对象。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一旁满脸不爽的赵磊身上：“小周总，谢谢你，这位是……” “我俩……算是发小吧。” 周霖苦笑了一下，用了一个相当微妙的字眼：“这不是因为她是做模特的吗，听说了这次的事情，正好，也有个当事人是她认识的，就说想要过来问问情况。” “认识的？” “我认识那个小白兔。” 不愿再让对方胡乱瞎猜下去，赵磊冷冷道：“这个小姑娘我一直有关注，结果突然间就死了，还是因为这种原因死了，没人替死人说话，我只能拜托你们小周总让我来看看情况了……谁叫事件的女主角到现在都不把事情讲清楚，放任自己养的的疯狗在外头到处咬人。” 赵磊的语气不善，杨晓彤听得脸色一僵：“这……” 周霖拉住赵磊：“没事，你就让我进去问问她吧，我想，或许孟岚对这件事也有她自己的看法，现在事态已经算是平息下来了，应该也可以有人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吧。” 第38章 “可以是可以，但是……她这两天情绪一直很不好，也什么人都不肯见，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工作也暂时都推掉了，每天就出来拿三趟外卖。” 杨晓彤满脸为难，给他们看桌上堆放着的蛋糕奶茶和水果，几乎都是一口未动：“给她点了很多她爱吃的，平时一哄就好，结果这次，公司法务都来了，也还是没能让她开口……” “这样吗？” 周霖脸上满是无奈，内心却想，这个孟岚可比他想的还要单纯，在外头看着像是个小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实际靠点吃的就可以笼络。 从各种层面上，这样的艺人在现今的这个复杂无比的娱乐圈里已经不多见了，也确实是那种会做出傻事的性格。 他思索片刻，问道：“晓彤，你和我说下之前那段时间小岚的工作安排吧？” 二十分钟后。 将杨晓彤打发走后，周霖走到孟岚的卧室前叩了叩门，柔声道：“孟岚？你记得吗，我是周穆麟，来看看你。” “我现在不见人。” 一如所料，孟岚硬邦邦地回答他：“如果是周总要见我，我晚点会自己给他打电话的，这次的事情我会自己和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相比于你哥，一点都不信任你啊。” 赵磊无声地嘲笑周霖，换来对方毫不掩饰地一记白眼，周霖用口型道：“别忘了你的人设，大小姐。” 赵磊耸肩，扬声冷冷道：“不好意思啊，你们小周总是给我拖来的，我也没他这么好说话，讲话不怎么好听，就想来问问你，一年多了，肖晨从来没有回过白小兔的电话和短信，你明明看到了，还公开说白小兔是小三，请问你是瞎了吗？” 这一次，房间里静默了两三秒，很快伴随着一阵急促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卧室的门猛地被拉开了，脸色苍白的孟岚站在门里盯着她，警惕道：“你是谁？” “赵夕蕾，是我的朋友。” 周霖一丝不苟地在人面前演着唯唯诺诺的小周总，苦笑起来：“她是我发小，这次听说了这个事情非得叫我带她来见你，你看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吗？” 赵磊眯起漂亮的眼睛，像是猎犬在盯着猎物，态度不善地逼问：“怎么，刚刚的问题，不回答一下？心虚成这样？提到这个名字就哑巴啦？” 孟岚平日里性格跋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但如今在赵磊的气场压制下竟是直接噎在了那里，静默了许久才小声道：“小周总，你们……去见了她？” 周霖满脸无奈：“夕蕾要去，我也拦不住，不过问完之后总觉得，这里头可能有点什么误会，不如跟我们说说吧，万一真有什么难处，我也可以帮你和我哥讲讲。” 在别人面前，周霖私下那副不耐烦又戏谑的模样被收得干干净净，语气温柔得滴水，眼看孟岚眼中愈发动摇，赵磊此时却像是已经没了耐心，一步便堵在了她的面前。 赵磊冷笑道：“做什么事情之前也不想想你那帮粉丝，在外头像是疯狗一样见人就咬，白静的父母刚失去了女儿，如今还要无端承受这种谩骂，就算是艺人，这种艺德还是有的吧？” 赵磊话说得不客气，周霖看着孟岚清秀的脸又苍白了一截，不紧不慢接着鞭子发糖：“我们对了一下时间，小岚，在白静去世下葬的那两天，你推掉了工作，也没让晓彤跟着你，是自己开车出去的，是去哪里了，能告诉我们吗？” 孟岚的周身一颤，却还是没开口。 周霖见状眯起眼，半晌苦笑着摇摇头。 “这事儿夕蕾想为那位白小姐讨个公道，但是我总觉得，小岚，你应该是不想怪那个女孩的吧，毕竟，人都已经走了，再把这样的东西发到网上，你应该知道舆论的导向会怎样。” 孟岚咬紧了嘴唇。 在公司和网络的重重压力之下，这几天她承受的压力已经几乎到了一个极限，这时就连孟岚自己都感觉得到，自己就像是个装满水的气球，已经支撑不了太久…… 赵磊看着她这副模样想了想，忽然说道：“白静的话，我们已经找人和她的母亲了解过，她到最后也没有怪罪任何人，反倒很开心。” “高兴？”孟岚声音颤抖，“为什么？” “你觉得呢？” 赵磊不答反问，淡淡道：“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她给你发来的短信是什么意思吗？” 第23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10 在呆愣了几秒后，孟岚长得十分漂亮的眼睛倏然便蓄满了泪。 她捂着脸：“她都已经生病了，我当时……当时就那么打电话过去问她……” 和平时在镜头前的高傲跋扈不同，孟岚此时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后悔，在二人面前不顾形象地崩溃大哭起来。 周霖扶着人去沙发坐下，明知故问：“怎么了小岚，什么电话？你之前难道联系过白小兔吗？” 孟岚抓着长发，泣不成声：“我……我不知道打电话过去会有人接，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我本来以为那就是肖晨在外头找的外围，后头，看了通话记录才知道，她给肖晨打了一年多的电话……” “我知道肖晨不干净，但是我没想到她竟然能把一个女孩子弄成这样，我后来问他那是谁，他就说，是过去一个女的总是阴魂不散，看我不放心，他就告诉了我对方的 id，我去了之后才发现，白小兔竟然已经死了。” 第39章 直到现在，孟岚还是忘不了当时看到白小兔讣告时的心情。 “说是因为抑郁症，我想到她给肖晨打那么多电话，发那么多短信，心里总是不安定，所以我就去看了那个孩子所有的微博，发现在那条讣告之前，她发的最后一条微博就是在她给我发了那条短信之后，说她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了了，我当时就觉得是我，是……是我把她……” “所以你觉得，是你逼死了她，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你就发了那条微博，其实是故意去指责一个死去的人，好让外界来批判你？” 赵磊皱起眉，没想到居然还真是这样。 这种相当孩子气的任性做法，在如今的娱乐圈几乎可以说是自杀行为。 孟岚重重吸了一下鼻子：“我申请了一个小号，四处去打听了，发现肖晨以前拍私房，拍 cos 的时候干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我问起白小兔的朋友她和肖晨的关系，结果对方都很警惕地不告诉我，我就觉得，她们过去可能真的发生过什么，但是，白小兔才 17 岁，肖晨已经一年多没接她的电话了，那么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霖回忆起白小兔的朋友说，有人找她打听过两人的关系，现在看来极大概率就是孟岚了。 在那之后便闪电般地和渣男分了手，最后却还是因为良心上过不去这个坎儿，发了那条微博。 周霖轻声问道：“那为什么非要说白小兔是小三呢？你这么做，也可能会对她的家人造成伤害不是吗？你当时已经猜到了肖晨的品性，为什么不直接说出他伤害未成年人这件事呢？” 孟岚垂着眼：“小兔已经死了，所以那么说已经无法对她造成伤害，虽然，可能会给她的家人造成一些麻烦，但是，指控出轨是一回事，指控他诱奸未成年人就是另一回事了，小周总，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给公司惹出大麻烦了，你们应该也不希望我再招惹更大的麻烦了吧？” 那是必然。 周霖在心中默默地想。 更重要的是，相比于正儿八经的刑事案件，寻常人对待明星的家长里短反倒会更起劲，孟岚这下歪打正着，还真让人查出了肖晨过去的那些所作所为。 赵磊冷冷道：“可惜，就是这样的良苦用心可能非但没能制裁肖晨，却反倒让他白赚一大笔流量，过一段时间他拍拍屁股就继续出来拍片子了，反倒是你，给自己惹了一身腥，都不知道甩不甩的掉。” “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孟岚抬起头，红着眼眶恶狠狠道：“如果说白小兔都生病了他还那样对她，那他简直是畜生不如……既然是我……我就一定要给她讨回她该有的公道。” “但是她不是因为你的电话自杀的。” 周霖满脸无奈：“我们已经问清楚了，她离开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因为癌症复发了，在了结所有的心愿之后，她想要自己选择自己的结局，所以才会用这样一种方式了结生命，包括抑郁症，也是家里给她找的借口而已。” 原先已然沉浸在负罪感里的孟岚闻言猛地抬起头：“她……” “不是抑郁症，也不是因为感情问题又或者是你那通电话而自杀，给你发的那条短信与其说是一种绝望的遗言，不如说是她终于了却了自己的一个心结，放下肖晨，并且帮助一个可能一样被肖晨欺骗的女孩子离开这段泥潭一样的感情。” 赵磊如今甚至能想象到白小兔打下那句话时的神情。 这段感情原本是她的一道疤，但最终，她靠自己痊愈了。 “可能在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意识到又有人或许即将走上和她一样的道路，在那一刻，她想的是帮助你，而不是再见一面肖晨，说明她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喜欢上了错误的人，也决定走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在联系完你之后，她发了那条看似很消极的微博，虽然看上去很像是告别，但那条却是在庆祝，庆祝自己完成了所有的心愿。” “所以……”孟岚睁大眼，“她从来没有怪过……” “她从来没有怪过你，事实上，她应该也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不开心。” 周霖笑得温柔，又祭出万能的奶茶：“喝点甜的，夕蕾也说，对女孩来说甜的东西最治愈了。” “这就是你给我买全糖奶茶的理由？” 赵磊实在听不下去他在这儿鬼扯，她原本还好奇周霖平时是怎么演的，结果现在看到了果然还是恨不得当场往他脑袋上招呼三脚架。 “小周总，所以你们今天来，就是想问这个？” 孟岚吸了口奶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这俩人的关系十分奇怪。 之前虽然也有不少人八卦过周穆麟的个人情况，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周穆麟直接带着个姑娘出现在人前。 在孟岚的印象里，这个姓赵的姑娘确实好像是斯瑞那边的模特，一直以来也没什么名气，红毯都去的很少……明明很漂亮来着。 周霖看着孟岚的眼睛在他和赵磊身上来回打转，心想这丫头果然是很好哄，随便说两句就开始有脑子八卦了，当即笑道：“反正，现在误会解除了，小岚你看，她这个人脾气就比较冲，白小兔又是她的朋友，你看能不能……” 他原先想着孟岚的性子单纯，可以哄着她拍一段澄清的素材，到时和之前在白静家拍的内容剪在一起，将这场惨烈的误会当众揭开，不但可以直接点了肖晨，说不好还可以以真性情为卖点给孟岚吸一波粉。 第40章 后续的话，就说他是迫于赵磊的压迫找人做了这段视频，转身不留功与名……也不会在公司内部引起什么注意。 周霖的算盘打得好好的，结果还不等他讲出诉求，口袋里的手机陡然狂震，是周天麟打来的。 周霖看到上头的名字心里便觉得不妙，走到角落里将电话接起来：“怎么了大哥？” “阿穆，看热搜了吗，马上回公关部这边开会。”周天麟的声音凝重。 周霖还没看微博，不过猜也能猜得到，这件事如果要有什么反转，就一定是另一个当事人那边突然没控住，他皱起眉：“是肖晨？” 周天麟说道：“没错，孟岚的经纪人说你和夕蕾都在她那里，现在不要再让孟岚失控了，广告部已经探过赞助那边的口风，还是要把这件事的热度压下去，免得到时候之前的赞助撤资。” 操……他最近是怎么了，也他妈太背了吧。 周霖心中叫苦，同时却又很清楚，在这种节骨眼上硬是要压热度无异于是在赌博。 网上吃瓜的也不是傻子，第一次转移了视线，第二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而且，还容易让他们产生逆反心理，更要将这背后的事情挖出来。 到时候这像是野草一样乱长的舆论万一失控才叫可怕。 周霖想了想，忽然问道：“哥，你相信我吗？” 对面愣了一下，却是很快笑了：“怎么突然这么问，是心里已经有想法了吗？” “炸弹如果拆不掉，就只能现场引爆了。” 周霖揉了揉眉心，觉得他这个副业在他哥那里肯定瞒不了多久了：“哥，孟岚这次的事情背后确实有隐情，我已经让人去拍了那个白小兔的家了，现在我会把这个事情处理好的，你给我点时间，虽然有点冒险，但相比于再压一次热搜，这个方法应该会更好。” “好。” 就和周霖想的一样，周天麟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声音里还满是笑意：“你都说了这个话了，我当然相信你的表现……阿穆，公司这边我先帮你拖延一下，等着你的好消息。” 他说完，竟也不问周霖打算如何做，直接便把电话挂了，而周霖此时再也忍不住，站在原地长叹了口气。 要让整个公关部等他的决定……妈的，这次这个风头出大了。 第24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11 周霖打电话的功夫，赵磊已然看到了手机上的最新推送。 肖晨在沉寂一天后突然回应，称和孟岚恋爱时从未出轨，否认一切他和未成年人有染的传闻。 赵磊脸色骤变：“这孙子果然是蹬鼻子上脸，现在居然还想来蹭这个热度反咬一口。” 孟岚的手机就在手边，闻言就要去拿，结果却被周霖抢先一步抽走了，他摇了摇头：“还不到让你看这个东西的时候。” 赵磊一看他这个架势就知道不对，现在孟岚肖晨有关的热搜重回榜单，青偶录制在即，天麟之前一次压热度不成，肯定就会有第二次…… 她这时一看到周霖那张脸就怒从心头起：“都已经这样了，还想着把热度一压就了事？肖晨这孙子为什么敢什么跳，还不就是因为他发现天麟会帮他擦屁股？” 周霖烦躁地按着太阳穴，现在这个样子，想要在孟岚面前完全保持这个人设已经非常困难，他咬了咬牙，忽然叹了口气：“真是不成功就成仁，这种事儿根本不适合我。” 孟岚一愣，一瞬间觉得小周总的脸上出现了非常不像他的表情，像是刚睡醒准备捕猎的狐狸。 “你什么意思？” 赵磊没这么容易给糊弄过去：“你们要是再顺着肖晨，把热搜弄没了，这家伙的气焰只会更嚣张，说不定下一步还会说孟岚是平白诬陷他，敲你们天麟的竹杠。” “他确实做得出来这个事。”孟岚抿起嘴，“我其实……在选秀之前就认识他了，谈之前不觉得，谈了之后他经常拿曝光的事儿来威胁我。” “他有这种表现你还敢直接发那样的微博？” 周霖心想这个死丫头还真是和外头说的一模一样，说话做事都不动脑子，当即再也压不住怒火：“你难道不知道天麟想要控住他也是要钱的吗？而且，万一公司不来调查，白静岂不是平白被诬陷？你为自己和公司考虑得倒挺多，不想上升到刑事层面，但你想过白小兔家人的处境吗？他们不但没有声音，还要平白被你冤枉。” 孟岚过去还从未见过周穆麟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心虚道：“这事……我确实是脑袋一热，当时我熬了一夜，也不知道怎么办，就觉得挨挨骂会舒服一点。” “就为了你自己能舒服一点就干出这样的傻事，真的不奇怪为什么你老是被微博那些营销号狙……你有公关团队，出了什么事都有人跟着你收拾烂摊子，所以你当然觉得这点名誉损失可以摆平，但白小兔是普通人，她没有你这种发声的渠道，她的家人现在或许察觉不到，但等到未来这件事影响他们生活的时候，你以为他们的声音有人能听见？” 周霖实在忍不住，揉着额心骂道：“拜托，你自己也是素人出道，换位想想，如果你就是个普通的女孩，突然被个女明星说成是小三挂在网上，这会是个‘小麻烦’？你想挨骂我理解，但你想挨骂就要别人付出更大的代价，凭什么？孟岚，做艺人做久了不能忘本，不要因为自己获得了声音就忘记失声的痛苦，这样没脑子的事你要是再做出第二次，也就不用再走这条路了。” 第41章 他一口气说完狠话，看着孟岚那副傻在原地的样子也懒得再和她计较，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出了这种事，当事人的回应来得越快就显得越真诚。 周霖又问：“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既然这样，愿不愿意出来帮那些过去的受害者说话？” “喂。”赵磊听了周霖那一番痛骂，一时捉摸不透这人的想法，“天麟那边……” “为了你做点多余的事情，我哥应该也不会因为这个和我计较的吧。” 周霖这时还不忘把自己的动机定性在为了女人昏了头上面，而赵磊翻了个白眼打掉他的手：“我可不会感激你。” 孟岚不确定道：“小周总，你是希望我能直接说出肖晨过去做的那些事情，然后，为那些女孩儿发声吗？” “没错，按照公关的真实性原则，必须要向外界如实传递信息，所以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说谎。” 周霖在她对面坐下，露出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凌厉神情：“你现在去把你调查到的东西写个稿子，把你自己的经历加进去，给我看一下，然后用视频的方式回应肖晨……我们再把这个事情以正确的方式做一遍。” “视频？” “文字没有视频真诚，虽然视频暴露的东西更多，但是你现在这副样子不是挺适合上直播的吗，充满负罪感又憔悴，为刑事案件发声再好不过了。” 周霖打量着她的脸，语速很快：“天麟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这次紧急公关是我来做，一切的后果也会是你我一起承担。” “小周总……” 孟岚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自然明白对方是在带着她一起赌博。 明星是在刀尖上跳舞的职业，一举一动被摆在聚光灯下，也因此鲜少有机会能做出这样剑走偏锋的事情……孟岚自诩自己已经算是大胆，但也从未想过面前这个人竟然比她还敢赌。 她盯着周霖的脸看了两秒，脱口而出：“小周总你放心吧，这一次我一定好好发声。” 周霖叹气：“不是好好发声，是要带脑子发声，你只有一张嘴，外头却有千万张，如果不想青偶的爸爸那么快撤资，反应必须要快。” “我知道了。”孟岚闻言不敢再耽搁，急匆匆便去室内开电脑。 为了保险起见，周霖起身把孟岚的公寓大门锁上，听到身后赵磊的脚步声，他没好气地小声道：“满意了？老子的皮快挂不住了，和你的‘恋情’也要曝光了，真是好到家了。” “吃亏的是我好吧，不过搞出这么大动静，相比于让家里觉得你是要上位，还不如搞得像是为了爱情……你贿赂好孟岚就行。” 赵磊心情复杂地看着周霖的后背。 在娱乐圈夹缝里求生这么多年，她当然知道要让艺人“胆大妄为”一回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不同于之前雷东的事，这次为孟岚做这样的紧急公关，周霖是当真半毛都赚不到，不但如此，他还可能要暴露这么长时间都想要在外人面前隐藏的能力和手段，是完全得不偿失的选择。 周霖扭过头，发现女人正皱着眉盯着他看，当即嘲笑道：“还以为马上搞出绯闻来我会被打呢……这张脸戏过了吧，放心，后期我会想个好理由把你甩了的。” “这是我该想的事，按照人设，你只有被甩的份儿。” 赵磊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当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去看孟岚的进展了。 十分钟后，孟岚拿着将近五百字的稿子来给周霖过目。 因为写的急，稿件里的里头的病句和口头语都不少，和仔细经过推敲的公关稿截然不同，而周霖大致扫了一眼，却只简单修改了一两个地方便定稿了。 孟岚震惊道：“这……这真的行吗，就这么写，不会太不严谨吗？” “我让你写下来也不是要让你背稿的，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马上还是脱稿来说这些内容，网友不是傻子，你真不真诚，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霖起身指了一下孟岚卧室里的支架：“马上就用那个来录，不用特意找背景，先开机再调整支架，让人看到更多动作，也会让他们觉得你是很急着想要掏心掏肺。” 可以说当了这么久的艺人，孟岚还没碰到这么不讲规矩的视频录制。 她心里也很清楚，如果这一次再出什么岔子，她的艺人之路就完结了。 而站在她身后的周霖就像是会读心一般，轻声问道：“最后再问你一遍，是不是真的愿意这么做，你能走到这一步靠的是选秀，并不容易……这次你自己作的死已经很大了，现在发声就是在赌博，你自己应该明白。” 他将手按上姑娘单薄的肩膀，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愿意赌吗？” 静默了片刻后，周霖只觉得孟岚慢慢地捏紧了拳头，带动整条手臂，最终连同他掌心下的那一块肩膀都因为用力而微微耸起。 年轻的女孩子垂下头苦笑。 “小周总你说的没错，这通麻烦是我惹出来的，本来是我自我感动，结果让对方受了伤害我却还以为不是事，我这几天闷着不见人也一直在想自己做的对不对……事实上，我也只是幸运一点的白小兔罢了，没有走上选秀这条路之前，我也和她一样，所以，为她们说话，就是为过去的我说话。” 孟岚还记得出道时的花路，那是一条很多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走的路。 第42章 随着漫天金色的彩带落下来，从此往后，她变成了说话可以被人听见的人，但白小兔和那些姑娘却不是。 “在做艺人之前，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孟岚笑了笑，露出她在第一季青偶舞台上常常露出的灿烂笑容：“白小兔到最后一刻还想着要帮我，所以我也要帮她，再说了，一个女孩子帮助另一个女孩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第25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12 回到公司的时候，周霖毫不意外地接受了整个公关部门的注目礼。 此时距离孟岚的视频上网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天。 在这六个小时里，全国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有人拿手机，就都能听见孟岚含泪的申诉，而几乎所有人都不禁去想，上一次听到这样的发言是什么时候了？ 艺人对素人道歉，并且公开露面去为刑事案件的受害者鸣不平，这样的一腔血勇和孤注一掷，似乎都已经是好久不见。 就在万千网友为孟岚的做法感到震惊之际，这六个小时对于天麟而言却是相当难熬。 在视频上网之初，公关部主管冯静甚至只听了两句就忍不住把窗口关了，拍着桌子大骂离谱。 她没想到周天麟让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么个“好方法”，孟岚手上没有任何实证，就这么指着肖晨的鼻子骂他是个诱骗未成年人上床的强奸犯，万一后头公安部门调查后事情有了反转，这么长时间公司对孟岚的投资就是全部扔进了水里，保不齐艺人还会直接被封杀。 怒气冲冲的冯静没法直接联系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满腔怒火无法发泄，最后只能直接杀上了顶楼董事长办公室。 “周总，这也太胡闹了，让我们之后的工作怎么做！” 冯静给气得头昏脑涨，这视频才出来多久，孟岚回应就已经在热一，后头还跟了一个“爆”字。 “这下好，不但把自己牵扯进刑事案件，还爆出她是在未成年的时候就和肖晨有一腿，并且承认之前无辜冤枉了白小兔！” 要不是想到面前这人是董事长，冯静简直要在办公室里拍桌子：“周总，不是我信不过小周总处理问题的方式，但是马上青偶就要录了，好不容易平台那边谈下来的冠名和赞助，现在舞美都做完了，这种时候万一因为孟岚出了什么问题……” “冯静，你看热搜底下的时事评论吗？” 忽然间，周天麟出声打断她，将 ipad 转过来：“你们马上要处理的事情确实不常见，估计要和艺人工作室那边配合一下公安的工作，但是除此以外，这步险棋下的可不赖。” 冯静一愣，定睛去看热搜底下的讨论，却意外发现，虽然其中也有部分网友认为孟岚是在炒作，但更多人居然是在敬佩孟岚做这件事的勇气，还有不少人对这个跋扈的小姑娘转粉。 冯静睁大眼：“但是现在这种导向只是一时的，之后万一……” 周天麟淡淡道：“已经有不少肖晨之前的受害者出来说话，如果不是我们人为压了一次热搜，这些内幕说不定早就被爆出来，现在既然孟岚说的事不是空穴来风，那么，就不用担心那样的反转，想办法先稳住平台和赞助。” 冯静看着热搜底下源源不断刷新的新消息，内心只觉得震惊，流量和热度伴随着高风险，而有勇气利用它的人…… 她想到周穆麟那张白净温和的脸，手心里竟是有些出汗，她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莽夫，还是敢于将所有放上赌桌的赌徒。 “这个决定，是小周总自己做的吗？” 冯静看向周天麟，在公司里，他或许是为数不多还相信周穆麟的人。 男人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微笑着点下头。 “当然……” “当然是夕蕾那家伙提议的，脾气本来就冲，我为了哄她，只能那么做了。” 六个小时后的如今，面对众人仿佛要将他瞪穿的眼神，深知自己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小周总无奈地举起手，满脸写着怂。 而当他视线一转，对上一旁周天麟笑眯眯的脸，一种不祥的感觉却又油然而生。 这种拙劣的谎言骗骗其他人还好说，想要骗过他这个大哥就难了。 “所以小周总，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给我们瞧瞧啊。” 刚刚解决了一桩大事的公关部里喜气洋洋，还有人大着胆子在周霖的面前聊起了八卦：“这下我们办公室里好多实习生要失恋咯。” 他说完，会议室里哄堂大笑，周霖表面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实际却在琢磨该用什么借口终结这段“绯闻“，而就在这时，周天麟起身拍拍他，示意换个地方说话。 这才是真正大危机的开始。 周霖在心中叫苦，乖乖跟着周天麟上了楼。 他能察觉得到，他大哥的心情非常不错，多半是觉得这一票干完他就可以在公司里翻身了。 “不是夕蕾的主意吧。” 进了办公室，周天麟开门见山地揭穿了周霖的借口：“那丫头的性格我是知道的，明明是个模特但不喜欢露脸，性格又直，如果是她的主意，孟岚第一时间就该发长文反驳了，也不会想到用视频这种方法。” 周霖无奈地想果然是瞒不过他大哥，苦笑道：“哥你知道不就行了，干嘛说出来？” 第43章 “我只是很高兴，你不但和夕蕾找回了以前的交情，而且，这一次干的很漂亮。” 周天麟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看着他笑道：“不用担心，我也不会一下把你提到特别过分的位置，之前冯静来找我聊过，对你的印象似乎也有改观，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把你调去公关部做个副手，你看怎么样？” 周霖不忍扫他大哥的兴，只能点点头道：“牵扯到我的调动，大哥你还是跟家里说一下吧，免得之后调过去又给调回来……那可真的不太好看。” “当然。” 周天麟招呼他去身边坐下：“后续的事你也可以交代下去，之前应该还去……还让人去拍了那个小姑娘的家里吧？素材如果你想叫人剪也可以，不想忙活的话，就让公司里的人代剪。” “......” 周天麟话里微妙的停顿让周霖心脏都停跳了一秒。 他对上男人那张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虽说大多数时候周天麟看上去都很可靠，但也不乏会有这种时候，露出这种似曾相识的狡黠来。 他心虚地别过眼：“我到时候让外包的摄像把素材交到公司来，也该让艺人工作室那边将功赎罪了，毕竟之前孟岚平白诬陷了白小兔，得趁着外界还没反应过来多做些好事，现在势头大好，可以让工作室适当引导粉丝做些正事，用打榜的时间去给几个受害人伸冤，改善一下外界对粉圈的印象。” “这些你都想到了，好。” 周天麟笑了笑，又不重不轻地捏了一把他的肩膀：“忙完了这些事休息一下吧，包括夕蕾，这次都辛苦了，我给你们放个假。” 放假……还是你们，不是你。 周霖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说话就被周天麟打断，男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两张兑换券：“这是之前和你嫂子准备带孩子去迪士尼的时候多买的，也快过期了，你们去吧。” “哥，真的不是这样。” 周霖欲哭无泪，心想为了这次的事情他牺牲也太大，这下连清白都不保：“我俩是恢复了一些交情，但真没到这个地步，人家这些年当模特吃香的喝辣的，何必要跟我这样的人。” “别胡说，你是我弟弟，是周家的第二个儿子，没什么好妄自菲薄的。” 周天麟恢复了严肃看着他：“你是什么人，取决于你自己，不取决于别人怎么看你，阿穆，你永远都要记得这件事。” “……我知道了，哥。” 话讲到这个地步，周霖知道自己推辞也没用。 赵磊的舅舅，也就是斯瑞集团的现任董事长赵鑫是周天麟母亲于惠仪当演员时的好友。 两家关系一直都走得很近，以至于在他被接回周家后，第一次见的外人便是赵家一家，其中还包括亲生父母双亡，身份同他一样尴尬的赵夕蕾。 对于赵家而言，他的身份并不难猜，而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随口定下了赵夕蕾和自己的婚约。 用两颗弃子的商业联姻去换取两家娱乐巨头的长期交好，这简直再划算不过了。 周霖看着手心里的兑换卷冷笑，他估计赵磊也从小就知道两人订婚的真实缘由，所以才会在不久后就恼羞成怒地把自己打进了医院。 “这个兑换券是包酒店的，你别弄的太唐突了，我一会儿给你打点钱，到时候出钱再开一间。” 周天麟自然不知道周霖心中这些小九九，不放心地嘱咐道：“夕蕾不同于其他娱乐圈里的女孩儿，你也应该知道，这是好事，自己珍惜一点。” “我知道。” 周霖嘴上答应，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让赵磊不来赴约，这样他转手把她那张票卖了，自己美美去玩一天，还能白赚一笔。 有一笔算一笔，加上他的存款，万一于光明的病真凶险到那个地步，早点准备或许还会好些。 周霖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养父和他的聊天定格在不久前，自己说要去看望他，而对面回了一个简单的好，似乎不打算回答他多余的问题。 总算忙完了孟岚这摊子麻烦事。 周霖瘫进他大哥的高档沙发里长舒口气。 也差不多，要去那里看看了吧。 第26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13 随着车窗外的景象从高楼林立到绿野山林，周霖给黄姨发了微信称他快到了，紧跟着将车开下了高速公路。 临到之前他还接了赵磊一个电话。 距离孟岚的视频上线已经三天，北阳市城东分局也已经正式介入调查，目前孟岚已经去做过笔录，据称也陆续请了几位过去肖晨的受害者去了分局，由于事件掀起的水花很大，城东分局也承诺会在近期给出说法。 然而，赵磊打电话来的原因显然不仅仅是为了和他讨论这件事的进展。 周霖甚至早有预感，他那个精明的大哥不会给他任何退路，在把迪士尼兑换券给他的同时也给赵磊发了消息，顺带把他卖了。 如今迪士尼当然是不去也得去。 周霖想到要和这女人在迪士尼里待一天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出家，他当然知道赵磊不会和她客气，有了大哥帮她撑腰，说不好还会讹他买别的东西。 赵磊打电话来时的声音轻快带着笑，说她心情好还可以带着机器帮周霖拍些照片应付家里，而周霖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 第44章 也还好兑换券只是一日门票。 二十分钟后，他将车停在于光明的别墅下头。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乡下自建别墅的人实在不多，更何况是这样的豪华别墅。 在周霖的印象里，于光明的性格就和他的名字截然相反，即便十几年前还会在外走动时都喜欢站在阴影里，戴着帽子，竖着高高的领子，遮住脸上那些纵横交织的烧伤。 周霖走进这栋四层的别墅，黄姨是个身材矮胖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絮絮叨叨和他说着最近于光明的精神又变差了，吃的也少了，身体如何不济…… 周霖沉默地听着，到了临下电梯的时候才说道：“黄姨，这些话你心里知道就好了，千万不要在于叔面前说，他不喜欢别人过于关心他。” 黄姨一愣，周霖却没法再多说了。 甚至连他自己来于光明这里都是变了装的，就和于光明一样，他也是无法完全站在光底下的人，所以无法坦然承受任何人多余的关心。 因为于光明的身体原因，会客室从一楼搬去了顶楼，而周霖在出电梯的一瞬间收到了周天麟的微信，上来三个字是对不起，周霖就知道大概是什么内容。 周天麟试图将他调去公关部的提议被周长石否决了，原因自然还是老生常谈，周长石认为他现在在运营部也不缺钱，还可以再锻炼锻炼能力。 周天麟讲的很委婉，但周霖却看得相当明白。 他早知道这个提案不会被通过的，周长石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全靠着于惠仪的扶持，这也是为什么他一手成立的娱乐公司却要用于惠仪儿子的名字来命名。 他大哥的微信看上去很内疚，卡上也立刻就多了一大笔的进账，说是这次工作的酬劳，纵使周霖很爱钱，然而只要一想到这是他大哥从私人账户里给他划的，他的心里就很难高兴起来。 “都来了，还不进来吗？” 忽然间，不远处的会客室里传来男人苍老又低沉的声音，周霖闻言走进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四处都拉着窗帘，只有其中一扇窗的窗帘没有完全拉死，而于光明就坐在那束光线下，即便在室内都穿着厚厚的外套，正在翻阅着手中的 ipad。 “于叔。” 周霖恭敬地叫了一声人，环顾四周，发现于光明将原来的书房改成了卧室。 在周围的书架上放满了各式中外传媒学的书籍，涉猎很广，其中不光有电影电视相关，还有公关和传播学，周霖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于光明看过。 “孟岚的事情，是你操刀的？” 于光明放下 ipad，操纵电动轮椅到了沙发边，给他倒茶。 即便是在黑暗里，于光明的消瘦都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半张脸藏在高高的领子下头，露出两只亮而精明的眼睛，像是一团灰烬里燃起的火苗。 周霖苦笑道：“算是吧，我哥……周天麟希望我插手，后头形势要失控了，我觉得与其按着，还不如直接把它炸开。” “做的漂亮，本身这两年未成年人性侵就是个热点话题，只要个火星就会烧成大火，现在的艺人都是提线木偶一样，主子不放话，屁都不敢放一个，没几个敢下场做这样的事情，孟岚披的就是有话直说的皮，吃了这个螃蟹，算是捡了便宜，之前瞎说话也可以糊弄过去。” 于光明将茶递给他，因为身上的旧伤，他在室内也仍然戴着手套，说话沙哑而缓慢：“不过，周天麟叫你做这个事，是为了给你搭桥吧？” 周霖想起刚刚他大哥给他发来的微信，内心刚刚压抑下去的那点不满此时又窜了出来，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情绪……除了于光明。 “他是想给我搭桥，但谁叫于惠仪信不过我呢，宁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累死，也不肯让人替周天麟分担哪怕一丝一毫。” 周霖冷笑着喝了一口于光明的苦茶：“既要我当周家的儿子做样子，又不肯让我插手哪怕一丁点核心事务，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想的，如果只是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个玩伴，那还不如直接买条狗。” 于光明对他这些发言早已习惯了，淡淡道：“可是你还是想帮周天麟的忙，不是吗？做这样的事情是在给你自己惹麻烦，你很清楚。” 周霖捏着茶杯，知道他的心思瞒不过于光明，甚至在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于光明更了解自己。 不是父亲但却胜似父亲，相比于周长石，于光明才更像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长辈。 从他记事开始，于光明就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直到母亲去世，站在病房外抚摸着他头发的人，还是于光明。 周霖轻声道：“他一个人太累了，天麟的这些事情全要他来盯着，连陪家人的时间都没有，从小到大要不是我大哥护着我，于惠仪只会让我的日子更难过，于叔，你知道的，我对天麟的任何位置都毫无兴趣，只是，既然母亲想让我回去，我不能辜负她，我也不想辜负在这个家里唯一对我好的人。” “所以，这次搭桥也没成功？” 于光明凝视着他，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的病痛，在听到周霖提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竟感觉心口倏然跳痛了一下。 周霖嗤笑一声：“当然不会成功了，我哥想让周长石同意，但是周长石本来就是个吃软饭的，现在于惠仪在这件事上不会点头，周长石又怎么可能会点头呢？我哥心里也清楚，他就是不死心而已。” 第45章 于光明对这个结果更不会意外：“下次处理公司里的事情还是要慎重，如果于惠仪对你起了戒心，周天麟夹在中间只会更难做。” “我知道，我也没想到最近跟见了鬼一样，总是碰到自家的事儿。” 周霖想起他大哥那张有些憔悴的脸，忍不住暗中捏紧了拳头，而这时于光明就像是被茶水呛到，忽然轻轻咳嗽了几声，一下便让周霖想起了自己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于叔，你的身体……” 周霖放下杯子，担心地望向坐在昏暗光线里的男人。 印象中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于光明还没有憔悴成这样，似乎就像是黄姨说的，最近于光明的身体恶化得厉害，或许很快就要到不得不住院的阶段。 “没事。”于光明很快止住咳，发出虚弱的喘息，“我的身体我有数，真的不行的时候，会让医生来家里的。” 男人的语气非常平静，就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一样。 周霖听得心里一凉，原本他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于光明大概不会是生了绝症，但如今听人这么说，一切不好的预感似乎都被证实了。 “是什么……” “胃的问题，其实也是早晚的事。”于光明转动轮椅回到了办公桌后头，“你不要担心，我也不缺什么，真要说缺的，可能就是缺人说说话吧。” 周霖听着养父干涩的声音只觉得心底酸涩。 即使从八岁开始他就被养在周家，但于他而言，于光明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周霖想到多年前病床上苍白的母亲，一种莫名的恐慌感油然而生，他脱口而出：“于叔，要不去国外治吧，我也存了很多钱，我带你去国外治。” “你个傻小子，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于光明给他逗笑了，发出了两声嘶哑的笑声，他在黑暗里想起女人灿烂的笑脸，在某个瞬间甚至觉得胸口的疼痛超过了肿瘤带来的痛苦。 “不说这个了，还是和我聊聊天麟最近的事吧，我精力不够，也不能经常盯着 ipad 看了。” 于光明吞下两颗止痛药，渐渐的，那种将要撕裂他的疼痛褪去了，他慢慢冷静下来，目光落在面前这个焦急的年轻人身上。 “告诉我，周霖。”于光明轻声问，“你最近，还有接什么上热搜的工作吗？” 第27章 热搜二 直播分手 14 “哇，意外还不错嘛。” 一周后，提前一天住进迪士尼小镇的赵磊心满意足地瘫在米奇床上。 她可不傻，和周霖传绯闻固然让人不爽，但是因此可以占这人的便宜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周天麟给弟弟买的兑换券相当高级，不但包了两晚的酒店，还可以提前入园和不用排队，唯一的问题是周霖和她并不是情侣，因此迫于无奈只得又花钱开了一间房。 赵磊在床上打了个滚，起身撩开厚重的窗帘，隔着湖就能看到迪士尼的全貌，不出所料晚上还能看到烟花。 虽说想到要和周霖那家伙一起看着实有些倒胃口，但赵磊确实从上次来接黄老太太开始，就很想好好玩一次迪士尼了。 免费的休假，不要白不要。 赵磊心情正是大好，房间门忽然被人从外头大力砸响，一听这个没好气的架势她就知道是谁。 “你好了没有啊，我饿得要死，又不是来约会的，还要化妆戏就过了吧。” 周霖被走廊里的小孩吵得心浮气躁。 他和赵磊最终说好，他出兑换券，而赵磊负责这两天的其他消费，这样一来既可以给周天麟交差，也不至于让他们任何一方心理不平衡，导致在未来可能因为心怀不满曝光对方的秘密。 “想吃什么？” 赵磊心情很是不错，出了门看到周霖那张臭脸心情就更好了。 她笑着抚平了衣服上的褶子：“我看我们就一直这样吧，形婚，这样你哥时常能给你发点好处，我就可以沾光了。” “你想的美。” 周霖毫不客气地白她一眼，女人盯着他看的时候很是得意，很明显，在赵磊的计算里，这次无论怎么想都是她赚了。 赵磊得寸进尺道：“要不去吃个自助餐？吃点米老鼠的蛋糕大概可以让某些人平静一点。” “我要吃人均 800 的观景餐厅。” 周霖面无表情。 想到他一晚上 3000 的大床房，周霖现在简直肉疼地想把赵磊生吃了：“我已经看好了，他们家有 1088 的套餐，我就要吃那个。” “好啊，我就当请我的合作对象吃个饭了。” 赵磊越看他这样越是开心，二话不说便上了八楼。 来观景餐厅吃饭的基本上都是情侣，赵磊对脸愈发黑的周霖耸耸肩：“你不尴尬我就不尴尬。” “我有什么好尴尬的，吃白食最快乐，谁吃谁知道。” 周霖翻了个白眼：“反正之后估计还要再合作，有这层关系也好，省的我哥到时候再好奇我俩在干什么。”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做帮人上热搜的生意？” 赵磊托着腮。 听周霖这意思似乎他做的还是长线的买卖，而过去他显然已经做过很久这样的事情了。 娱乐巨头的小公子私下里搞这种仿佛劫富济贫一样的副业，蝙蝠侠吗？ 赵磊给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第46章 周霖似乎是发现了她的表情很可疑，哼了一声：“不要乱想，我做这个是为了给自己找条后路，就跟你一样，不是现在就在为未来从模特这行退下来做准备吗？” 赵磊倒是没想到他会撂实话，有些惊奇道：“大少爷，你跟我可不一样，你再怎么说也是周叔正儿八经的小儿子，你这个身份已经摆出去了，就算现在位置尴尬了一点，你家里头也不会让你流落街头的。” “你知道什么？” 周霖冷冷看她一眼。 虽说自从进到这个地方就一直是一张臭脸，但赵磊也看得出来，提到这个话题时周霖眼底的神色明显冷下去一截，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并且不愿意再往下讲哪怕多一个字。 “不至于吧，我还以为你没惨到这个地步。” 赵磊不敢置信地扬起眉，经历过这两次的事，她其实对这家伙的印象已经改观不少。 虽说臭毛病不少，但要说完全没有良心也不至于，想来恐怕也是因为他的出身，所以不像是一般的娱乐圈阔少，会对普通人的痛苦视而不见。 周霖没好气道：“又不是来相亲的，不需要对我的工作和家庭背景这么追根究底吧，大小姐。” “那作为合作伙伴，我应该可以知道一下你做这行的渊源吧。” 赵磊没有这么快就放弃，她其实多少能够理解一点周霖的处境。 就像她自己，无法一直做赵夕蕾也无法一直做赵磊，但无论怎么样，这个见不了光的身份都才是更像自己的那一部分。 周霖对上赵磊鸭舌帽下那双寻根问底的眼睛心中不由叫苦，他之前想过一万种赵磊折磨他的办法，结果没想到上来就是查户口。 周霖想到这儿无奈道：“我要是说了，你能保证这是今天晚上最后一个麻烦的问题吗？” “成交。” 赵磊见好就收地举起三根指头，镜片后的两只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心情好都写在脸上：“之后就好好谈情说爱，绝对不再问这种没有情调的问题了。” “你少恶心我了。” 周霖别过眼，目光落在湖对岸的乐园城堡上，回想起很多年前，就像所有小孩子一样，他也曾经憧憬过游乐园。 在没有回到周家的那几年里，他和母亲一起住在松山影视城旁边的群租房里，每天早上不到五点，屋子里的人就都起床了。 他们要去赶影视城里群众演员的班车，早早地就要去化妆换衣服，每个人的早餐就是半个或者一个馒头，就着白开水咽下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母亲的生活也是这样的。 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母亲在水盆里洗脸，对着塑料的小镜子梳头，在他半睡半醒的时候，母亲便来亲亲他的脸，哄他晚上回来给他带好吃的，最后带上门出去了。 那个时候对于他来讲，别说是迪士尼了，就连要去影视城里头玩都是遥不可及的。 周霖出神地盯着城堡亮着灯的尖顶，淡淡道：“我没有回到周家的时候，住在一个很破的地方，那个时候，连吃到一根火腿肠都是恩赐，身边的所有人都过得很苦，每天为了做群众演员起早贪黑，挣不到钱，吃不饱饭，但是心里仍然怀揣着遥不可及的明星梦，愿意日复一日地住在十个人的群租房里，期待哪一天可以因为一个不经意的镜头就一炮打红，又或者在街头碰到星探，从此可以挤进另一个更好的世界生活。” 赵磊一愣，她虽然知道周霖的出身，但却从来没想过他在回到周家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只是隐约能从周家人对待他的态度看出来，周霖生母的出身一定不算好。 服务员在这时给他们上了前菜和例汤。 周霖扫了一眼这些摆盘精致的菜品，恍惚想起自己小时吃的简陋饭菜。 他轻轻笑了一下：“在那种地方，每个人都有满肚子的故事，有些人还没成年就跑过来当群演了，二十多岁终于变成了特约，因此得意洋洋地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当明星了，还有人到处吹嘘自己长了一张明星脸，即便没有钱吃饭，还要花钱保养自己的脸，坚信自己以后一定也可以用上保姆车……聚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会互相说这些事，但是其实都没有在听彼此的故事，因为在那个地方没有人想听，只有人想说，这些故事最后根本没有任何人听见，因为这些人，他们根本就没有声音。” 远处的灯光又亮了两盏，一直盯着看的时候变得十分刺眼，就像是多年前的急诊外，明晃晃的霓虹灯晃得周霖眼晕。 他抬起手掌，还记得电话的棱角被按进肉里的感觉，他对电话那一边说了母亲的死讯，但回答他的是一声被挂断的脆响。 咔哒。 “当一个人没有声音的时候，无论说什么，就算是求救，都不会有人听见，绝望的时候，即使是扯着嗓子嘶吼，都不会有人来回应……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很多人直到死，都不能让自己的声音被传递出去，就像是有故事的人这么多，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热搜的，想要找回声音，他们需要助燃剂。” 周霖抬起头，对上赵磊微微吃惊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家伙正在艰难理解着他的意思，但是周霖并不指望她能懂。 毕竟在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有过迫切需要被人听见的心愿。 一个儿子，被亲生父亲拒之门外，竟然还要靠用向媒体曝光这样的方法威胁自己的亲生父亲才能回到家里，这种事，光是说出来就像是个笑话吧。 第47章 周霖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拿起手边的刀叉：“总之，我很清楚失去声音的痛苦，所以，我帮他们发声，他们让我发财，这不是很好嘛？” 赵磊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下巴，随即试探道：“所以，你现在找回声音了吗？” 周霖的动作顿了顿，眼前浮现出多年前周长石那张难看的脸，忍不住冷笑起来。 “找到了。”他轻声道，“而且，那家伙也听见了。” 【热搜二 直播分手 完】 第28章 热搜三 凡尔赛 01 在青偶开录前的一周，周霖被叫去公司的频率明显变高了。 在孟岚这次紧急公关后，他名义上的副手刘媛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偶尔汇报工作还会问他的看法，但这样的转变对于周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从心底里，周霖也没想到孟岚这次公关会这么成功。 为了避风头，孟岚取消了近一个月里的大型露面活动，但这仍然挡不住各路女性品牌的代言邀请，从美瞳到卫生巾几乎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商务部的办公室里，可想而知之后等到这一波代言都上线，孟岚两部剧的收视率也多半会飙升一波。 在周霖的预估里，虽然之后也少不了别家下场，拿孟岚以前那些“直言快语”的低情商语录出来黑她，但城东分局目前已经坐实了肖晨诱奸未成年的事实。 而这也意味着，孟岚这次的“壮举”立于道德制高点无人可以撼动，也不用担心会再出现什么反转。 周霖打发走刘媛，看见办公室角落里放着的礼品，都是艺人工作室送来的，而这简直让他更头疼了。 这么搞下去，风声很快就要传到于惠仪的耳朵里。 再过不久就是红人大赏，于惠仪周长石还有周天麟都是受邀嘉宾，每次碰到这种夫妻二人都要出席的大型活动，他们一家子就一定会在一起吃饭，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和于惠仪见面。 实在是不想再听这个女人的阴阳怪气了，说不好还要让周天麟来为他顶包。 周霖想到这儿烦躁地搓了一把脸，正打算回家睡觉，忽然间他口袋里的私人机响了起来，而知道这个号码的人等同于认识那个做副业的“周霖”。 “你好。”周霖小声道，“哪位？” “有个工作想要拜托您。” 对面说话的是个女人，声线还莫名得耳熟。 “是什么样的工作方便先简单和我说下吗？” “我想要曝光一个插足别人婚姻的事。”女人还是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面和您说，不知道方便吗，小周总。” 操。 周霖背后一凉，险些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他现在是真的觉得自己该去庙里拜拜了，本来他的生意几乎都是由于光明介绍来的，不存在任何暴露的风险，结果这才处理了两次天麟自己的事，就有人打电话来直接叫他小周总。 周霖咬了咬牙：“不好意思，你打错了。” 他说着就要挂电话，女人闻言慌忙说道：“别误会小周总，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一会儿见面你也会发现我是认识的人，所以还不如现在就和您说清楚。” 认识的人？ 周霖一愣，心想难怪这声音听起来耳熟。 如果对方真的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那搞清楚对方是谁，后期就算真有什么麻烦也还有谈判的余地。 他想到这儿问道：“你是哪位？怎么知道的我？” “我是练习生工作室那边的陈星月，我们之前见过的，您不是把那个小雷东宋晓东交到我手里嘛，他是个好苗子，我们对他的预估也是走长线的。” 女人笑了笑：“至于怎么知道的您，我是从节目制作部过来的， 第一季青偶的时候，孟岚是我最看好的选手，所以我和孟岚很熟，她说您和外头说的不一样，接下来的事情，都是我自己考察出来的。” “考察？”周霖皱起眉，他私下里在做的事情业内知道的人非常少，可不是一般二般能查出来的，“你是从哪儿……” 女人道：“您还记得您之前做过一条片子，一个女教师被两个未成年人偷拍，后头他丈夫出手打人，被人曝光之后大多数人都在指责女教师一家，应该是您拍了片子帮忙扭转舆论的吧……后头天麟曾经想要做一档网络当事人的节目，当时我们去邀请了这个女教师一家，我也和她聊过，她说了和孟岚很像的话，是当时那个帮他拍片子的人说的，‘观众不是傻子，所以通过视频的方式，才能让他们看到最大的真诚’。” 妈的，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了。 周霖叫苦不迭。 这种走在路上被流星砸中的事情居然被他碰到，想来要不是多管闲事揽了孟岚这档子事儿，他也根本不可能暴露。 女人无奈道：“小周总，您不用担心，我是真的有求于你，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在外头乱说……我也已经叫孟岚那丫头管住嘴了。” 周霖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死丫头，果然应该和赵磊组个没头脑和耍大牌组合。 女人又道：“至于报酬这块儿也不用担心，这是我私人的委托，我当然知道要您冒险来帮我是强人所难，但是这件事我考虑很久，果然还是需要像您这样能力的人我才放心。” 第48章 陈星月的语气诚恳，而周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接，下一秒女人报出一个数，周霖当即把到了嘴边声音给咽了回去。 陈星月道：“小周总，你有空的话，我们下午挑个僻静的地方聊聊吧？” 虽然但是，她给的也太多了。 周霖深吸口气。 “在哪儿见面？” 下午三点，周霖出现在王府井附近的咖啡店里时，陈星月已经早早在等。 周霖口袋里揣着录音笔，也没有换装，这样万一之后出了问题，不至于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小周总，您来了。” 陈星月倒是十分客气，将咖啡推过来：“不知道您喝什么，所以就随便点了杯，小周总您上次给我送了个那么好的选手，这次也该轮到我还还礼了。” 周霖笑了笑：“宋晓东本身就是个好苗子，他在那边表现还好吗？” “vocal 的底子还可以，跳舞差些，不过他很努力，也很珍惜这次机会，艺管那边做了几次评估了，都觉得他就算不出道，人气应该也不会差。” 陈星月外表十分知性，周霖之前在公司里见过几次，印象虽是不深，但这次再见却觉得女人消瘦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请的病假。 周霖问道：“您之前请病假，现在身体好了吗？” 陈星月笑了笑：“不要紧，这不是不再节目制作部那边干了吗，到这边来好多了，照顾这些小孩儿还有底下的艺管盯着，我也不太费心……再说了，之后我说不定还要再请假呢。” 周霖的目光扫过她的右手无名指，女人的指节上空无一物，不知是还没结婚还是已经离婚了。 “那就好，希望上这个节目能帮到他吧。” 周霖笑着结束寒暄，知道接下来就该进入正题了，就见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只 ipad 递给他，打开来却是一个名叫暖暖小葵的微博主页。 “这是？” “这就是我希望您调查的对象。” 陈星月的嘴角勾着笑，眼睛却没在笑，抬起苍白的脸看着他：“那个介入他人婚姻的女人，她是去年最火的凡尔赛写手，真名叫李一凡，我可以告诉您她家的住址，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需要您来调查了。” “调查，然后，您的重点在于曝光吧？” 周霖又忍不住去看陈星月的右手，一般来说这种深仇大恨，多半就是自家事。 “没错，调查，然后曝光，我希望您做的事，是记录您调查的全部过程，最终通过视频的方式来呈现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星月淡淡道：“我看过之前您的片子，是我想要的效果，而且通过孟岚的事情我也知道，您是一个敢于将事情刨根问底的人，我需要的是把她的所作所为彻底查清，所以我才找的您。” 听起来怎么有点奇怪？ 周霖暗想。 他在来之前简单查过，陈星月好歹也在圈子里混了十年了，之前在外头做过好几档一线卫视的大节目，到了天麟之后更是和平台合作做过第一季的青偶，不久前似乎是因为身体原因请了一段时间病假，之后便去了练习生工作室。 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手腕可见一斑。 这样一个女强人，按道理绝不会缺资源，为什么偏偏要找他来做这个？难道真的就因为孟岚的事情就这么信得过他吗？ 周霖不敢托大，又问道：“以你手上的资源，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做这样的事情了吗？直接这么来找我，是没有其他选项了吗？” 万一他真的起了戒心，完全可能借由天麟的手让陈星月在圈子里再也混不下去，这个女人应该很清楚直接来让他干活的风险。 陈星月不愧是在业内混了这么多年，一下便听出了他的画外音，苦笑起来：“放心吧小周总，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找您来做这件事纯粹是因为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需要一个人能将它做好，而我也知道，您并不希望外界知道这些，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们也可以签订合同。” 周霖一愣，女人竟当真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协议，微笑道：“小周总，要不您先过目一下？” 第29章 热搜三 凡尔赛 02 “所以，这又是业内的委托？” 下午五点，赵磊提着设备箱在北阳南站见到周霖。 之前这人在电话里没有多说，只说要去津海拍半周的片子，不过看对方这个架势，多半还是那种不能随便在圈子里找摄像的活儿。 周霖打了个呵欠。 即便是冬天，他浑身上下的行头看上去也不会超过两百块钱，也多亏了人长得还不赖，所以穿着一身便宜货也不算太掉价。 他懒洋洋看人一眼：“还不就是为了你，揽了孟岚这个麻烦事儿，给人猜出了我的身份，怎么，不补偿我一下？” “你真演上劲儿了，还是去了趟迪士尼真看上我了？” 赵磊当然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绕进去，猜想这个姓周的多半是又想讹她了，笑道：“可以啊，我就是那种分手的时候会要五百万分手费的人，你现在要是让我不痛快了，之后保不好我也会送你上热搜的。” “亏我们还是一起去过迪士尼的交情，顺水推舟请我喝杯咖啡都不会，就你这样，一辈子都别想上什么杂志的封面了。” 周霖翻了个白眼，懒得和她再说，而赵磊哼笑一声，看到这家伙的臭脸便觉得心情愉快。 第49章 虽说现在她和周霖的八卦已经传到了她舅舅舅妈那里，但家里的反应也丝毫不让她感到意外。 毕竟，能用她这颗本来就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棋子绑住周长石的小儿子，让两家娱乐圈的大户一直交好，这对斯瑞来说是比非常赚的买卖，他们当然乐享其成。 不多时，开往津海的高铁开始检票。 周霖这回自己带了零食，对赵磊故意买给他看的肯德基视而不见，他简单给赵磊讲了一下这次的委托内容，果然对方第一反应也是：“该不会是她自己的老公给人撬了吧？” “之前在公司里只在开会的时候碰到过几次，没听她说过自己的家庭。” 周霖不甘示弱地吃着从公司顺来的牛肉干，回忆了一下不久前陈星月的表现，虽然确实有不快，但是到底也是做过制片人的女人，情绪控制相当到位，没叫他看出太多的东西来。 赵磊单是看周霖给她开的价就知道这次的委托金不会少，嘲笑道：“果然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原本帮天麟干个活儿都战战兢兢的，这下好，都直接接自己人的委托了，你就不怕到时候人把你给点了，从你这儿把这点委托金都讹回去啊？” “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天天想着从我这儿讹钱啊？” 周霖给她看了合同的存照，拖长了声音：“签了合同的，如果真变成那样她的日子也会不好过，我再怎么说也是天麟的人，这种丑闻爆出去，在我找她算账之前，就会有人找她麻烦。” “所以这其实是查她自己的家丑？是给渣男坑的多惨，都闹到要让人出轨上热搜的地步。” 就半个小时的车程，赵磊闲着没事，拿手机查了一下暖暖小葵的微博。 对方最后一条微博是在两个月前发布的。 我对先生说，晚安，他便也摸摸我的头，也回了一句，睡吧，晚安。 “噫……” 赵磊看得打了个寒颤，在凡尔赛最火的那阵子她也看过不少这样的段子，甚至工作室还蹭过热度，要她们拍什么凡尔赛少女的宣传照，她干笑道：“这不会就是写她和那个有妇之夫的吧，看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霖好笑似地看她一眼：“你这种一看就没有浪漫神经的女的肯定不能理解，不过这玩意儿在去年可火了……现在没落了就是。” 赵磊点开了这条微博的评论区。 一眼看去，一百来条转发和三百多条评论几乎都是在嘲笑博主，显然，凡尔赛文学虽然是红极一时，但毕竟也是去年的梗了，很多网友都没想到还有人能一直坚持炒冷饭写这种凡尔赛小段子，故而称博主是“黔驴技穷的带文学家”。 甚至直到昨天，还有人在暖暖小葵的最后一条微博下嘲讽，表示这次可以多给她一点编段子的时间，下个月再来看看这个系列有没有更新。 赵磊撇撇嘴：“虽说这些网上冲浪的嘴是臭，但是要是这个系列都是建立在插足别人婚姻的基础上，那这种恶心人的浪漫从根本上就是个笑话吧。” “你代入感不要这么强，又不是你老公被撬了。” 周霖不冷不热地在旁插嘴：“好好看内容，按照陈星月的要求，我们要全程记录调查过程，自然也要和这个大文学家面对面接触，现在对人家这么大偏见，到时不要露馅。” 赵磊哼了一声，虽然如今已经知道这家伙对待工作其实还算靠谱，但是就冲这张嘴的不讨喜程度，她还是常常想往人头上招呼三脚架。 她凉凉道：“你是编导，我本来就是指哪儿打哪儿的工具人，这种东西你好好研究一下就好了，反正明天就算要做这个大文学家的采访，也是大少爷你的活。” 周霖看着她这副变扭的样子哂笑：“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果然是凭本事单身？” “所以你果然还是挺在意我的感情生活的是吗？”赵磊佯装委屈地眨巴眼睛，“周霖，你看，按照一般常理来说，就算是装装样子，你难道不该给我买个包包让我好圆谎吗？” 周霖：“……” 赵磊出来接活儿都穿男装，但即便如此周霖也不得不承认，靠长相吃饭的职业一旦开始好好利用自己的脸就一定是具有一定杀伤力的……撒娇的时候尤其。 如今他看着赵磊脸上难得一见的乖巧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警惕道：“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啊，这是在公共场所，到时候给人家拍下来了我俩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赵磊又往他面前凑了一点，可怜巴巴道：“你看，马上要是工作室的人都知道了我俩的八卦，我要是连个信物都拿不出来，人家怎么相信啊？我又不会写这种凡尔赛文学炫耀。” 周霖看她越演越起劲，内心又开始后悔和这个女人达成了长期的合作关系。 现在闹到这样清白不保的地步，要是不赶快找个什么办法“分手”，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周天麟那边都要开始筹备婚礼了。 周霖想到这儿用一根指头嫌弃将赵磊推开，不客气道：“我俩变成这样，你不想着怎么分手，反倒想着怎么演的更像，戏过了吧赵磊？我跟你合作归合作，但你可不要动别的心思，我俩的婚约本来就是嘴上说说，说不好你舅舅舅妈对你还有更好的打算，别急着押宝押在我身上。” “……所以没劲的果然是你这种人。” 第50章 赵磊本来还存了几分同人开玩笑的心思，如今给周霖这么一搅和却只剩下一团火气。 听人直接摆出她在家里的身份，就好像一直被好好藏起的伤口给人直接剥开来看一样。 赵磊冷冷道：“你就放心吧，只要有比你更好的选项，他们就立刻会改变主意的，反正嫁给谁都一样，只要能给斯瑞拉拢来更好的合作伙伴就行了。” 周霖一愣，倒还是头一回听这女人讲出这么自暴自弃的话来。 从小到大，赵磊性格有多要强他是知道的。 当年给随口许下了婚约，她分明满心不情愿，要换了普通女孩儿估计哭一哭闹一闹也就没事儿了，结果赵磊偏偏是剑走偏锋，直接把自己给打进医院了，弄的后头她家里为了赔罪，不得不说出要赵磊照顾自己一辈子之类的话，愈发地弄巧成拙。 说到底，她那个明面上对她不错的舅舅和舅妈从头到尾就没把这个身世凄苦的小侄女当做是个人，一句愿意不愿意之类的话都没有问，就把赵磊轻易像是个东西一样地许诺给了别人。 虽然活在光底下，周霖想，但这家伙，似乎过的也不比他开心多少。 他余光瞄见赵磊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倏然便笑出了声：“这么喜欢我，分手两个字都听不得？别担心，要是你能包了我的水电油费还有一日三餐，我可以考虑一下，在每次约会都是你出钱的基础上，和你继续把这个事儿演下去。” 果不其然，就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赵磊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皮笑肉不笑道：“周霖，你怎么不说自己是个小白脸，让我直接包养你啊？” “一个连这种段子都读不懂的女人，不靠金钱，怎么获得爱情啊？” 周霖故意说道：“怎么样，考虑一下吧，又或者，你帮我拍片子不收钱，那我就……” “你想得美。” 还不等他说完，赵磊一把推在他的胸口，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脾气连同底气一同涨了回来。 “我要真想花钱找个男人还会找你？图你嘴臭还是图你抠门？” 赵磊危险地眯起眼，脸上刚刚那点细微的失落全然不见。 “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再来傍富婆。” 她冷笑道：“现在缺钱的是你，缺摄像的也是你，求我的时候态度最好好一点，毕竟，我可不像是这种满脑子爱情故事的小女生那么好哄……伺候不好，你应该不会想要回去之后发现，所有素材都没有对上焦或者过曝吧？” 第30章 热搜三 凡尔赛 03 不到六点半，高铁在津海到站。 周霖手里捏着陈星月给的详细地址，直奔他定好的民宿。 出于好奇，赵磊在出租车上还是把暖暖小葵的所有微博都看了。 本来以为她是在去年凡尔赛体最红火的时候开始写这些东西的，结果没想到从暖暖小葵这个账号建立之初，也就是整整九年前，微博刚刚开始流行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创作这种类型的小段子了。 先生身上还带着上学时代的男孩子气，每次我说要吃什么，第二天就会买回来一大堆，还说让我什么口味都尝尝，真是的，也不怕我会胖。 先生喜欢打篮球，但是不肯去路边的篮球场，非要找商场顶楼的那种打，每次我在外头等着他，都有好多年轻女生在旁边，先生为了让我安心，打半场就要下来陪我说说话。 家里已经有三辆车了，但是先生还说要买，这下弄得楼里的其他人车位都不够了，我和先生聊了这个问题，他说我之前就一直想自驾去西藏，他得买一辆能越野的。 …… 在微博建立之初，暖暖小葵发微博的频率是一天一到两条，后头的速度则渐渐放缓下来，从一周四五条的样子，到一周两三条，最后一条是两个月前，在那之后就再没有更新过。 “这要是一边插足别人婚姻一边更新，难不成这段婚外恋一直持续了九年？” 下车的时候赵磊已经走马观花地看完了九年里所有的微博，其实看多了会发现，暖暖小葵写东西的套路都差不多。 周霖正在手机上查这家开在犄角旮旯的民宿怎么走，头也不抬道：“不可能，陈星月说李一凡才 25 岁，高一就开始插足别人的婚姻也有些太过前卫了，再说了，你还真当她写的这些东西是映射现实啊？这又不是电视剧，谁天天过的这么 drama。” “但是不管怎么说，写这种东西的人都有一颗少女心吧，一边向往爱情一边又撬别人老公，现实不是太难看了点吗？” 赵磊十分不客气地说道，跟着人走进小巷。 她就知道周霖定的住宿绝对不会开在大街上，果不其然七拐八绕地进了一家小区，坐脏兮兮的电梯上到三楼，才进了一户两室一厅的民宿。 “我说你下次就算要定民宿，就不能定两室两卫的，我不想和你这种人共用洗手间好吗？” 赵磊一想到之后每次和周霖出差都得住这种地方就觉得头痛：“说真的，你缺钱吗？好歹是天麟的二少爷，你哥每个月不给你零花钱？存着这么多钱在银行你也不怕通货膨胀啊。” “我放在余额宝里也比花在你身上强吧。”周霖倒是觉得三百多能在津海中心位置定上这么个民宿实在划算，往沙发上一瘫，好笑道，“共用一个洗手间你难不成还怕我看你洗澡？相比那个，我还是对用你的洗面奶比较有兴趣。” 第51章 “我才不管你。”赵磊冷哼，“谁知道你这种不谈恋爱的阔少爷私底下有什么奇怪的爱好，还有，洗面奶你想也别想，我洗完就会拿出来的。” “小气的女人。”周霖撇撇嘴，“想吃什么？牛肉拉面还是麻辣烫？二十块钱以内的随便挑。” “你有病吧，都来了津海了，当然是吃海鲜了。”赵磊白他一眼，“你今天晚上不拍啊？” “大晚上的要光光没有，要灯灯没有，既然要拍这种有少女心的人，当然还是得在白天拍比较有感觉。”周霖闲闲地剔着指甲，“不过你要吃海鲜我可没这个预算，吃个煎饼果子倒是可以勉强给你付个钱。” “那既然不拍我就自己出去吃了，你自己叫个麻辣烫吧。” 赵磊完全不上他的当，人还没走出门口，周霖却又在后头叫住他：“喂，我说今天晚上不拍，没说今天晚上不讨论明天的拍摄方案，摄像都跑了还讨论什么？” “……” 赵磊就知道他要出幺蛾子，回头没好气地看着他：“说白了，就是要不我陪你吃外卖，要不就得我请你吃饭是不是？” “这不还是挺聪明的吗？”周霖笑得好整以暇，“当然，你也可以选我请你吃外卖。” 半个小时后。 两人在民宿附近进了一家海鲜餐厅，周霖从头到尾都没拿到菜单，赵磊一口气点完了菜，冷冷道：“我请客，所以我点什么你都得吃。” “那可不是吗？”周霖无奈地看着菜单被拿走，“你平时在工作室也这样？你们老大都没让你陪着什么老板吃吃饭喝喝酒？这种规矩都不懂？正常模特都很会看人下菜的吧。” “看，人，下，菜。” 赵磊盯着他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你觉得我有什么必要看你下菜？你求我来干活儿，设备我出的，片子我拍的，我需要看你下什么菜？西北风还是毒鼠强？” “算了，反正你也没想好好混。” 周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就赵磊这个接了他电话二话不讲就能出差半星期的架势，估计平时在工作室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人家冲她和斯瑞的关系外加这张脸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所以，你说要商讨什么拍摄计划，现在可以说了。” 赵磊托腮看着他，满脸写着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来什么蹭饭的理由：“这次这个委托看着也没什么复杂的，不就是想办法让对方承受自己介入了他人婚姻，这对于你这种嘴臭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吧。” “不会这么简单的。” 周霖嗤笑一声。 即便是之前这么简单的相处，他也能看得出陈星月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为了和他合作连合同都准备好了，心思何其缜密。 这样一个人，费这么多的事情也要让他出山来拍这么一条片子，这件事的内情一定会比他现在想的要复杂很多。 会是什么呢？ 一个 25 岁的凡尔赛写手勾引有妇之夫，这个外皮底下还能装的下什么？ 总不能还牵扯到什么更严重的刑事案件吧。 周霖抿了口茶：“你在这一行混了这么久，干什么事情不是一分钱一分货，她付的委托费就说明了这次的事儿不会简单，所以我才觉得至少得出差个三四天才能解决。” “那这个逻辑不是很奇怪吗？”赵磊往嘴里丢了两颗花生，“她会付这个钱是因为她知道内幕复杂，既然已经知道了内幕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这不摆明要让你白费很多功夫，遛狗呐。” “你少在这儿人身攻击。”周霖没好气道，“委托的内容不光是要揭露真相，更是要完整地拍摄揭露的全过程，这就代表对于陈星月来说，调查的过程和结果一样重要。” 赵磊满脸迷惑：“她都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字和地址了，说明她之前已经做过调查……或许，以她的立场没法开口，所以她才来找你？” “反正现在她是金主，金主要做什么就得做什么，我不想砸了自己的牌子。” 周霖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等来一道海参，二话不说就要开吃，却不想被赵磊一下用筷子按住了，怒视道：“我还没拍照呢，你吃什么吃？” “你是网红吗，吃饭还拍什么照？” 周霖也瞪着她，一分神的功夫，赵磊直接把他筷子给夺了，凉凉道：“我是请客的东家，我说开吃才能吃，你之前没在天麟陪老板吃吃饭喝喝酒吗？这种规矩都不懂？” 周霖翻了个白眼：“要拍赶紧拍，本来就跟个男人一样，还非要做这种网红才会做的……” 他话说到一半，神情却忽是一怔。 周霖想到自己今天看暖暖小葵微博时，整整九年，一张照片都没有，不由皱眉道：“李一凡没有发过一张照片，但是去年玩梗的那一波基本上都是带有扮演性质的，除了文字，还会放一两张的照片。” 赵磊选好角度和颜色滤镜对着海参拍了一整组，终于心满意足地拿起筷子，毫不在意道：“你不是说了吗？这一看就不像是真实的东西，如果本来就是编故事，当然不会放照片了。” 不对。 周霖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暖暖小葵不同于其他的任何凡尔赛写手，她是连载时间最久的一个，几乎可以说是从微博兴起，便开始利用这个平台发这样的小段子，但不知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下来，她的形式几乎没有发生变化。 第52章 如果说是编故事，一个网络小说写手也不至于会九年都写一样的东西，那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价值，但是，如果说是投射了现实的小段子，又是什么样的执念，会让她写了足足九年，也从没有在这个微博上留下过任何其他痕迹？ 周霖回想起在咖啡店里陈星月垂下去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一种古怪的念头浮上心头。 相比于介入他人感情的事情，或许，陈星月更想让他们曝光的是暖暖小葵本人的其他秘密？ 第31章 热搜三 凡尔赛 04 翌日一早，九点出头。 赵磊手里拎着好不容易从周霖那儿讹来的煎饼果子，走在去暖暖小葵住址的路上。 “我说，你就不能帮着我拎着一点设备和三脚架，我到现在一口早饭都没吃上。” 赵磊没想到这人为了个一块五的鸡蛋都能和自己过不去，出声把人叫住：“我要是饿肚子，马上拍的时候手就会抖，你回去就没什么镜头可以用。” 周霖回过头凉凉看她一眼：“你是做模特的，少吃点好。” 赵磊没好气：“你为了个十块五的煎饼果子，这次的委托金都不想要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前头的人才终于不情不愿地扭过头，把设备箱和架子接了过去。 周霖不耐烦道：“赶紧吃，要是吃饱了一会儿还是手抖，我回去就要从你的委托金里扣了。” 两人步行了不到十分钟便停在了一片小区门口，周霖对了一下地址：“就是这边了，陈星月给的地址，我问她是怎么拿到的，但是她没告诉我。” “说了是遛狗。”赵磊嚼着油条嗤笑，“人家花了那个钱，让你跳大腿舞你都得干。” 周霖懒得和她多说，他抬眼望去，很快意识到这里的采光说不上好，上午的光线看来进不了屋子，他原本想拍的那种阳光下的文学少女大概是拍不到了。 周霖想到这儿心情不由恶劣了起来，扭头见赵磊刚刚把最后一口煎饼果子给叼进嘴里，他将设备箱的拉杆和三脚架往人手里一送：“干活儿了。” 地址上暖暖小葵的家在三楼，也没有电梯，赵磊的腿脚很快，扛着架子连喘都不带喘：“她家在哪一边？” “你果然还是，适合去货拉拉扛大包。”周霖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用手指了一下左边。 “没用的东西，像你这种体力要是拍个外景，会被导播把脑壳骂通。” 赵磊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他一番后便开始装镜头和稳定器：“是要拍突击吗？你拿着小蜜蜂？” 在这方面赵磊是熟手，周霖也很清楚，突击，通常在综艺节目里是拍摄明星起床用的，直接拿着稳定器怼门拍，这种拍摄如果拍素人，一般也会给观众一种在“揭露真相”的感觉。 眼看赵磊动作利索地就要给小蜜蜂开机，周霖却按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你先等等，拍突击的话会显得我们很恶，这种素人又不是艺人，不可能提前对好本子脸上也没有妆，直接怼脸对方情绪可能会爆炸不说，还会让观众先入为主。” “先入为主？” “像是在法治节目里搞突击检查一样，观众上来就会觉得他们马上要看到一个坏人，做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事情，这不符合客户的要求，我们是来做调查的，不能上来就让人有预设。” 周霖在工作时的气场和平时截然不同。 他看着面前老旧的防盗门，想起自己昨晚的推测，轻声道：“不要把这次拍摄当做要曝光什么，我们就是来了解暖暖小葵的生平的，正好用她写手的这个身份，具体怎么说你一会儿听我讲，我们得先取得对方的信任再开始拍。” 周霖说罢，上前叩了门，不久门里便出来了一个身材矮胖的老妇人。 周霖问道：“请问，李一凡住在这儿吗？” 他本以为对方会是李一凡的母亲之类，却不想女人闻言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们找小凡啊，我以前是她的房东，不过，她已经搬走一年多了。” “搬走了？” 本来已经蓄势待发的二人都是一愣。 周霖皱起眉，都已经搬走一年多了，陈星月会不知道吗？ 还是说，这是她故意把他们引导来这个地方……如果是这样，即便李一凡不在这儿，这个屋子也还是要拍。 周霖心中快速地冒出一连串念头，当机立断地摆出一张笑脸：“您好，我们其实正在做一个关于网络小说家的拍摄，一直没能联系到李一凡小姐，所以只能顺着她朋友给的地址来这儿了，现在来都来了，如果您对李小姐有一定了解的话，我们也能顺带采访一下你吗？” 老妇人满脸不知所措：“可是，我这个样子……” “没关系的，您想换衣服采访什么的我们会等您，看样子您和李一凡小姐应该很熟悉吧，有段时间没见了，不想在镜头前头夸夸她吗？就当做是个惊喜。” 周霖满脸真诚：“现在她写的东西网上有很多人看，听您叫她小凡，之前租房子的时候，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赵磊扬起眉。 虽说随机应变是编导的必备技能，但过去她合作的编导里最机灵的也不过就是给保安塞烟，像周霖这样张口就来的人确实不多。 老妇人给周霖唬地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却很快柔和了下来：“这孩子果然是有文学方面的天赋，之前住在我这儿的时候，她都不怎么出去和人打交道，我还怪担心的。” 第53章 这家伙居然堵对了，赵磊震惊地看了一眼周霖。 他们之前只有陈星月给的零星线索，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周霖居然很快就赢得了对方的信任。 这么看来，也难怪陈星月一定要指定他来做这个活儿。 老妇人请他们进入室内，两人随即得知，女人名叫梅娟，过去曾经是出版社编辑，退休后儿女都在外地，本来是和老伴儿一起居住，然而自从五年前老伴儿去世便是一个人在这里独居了。 周霖四处打量了一番。 就和大多数独居老人的房子一样，梅娟的家里东西很多，但十分整洁，如今四处放着一些如今世面上已经不常见的生活物品，譬如老式的热水壶还有电风扇，红木的茶几上压着玻璃板，底下还有数张老人和家人拍摄的全家福。 梅娟笑道：“一凡是个好孩子，之前其实我要出租房子的时候，我儿子他们都不同意的，说万一进来一个坏人怎么办，我就说，你们又回不来，如果给我找个保姆恐怕也不能放心，既然这样，还不如好好选个租客，选个文静点的孩子，安安静静地和我这个老太太生活在一起，互相也有个伴儿。” 周霖问道：“所以，李一凡之后您没再把房子租给别人？” 老太太点点头：“没错，她搬走的挺突然的，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后头也没怎么给我打过电话，我就猜，这孩子是不是结婚去了，如果是那样我非亲非故地去打扰人家也不好，后头也就一直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结婚？” 周霖一愣：“之前您说她不怎么和人打交道，当时有男朋友了吗？” 梅娟摇头苦笑：“别说男朋友了，朋友都没见来过几个，一凡也和我聊过，说她父母还挺着急的，所以我就想，突然回家，是不是因为家里终于定下来了。” 赵磊越听越不对劲。 按照原本他们对李一凡的设想，对方可能会是个满脑子罗曼蒂克的小女生，为了追爱干出一些让人不齿的事。 但无论如何，插足别人婚姻这是需要有社交圈的，如果李一凡平时几乎不见人，那她到哪儿去认识男人？又何来的插足一说？ 周霖感到赵磊在暗暗扯住他的袖子，他心知肚明这家伙想问什么，问道：“那间屋子，在她走了之后有过变动吗？” “你们是要拍吗，正好，我这两天刚打扫过，我平时一个人住，也不会新添什么东西，所以基本上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梅娟相当开明地同意了拍摄，而周霖对赵磊说道：“上稳定器，我要一个开门的广角镜头，然后尽量多抓一些李一凡留下来的东西，什么都可以拍，但是尽量不要漏，回去有用。” “老板，你要的东西很多啊，我是不怕给你多拍，但你回去剪起来可能会很痛苦。” 赵磊动作熟稔地摸出一枚硬币拧着快装板，抬眼看着他：“再说了，我们的重点不是……” 当着梅娟的面她没有说下去，但是周霖却知道她要说什么。 按照委托，他们的重点应该是李一凡的感情生活。 然而，陈星月把他们引到这里，又有意隐藏了很多关于李一凡的线索，这只能说明，一如他所想，这条片子真正的“秘密”，是李一凡。 周霖望着紧闭的侧卧大门，在门打开之前，就连他也不知道里头会有些什么，而为什么陈星月要找一个愿意“寻根究底”的导演恐怕也正意在于此。 镜头是有声音的，不能觉得李一凡做了第三者，就去刻意拍摄这样的镜头，让观众先入为主。 而是正好相反，将他们看到的都拍下来，然后去弄明白李一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看来，插足别人婚姻或许只是个借口，就像是个合适的动机，用来引他上钩。 “我就知道。”，周霖想到这儿忍不住叹气，“这女人出这么大价钱，麻烦是肯定少不了了。” 第32章 热搜三 凡尔赛 05 门开后，除了李一凡的床空了，房间里的其他地方甚至都还依稀能看出有人居住的样子。 “这孩子留下的东西主要是书，当时她来要租房子的时候也是，说她有两箱子的书，因为我的工作嘛，一下子就觉得她是合适的。” 梅娟指给他们看。 只见在侧卧不大的书架上几乎都是言情小说，挤得满满当当，其中有一些周霖熟悉的名字，但都是很久以前的 ip 了，有些甚至已经被拍成了电视剧。 赵磊换了镜头扫了些特写，嘟囔着：“所以果然是痴迷这个，才会写那么梦幻的情节。” 周霖跟着梅娟走到房里不大的书桌前，结果就连书桌上也堆放着一些言情小说，打头的几本明显经常被翻阅，连书页都皱皱巴巴。 “《君生我未生》，《你是我的月亮》，《偷偷看着你》，《时隔 14 年的不期而遇》……” 赵磊一边拍摄空镜一边在心底翻白眼，她是恐怖小说爱好者，这种小说都属于她在书店看到名字就不会打开的类型，谁能想到还有人会喜欢到这种地步。 周霖问道：“她喜欢言情小说的事情，之前有和你聊过吗？” 梅娟笑了笑：“聊过的，我还给她推荐过，本来以为我那个年代的书，她年纪这么小肯定不会喜欢的，没想到她还特意跑到图书馆去把书借了回来，后头还叫我再推荐呢。” 第54章 赵磊好奇起来：“她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还能去图书馆，这么闲？” “好像是在一家网络公司做文案吧，她很少说公司的事情，我也知道，像她这样不怎么会和别人打交道的孩子，去上班应该会碰到很多不顺心的事情吧。” 梅娟现在还能想起年轻人闷闷不乐的样子，苦笑这摇摇头：“她以前也和我抱怨过，说是加起班来让她看书的时间都没有了，只能到了双休日报复性地看书。” “报复性……”赵磊一愣，“你是说，她周末都不出门的？” “不说周末了，平时都很少出门，胆子很小又内向，也没什么朋友，平时就闷在房间里看书打电脑，最多就是和我这个老太婆聊聊天，又或者到楼下去喂我们这片小区里的野猫……对了，她说她的工资基本上都用在买书和买猫粮上了。” “……那么说，也没有男朋友的？” “一直没有过，只是她好像有说过自己有喜欢的对象了，所以我就在想，后头突然回老家是不是突然很那个人结婚去了。” 老太太拍掉空掉床铺上的灰尘，因此并没有在意到房间里的其他两人正在疯狂交换着目光。 平时的工作经常加班，休息日又猫在家里看书，钱都花在书和猫上，也没和任何男性又来往。 这样一个人，到哪里去给人家当第三者？ 周霖此时愈发确定，陈星月恐怕一开始想让他们调查的就不是出轨这件事，而梅娟恐怕也只会是他们此行的第一站了。 一个半小时后。 时近中午，周霖和赵磊告别了梅娟，下楼后赵磊活动了一下关节，无奈道：“这段采访你打算用多少？录了这么久，回去你不得剪死。” 周霖正在按照梅娟给的地址，查从北阳去冀庄的火车票，闻言他懒洋洋道：“老太太前期紧张地一直在看镜头你没发现？调这个状态就花了十五分钟，之后为了让她有表达欲又花了十分钟，这些时间都是省不掉的，硬采的话她的状态不好，还不如不拍。” “表达欲？” “素人和明星不一样，本能地会觉得这是采访，而不是聊天。” 周霖淡淡道：“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很大，表现出的情绪截然不同，就像是老太太最后说希望一凡能找个好人家，那是真心实意的情感表达，观众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如果要凭内容本身上热搜，虚假的东西是站不住脚的……之前孟岚的事情你应该看得很明白了。” “可以啊，蒙人的手法一套一套的。” 赵磊做作地给他鼓了掌，内心却再次感慨周霖这人的业务水平和他本人的性格实在挂不上勾。 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天麟的小少爷，也不知道这些业务能力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你省省吧，奉承我中午也不会去大馆子吃饭的。”周霖订好下午去冀庄的火车票，没好气道，“还好没上陈星月的当，我就觉得花这么大价钱，绝不可能跑一趟腿就把事情解决。” “怎么感觉里头有什么大阴谋。” 赵磊嗤笑着跟人往民宿的方向走去：“她早知道人不住在这儿了，特意把你引到这儿来，不会去到下一个地方，会突然冒出来一大帮娱乐记者堵你吧？第二天天麟小少爷接私活儿事儿就会上热搜。” 周霖翻了个白眼：“她吃饱了撑的，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何苦还要花钱叫我来做这个事情？再说了，要是真有一大帮娱乐记者等着，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到时候估计说什么的都有，第二天上热搜的时候保不准我俩孩子都有两个了。” 赵磊无趣的撇撇嘴：“那现在不是很奇怪吗？老太太看着不像是说谎，李一凡也不像是会给人当小三，那接下来我们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主线任务还是李一凡插足别人婚姻，只是，我们不是在知道这个结果的情况下去拍摄的。” 周霖本想着出来之后就给陈星月发微信再套套话，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陈星月既然有意要同他们兜这个弯子，估计即使他去问对方也不会多说什么。 当天下午不到两点，两人又上了高铁。 “你说，不会去了冀庄还得跑第三个地方吧。” 赵磊猛地使力将包放上架子，由于用力过大，周霖眼睁睁看着她半截精瘦的腰暴露在眼前，不由尴尬地咳了一下：“一共也没两个小时的事情，你不行就放底下，腿也没长到要锯的地步。” “你不来帮我放就算了，还他妈在这儿唧唧歪歪？找死啊。” 即便是赵磊有常年健身的习惯，把一包的设备放上去也有些吃力，她拉了一把衣服坐回位子上，没好气道：“我跟这么多男编导出过差，你是当中最没风度的一个。” “你不是说你之前都是用男人的身份出差吗？” 周霖现在满脑子都是赵磊那段白花花的腰，暗想得亏了赵磊够糊，在外头这么不注意，真要给人挖出身份就完球了。 赵磊瘫在座位上毫无坐相地喝无糖可乐，闻言白他一眼：“那是最早的时候了，后头人家出外拍人家不要帮我定票定酒店啊，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男编导住一屋吧？” “……所以，你之前就这样跟其他男编导全国各地跑？” 第55章 周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又想起很久以前听说的那个女摄像去旅拍被人动手动脚的事，脱口而出：“你接活儿这么杂，如果是去偏远地区的旅拍，你也一个人去？” “那不废话吗，我接活儿还能挑地方和编导性别啊，再说了，好像你不是男的一样，其他男编导好歹会再多给我订一间房间。” 赵磊对他的问题报以怒视：“真要说，有些人一出差就专门定这种两室一厅的民宿，下回要是锁不上门，我才要怀疑你的动机好吧。” “你……” 周霖一时语塞。 上次他还觉得，赵磊这副长相，做模特这么久没碰到这样的破事儿归根究底，是因为她背后有斯瑞在撑腰。 但光是想想这家伙改头换面出来接活儿，对方不知道她的身份不说，三教九流的人也更多了，危险性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赵磊一个从小富生富养的大小姐，压根没有在底层生活过，恐怕根本不知道人在没底线的时候能变成什么样子。 “怎么，瞧不起女摄像啊？” 赵磊完全会错了意，怒气冲冲：“我自己干了几年也没出过事，不需要你在这儿瞎操心。” “那是你运气好。” 周霖想起小时候在影视城的见闻，简直要给她气笑：“万一真碰上那种破事，以你的脾气，可能在荒郊野外把人打的半死，但你有想过后头的事情吗？人家要起诉你，你的身份就会曝光，斯瑞那边就会一屁股麻烦事，这还是你打得过对方的情况，万一……” 那句“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已经到了周霖嘴边，他抬头对上赵磊那双眼睛，就和小时候一样，又亮又倔，像只猎犬。 周霖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多管闲事。 赵磊这个狗脾气一看就是从小养成的，正因为父母双亡所以就更是百无禁忌，他现在同人说这些不但没有立场，更是毫无用处。 “……随便吧。” 周霖抿了抿嘴，将心头这股不知为何而起的邪火硬生生压了下去。 “你开心就好，希望未来别让我在新闻上看到你。” 第33章 热搜三 凡尔赛 06 相比于李一凡在津海的住处，她位于冀庄乡下的老家交通就没有那么便利了。 两人下了高铁便租了车，一直折腾到傍晚才开到位于冀庄周边的于家村村口，就算是赵磊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出来外拍东奔西跑，一直在绕城和高速上走走停停也依然有些吃不消。 眼看太阳落山，她在后座上缩着手脚呵欠连连：“我说，还不如就把人直接约出来见一面问问得了，这么旁敲侧击地拍，咱们得折腾到这么时候去？” “人家要拍的是过程，不是让你上门打小三的，还想不想拿钱了？还有，不许在后头给我打呵欠，开车的人是老子。” 周霖整个人也被糟糕的路况弄得心烦气躁，心中甚至隐隐觉得这可能还不是他们的最后一站。 梅娟说，李一凡换了手机，而网络上更是很久没有回复过评论，在陈星月没有提供更多信息的情况下，他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跟着李一凡的行踪走。 进了村上的民宿，赵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检查房间的门锁。 周霖当然知道她这么做的意思，没好气道：“你放心好了，我对你真的没有那种兴趣，再说了，你这种没脑子的女人以前和其他编导出差的时候，肯定大半夜在人家房里吃烧烤定拍摄计划自己还一点没觉得有危险，现在碰到我倒是跟防贼一样。” “人家编导从来不用这招来蹭我的饭好吧？” 赵磊愤怒的声音听着却没什么说服力。 周霖想到她今天在高铁上放箱子的表现，到底还是没忍住：“你之前有长期合作过的编导吗？” “没有。”赵磊回答得干脆，“跟你一样，不敢接太一线的活儿，那种野鸡编导，合作过一次即使再约我也肯定会放鸽子的，我可不想自己拍的素材白费。” 所以果然还是有人会约第二次。 周霖心中不好的预感被印证，几乎脱口而出：“那种野鸡编导，说不好不是冲着你的片子来约你的，毕竟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你拍一次片子的报价也不便宜了。” “你什么意思？”赵磊这下终于听出不对，“你觉得我以前能接上活儿全靠这张脸是不是？”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希望你小心点，免得出什么事，弄得下次我又得约不入流的摄像。” 周霖不瞎，当然看出这家伙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内心不由开始懊悔自己没事找事，非要担心不该担心的东西。 虽说两人的关系本身就谈不上好，但为了之后继续合作，搞的太僵显然也不行。 “要嫌弃下次就别找我，我也不是非要接你的活儿。” 果不其然，赵磊的脸色很快彻底阴沉了下来，她向来讨厌在专业的事情上被人以貌取人。 做模特的时候她就已经受够这套了，站在聚光灯下被那些看客评头论足。 赵磊冷笑道：“反正我也没有你那么缺钱，接接野鸡编导的活儿就够了，才不管对方是冲我的脸还是冲我的片子来的，我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最后几个字，女人咬得很重。 要死了。 周霖心中叫苦。 这家伙脾气上来能做出什么事他是见识过的。 第56章 或许是因为父母离世的突然，赵磊从小到大就像是一株长在别人花圃里的野玫瑰。 虽说也一样在温室里长大，但因为从来没人会在意它的长势如何，所以便暗中长出许多带刺的枝丫，至于有一天会不会因为扎到别人就被连根剪掉，她或许根本就不在乎。 也正因为如此，如果将她激得过头，这家伙很有可能会冷静地做出一些很可怕的决定。 在订婚的当日就把订婚对象打进了医院，做了模特不缺钱还偏偏要在私下里当摄像，明明顶着一张这样的脸还要四处去接活儿，也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个女生，忽视显而易见的危险。 周霖内心长长叹气，相当难得地懊悔了起来。 见赵磊面色铁青地就要出去吃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人叫住：“喂，村子里可不像在城里，出门就是饭店，我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也点不了几个菜。” “又想蹭我的饭？” 赵磊丝毫不领情，一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咬人的样子。 总比在城里好，请吃饭也花不了多少钱。周霖在心中宽慰自己，能屈能伸地拿出手机：“恭喜你，今天天下大赦，是我请你吃饭，就当是赔罪了。” 他说着搜了一下附近的饭馆，本意是想着给赵磊顺顺毛，结果不想人均居然都是 120 起步，周霖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瞬间就悔青了肠子：“这什么黑店啊？开在这种荒山野岭都能这么贵。” 赵磊本来正在气头上，一看周霖这副吃瘪的样子倒是来了兴致，凑过来指着打头一家：“那就这个吧，正好他们家有我要吃的这个……卤鸡！” “你少在这儿趁火打劫。”周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下也顾不上哄赵磊了，相比之下，他更心疼自己的支付宝，“我看还是吃泡面保险。” “可是吃泡面我明天拍东西会手抖。” “……” 十五分钟后，两人还是坐在了这家距离民宿几百米的小饭馆里。 周霖不情不愿地点了三个店里的招牌菜，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支付短信：“一会儿你最好给我把盘子舔干净，这可是我三四天的伙食费……敢浪费你就死定了。” “难得老板请客，怎么可能不好吃呢？”赵磊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想到能从周霖这个铁公鸡身上薅羊毛，她掰开一次性筷子笑眯眯道，“老板，好吃的话，明天还能吃这个吗？” “再吃就你请客。”周霖心如止水，心想早知道这家伙这么好哄就应该随身准备零食，反正之前孟岚工作室那边送来一堆也不要钱，“一个模特，不是应该一年四季吃草吗？吃什么卤鸡。” “我又不经常拍封面，公司也没管过我……节食减肥都是公司那些小模特做的，还轮不到我。”赵磊耸耸肩，满脸写着不在乎，“再说摄像的运动量多大，经常要陪着你们这种无良编导跑动跑西，早上还在津海，现在就到村儿里了，我吃这么点都不够消耗的。” “那是你之前碰到的编导不专业。”周霖嫌弃地鼻子里出气，“好导演不会浪费摄像的精力的，这次是特殊情况，我哪儿知道想要找个人都这么费劲儿。” 说起这个，赵磊又不由感到不解：“你说她会是回来结婚的吗？一个那么向往爱情的女孩儿，都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应该不会就这么突然顺应家里的意思结婚了吧？还是说，我们之前都猜错了，她结婚的对象才是那个出轨的渣男？” 周霖摇摇头：“可能性有很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突然就把那么多珍藏的小说都丢下了，大概率是终于回归现实生活了。” “但后头她明明就还在更新啊，每次更新都被骂也还是写。” 赵磊越想越纳闷。 她之前完整地翻过暖暖小葵的微博，从一年多以前开始，她的更新便放慢到了每周三四条，甚至其中还有大量重复的日常，类似于感冒去医院治疗，导致后期在被网友围观的时候也被说成是“江郎才尽”。 在一年之前，李一凡突然回家，上网上的也少了，难道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 两人正在说话，老板端上热菜，好奇道：“你们二位是来走亲戚的吗？” 周霖感到赵磊在桌子底下猛踩自己的脚，吃痛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老板误会了，我们是来工作的，找一个叫做李一凡的姑娘。” “李一凡？”中年男人一愣，“要找她的话，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呀。” 周霖听得迷惑：“她在网上写小说有了些名气，我们现在联系不上她，只能直接过来了。” “这丫头，瞧着胆子小，结果闷不做声在外头倒是混出了点名堂。”老板笑着叹了口气，“就是你们来的太迟了呀，要是之前趁她还在的时候来采访她，老李他家里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什么叫趁她还在……” 赵磊听出老板的言下之意，慢慢地睁大了眼。 “这丫头也是怪可怜的，年纪轻轻的，看病的时候都已经是晚期了，后头去医院也没住多久吧，人就没了，家里头发丧那天村子头都知道，她妈妈抱着遗像哭得都差点厥过去。” 老板唏嘘地摇了摇头，点起一根烟来：“快一年了，也不知道家里人走出来了没有，据说家里头还摆着照片，说是在外头漂久了，这次回来，想让她在家里多住住。 第57章 老板说完，周霖和赵磊已然私下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签合同的时候，陈星月明明给他看过账号的认证，确定暖暖小葵就是李一凡本人。 周霖皱起眉。 如果李一凡早就已经死了，那后来更新她账户的人，又究竟是谁呢？ 第34章 热搜三 凡尔赛 07 “怎么搞的，连着两次了，上次的白静也死了，这次的李一凡也……你他妈属柯南的吧。” 回民宿的路上赵磊再也忍不住：“还都是癌症，年纪都很轻，也太倒霉了吧。” 周霖还在肉疼刚刚付出去的饭钱，闻言没好气道：“大小姐，不是你碰不到这事儿就不存在，每天有很多人碰到这种倒霉的事情，只是他们的声音传不出来罢了，我们本来就是干帮人发声的活儿的，当然会碰到很多这种倒霉事，人死了就不能发声了，这也是我们来的原因。” 赵磊一愣：“所以你觉得，陈星月的目的是其实是为了让你帮死去的李一凡发声？” 周霖淡淡道：“人一年前就没了，陈星月也不至于信息滞后到这个地步，她现在做的事情，你不觉得就和上次孟岚是一样的吗？” 赵磊恍然：“所以说，她的实际目的可能和表现出的正好相反，只是因为某些立场不能直接为李一凡说话，所以才另辟蹊径地让你来‘曝光’她。” 鉴于暖暖小葵的号从一年前就已经易主，回到民宿后，周霖仔细研究了一下那那段时间李一凡发的微博，很快就发现了些许端倪。 今天又去医院挂水了，结果事实就是无论几次我都还是害怕针头，先生似乎也发现了这件事，他捂住我的眼睛，说想着他就好了，我就想，果然有先生太好了。 之前住在普通病房，先生每次给我带的饭都太豪华，保证营养的同时又不油腻，结果把隔壁床都给馋坏了，后头先生索性就给我转到了五百一天的高干病房，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每次都把所有菜在桌子上一溜摆开，就好像自助餐一样。 今天去拍片子，先生…… “全都是生病和医院。” 周霖翻了一年多以前，从李一凡从梅娟那里搬走到去世期间的所有微博，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出现生病的情节，也导致这段时间的微博被网友诟病是“云生病”和“赛博林黛玉”。 “所以，她其实是真的生病了，而且是大病，但是从没在段子里说起过自己是得了绝症……” 赵磊如今看着这些留言，想到不久前自己也在内心唾弃过暖暖小葵不由觉得过意不去。 在李一凡生病的时候，她写的这些东西都还无人问津，然而就在她去世后不久，因为凡尔赛一词的爆火，这些被寄托了现实当中病痛的文字也被当成了笑柄，一直被嘲笑到了现在。 赵磊越想越是难受，懊恼道：“真正吃人血馒头的，其实是我们这些看客。” “只有人死了你们才会这么觉得，人要是不死，这样的嘲笑就会一直继续下去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不会是最后一根稻草，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千万根稻草中的一根了。” 周霖这些年在娱乐圈早已看了太多这样的事，冷冷道：“无视痛苦，放大娱乐，寻常人即使作为幸运的一方获得了关注，如果没人帮助他们好好讲出自身的故事，就可能会变成李一凡这样，不但无人关怀，还会有人在伤疤上跳舞。” “但是，是谁接管了她的账号呢？”赵磊咬了咬牙，暗自下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帮李一凡好好地“发声”，“还是说是她自己以前写的存货……” 她细细翻阅了暖暖小葵这一年以来发的内容，很快却是轻轻“咦”了一声，引得周霖回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 赵磊皱着眉：“不说我还不会察觉，但是近一年来，暖暖小葵发的东西，感觉有些变化。” 周霖：“变化？” 赵磊指着一条段子说道：“你看这条，‘这几日阳光很好，阳台上的花都开了，先生拿来了两盆新的小白花，说是今年花市刚上的品种，我很喜欢’，这里头和我有关的部分只有一句，周霖你不觉得吗，这一年来的段子，我的部分不但变少了，而且笔触也没有这么浮夸了吗？” 赵磊随即又指着另一条：“这条也是，‘冰箱里只剩下几个素菜，先生下了个素面，还在里头加了一个糖心的荷包蛋，说鸡蛋买的都是超市里最好的那种，我尝了一下，好吃’，你没有这种感觉吗？先生的部分在放大，反倒是我的反应减少了。” 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 周霖接连看了几条暖暖小葵的更新，相比于之前段子，这一年来的更新明显要“朴实”了不少，也因此甚至还有很多围观网友在抱怨越来越没有意思了。 “所以说，可能在写更新的人已经不是李一凡本人了……而是别人在假借了她的账号更新。” 周霖恍然，果然，陈星月既然要他来调查李一凡这个人，那这个账号的秘密就肯定不止于此。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抱怨：“这种事儿究竟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非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多跑两个地方，白花钱。” “可能就是想遛狗吧。” 赵磊毫不客气地对他报以嘲笑。 “我要是被遛的狗，你就是被狗牵着出来一起遛的。” 第58章 周霖心知陈星月肯定有别的苦衷，但现在深究毫无意义，起身抻了个懒腰：“赶紧洗洗睡，折腾一天累死了，明天早上七点半去李家，迟到一分钟五块钱，当场计费，现场缴清。” 翌日早上八点。 周霖在村子的东南角找到李家宅院，从大门外看，这是个三层的小别墅，看装修算不上特别豪华，至少和于光明的那种别墅不是一个概念。 叩门后，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打开了门，短发鹅蛋脸，长相虽然不算出挑，但很柔和，正是李一凡的母亲白桂芳。 整整一年，时间没能抚平这位母亲失去女儿的伤口，白桂芳苦笑道：“你们来的太晚了，一凡已经不在了……不过，那孩子一直喜欢看小说，如果知道有人来采访她一定很高兴，你们进来说话吧。” 她将二人迎进院子，在于家村，李一凡的家就是一户平常的人家，院子里散养着三四只鸡和一条土狗，女人在开门之前剥了一半的毛豆还被搁在地上。 “她还有个弟弟，现在在城里上学，平时她奶奶负责带，我和她爸爸每个星期也会去冀庄市区住两天。” 女人领着二人进了客厅，周霖一眼便看到李一凡的照片被放在进门很显眼的位置，上头的女孩儿笑得很腼腆，还有些不敢看镜头，和白桂芳长得很像。 “她就是一凡吗？” 甚至在见到照片之后，周霖就更没办法把李一凡和插足别人婚姻的事情挂钩在一起了。 白桂芳轻声道：“她以前就不喜欢出门，只喜欢看小说，还说如果有下辈子，想当一盆花，所以我和她爸爸就特意给她选了一个上午能照到太阳的地方。” 赵磊如今一看到李一凡的照片就想到网上那些对她的谩骂，心里不由懊悔地拧做一团：“她还丢了很多小说在津海的出租屋里。” 白桂芳叹了口气：“是因为来不及带回来了吧，这孩子以前就很讨厌我们动她的书的，家里也还有很多，有几次她弟弟不懂事，把书弄坏了还发了大脾气……也怪我，以前老爱在家看电视剧，后头一凡给我带的，上学的时候就开始迷那些爱情小说了。” 周霖问：“你们知道她会在网上写小说吗？” 白桂芳摇摇头，奇道：“不是你们来，我都不知道，这事儿她也很少和我们说……毕竟我不像她，念了大学，那些爱情小说叫我看我也看不明白。” 周霖皱起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试探地问道：“那你们知道，她在网上有一个一直在写东西的微博账号吗？” 出乎意料的，女人又一次摇头，甚至满脸迷茫：“网上的事情，她走之前也没提，就跟我们说了很多，让我们把她的书捐掉之类。” 这么说，那个账号并不是家里人接管了。 周霖心里咯噔一下，和赵磊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片疑云。 如果账号是被人盗了，想要利用暖暖小葵的流量赚钱，至今却也没有任何商业行为，但是如果是亲友，李一凡朋友很少，没有托付对象，家人又不知道她在网上写东西，那么，那个账号背后的人会是谁呢？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似是因为女儿的事时隔一年再一次被人提起，白桂芳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抚摸着李一凡的照片相框哽咽起来。 “这孩子就是倔，明明喜欢这些，结果我们想让她真的谈场恋爱，回来见见其他的男生，她都不肯，为了躲我们还跑到津海去上班了，结果你看，工作辛苦，辛苦到身体都坏了……” 女人眼眶通红：“明明看了这么多这样的故事，到最后自己婚也没结，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走的时候就只有我们陪着她，孤孤单单……这一辈子，过的多苦啊。” 第35章 热搜三 凡尔赛 08 白桂芳领着他们去了李一凡生前最后住过的房间。 在去世前，李一凡曾经让他们将自己留下的书都捐献掉，但或许是出于对女儿的追思，如今这些言情小说还好好地摆在李一凡的书架上。 相比于津海的出租屋，李一凡老家房间里留下的言情小说数量则更是夸张，整整有三大书架。 女人指着书架最上头一排：“这边这几本是到最后她还在看的，我们带去了医院，又从医院带回来了。” 周霖招呼赵磊上前抓特写，结果一眼看过去，这几本小说的名字分别是《我和月亮的情诗》、《捕捉不到的光》、《我在后窗等你》。 周霖正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一旁正在抓特写的赵磊嘟囔道：“这姑娘特别喜欢的小说怎么都这么苦情，名字就跟单恋一样……” 单恋。 周霖倏然睁大眼，他还记得之前在津海出租屋里看到的那几本放在桌上的书，看名字，确实大多数都是和单恋有关系的小说。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更新了九年的恋爱幻想，又特别喜欢看暗恋相关的小说…… 周霖想到最后轻吸了一口气，问道：“之前你们想让她回来谈恋爱结婚，她为什么不愿意，还要跑到津海去？” 白桂芳一愣：“她，就说她有喜欢的对象了。” 周霖和赵磊对视一眼，赵磊问道：“她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很内向吗，有谈过恋爱吗？” “没有。”白桂芳摇摇头，“一凡从小胆子就小，没去津海之前，连和隔壁家的儿子一起长大都没说过几句话，人家一和她说话她就跑掉，之前在城里上学也是，老师说她太害羞了，回答个问题声音都小的像是蚊子哼，让我们多注意她的自信问题。” 第59章 周霖皱起眉：“那她喜欢的对象是怎么回事？” 白桂芳无奈道：“这还是后头吵架她说漏嘴的，说是她有非常喜欢的对象，是高中同学，我和她爸爸还想呢，要真是喜欢那好歹也告诉人家吧，结果她就是不肯，大学四年也一个人过来了，后头我们再催她，她就干脆直接去津海工作。” “高中同学。”赵磊喃喃，“从 16 岁到今年，正好九年。” 喜欢一个人，又因为太胆小不敢去告白，所以这些年只敢把自己的感情寄托于这些幻想中的段子，也正因为这样，段子里的“先生”无所不能。 即便是在重病的时候，她也依然在依赖自己倾慕的那个“先生”，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周霖想明白前因后果，心中不由越发感到悲凉。 在原作者已经去世的情况下，这样蕴藏着一颗真心的文字最后沦为一个纯粹的笑柄……也难怪陈星月会要让他“刨根问底”。 看着面前这个一无所知的母亲，周霖想起网上那些风凉话不由暗自咬牙，天底下不会有母亲愿意看到自己已经逝去的女儿被人当做一个笑话。 想到这儿，周霖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又道：“虽然一凡已经不在了，但是我们的片子还是要拍的，不如，就由你来跟我们聊聊她吧，对于女儿，应该还有很多话想说的吧。” 女人一愣：“我……” “为什么现在还留着这些书，过去没能和她说的话，不如告诉我们吧，我们帮你来传达。” 周霖注视着书架上的书柔声道：“万一听见了呢？” 时近中午，在婉拒了白桂芳留他们吃饭的请求后，周霖和赵磊返回民宿收拾东西。 “第三个地方了。” 赵磊慢吞吞地把洗漱包丢进箱子里。 先是津海，然后是于家村，马上又要为了去见李一凡的高中同学赶去冀庄市区。 她倒是不怕高强度的拍摄，只是对这种一半时间都耽搁在赶路上的行程十分无语，无奈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陈星月要出这么高的价了，敢情她早知道这是一条龙服务。” “还说不好是不是就是最后一站。” 周霖也给这种高强度的行程弄的精疲力尽，心想媒体人的钱果然是不好挣，当时这个女人出高价又要签合同的时候，他就该料到，这是个大工程。 赵磊问道：“不过，你确定我们这次能找到吗？那个先生？” 李一凡写的段子里的先生，又或者说是她长达九年的暗恋对象。 如今他们唯一的线索就是对方是李一凡的高中同学，就算是从白桂芳那里拿到了同学簿，把人找到的概率就如同是大海捞针。 “如果没办法通过同学簿找到，也还是有下下策。”周霖看她一眼，“你现在难道还猜不出这个帮李一凡续写的人吗？不是她自己，不是家人，不是朋友，也不是盗号的，熟悉她的写作方式，又愿意帮她继续圆梦，应该只有一种可能了吧。” 赵磊叹了口气。 李一凡生前内向到几乎不和其他人产生交集，因此就连病逝的时候病床前都没什么相熟的朋友，无法托付账号。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会续写故事的人，只可能是能察觉到那些浮夸文字下真心的人。 周霖道：“如果没办法通过同学簿把人找到，那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直接去问本人了……这个账号现在多半就在那位‘先生’的手里。” “在李一凡生前，凡尔赛的梗还没有爆火，反倒是在她去世之后突然间火遍了全网，这些故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本人发现的吧。” 赵磊越想越是懊恼。 命运就像是和李一凡开了个残忍的玩笑。 在她去世后不久凡尔赛文学忽然上了热搜，她的微博也是网友在搜先生这个关键词的时候随手搜出来的，后头便成了全网知名的凡尔赛写手。 暖暖小葵在生前发的最后一条微博是： 感觉有点累了，先生让我靠着他睡一会儿，我不肯睡，先生就哄我，说故事，唱歌，最后我有点迷糊了，问他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还愿不愿意找我这么麻烦的太太，先生拉拉我的小拇指，说愿意。 在这条微博发布后的第三天，李一凡便因癌症并发症去世了，去世时，还有四个月才满 25 岁。 知道暖暖小葵这个账号的真相后，赵磊甚至有些不忍心再去看第二遍，轻声道：“临走的时候应该很害怕吧，没人可以说，所以靠先生来安慰自己……怎么就是没有说出口呢？如果真的是这个人接管了她的微博，应该也并不是记不得她的吧。” 周霖垂着眼没说话。 在李一凡去世后，暖暖小葵第一次发更新是在凡尔赛梗爆火的那一周，有人登陆了这个的账号，发了一条这样的微博。 有段时间没见到先生了，他其实没怎么变，就和上学的时候一样，只是工作之后很多事情变得身不由己起来，先生也有他的烦恼，但是他不想说给我听。 “这个时候口吻已经变了，着重在写先生，而且也没那么浮夸了。” 周霖划到评论区，只见底下的评论清一色的在回“没那味儿了”，眼底神色不由冷了下来。 因为热搜闻风而来的看客就好像蝗虫一样，将这个李一凡一直小心维护的小花园啃食殆尽。 第60章 周霖难以想象，当这位想给花园浇水的“先生”开始成为暖暖小葵账号背后的人，他每天面对无数嘲笑的评论还有转发，内心该作何感想。 如今的周霖只知道，整整一年，面对冷嘲热讽，那个人从来没有回应过一个字，直到两个月前，这个微博彻底陷入了寂静。 为什么忽然不再发了？ 最后一条微博是晚安，是终于要和李一凡告别了吗？ 周霖心中装满了问题，转头看赵磊正在专心致志地用手机打字，奇道：“工作室有工作？” “我之后答应要去红人大赏，所以这个星期工作全推了。”赵磊头也不抬，“你等一下，我开小号怼一下这些在暖暖小葵微博底下开嘲讽的傻逼。” 周霖没想到赵磊还能认真到这个地步，好笑道：“你这要怼到什么时候去，几百条呢，你回得过来吗？” “能回一条是一条，尤其是这两天还在催更骂人的，找死。” 赵磊在了解前因后果后，每次看到微博上这些评论就非常火大：“我之前也先入为主了，所以我刚刚记了地址，之后要给李一凡家里寄点东西……这群之前跟风说凡尔赛的也就算了，两个月没更新了还有人在这儿吠，老子不把他头骂通就不信赵。” “小学生吗你？” 周霖翻了个白眼：“只要这个账号的故事一日不被曝出来，就一定还会有一堆人像你一开始那样，觉得李一凡是一个满心肥皂剧的凡尔赛精，生气就好好拍，让李一凡的声音通过你的镜头传递出去。” 也是时候，好好打一次这些流量蝗虫的脸了。 周霖冷冷道：“把这个故事讲好比什么都重要，舆论是武器，你要想帮李一凡反击，现在在拍的片子，就是那把刀。” 第36章 热搜三 凡尔赛 09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您还记得您在冀庄四中上学的时候有个同班同学叫做李一凡吗？” 从于家庄回冀庄的车程是赵磊开的，虽然如此，周霖也没闲着，整整一路都在打电话联系李一凡通讯簿上的老同学，可惜的是到现在都没发现有一个人是记得李一凡的。 “存在感这么弱的吗？” 挂了电话，周霖喝了口矿泉水润了润嗓子，对这种情况的出现毫不意外。 毕竟之前他们找了快整整五分钟才在合照的正中找到了李一凡，高中的时候她留着齐刘海，面对镜头没有太多笑容，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妹。 赵磊叹气：“八九个了，到现在都没一个人记得啊？” “完全没有。”周霖无奈，“存在感跟空气一样薄弱，问题是这些人还能记得班上其他女生，就是不记得她了，就感觉像是没上过高中一样。” 赵磊摇摇头：“跟人说两句话都会害羞地跑掉，这样的女生本来在班上就不会太有存在感的。” “都没一个记得她的，更不会知道她暗恋谁了吧。”周霖想得头痛，搓了一把脸说道，“要不行还是直接去问暖暖小葵那个号吧？虽然两个月没发微博，但是不代表不会登录吧。” “你可以试试，但是我总觉得……” 赵磊抿紧嘴唇。 她之后反复看了暖暖小葵发的最后一条晚安的微博，怎么看都像是账号主人对对方的告别，或许，在那之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有上过账号也说不定。 “总觉得他可能已经迈向新生活了是吧。” 周霖内心也早有揣测，他将同学簿翻到最后，还有十个左右留下联络方式的人还没联系，周霖笑笑：“希望我们的运气没差到像你的桃花运一样。” 赵磊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周霖是周霖，周霖的嘴是周霖的嘴。 这人要是讲人话了那就不是他了。 赵磊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还比我大一岁吧，我给你哥打电话你哥高兴成那样，可想而知有些人的感情生活有多么不顺。” “我又不像你需要混娱乐圈。”周霖懒洋洋道，“人家做艺人动不动就能传个绯闻炒作炒作，结果你连个绯闻都传不出来，出名全靠耍大牌，你这样做模特的，我确实没怎么见过。” “我现在开车不方便打你，不过你说话还是给我小心点。”赵磊狠狠地从后视镜里盯着他，“要打电话就赶紧打，不要在这儿逼逼一些有的没的。” “乖，好好开车。” 周霖笑得得意，拨通了联络簿上的下一个电话。 这一次是个名叫董丽的女生，周霖不抱希望地介绍了来意，然而在他问出是否还记得李一凡的时候，对方却意外的“嗯”了一声。 “您记得她？”周霖猛地支起身子，震惊道，“李一凡，您还记得她是吗？” “以前我们俩是同桌嘛，她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上学的时候我算是在学校里和她最熟的人了吧。” “那您和她最后一次联络是什么时候？” “大学的时候，她这个人很不会交朋友，在大学里好像人缘也不太好，所以直到大四我们都有联络的。” “我天，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周霖简直喜出望外，虽然好运气来的有点奇怪，但现在他们本来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挂了电话后哼笑一声：“看来借你的桃花运有用，就是你之后可能更找不到男人了。” 第61章 “少说废话。”赵磊根本懒得理他，“要拍的话把我的相机电池拿到前头来充电，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必须从她嘴里把线索问出来。” 当晚七点，周霖和赵磊在冀庄一家咖啡馆里的包厢里见到了董丽。 女人如今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会计，是个从长相到打扮都显出内向的姑娘，满脸写着紧张。 周霖开门见山：“这么说你和一凡应该算闺蜜吧？” “闺蜜谈不上，毕业后我们俩联系就不是很多了。”董丽摇头，低下头苦笑，“其实，之所以你们今天一提一凡我就想了起来，也是因为最近有人和我聊过很多她的事情。” “最近，还有其他人？”赵磊和周霖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是不是男生？” “你们怎么知道？”董丽一愣，“那人在之前也很久都没联系了，其实一开始都记不得是谁，但是大半年前他突然打电话过来，一提到一凡我反而想了起来，他就是之前一凡很喜欢的人。” 大概率，也就是凡尔赛梗爆火而李一凡本人刚刚去世的时候。 周霖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迫不及待问道：“来问你的人是谁？” “他叫顾嵩，是我们原来班上的班长，上学那阵子，一凡很喜欢他，因为有一次英语演讲，一凡紧张地都哭了，讲不下去也下不来台，是顾嵩帮她解围的，所以后来偷偷和我说过，觉得顾嵩特别像是她读的小说里的男主。” 回忆起旧事，董丽微笑着摇摇头：“一凡还会偷偷去看他打篮球什么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也会特意悬在离顾嵩近一点的位置。” “但是她没有告白吧？”周霖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之前我们听她妈妈说的，说她和男生一打交道就会很害羞，以前上学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是啊，那时候一凡的语文成绩很好，但是全班包括老师都知道她有个毛病就是好紧张，有的时候她的作文写得好，老师想让她当众朗读个作文她都会读不下去，连上课都这样，就更别说私底下和人打交道了。” 董丽无奈道：“上次我忍不住和他说了一凡喜欢她的事情，结果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还说什么，没想到不光是生日，连以前说的那些傻话都有人记住，这些他自己都记不得了。” ……原来是这样。 周霖在心中叹气。 他和赵磊之前就觉得奇怪，和李一凡并无联系的人究竟是怎么成功登陆账号的，但如今却好像抓到了一些线索。 暗恋一个人九年，恐怕就连账户密码都是和对方有关的吧。 这样的话，那或许顾嵩本人轻而易举就能破解暖暖小葵的账号，而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知道李一凡记住了他的生日。 周霖问道：“那当时顾嵩有说，一年前他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来问李一凡的事情吗？” “好像是说，一凡去世了吧。” 董丽苦笑着又叹了口气：“对我来说也很突然，她和我一样大，但是突然就因为生病走了……你们今天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想，她走的时候我没能去送她，现在她走了，我还是想做她的朋友为她说两句话。” “当时顾嵩的状态怎么样？” “很难过，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难过，当时还在想呢，早知道顾嵩对她这么在乎，一凡应该表白的。” 董丽回忆起学生时代同桌那张文静的脸，只觉得惋惜：“我都没想到，他还记得一凡，而且还记得很多上学时候的事情。” 随着学生时代的种种傻事浮上心头，董丽苦笑：“顾嵩和我说起他以前上学的时候花钱大手大脚的，去小卖部因为不知道该买什么口味，就把所有口味的棒棒糖都买了一遍，还有他想买越野车去西藏玩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但是听到一些事情还挺怀念的。” “喜欢打篮球，什么口味都买，还要越野车……” 赵磊喃喃着拿出手机，去看暖暖小葵的微博。 先生身上还带着上学时代的男孩子气，每次我说要吃什么，第二天就会买回来一大堆，还说让我什么口味都尝尝，真是的，也不怕我会胖。 先生喜欢打篮球，但是不肯去路边的篮球场，非要找商场顶楼的那种打，每次我在外头等着他，都有好多年轻女生在旁边，先生为了让我安心，打半场就要下来陪我说说话。 家里已经有三辆车了，但是先生还说要买，这下弄得楼里的其他人车位都不够了，我和先生聊了这个问题，他说我之前就一直想自驾去西藏，他得买一辆能越野的。 赵磊睁大眼。 即使是幻想出的段子，但是先生所做的事情，和顾嵩是一样的。 又或者说，这其实都是真实的记忆，来自李一凡的学生时代。 只是，李一凡希望这些话是顾嵩对自己说的，所以即便表达的手法很少女又浮夸，但这确确实实，是一封写了九年的，给心爱的人的情书。 赵磊抬起头望向周霖，震惊道：“所以……他是在看了这些故事之后，就立刻察觉到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自己了。” “他知道了，所以，才想要回应这份一直被瞒得密不透风的感情。” 周霖淡淡道：“即使是故事，他还是想要圆对方一个愿望，让暖暖小葵继续和她的先生待在一起，所以，他才会拿到账号，将故事继续写了下去。” 第62章 第37章 热搜三 凡尔赛 10 在董丽离开之后，室内只剩下赵磊和周霖还有满桌的设备。 赵磊慢吞吞收拾着镜头，半晌才闷闷道：“虽然不擅长交际，但是明明也有朋友非常惦记她，要是李一凡工作后和董丽保持联系的话，说不定最后，还会有人能在病床前头陪陪她。” “胆小的人往往最难跨出来的就是第一步。” 周霖想起不久前董丽在镜头前落的泪，那是真心实意地在怀念一个朋友。 “与其说是缺爱不如说是盲目，所以才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友情和爱情……你就没想过吗，虽然顾嵩可能第一眼就看出那些故事写的是自己，但他又是怎么猜出来这个账号背后的人是李一凡的？这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事情吧？” 赵磊苦笑：“那次解围，把对方记住的应该也不止是李一凡吧，李一凡的语文成绩以前就很好，在意她的人，或许本来就很熟悉她的写作套路。” 寻常的同学或许早就已经把那个安静的女生给忘了，但是顾嵩却能一下就看出文字背后的人是谁，甚至还找到了过去李一凡的同桌聊起她。 “顾嵩是记得李一凡的，又或者，可能也不仅仅是记住了，在高中的时候，他真的只是随手帮李一凡解围吗？” 周霖有些唏嘘。 李一凡笔下描写的恋爱何其不真实，但是现实生活竟比那还要戏剧。 如果能勇敢一点，早一点说出自己的心意，那或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陪伴在她身边的会是自己最爱的人。 “那马上去见那个顾嵩吗？” 赵磊合上箱盖，桌子上还放着之前董丽给他们写的便条，上头有顾嵩的联系方式还有地址。 董丽之前说，顾嵩突然要和她交换地址和联系方式的时候她还被吓了一跳。 结果是顾嵩说，他们这些老同学要多联络感情，他也不想再出现一次小凡的情况了，所以，既然联系上了，就要经常出来聚聚。 在那之后，两人最后一次有联络是三个月前，顾嵩和董丽说他在公司内部调了部门，马上要去北阳上班了，估计很快会忙翻。 “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顾及不上了吗？” 周霖心想，按照董丽说的，顾嵩在去年的时候刚刚结婚，在已经成家的情况下，一直在微博上帮过去的老同学圆旧时的暗恋也说不过去，所以他做了差不多有八个月，应该已经是极限了。 难道说，这就是陈星月说的，插足他人婚姻吗？ “走吧。” 周霖深吸口气，如今绕了一圈，真相已经就在他们的面前了。 “让我们去见见，小说里的男主角吧。” 不到九点，想要一鼓作气见证谜底的二人开车直奔董丽给的地址，一片冀庄城西的高级小区。 “他已经结婚，要是老婆在家，我们直接跟人聊这事儿是不是不太好？” 直到周霖将车停在小区外，赵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周霖呆的时间久了，她觉得她的情商都开始出现了问题。 也因此到现在她才想到，马上要当着顾嵩新婚妻子的面聊暗恋了他九年的老同学，这不管怎么看都是挺找打的行为。 “哟，才想到这儿呐，我看你那样还以为你嗑得上头，马上不但要聊李一凡暗恋顾嵩九年的事儿，还要直接把人顾嵩给点了，跟人老婆说他在微博上帮着小姑娘圆凡尔赛梦想的事。” 周霖凉凉地看她一眼，明显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怎么办？”赵磊没好气道，“你刚刚不是一直在打电话，都没人接的？” “是啊。”周霖无奈，“也不知道是忙成什么样，电话还能打这么多个都不接，现在看来就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走这一趟了。” “那你说他老婆怎么办？”赵磊心想搞半天这人也没想出个解决方案，不由火大，“我是摄像，你现在就得跟我讲清楚，一会儿是不是要全程避脸。” “避脸很影响观感，明明可以很感人的镜头只要避脸，看上去就像是法制节目采访被害人。”周霖捂着脸叹了口气，“我刚刚想了，还不如委婉地问问她老婆的意思得了，看这样子又没跟人家发生什么，越是藏着掖着不是越……” 他话音未落，手里的手机倏然发出一阵猛震，却是之前一直没人接的顾嵩的手机打回来的。 “这下直接约出来方便了。” 周霖心想来的正好，接起来对面却传来一个老人有些发颤的声音：“你是……找小嵩的吗？” “没错，这是顾嵩的手机吧？”周霖怎么听对方的声音都不可能是顾嵩的妻子，疑惑道，“他要是在的话能让他接个电话吗？” 不知为何，他说完这番话，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吸气声，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 周霖听得一头雾水：“是不是打错了，如果不是这个电话……” “是他的手机，只是，小嵩已经不在了。” 老妇人声音干哑，说出的字眼却仿佛一个惊雷，直接将周霖从椅子上炸了起来。 “不在了？”周霖睁大眼，一下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是说他已经……” “小嵩两个月前碰到了车祸，没救过来，已经下葬了，我是他妈妈，没舍得停这个手机，你们要找他问什么事情？” 第63章 老妇人刚刚失去了儿子，稍微说两句便开始哽咽，强撑着精神问道：“是工作上的事情还是？” 周霖还处在顾嵩竟然也已经去世的震惊之中，好不容易找回声音：“他冀庄这边的房子……” “现在是我在帮他打理，你们是要见他吗？”老妇人哑声道，“他的东西我还没有完全收拾掉，如果是要找他拿什么，最好直接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赵磊同样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人已经没了？所以说，他之所以两个月前停更，是因为……” “别废话了，先上去问一下情况，看他妈妈这个样子多半也是拍不了了，设备搁着，一会儿下来补个小区外景就行了。” 周霖二话不说便下了车，径直去了之前顾嵩留下的地址，门开后，里头站着的是一对面容憔悴的老夫妇，正是顾嵩的父母。 顾母也不知这些日子哭了多少回，两只眼睛浮肿通红，似乎以为他们是顾嵩的朋友，甚至还没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小嵩走的突然，他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你们自己看看吧……” 老爷子指给他们看地下的两大箱东西，脸上也满是悲痛：“小嵩的东西星月已经理过了，这些都是工作有关的，这些日子也有些他以前的朋友还有同事陆陆续续地过来，如果要找什么东西，你们就在里头找。” 面对悲痛欲绝的老夫妇俩，周霖和赵磊都没想到谜底竟然会是这样的。 而周霖抬起头，在顾嵩家的沙发上有一张结婚照，照片里站在顾嵩旁，与他一同在阳光下微笑的女人对于周霖而言相当面熟。 他甚至丝毫不觉得意外。 陈星月，也就是顾嵩生前的妻子，正是这次的委托人。 周霖心中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拼了上去。 他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陈星月非要让他们兜这么大的弯子。 就像他们上楼前顾虑的，不能在顾嵩的妻子面前聊这些事情，这于情于理在立场说不过去，而陈星月作为顾嵩的妻子，以她的立场，自然也不允许她那样直白地在外人面前说出她知道的那些内幕。 她可以，但是作为顾嵩的妻子，她的骄傲让她不愿意那么做。 “所以只能找一个会刨根究底的导演了吗？” 周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心想自己这两天简直给套路地团团转。 从顾嵩留下的文件来看，他在生前也是从事媒体行业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法尔赛文学大火的同时他就注意到了李一凡的微博。 而在他去世前，顾嵩正在准备转去北阳工作，这样就可以和结婚不久的妻子同住，省去了奔波之苦。 这么说的话，陈星月之前请的病假压根就不是病假，而是丧假。 她那时候要从节目制作部退下来，去了相对清闲一些的练习生工作室，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周霖从这一堆文件里随手翻出一张多打印的调任书，起身的时候赵磊还在口不择言地安慰着二老……似乎在知道了顾嵩是因为车祸去世之后，她的语言能力似乎一下就退化了。 周霖看不下去赵磊前言不搭后语，打断她说道：“其实我们是星月的朋友，来帮她拿东西。” “星月？”顾母艰难地止住哭，“她还好吗？她之前和我们说他已经调岗了，但是大夫说她的身体其实现在不能够情绪起伏太大，否则对孩子……” “孩子？” “星月年纪本来就比顾嵩要大，这个孩子要的很不容易，我们还一直担心她的身体。” 令人震惊的消息接连不断，赵磊几乎反应不过来，而困扰周霖多时的问题此时终于有了答案。 李一凡死了，顾嵩也死了，而他的妻子还带着遗腹子……也难怪陈星月要换部门，又急于想要找到一个靠谱的人来了解这桩事。 不让这一切沦为一个笑柄，也不让这背后的故事和声音被磨灭。 这是陈星月最后也是唯一能为丈夫，为孩子的爸爸做的事了。 周霖想起那一日女人在他面前露出的苦笑，内心沉重万分，目光落在墙上的那张结婚照上。 他们已经找到了谜底。 他想。 这个故事，也差不多该收尾了。 第38章 热搜三 凡尔赛 11 回北阳的高铁上，理清前因后果的赵磊和周霖双双面色沉重。 赵磊疲惫地抹了一把脸：“作为一个怀着遗腹子的妻子，确实也只能把话说到插足别人婚姻这一步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找我，她要我调查的事情，可以说和她真正想要曝光的事情截然相反。” 周霖淡淡道：“既要为李一凡平反，又不想让这个事情变成一个丑闻，这其中的度很微妙，要找好手来做，而她之所以会找我，其实也是因为我也有把柄在她手上，这件事必须要做好，否则，甲方不高兴的话，我的损失可能会更大。” 这些传媒圈里的女人真可怕啊，从开头就料准了。 周霖如今想到陈星月那张苍白带笑的脸不由打了个寒战，余光里再瞥见身旁一脸呆相啃薯片的赵磊，却完全看不出什么心眼。 “我说，你怎么又在吃薯片啊？”周霖无奈道，“为了故意馋我也不至于每次都吃吧，真不怕之后穿高定把人衣服撑坏啊？” 赵磊舔掉手指上的粉末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饿了啊，出差这么辛苦连个薯片都不能吃，你想搞虐待？” 第64章 “你真的不像是混娱乐圈的。”周霖叹气，“那马上去见陈星月，她可是圈内的，你要见吗？” “见啊，我就当赵夕蕾不就完了。”赵磊一秒便摆出一副高傲的凶脸，“我一般外出都会保险起见带一套自己的衣服，放心我化妆很快的。” 周霖失笑：“那不就摆明了告诉人家，你也知道我私底下的身份，你就不怕这叫陈星月误会，又或者之后被她查出来你的身份也有问题？” 赵磊放下薯片罐子耸肩：“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她就是明知道这是家丑才叫你来查的，你和他都互相有对方的把柄，不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双方才要和和气气地把这一单做完吗？就算陈星月之后真看出了我的身份，那我的背后也是斯瑞，她犯得着来得罪我吗？” 赵磊说完，结果这次却是换周霖愣住了。 他看的出赵磊对这里头弯弯绕绕的因果逻辑早就已经想得很明白，忍不住笑出声：“其实如果你要去争，现在已经红头半边天了吧，长得也不难看，后头又有斯瑞撑腰，就算是性格这么不讨喜，也可以走‘真性情’的路线，保不住还能吸粉……毕竟无论是时尚圈还是娱乐圈，有哪个敢得罪斯瑞的？还不是每年头削尖了想往你们的晚宴里挤？” “我们的斯瑞？” 赵磊听到最后却是忽然摇了摇头，眼前又浮现起刚刚顾嵩父母的惨状。 在许多年前，她也经历过几乎一样的事情。 赵磊冷笑道：“我跟斯瑞又有什么关系？当年我爸妈因为车祸去世，斯瑞没靠着他们的死捞流量赚钱吗？如果没有，那为什么在他们走了之后，谴责追车的新闻在电视上逗留的时间，甚至还没有他们以前拍的那些电视剧久呢？“ 十岁前的记忆浮上心头，赵磊捏紧了手指。 “我天天守在电视和报纸前头，只想看到那些人受惩罚的消息，但是就只有那么一条的报道，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什么希望他们的音容笑貌永远留在观众的心里，这些根本就不是为了怀念我爸妈，就只是为了赚钱找的借口吧。” “……” 周霖没想到能从赵磊口中听到这些，现在想来，刚刚在顾嵩家中，赵磊似乎也说了什么“肇事者一定会受到惩罚”之类的话。 赵磊冷冷道：“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我对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在乎我爸妈是否能被人记住，也不在乎他们的事业在人走了之后是不是能有起伏，我只在乎一件事，就是伤害了他们的人，能否受到惩罚，比起这个，一切都不重要。” 离得近了，周霖甚至能听见女人将牙齿咬出声响。 脸上明明带着浓烈的恨和悲伤，眼神却是寂寞的，在一瞬间周霖甚至觉得，赵磊就像是学校门口没有人接的小孩。 而这样直白的表情对于他来说非常陌生。 记忆里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时的眼泪和大笑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自从回了周家，周围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是戴着假面具生活。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赵磊掩饰般地别过眼：“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能依靠他们，否则即使未来我死了，他们也会继续拿我赚钱，我不想这样。” 女人脸上那种表情不见了。 周霖忽然觉得可惜又庆幸，他既觉得赵磊真实的样子更好，却又不太想看到她露出这种神情。 他想了想，淡淡道：“你就放心吧，以陈星月的性格，连老公是别人初恋的事情都要雇人弄个明白，车祸什么的，应该不死刑不罢休吧。” 赵磊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紧紧抿着。 周霖转头望向另一侧的窗外：“流量对于每个人的意义都不同，对于一些人来说是痛苦，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则是希望，不想做镜头前的人就去镜头后头，把那个见光的位置留给需要见光的人，这不是很好吗？想象一下，如果这次换是顾嵩的父母天天守在电视和报纸前头，你作为一个摄像，应该可以让更多人的关注点落在对的地方吧？” 赵磊一愣，却只能在高铁的玻璃上看到周霖模糊不清的表情，她难以置信道：“你这应该不是在安慰我吧，是还想要继续合作下去的意思？” “算是吧。”周霖摇摇头，“晚上陈星月肯定是不能拍的，你就跟过去凑个热闹吧，反正你也不在乎传什么绯闻吧。” “说不好还能再骗你哥再给个兑换券，我又不亏。” “想的美，迪士尼就是最后一次了——再有下一次我肯定也会卖了的。” 将近十点半，两人出了火车站便打车去了陈星月发来的位置。 这是一家四环位置相当隐蔽的酒吧。 两人进入店内，很快就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陈星月，似乎是为了掩饰脸上的憔悴，相比于上一次见，女人脸上的妆看起来更重了。 “还带着人来的，小周总，看来公司里的八卦有时还是要信一信的。” 陈星月看到赵磊也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将酒单推过去：“我就不喝酒了，赵小姐，喜欢喝什么就点点吧，我和小周总应该没这么快能聊完。” 赵磊毫不客气地点了很贵的调酒，还顺便带周霖的份一起点了：“你让他跑的够呛。” 陈星月笑笑：“毕竟，她辗转了很多地方嘛，我其实也没想到会这么折腾。” 第65章 见女人的手边放着热饮，身上的衣服也略显宽松，周霖问道：“这么辛苦的阶段，就跟公司请了这么短的假，真的没问题吗？” “处理不好也得处理好，毕竟从现在开始，这孩子的未来就全压在我肩上了……我要在天麟好好干下去，未来才能给他一个更好的环境。” 在酒吧黯淡的灯光下，周霖捕捉到陈星月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而这就是在之前一次会面的时候，陈星月刻意在他面前隐藏的事情。 “肇事的人呢？” “酒驾，我没有接受调解，我要他偿命……为我的丈夫，还有孩子的父亲。” 周霖看着女人没有血色的脸，半晌淡淡道：“素材都拍回来了，要跟你说一下之后的剪辑方向，我知道你想查的根本就不是出轨的事情，所以会把重点放在李一凡身上的，至于后头帮他更新的人，我不会在里头透露出他的真实信息，不过，网上的人都很无聊，你应该也知道，会不会有人猜出来不好说。” “应该不会有人猜出来吧，毕竟真实的事情都很残忍，而残忍的事情很难在看客的记忆里存在太久。”陈星月笑笑，“不过剪完我应该可以看一下吧？” “当然，你找我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这个度的把握吗？”周霖叹气，“只要包装不好，即使是真实的暗恋看上去也会像是肥皂剧，你最初想要找的，不就是一个可以把故事说好的人？” “小周总你真的很聪明，果然聪明的人都是有苦衷。” 陈星月摩挲着杯子轻声道：“我后头也仔细看了，果然有很多事情都像是顾嵩会做的，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女人这么了解他，想想也挺不甘心，我之前经常想，每次顾嵩发那样的微博，他是在想什么，我想了很久，但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吧。”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下去。 陈星月说完这番话，竟又笑了起来，眼角却隐隐泛红。 “他是个好丈夫，我大他七岁还是坚持和我结婚，我知道他爱我，所以我不怀疑他，也想要替他完成这件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即使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我也不想看到那些属于他的故事沦为一个永远的笑话，所以……我想让这个故事见光，让所有人知道，那个账号背后，是个多么温柔的人。” 第39章 热搜三 凡尔赛 12 辗转了三个地方，拍摄了将近一个 t 的素材，从开始剪片子的那天周霖就知道，马上至少得有四五天没觉睡。 在后期当中他手不算快的，但只要见过他剪片子的人都知道，周霖的片子是磨出来的，剪完个大概只需要一天，之后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调整细处的音乐还有镜头。 至于这条片子究竟该怎么剪，早在回北阳的路上周霖就想过了。 一如李一凡温柔胆小的性格，他要将整条片子都剪成慢悠悠的节奏，阳光下的窗台还有书架，所有的镜头都要慢，配上亲人故友的声音还有配上干净舒缓的手风琴，一点点将观众带进李一凡平凡却安静的生活里。 一连三天，周霖甚至连微信都不怎么看，终于在第三天的晚上完成了初剪，他在黑暗里抻了一个懒腰，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暖暖小葵的最后一条微博放在了片尾。 我对先生说，晚安，他便也摸摸我的头，也回了一句，睡吧，晚安。 周霖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结束语，一时间又像是回到了几天前的那个夜晚。 他和赵磊杯子里的酒都空了，陈星月买了单，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还是决定要问出那个问题。 “我们之前和顾嵩的父母聊了聊，他们告诉了我顾嵩离开的确切时间，也就是，暖暖小葵发最后一条微博的当天，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小时。” 周霖看着陈星月收拾包的动作停滞在那里，轻声道：“在那个时候，顾嵩已经陷入昏迷好几天了，所以说，暖暖小葵的微博，一共有三个主人，第一个主人写了八年，第二个主人写了一年，最后一个主人，一共只发了一条微博。” 陈星月在昏暗的光线下垂着眼，脸上的表情也被长发遮挡了大半，过了很久之后，她才终于笑了笑：“毕竟这个故事，总是要有结尾的。” 周霖按下暂停键。 即使陈星月不能出现在这条片子里，但他也不想抹杀掉这个故事里陈星月的戏份。 虽然不是女主角，但如果没有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听到逝者的声音，更不会有人去在意那些让人一笑而过的文字背后是否藏着真心。 “真是找了个好女人当老婆。” 周霖感慨着，难得有了想喝酒的冲动，他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听上次打折时买的啤酒，还没喝上两口，门口突然传来的门铃声让他险些呛到。 知道这个地址的，除了周家人，就只有那个麻烦的家伙。 周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越发觉出自家地址被泄露的坏处。 而赵磊的声音此时更是直接在门外响了起来：“你不要装作不在，我还给你带了吃的，不想要我就全喂狗了。” “我说，你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周霖打开门，赵磊两手都提着东西，里头除了啤酒还有不少卤味和膨化食品。 “刚下班，来看看片子剪的怎么样了，我知道空着手来你肯定不会让我看进度的。”赵磊一副已经看透他的模样，倚在门口，“怎么样？老板，看在我花钱投喂你的份儿上，让我进去吧？” 第66章 周霖随便看了一眼，发现赵磊买的啤酒都是进口的，相比于冰箱里的打折啤酒要贵出不少。 “难得懂事。”他哼了一声，让出半个身子来。 “果然，家里一股狗窝的味道。”赵磊一进门便嫌弃地用手扇了扇，空气中有一股外卖混合着泡面的气味。 “嫌弃是狗窝就别进。”周霖倒是半点没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毕竟媒体公司随便拉出来个机房或者会议室到了晚上都会是这个样子，他这都算好的。 “你也不至于到达这种地步吧。”赵磊嫌弃地用脚拨开懒人沙发，一时间甚至很难置信自己是在三环的高档公寓里，她看向一边的塑料凳子，“这个不会是你从外头的路边摊偷的吧？” “录节目的时候顺手拿的，反正也是天麟出的钱。” 周霖二话不说便从赵磊的塑料袋里翻出了一盒卤鸭翅，他剪了一天片子，正饿得心慌：“你要看片子等会儿我给你看，别自己动，要是不小心删掉什么我会跟你要索赔的。” 赵磊穿着裙子实在没法坐懒人沙发，无奈之下只得拖了一张塑料凳子坐下，没好气道：“你放这玩意儿的时候就没考虑到家里会来姑娘吧？我说，你性取向不会有点问题？” 周霖毫无吃相地啃着鸭翅，闻言竟警惕地看着他：“你关心我性取向干什么，戏过了啊。” “再废话立刻把我买的东西给吐出来。”赵磊说着也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抻直了两条套着长靴的腿惬意地长呼口气，“果然还是做摄像比较好玩一点，当模特，没劲。” “你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周霖打量了一下赵磊的打扮笑道，“没想到，上班的时候穿的还挺人模狗样的。” “你以为我想啊。”赵磊扯开皮衣的拉链，“谁叫每次一有个什么活动，工作室里那群人就要争奇斗艳……这些小姑娘刚入行没多久，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钱今天穿这个明天穿那个的。” 就算头铁如赵夕蕾，在外头也是要演戏的。 周霖心中觉得好笑，擦干净手走到电脑前头：“要看就来看，别一直赖在我家里头，我不喜欢剪片子的时候旁边有人。”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朋友吧。”赵磊满脸嘲笑地围过来，“我说错了，你这家伙不是性取向有问题，是家里根本不会出现第二个人，就你这种嘴臭程度，人家都近不了身。” “我要那么多朋友留着跟借我钱啊，再说了，我也是有发小的，下回让你见见那个胖子。” 周霖懒得搭理她，直接按下了播放键：“要看就好好看。” 初剪完成的片子音乐采访和镜头都已经铺好了，但还有许多细节要调整，整体结构遵循陈星月的要求，跟随着拍摄者的角度，一点点揭露出账号两任主人的身世。 周霖本想着听听赵磊有什么意见，谁料想片子刚放到李一凡病逝的部分，赵磊突然在钢琴声里轻微地吸了一下鼻子，竟是直接看哭了。 “我拍的镜头真好看。”她抽了一张纸巾擦脸。 “让你看剪得怎么样没让你往自己脸上贴金。”周霖白眼险些翻到脑后去。 他当然知道这条片子感人，本身暗恋就是一个很容易引起共鸣的话题，如今将九年的暗恋压缩进一条片子让它发酵，自然是要赚足观众的眼泪。 很快，片子播放到了最后，在最后一个钢琴音符戛然而止时，赵磊已经哭得满脸是泪，她用力抹了一把脸，颤颤巍巍又说了一遍：“我拍的真好。” 周霖简直服了：“你是复读机啊？觉得怎么样？” 赵磊抹了一把脸：“要是当年我爸妈去世的时候，我也能给他们拍一条这个……”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周霖却听得很清楚，无奈道：“就挺好的？” “还能说什么？你这条片子还没剪完吧。”赵磊瞪着他，“还没剪完我有什么好提意见的，还是你要听我吹彩虹屁啊。” 在节能灯下，赵磊的眼眶通红，妆却相当冷艳，巨大的反差看的周霖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想把你这个傻样拍下来卖给那些营销号，应该能好好捞一笔……片场母夜叉竟哭得像狗。” 赵磊哼了一声：“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姓周的，你吃着我给你买的鸭翅，还想把我点了？” “你当我傻啊，把你点了，之后斯瑞不得找我算账。”周霖好笑道，“所以呢，没有意见？” “我倒是觉得可以把董丽说的那句话加回去，我记得她采访里有说过什么，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有爱人的权利之类的。” 赵磊吸着鼻子将片子拉到中间，在情绪转折的地方暂停下来，闷闷道：“对于李一凡来说，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起眼，不配获得喜欢，但是其实顾嵩却一直记得她，而且也不在乎她不善和人打交道的缺点……如果李一凡知道这一切，她或许就不需要靠着这些文字来度过这九年了。” 如果李一凡知道这一切，或许她，顾嵩还有陈星月的命运都会发生改变。 周霖琢磨了一下，当机立断地从这两天听了无数遍的采访里找到那句话，贴进了片子里。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有爱人的权利，也有被爱的机会，而爱的第一步，就是可以在对方面前做自己。 他动作麻利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在这句采访上贴上了一组放在梅娟家书桌上的小说特写。 第67章 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在这些讲述暗恋的故事里，多少都寄托了书本主人自己的爱情。 “你觉得这次这个可以上热一吗？”周霖做完这一切，扭头看向赵磊，“这可决定了我们辛苦了这么一大圈，能不能拿到尾款。” “你这不是说废话，是我拍的镜头。” 赵磊白了他一眼，半晌才又没好气地补了一句：“还有，你以为老娘看什么都会看哭吗？” 第40章 热搜三 凡尔赛 13 几天后，在“暗恋是件安静的小事”成片上线的当天，周霖正坐在于光明的会客厅里，而每刷新一次微博，都能看到词条在热搜榜上上升一位到两位。 “难得看到你这么心急。” 于光明坐在不远处吸氧，这些日子老人看着又消瘦了一些，但面色依旧如常。 他淡淡道：“用微信公众号带动微博，选的推手都是半活号，看着像是个活人比较能带动的起转发，这样还给你省了点钱。” 看着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的点击，周霖内心感慨，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就像是之前火爆全网的逃离北上广和小猪佩奇一样，这种比较能够触动 22 岁到 30 岁观众的内容在朋友圈传播的速度会比微博要快得多。 于光明也去看了一眼热搜的情况，词条已经到了第五位，登顶应该就是一个小时内的事情。 他说道：“你现在的效率比以前还高了，片子的感染力也上去了，找了个好摄像，是不是？” “那家伙意外得是个好摄像。”周霖笑着摇摇头。 一条片子能否推成功，如果说内容占一般，另外的一半就是表现手法。 过去带着一般的摄像出去，他不光要操心内容，还要操心手法，总之就是非常累，但现在自从和赵磊搭档，他的工作已经轻松了很多了。 “是认识的人？固定下来了？” “是，是斯瑞集团董事长的侄女，我以前和您说过，小时候跟我有婚约的那个赵夕蕾。” 看着男人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凝重起来，周霖心知肚明对方在担心什么，立刻说道：“不过于叔你放心，那家伙的嘴很牢，更何况她私底下的身份也不能曝光，所以我们就是在相互利用。” “你确定吗？你的身份曝光会给天麟带来什么样的冲击，你应该清楚吧？” “我当然知道。” 周霖揉了揉眉心。 不知为何，相比于互相捏着把柄，他似乎已经开始从心底相信赵磊，不会轻易把秘密说出去。 周霖笑道：“这个女人虽然脾气很差，但是脑子其实很聪明，活儿不差，也能吃苦，不但比一些男摄像有品位，而且手还一点都不抖。” “看出来你对她评价很高。” 于光明凝视着养子微笑的脸，几乎立刻便意识到了周霖的变化，这是第一次他以周霖这个身份拥有了长久的合作对象，还是个姑娘。 “只是，没想到能碰到个知根知底拍摄底子又好的，我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每次都担心身份曝光了，省了很多事，也轻松了很多。” 周霖长呼出口气。 一直以来，在于光明家里的时候就是他最放松的时候，想怎么样都可以，不用担心身份，也不用扮演任何人。 他笑了笑：“我打算和她长期合作下去，正好我们两个也有婚约，平时呆在一起也有个理由……总归最后都是会被家里头随便塞一门亲事的吧，找个摄像至少还能用得上。” “难怪这次看你觉得放松了不少。” 于光明又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 ipad 上，哪怕吃了止痛药，但他的胃仍然拧做一团。 而这疼痛也像是一只钟，在他耳边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提醒他时间已然不多了。 于光明淡淡道：“也好，一直是我这个老头子陪着你也不是回事，好不容易在人家姑娘面前可以做自己，记得好好表现自己。” “等下，于叔，我是说和她保持工作关系。”于光明话说到这儿，周霖终于听出不对来，慌忙支起身来，“我俩现在没别的关系。” “但这确实是除了我以外唯一一个，你可以在她面前既做周霖，又做周穆麟的人，不是吗？这样的事情，会让你产生依赖性的。” 于光明一针见血地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有爱人的权利，也有被爱的机会，而爱的第一步，就是可以在对方面前做自己……年纪轻轻的，自己剪的片子，这就忘啦？” 周霖心里咯噔一下，万万没想到回旋镖最后扎到自己。 于光明却没给他讲下去的机会，疲惫地摘下吸氧管：“你下午要呆在这里，一会想吃什么就和黄姨说，让她给你做晚饭，我下午得睡一会。” “于叔，你的身体……” 于光明的话就像是把周霖拉回了现实一般，他想起于光明的身体状况，心中顿时乱作一团。 就像是所有知道家人得了绝症的小辈，周霖面对这样的于光明满心都是无力感，以于光明的能力当然可以让自己获得最好的治疗，但万一这样都治不好…… “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最近也要当心一点，据我所知，你之前曝光的那个山寨明星的事情，业内做这方面生意的小工作室突然断了财路，这笔账最后可能都会算到天麟头上，如果有心要找背后的推手，最后就会找到你。” 第68章 于光明操控轮椅到了他面前，淡淡道：“这种砸人饭碗的活儿都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对方就会记恨你一辈子，下次再做的时候一定要当心。” “我知道了于叔。” 周霖一想到这时候于光明还在操心自己不由感到一阵挫败，他想推于光明去休息，但这人却只是摆手拒绝了他的要求，随即便一个人推着轮椅出了会客室。 “走的时候不用和我说了。” 于光明头也不回地说道：“最近一切小心。” “我看你最近状态挺不错的嘛，小蕾。” 红人大赏将近，开完下一季度的工作前瞻会，amg 的经纪部主管孙朱丹拉住走在她前头刷微博的赵夕蕾。 自从这丫头进了公司就一直在她手底下工作，从身材到脸都没什么好挑剔的，背后又有斯瑞撑腰，要说唯一的问题就是脾气不好，对模特工作也谈不上任何的上心。 这几乎是几年来的第一次，孙朱丹发现赵夕蕾在公司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甚至画的妆都比平时要讲究了。 “在看什么呢？” 孙朱丹赶上去，发现赵夕蕾似乎正在看热搜第一的暗恋短片。 前不久她们在会上刚提到过一嘴这个片子，没想到一年前火遍全网的一个凡尔赛文学竟然是真实的，还以相当惨烈的方式收场了。 不但写手自己因为绝症去世，甚至连她暗恋的对象如今都因为意外去世了。 由于片子拍的异常感人，很多人第一遍看片子的时候都哭得很惨，其中也包括孙朱丹本人，妆都快哭花了。 她叹了口气：“现实真是比小说还要离奇，这个姑娘要是知道自己暗恋的对象在自己走了之后还帮她更新了大半年的微博，应该会觉得很幸福吧。” “是啊。” 赵磊放下手机，相比于她在周霖家看过的版本，这个最终版本的片子的催泪程度几乎翻了倍，如今热搜里全都是一片痛哭声，场面惨得让人发指。 她忍不住笑了笑：“剪的人还挺有两下子的。” “夕蕾，你第一遍看的时候没哭吗？”孙朱丹难得看到这丫头心情这么好的时候，努力想同她多攀谈几句，“看你最近状态这么好，难不成是恋爱了？” “哈？”赵磊一愣，用手指着自己震惊道，“孙姐你眼睛没事儿吧？” “你平时可不像是会看这种东西的人。” 孙朱丹揶揄地看她一眼。 要说 amg 别的模特谈恋爱恐怕公司都得管着一点，免得惹出什么麻烦影响工作，也就赵夕蕾，公司本来就管不动她，只能盼着这姑奶奶多碰到些好事，这样愿意多在工作上用点力。 “我是看朋友圈和微博上好多人在嚎所以才点进去看看的。” 赵磊当然不能说这片子是自己拍的，无奈道：“孙姐，我没谈恋爱，你放心吧。” 她琢磨着这样多半能让孙朱丹安心，毕竟像是她们这种模特公司最怕的就是这种事，这几天才有个才来不久的小姑娘突然请假，说是去医院了，即便没说明白，但想想也知道是什么事儿。 赵磊努力想把孙朱丹搪塞过去，谁能料想面前的女人却突然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猛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你都 26 了，还是谈谈吧，反正你也知道的，业内有几个做这行的不谈恋爱啊？” 孙朱丹看她这副反应就好像越发觉得她有事儿，对她挤挤眼：“注意点，别给人拍到就好。” 赵磊还想解释，但孙朱丹却已经给叫走了。 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点开了微博热搜，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热一已经从热变成了爆。 显然，暗恋这个话题直接引爆了网络舆论，不但有许多人在后悔之前嘲笑“暖暖小葵”，更有无数人在分享自己的暗恋经历，复述那句她要加进去的话。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有爱人的权利，也有被爱的机会，而爱的第一步，就是可以在对方面前做自己。 说起来，那个家伙现在应该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赵磊和赵夕蕾是一个人的人吧。 赵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老子的眼光，应该不会就这么差吧。” 【热搜三 凡尔赛 完】 第41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01 “阿穆，这次红人大赏，爸的意思是，你不走红毯，但是现场还是要去的。” 早上十点半，周霖就知道他大哥一大早要他来公司不会有好事。 果真，周天麟带来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说他可以不用走红人大赏的红毯，但还是要作为天麟的工作人员进场，到时候想个理由将红毯那边搪塞过去。 既不能抛头露面，也不能完全隐形。 此时此刻，周天麟明显在斟酌委婉的用词，尽量不想将家里对他的嫌弃表达那么露骨，然而他越是为难，周霖心中只会越发得不痛快。 明明这种事情他根本就不在乎，却要家里唯一关心他的人难做。 周天麟不知他心中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满脸愧疚：“理由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到时你在红毯结束后作为工作人员进场，现场座位在替补席，阿穆，你别往心里去。” “哥，你别为难就行了，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周霖笑了笑，实话实说：“老实讲我根本就不想去，但是我不去的话，他们估计还会找你的麻烦，所以，我是为了你去的，其他的你就别多想了，坐哪里都无所谓，我又不想被曝光，也没觉得这个倒头酒会上的菜能好吃到哪儿去。” 第69章 “是吗？我总是觉得家里的事情太委屈你了。” 周天麟仔细端详弟弟的脸，没看出平时那种违心的笑容来，这才疲惫地靠回沙发里，难得也讲出两句孩子气的话来：“其实何止是你，我都不想去，有那个走红毯的时间，我还不如回去陪陪你嫂子。” “嫂子不去吗？”周霖轻车熟路地从沙发底下的抽屉里拿出烟盒，“哥，你可别告诉嫂子是我给你递的烟啊。” “放心，你在你嫂子心里一直都是乖小孩。”周天麟就着周霖的火点了烟，他平时几乎是不抽烟的，也就只有非常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在这个茶几的下头藏着烟盒。 “说起来，你和夕蕾怎么样？”周天麟在弟弟面前难得放松下来，他吐出口烟来，“我有种感觉，你最近的心情不错。” 周霖对上他大哥狡黠的微笑，心里登时警铃大作，干笑道：“哥，你别瞎猜了成吗，我现在和夕蕾，应该就算是普通朋友吧。” “我刚跟你嫂子谈恋爱那阵，也是这么应付家里的。”周天麟在烟缸里弹掉一些烟灰，脸上都是“过来人”的笑容，“不用为了应付我找任何说辞，能找到一个人在她面前做你自己，不好吗？” “大哥……” 周霖心里咯噔一下，要说从小到大他瞒不过的人，第一是于光明，第二就是周天麟。 就算是小时候在家里玩捉迷藏，周天麟都总能把他从周家那个偌大别墅的犄角旮旯里找出来。 “我以前一直很担心你，因为我太忙了，也没办法事事顾全你的心情，你是为了我来到这个家里的，明明是我弟弟，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点你的忙都帮不上。” 周天麟抽完最后一口烟，他将烟头熄灭在烟缸里，身上那种懈怠感一下便消失了。 “阿穆，你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生活就好了。”周天麟拍拍他，“不必在乎其他人怎么看你，我周天麟的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十分钟后，从周天麟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周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即使周天麟不说，周霖都知道，大哥一定是帮他争取过了，争取过让他也能走红毯，坐主桌，重新走回光底下，但可惜…… 可惜，除了他大哥以外，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希望他见光。 而那些和母亲在一起的，能够自由行走在光下的日子，从他回到周家开始，就戛然而止了。 周霖看着自己的掌心慢慢捏紧了拳头，他不知道女人为了让他回到这里付出了多少。 但是，如果这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好日子”，那无论如何，他都要在这个家里好好地活下去。 嗡。 一阵嗡鸣猛地打断了周霖的思绪，他将胸膛里翻腾的情绪按捺下去，发现发来微信的是个他从小就认识的熟人。 林西，前不久周霖才因为山寨明星咨询过他。 林西喜气洋洋说道：“周哥，今年我受邀参加红人大赏了，你在现场吗，我到时候去找你。” 这家伙，都混到能去参加红人大赏了。 周霖有些吃惊，印象中上一次看到林西，还是偶尔刷微博看到他做的科普视频。 相比于最早签约的时候，林西的粉丝已经从几千涨到了六百万，视频的平均转发也都上了千。 虽然这背后有资本的推波助澜，但周霖很清楚，林西能走到今天，主要靠的还是他自己从小累积下来的那些学识。 “我在现场，到时候联系你。” 周霖心情至此终于好转一些，对他而言，刚回到周家的日子有多糟心，林西这个朋友就有多重要。 林西的母亲在周家被叫做五姨，是跟了于惠仪将近二十年的老保姆，而作为家里的老佣人，周霖的身份显然不是一个秘密，包括她的儿子林西在内，都知道周霖是八岁那年被捡回来的。 在刚回到周家的那一年，母亲刚刚去世，周霖对亲生父亲本来就多有抵触，就更别提高高在上的于惠仪了。 虽说大哥周天麟真心想将他看做弟弟，但周霖自己却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处境，大多数时候宁可呆在五姨的房间也不愿意回到自己的房里睡。 他和林西，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 回到办公室，周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回家了，如果说他本来对于红人大赏没有半点期待，现在听说林西要去，他倒是想去看看了。 这个书呆子，从小到大就知道窝在房间里看书，小学就看出了六百度的近视，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把这些书里看到的东西派上用场，还能靠这个赚钱。 周霖眼前是林西那张胖胖的圆脸，几年前这家伙第一次和他提出想要签约，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结果就一眨眼的功夫，他这个从小不善言辞只知道死读书的发小便能混到这个地步，着实是个圈子里的幸运儿。 到时候也给他送个礼物吧，不要钱的那种。 周霖上电梯的时候想到一个好主意，结果还没等他在脑中细化，自家公寓前头熟悉的身影一下就让他的好心情烟消云散。 那个个子高挑性格暴躁的模特兼摄像，再一次靠在他家门口，不光这样，手边还放着两个巨大的超市袋子，里头鼓鼓囊囊，塞满了吃食。 “你现在没事儿就喜欢跑我家是不是？”周霖走上前没好气道，“我和你有这么熟吗？楼下保安怎么每次都把你这个没卡的可疑人士放进来？” 第70章 赵磊穿着一身品味很好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刚下班，嘴里还叼着棒棒糖，见到他笑得满脸不怀好意：“老板，我这不是又带着吃的来慰问你了吗？再说了，你家保安都认识我了，也没觉得我是可疑人士，甚至还觉得你艳福不浅。” 完了。 周霖看着赵磊那张笑得谄媚的脸，心里全是不好的预感，赶忙伸手制止她贴上来：“你等会儿，我告诉你你靠这些糖衣炮弹是没法迷惑我的，先讲好，这次是为了什么投喂我，我虽然喜欢占不要钱的便宜，但还没到可以出卖灵魂的地步。” “说什么傻话，还出卖灵魂，你的灵魂值这么多钱吗？”赵磊嗤笑一声，“我是有事要求你，但不是什么大事，用这些来贿赂你简直是物超所值，知足吧。” 周霖根本不想听她绕弯子：“要帮什么忙？不会是你家里叫你去相亲，要叫我去当烟幕弹吧。” “要是这种忙我不会花钱租个长得更好看嘴上更懂事的小白脸？要找你这种喝敌敌畏长大的毒舌怪？”赵磊翻了个白眼，提起那两大袋的东西，“你要不还是先放我进去？真的要以这副德行在这儿和我吵架？不怕自己的人设崩塌？” “……” 周霖看着她脸上小人得志的表情，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要搬家的念头，他放人进门：“现在可以说了吧？不说清楚我可不敢让你脱鞋。” “我俩好歹都合作三次了，也不用跟防贼一样放着我吧，搞得像是我看的上你家那几个懒人沙发似的。” 赵磊好笑似地看着他，咚的一声将两袋东西丢在他的地板上，然后对他眨了眨眼。 “红人大赏，你要去的吧？” “干嘛？” 周霖一愣，紧跟着忽然想起赵磊之前好像说过，她答应了 amg 要去红人大赏的事，这种对于一般模特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邀请，对这个女人来说却完全不是好事。 “我答应了孙姐要去，但我没答应她要走红毯。” 赵磊眼珠一转，笑得狡黠：“周老板，我估计你应该也不想走红毯吧，帮帮忙，想办法把我跟你一起弄进去吧——不走红毯的那种。” 第42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02 “哈？你这种电视剧会死在第一集的家伙居然还真有发小啊，骗人的吧？” 听完周霖的条件后赵磊不由吃惊地睁大眼。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周霖那张明显开始不耐烦的脸，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你不但有发小，而且居然还会主动给人家送礼物……我的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周霖，我看你要是真缺钱不如一会儿出门买张彩票，就这个活见鬼的程度，说不定能中个五块二十的。” “少废话，你接不接？”周霖给她吵得头疼，“接的话我就想办法把你弄进红人大赏，但是除此以外的钱一毛都没有，这条片子是免费拍的。” “没钱的片子你总得先告诉我要拍什么吧。”赵磊如今对周霖这个发小的兴趣已经大过了一切，“什么人？长什么样？不会要拍你俩的回忆录吧？快点把相簿之类的东西都拿出来。” “是送给他的片子，关我什么事，又不是婚礼快剪。”周霖对她的猜测嗤之以鼻，“他是个有点名气的科普号，当年刚做起来的时候才只有一千多的粉，但现在已经突破九百万了，你应该也听说过他。” “谁？” “学术金鱼。” “哈？” 周霖说完，赵磊简直目瞪口呆：“学术金鱼是你的发小啊？那个小胖子？” “连你这种不学无术的人都知道他，所以说还算有点名气吧？”周霖笑道，“他今年受邀去参加红人大赏了，我想趁着这个机会送他一条片子，去采访一些可能从他的科普里受益的人，也顺便带一嘴他是怎么把这个号做起来的，到时候就说是委托别人做的就行。” “你还挺用心的嘛。” 赵磊自己就是摄像，当然知道这种礼物相比于寻常请人吃个饭要贵重多了，她想了想，干脆道：“那一言为定，你把我弄进红人大赏，我帮你拍这条片子，但是如果要出差吃饭住宿都得 aa，我可不要帮人当苦力还要出钱请人吃饭。” “成交。”周霖像是早就料准了她的回答，立刻说道，“反正你也闲的没事干吧，去学术金鱼的微博上翻翻有没有和他有过交流的铁粉，我们到时候好跟人家约时间出来拍摄。” “这是编导的工作哎。”赵磊一愣，随即怒道，“我来帮你拍片子的，又不是来给你做苦力的。” 周霖满脸无所谓地耸肩：“那你去找其他人把你弄进红人大赏，我敢说以你的身份和脸，没有任何人会答应你这种要求……再说了，你以为摄像的工作就是拍片子吗？不是想要累积经验吗？每次都要让编导指哪儿打哪儿，你觉得你以后在摄像圈里的竞争力会上升？” “大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说白了还不就是自己懒。” 赵磊翻了个白眼，现在已经完全不会上他的当了，只要话从这人嘴巴里说出来，那就绝对是朝着对他自己有利的方向去的。 “所以，干不干？”周霖在她带来的东西里翻出一包薯片，“你自己把加班的伙食都带来了。” “你这种人就只配吃屁。”赵磊没好气地把自己花钱买的薯片拿走，往周霖的懒人沙发走去，“要找几个这样的人采访？” 第71章 “十个左右，毕竟还要考虑会有临时跑路的，得有几个备选。” 赵磊直奔学术金鱼的微博，准确来说，如今学术金鱼的粉丝已经接近一千万了，在去年就是微博百大科普号之一，还出版了几本书，今年被邀请上红人大赏也算是实至名归的事情。 “说起来亏你这种脑袋空空的家伙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我记得他从历史到自然科学好像都有涉猎，以前还搞过科普直播，现场回答问题。” 赵磊一条条翻阅着热门微博，学术金鱼的招牌科普模式是他本人坐在镜头前对着一块小黑板讲解内容，虽然人长得胖乎乎的，但是长相意外讨喜，每次都会戴着圆礼帽和圆边的金丝边眼镜，很多老粉都亲切地叫他金鱼老师。 “这家伙的真名叫林西，从小就是个书呆子，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像是男版的李一凡，学习成绩虽然好，但是只要上台演讲就一副要昏倒的样子。” 周霖看着如今视频里的林西，虽说对着镜头已经相当熟练了，但是言谈和眼神中还能隐约看到以前内向的影子，时不时就会躲开眼神或者挠下巴。 他笑了笑：“他是以前周家老保姆的儿子，五姨的丈夫很早就过世了，所以小时候她就带着儿子住在周家，在我刚回到周家的时候，我平时就和他混在一起。” “你不是有哥哥吗？”赵磊奇道，“你和保姆的儿子玩在一起，家里不管啊？” “有什么好管的。”周霖冷笑一声，“我哥那时候虽然需要玩伴，但是毕竟是天麟未来的少东家，天天忙着上补习班，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能见到的，在我哥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对我就是眼不见为净，所以才不会管我是睡在自己房里，还是睡在保姆房里。” “……好家伙。” 赵磊从小看惯了这人像是个狐狸一样四处投机取巧，难得见他露出这么一副乖戾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些稀奇。 周霖滑动着滚轮，如今林西的每一条视频都有数量可观的评论和转发，这说明他已经是一个重新拥有“声音”的人了，而在将近二十年前，在林西还只是一个佣人儿子的时候，这样的声音对于他而言却是不存在的。 他淡淡道：“这家伙从小只喜欢干一件事，就是看书，当时虽然五姨在周家的待遇很好，但毕竟只是保姆，每个月还要赡养四个老人，手头根本没有余裕的钱给林西买闲书，后头有一次他偷买外头的杂志被五姨发现，气得当着我的面就要打他，还是被于惠仪劝住的。” 赵磊对周霖家的八卦十分好奇：“那后来呢？” 周霖叹了口气：“于惠仪施舍了林西一大笔零花钱去买书，但是这笔零花钱最后到没到林西手里我不知道，毕竟当人处在那个位置的时候，光是生活就已经费尽力气，后头林西买书买的就少了，大多数时候是我从学校里给他借，毕竟私立学校嘛，别的谈不上，就是喜欢在这种有的没的上头花钱。” “我好像知道你俩的交情是怎么来的了。”赵磊有点想象不出来周霖助人为乐的样子，不咸不淡道，“不容易，我还以为你小时候就是个纯粹的小王八蛋，哭穷卖惨无所不用其极，专门坑害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呢。” “那是你自己倒霉。”周霖自然知道她在说什么，无奈地看着赵磊那张火大的脸，“我要是知道那天说肚子疼的下场是要和个暴力狂结婚，我还不乖乖吃完整顿饭？” “反正，是你的表演拖累我，别的废话少说。” 赵磊懒得和他多说，又埋头去看学术金鱼的微博。 以这个小胖子现在的粉丝量，找几个铁粉并不是难事，赵磊有心想找和林西有过互动的粉丝，随手翻了两条，结果非但没看到林西的回复，反倒是在评论区看到了一条格格不入的内容。 学术金鱼是杀人凶手。 赵磊一愣，像是这种微博大 v 挨骂不奇怪，但是骂到这种份儿上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而她又点开另一条微博，再一翻评论区，竟然又一次看到了那个说学术金鱼是杀人凶手的评论，还一连刷了七八条。 “学术金鱼草菅人命，胡乱科普致人死亡。” 赵磊喃喃念出了声，坐在电脑前的周霖似乎也是看到了差不多的内容，一下回过头来：“你也看到那个评论了？” “是啊，在每条热门微博底下都有，都是这个妈妈在天堂的号，每次都发好多条。” 赵磊摸进对方的微博，这是一个粉丝量不足 100 的普通账号，头像是一团素白的花圈，而在近一两周内，“妈妈在天堂”将学术金鱼最近的所有动态都转发了一遍，每次转发的内容也都是一样的，从头到尾只有九个字。 学术金鱼是杀人凶手。 赵磊越看越是好奇，终于忍不住打开了“妈妈在天堂”微博置顶的长微博，结果稍稍看了几段便睁大了眼睛，心想周霖这厮果然是柯南体质，拍谁的片子谁就要倒大霉了。 “喂。”她出声叫周霖，眉头紧皱，“这个人的妈妈，好像因为看了你发小的科普，吃了泡发两天的木耳，所以半个月前因为中毒，器官衰竭去世了。” 第43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03 不用赵磊说，早在周霖第一次发现那条杀人凶手的评论时，他就已经出于职业敏感摸进了对方的微博，看到那篇几乎字字泣血的长文。 第72章 这样的东西他过去见得实在太多了。 在社交媒体上，任何热门微博的评论区又或者是热搜的词条下，总会有人用长段的文字讲出自己遭遇到的不公，希望吸引更多网友来关注。 而对于在娱乐公司里工作的人来说，这样的事情就更是普遍，每天明星的微博号都会接到大量的圈人微博又或者是私信，希望明星能够借由自身社会影响力来帮助他们。 很显然，这些都是些失去声音的人，在泥潭里奋力呐喊，希望有什么人能听见。 “这会是真的吗？”赵磊问道，“这个姑娘讲的还挺真实的，还晒出了她妈妈的医疗单据，但是好像还没多少人看到。” 在微博上，妈妈在天堂的这条置顶微博至今也只有不到一百的转发量。 即便是她至今每天都在学术金鱼的转发和评论区里发这些内容，似乎也鲜少有人注意到她的呼声，继而点进她的主页里看更多内容。 周霖皱着眉翻到妈妈在天堂一个月前的微博，还是相当正常的转发抽奖或者日常记录，如果不是把号转手了，那就一定是…… 周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马上就要红人大赏了，这时候身上拖着这种事，就是个定时炸弹。” 都说树大招风，虽说现在的人成天念叨要暴富爆火，但是等那一天真的来的时候，却很有可能伴随着巨大的厄运。 当一个人处在聚光灯下，被无数双眼睛看着的时候，他身上任何细微的缺点和错误都可能被放得很大，不得不如履薄冰地生活。 赵磊叹了口气：“所以说你就是个瘟神吧，连给人送个礼物都能查出这种事儿，怎么办？所有上了红人大赏的人身价都会涨一轮，到时候你这个朋友估计是要给人用显微镜扒一边皮的，放着这种事情不管，要出大事。” 周霖一言不发地找到了学术金鱼的原微博，就在上个月的 13 号，林西发了一条叫做《还在担心泡久了的木耳？拒绝盲目恐慌》的科普视频，详细讲述了木耳泡发后会产生有毒细菌的原理，并称木耳本身是没有毒素的，真正产生毒素的是不洁的环境，让粉丝不必太过恐慌。 “这家伙……” 周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就像是所有网红一样，科普博主光是发自己喜欢的内容无法长久赚到流量，想要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去，必须要学会紧跟社会热点，产出一些广受关注的内容。 就在一两个月前，食物中毒导致一家五口死亡的新闻频繁地出现在热搜上，而林西之所以选择在这时候发这样一条短视频科普，也是为了赶上舆论的风口。 然而，当所有人都在做同样的内容，千篇一律的东西自然就无法引起太多的关注，作为有百万粉丝的大 v，林西选择了反其道而行之，“唱反调”，在内容上创新，吸引更多人来关注。 真他妈是一步臭棋。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这个傻逼，万一出什么事情，他承担得起后果吗？ 周霖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林西的策划团队，这个傻小子本来就一副怂样，如果碰到了强势的包装团队估计在主策划面前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就更别提否掉别人的提案了。 赵磊眼看着周霖陷入沉默，心知如果此事是真，那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学术金鱼出来道歉，但这无异于是自己扇自己的脸，大概率这么一弄，红人大赏也就别想去了。 “你打算怎么办？”赵磊无奈道，“还送这个礼物吗？要知道，你把他捧得越高，到时候给人揪住把柄可就会跌得越惨。” “先把这事儿查清楚。”周霖面色难看地关掉微博。 那些林西团队里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想办法帮他灭火，甚至连评论都没有删，就说明他们压根没把这个死了人的事儿放在心上，或许满心都还在考虑马上该怎么包装林西。 赵磊眼睁睁看着这人本身清秀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突然有些后悔抛出这个问题。 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很少，因为父母突然离开，她生怕再有人像是这样一声不吭地丢下她，索性从开头就不与任何人建立长久关系。 虽然很难想象周霖这种人有一天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在这种时候如果戳穿了林西，那无疑对他的事业是一大打击，然而如果不去管，在未来的某一天，林西的下场可能会更难看。 无论如何，这家伙夹在中间都很难做。 赵磊内心长久地叹气，嘴上却不肯给周霖好看，嘲笑道：“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真应该给你拍下来。” “你可以走了，既然暂时不拍那条片子，你呆在这儿也只会让我头痛。” 周霖根本没心情跟她胡扯，手上已经在尝试联系“妈妈在天堂”。 赵磊难得看到周霖这样疾言厉色，像是只炸了毛的野猫，她笑了笑：“我还要指望你把我弄进红人大赏，万一这条片子泡汤你又不会白白让我占这个便宜，反正也是闲的没事，不如我来帮帮你吧？” 周霖头也不抬地打字：“你现在在这儿只会给我添堵。” “那可说不好，刚刚谁说的，要是摄像只做摄像的活儿，那就太没眼力见了，既然镜头在感染力方面远胜于文字，那如果去调查的时候能留下一些图像资料，未来就算是给林西那边道歉用，也会显得更真诚吧？” 第73章 赵磊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看着他：“原本礼物是褒奖，现在的礼物就不能是帮他收拾烂摊子吗？” “……” 周霖一愣，抬起头来狐疑地看她一眼：“赵磊你脑子被门夹了？戏过了吧，赶着来干活儿，是别有所图？” “图你什么？要钱没钱，要色没色，不过我现在有求于你，所以我必须要叫你欠我一个人情，这样你才好帮我的忙。”赵磊懒洋洋说道，“赶紧联系吧，确定了要拍，我一会儿还要回去拿设备。” “我什么时候说要……” 周霖正觉得莫名其妙，手机一震，“妈妈在天堂”的私信来了。 我妈妈就是因为看了那条视频才会这么做的，她跟我们赌气，非不相信我们，最后就给那条视频害死了！ 似乎是因为好不容易才获得了一点关注，“妈妈的天堂”就像是抓到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不断给周霖发来消息，很快便刷了一整屏。 “要去拍的话，要以什么名义？” 沉默了一会儿后，周霖忽然皱眉道：“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团队愿不愿意道歉，如果不愿意，我们又对受害者夸下了海口，对方的希望落空只会闹得更厉害。” “但如果单纯以正义之士的名义找上门，似乎最后又一定要逼林西给出一个交代，会很难做。” 赵磊此时也察觉到这件事里的难处，无奈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现在就去找林西，无论如何让他出于谨慎，在红人大赏之前道歉，还有一个星期，应该还来得及……否则，红人大赏能不能挨过去全看个人造化了。” “如果他能答应道歉，我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出一条片子给他。” 周霖想到这件事很可能害的林西去不了红人大赏，心情愈发恶劣起来，但是，在圈内混了这么久的经验也告诉他，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他咬了咬牙，转头便给人发了消息：“有空没有，有个事要来找你聊聊。” 就和往常一样，林西回他的速度很快也很客气：“周哥，我在公司，你不介意的话直接过来吧，正好年底我这边还有很多年货，我之前想好要送你的。” “没问题吗？以聪明人周穆麟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赵磊看人的脸色实在太差，有意打趣，“他知道你还有个名字叫周霖吗？” “不知道，同时认识周霖和周穆麟的人很少。” 周霖烦躁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我去见林西你也要凑热闹？以什么身份，又是我朋友？” “当然，在你把我弄进红人大赏之前，我都会粘着你的。” 赵磊冲他狡黠一笑。 “周老板我告诉你，这个忙，你是帮定我了。” 第44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04 “你这车是你的吗？” 上了周霖的宝马，赵磊有种活见鬼的感觉，客厅里连个沙发都没有的人，怎么看都觉得应该开助力车出门。 “废话。”周霖熟稔挂档，“反正这车是家里送的，不要白不要，不行我以后卖了都能赚笔钱。” 果然。赵磊毫不意外，要是以周霖自己的消费标准，这家伙估计出入都是共享单车。 她又问：“你哥不给你零花钱啊？至于要这么省吗， 反正你也就是孤独终老的命，这些钱够用到下辈子了吧。” “你没过过苦日子，当然会说这样的话。” 周霖将车驶出地下车库，想起小时候母亲从片场带回来的白煮蛋，因为一直被揣在怀里，摸起来还是温热的，但蛋壳却已经有些碎了。 他冷淡道：“你根本不知道吃一星期泡面和白粥是什么滋味，因为没有过过那样的日子，所以就不觉得钱很珍贵，你知不知道在关键的时候，钱是可以买来声音的？” 赵磊一愣，随即笑起来：“这不就是你现在做的活儿吗？别人发声，你发财。”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有突然失去声音的那一天，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人，也是可能失声的。” 周霖耳边尽是多年前电话被挂断时的那声“咔哒”声。 在那一瞬间，那声音甚至响过自己的心跳，也响过母亲病房里一起归零发出的报警。 他慢慢地捏紧了方向盘：“有的时候，即使用一辈子的钱都没法买到一句话的声音，所以，钱这个东西永远不会嫌少。” 不到十二点，周霖将车停在了林西的签约公司——雷石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楼下。 在北阳，雷石是首屈一指的网红孵化公司，之前天麟的宣传部门也经常会和雷石的签约艺人合作，推广公司的新剧或者新综艺。 “他进雷石是我介绍的，或者说我只是个牵线人，真正背后搭桥的是天麟，毕竟五姨是跟了周家二十多年的老人了。” 进了写字楼，周霖几乎立刻就换了一张脸。 年轻人的眉眼都温驯地垂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就连浅色瞳孔里都盛着笑意，加上昂贵的西服还有手表，仿佛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温柔豪门公子。 赵磊打了个寒颤，要是周霖这副表情让她觉得假也就算了，问题是这家伙的演技简直浑然天成，一时间好似披了一张人皮，和刚刚车里那个竟仿佛是两个人了。 一路上都有人对公司出现的新面孔投来探究的目光，而周霖给赵磊指了休息室的方向，随即径直往林西的工作室走去。 第74章 “林西。” 周霖推开门，他从小所熟识的那个发小正在桌子后头打游戏，相比于两人上一次见面似乎又胖了一点，身上的修身西服都有些挤得慌，好在长得倒是浓眉大眼，在女性观众那里还可以走可爱胖子的路线。 “周哥你来了，稍微等我一下，我把这一局打完。”林西抬头看见他，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策划团队的几个人天天都拉着我打游戏，这都快打上钻石了。” 周霖环顾四周，在林西的工作间里还是能看到不少书，但相比于过去在周家别墅里的却要少了，大多数规整地放在书架上，看上去更像是个直播时的背景板。 他示意林西不用急，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放着的鱼缸里养了两条龙睛鱼，似乎是察觉到来人，胆小地躲去了水草底下。 “好了，可算打完了，最近打游戏打得我都脖子疼。”周霖等了没两分钟，那边的林西一下子瘫进了他的人体力学椅，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周哥你可算来找我玩了，天麟这么忙的吗？” “算是吧，主要是我也懒。”周霖在林西面前虽然做不到像在赵磊面前那样破罐子破摔，但总比在公司里轻松，他笑道，“你还跟以前一样，喜欢养金鱼。” “其实这两条是新换的，之前一段时间太忙了，保洁阿姨又忘记喂，养的两条都死了。” 林西叹了口气，给周霖扔了罐零度，苦笑道：“费总那边连无糖的都不许我喝了，所以周哥你帮我消耗消耗吧。” “不许喝了？为什么？”周霖看着林西被衬衫勒出的小肚子，“不会是因为最近又胖了吧。”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林西无奈道，“自从受到红人大赏的邀请，我已经吃了两礼拜草了，现在每天还要去健身房，还不知道最后能减下来多少……” “已经收到邀请两礼拜了？”周霖一愣，“那怎么今天才跟我说。” “因为之前还不敢确定嘛。”林西这才终于露出小时候常有的腼腆表情，虽说羞涩，但却又难掩兴奋，“毕竟每年能上红人大赏的就这么几个，受到邀请也可能被下掉，今天才出的最终名单，我才敢给你打电话。” 周霖越听心越沉：“去年为什么没上？不是已经入选科普百大了吗？” 林西笑道：“那毕竟也有百大呀，这种机遇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碰上一回就跟中彩票一样。” 要珍惜机会，为什么还要做那种炫技一样的科普，就算这次不出事，也只是时间问题。 周霖心里长长地叹气，还未能说出话来，林西又从工作室的角落里拿出了好几大盒的东西：“这些都是读者和带货公司送来工作室的，我也不能吃了，周哥，你就当帮我分担吧。” “谢谢。”周霖这辈子鲜少有喉头打结的时候，然而如今看着林西的笑脸，原本想好的话却如鲠在喉，他深吸口气，“林西，我今天来找你的事，也跟红人大赏有关系。” “周哥你不是也要去吗？”林西乐呵呵地看着他，“他们说可能还要我代表科普号发言，到时候要不要我感谢一下周哥你。” 周霖皱起眉：“林西，你现在的微博是工作室在帮你运营吗？” “对啊，因为我要经常去跑带货，没空天天看。”林西无奈，“我今天来公司也是因为马上的年货节，要做年货专场， 他们正在开策划会，要不是因为中午要和他们开会说这个事儿，我就请你吃饭了。” 周霖心知自己马上要说的话必须要绕开策划，他心一横，拿出手机：“你知道这个事儿吗？” 林西满脸莫名地接过手机，脸色却没什么变化：“周哥你也知道，做了这行之后，每天都会挨莫名其妙的骂，这种即使我之前自己运营微博的时候都碰到过不少，还有骂的更恶毒的。” “寻常人不会骂你是杀人凶手吧。”周霖淡淡道，“她在主页里详细说了，她的妈妈因为看了你那条科普，吃了泡发过久的木耳，因为器官衰竭去世了，目前虽然还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件事，但是之前那个食物中毒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如果给人爆出来，之后你的事就大了。” 林西愣了一下，这才像是终于把他的话听进去：“这事儿是真的吗？” 周霖眉头紧皱：“我已经联系过对方了，从言辞当中看起来很像是真的，她现在是缺少渠道，所以只能在你的转发和评论里刷一刷，但林西，你有没有想过，马上等你上了红人大赏，曝光力度很大，那时候舆论气氛就像是个煤气罐一样，如果有个火星掉进去就会炸开。” “可是，现在是冬天，怎么会……” 林西还是难以置信，他找到原视频的评论，工作室的人明明有替他回复一些粉丝的疑惑，最上头的一条就说明了，最好只泡一天。 “木耳本身没有问题，但如果在肮脏的环境里长久地泡发会产生米酵菌酸，很容易致死，按理说现在是冬天不应该……” 林西如今甚至已经有点记不得当时他拍这条短片时候的情况了。 随着工作变得越来越忙，他一天的日程都被塞得满满的，很多时候到了直播间才有时间熟悉稿子，也很难完全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你在视频里说了实验室里泡发的情况，但是正常家庭很难控制环境这个变量，所以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你的策划团队帮你写这个稿子，只是为了‘炫技’，用赌上人命的方式帮你赚 kpi，但是招惹了麻烦就全是你的锅。” 第75章 周霖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好在不是在你上了红人大赏才闹出来，这件事就算不是你的全责，但最后也会炸到你，林西，趁着还来得及，我帮你，赶紧道歉，不要等它继续发酵下去了。” 第45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05 等了十分钟还没等到周霖从工作室里出来，赵磊心知事情棘手，到底还是按捺不住，拿着咖啡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她倒是不担心周霖会心软，只是从她进入这个公司开始，不但四处挂满了雷石红人矩阵头部 kol 的照片，甚至学术金鱼受邀上红人大赏的消息还被做成了大幅海报贴在了门口…… 很明显，这就是个崇尚流量的公司，想要说动林西放下红人大赏先去解决眼下的风险是非常困难的，就算是以周霖的嘴皮子都未必能做到。 她走到工作室的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男人恳求的声音：“周哥，如果现在道歉，红人大赏肯定就没戏了，我好不容易才能去……实在不行我让团队去找她私了也行啊。” 果然，赵磊翻了个白眼。 出了事情就想着私了，也不想想靠着几个臭钱能不能把人家的妈给变回来。 她想到小时候在电视上一闪而过的车祸新闻，冷着脸推开门，一下屋里的两人都抬头看向她。 “你怎么来了？”周霖一瞬间的表情算不上好看。 赵磊凉凉看他一眼：“怕你应付不来，进来看看。” 她说完直接转向苦着一张脸的林西，连手都没伸：“我叫赵夕蕾，这次的事儿本来就是我发现的，想着你是他的朋友，所以能先来找你谈谈最好。” 周霖原本就在头疼怎么说服林西，看到赵磊进来不由更头疼了。 这女人披着的皮可没他这么好说话。 果不其然，赵磊丝毫没有给林西面子，毫不客气道：“流量是这个时代最容易带来毁灭的产物，这次的事情你确实可以私了，但是对方失去的是无法挽回的东西，如果你不能拿出最大的诚意，即便暂时将事态平息下去，未来这个隐患却还是在的，越是捂着越会让人觉得有鬼，最后摔下来就会越痛，所以不如光明磊落地好好道歉，以免给外界留下什么口舌。” “你先冷静下来，让我好好和他说。”周霖生怕事态恶化，强撑着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也不一定做了道歉就上不去红人大赏。” “但是，很大概率就是去不了了……”林西面色惨白，“这个机会是公司给我争取来的，说是我身上没什么黑点，过去也没翻过车，这都已经官宣了……” “你之后还会有机会的。”看出发小的动摇，周霖抓住机会柔声劝道，“夕蕾说的没错，如果你私了了，到时候只会被人说成是要捂受害者的嘴，这还不如现在就选择道歉来的……” “可是我不能道歉！” 忽然间，林西的声音扬起一个八度打断了周霖的话。 他看着周霖，嘴唇发颤，满心的委屈似乎都要从喉咙口冲出来。 “周哥，我不是你，你不明白吗？你已经被周家捡回去了，我们俩的出身从八岁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你比我要幸运，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能轻松地说出这种话！” “……” 触及林西发红的眼底，周霖心里一凉，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当真这么傻。 林西的侧脸倏然牵扯出发狠时才会有的线条，咬紧牙关推开他。 “周哥，不是我不听你的，只是我真的不能，你现在已经是天麟的少爷了，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天麟也会养着你，你还是可以活的很光鲜，但我呢？我如果跌下来，真的会失去一切，我的背后没有任何人，我妈还指望着我。” 他说完这番话，室内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半晌赵磊才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不到真的摔下来的那一天，就不知道这条路走到黑多可怕。” “夕蕾，先别说了。”周霖强压着火气。 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得出来，以林西现在的状态不可能听得进去他的劝。 而且进雷石的这段时间，他这个发小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这或许还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林西当着外人的面直接说出了他的出身。 “你还真能忍。” 赵磊相当熟悉周霖眼底的那种不耐烦，这种表情他很少在作为周穆麟的时候表露出来，但在做周霖的时候几乎是家常便饭。 不知为何，看着周霖这张脸，赵磊只觉得一阵火大，她冷冷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我说，就算到时候千夫所指也不会死的，顶多就是从头再来，不如就让他试试吧。” 周霖一言不发，按照公关的原则，感情用事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能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了。 “我会找人去接触受害者家庭，以你的名义。” 周霖看着面前垂头丧气的发小，在此刻几近悲哀地想，果真人只要失去过一次声音，终身都会陷在那样的阴影里。 他淡淡道：“不要私了，也不要在没道歉的时候赔偿，否则那就是罪加一等，道歉是早晚的事，我会替你向受害者家属承诺……别逃，否则下场很有可能会很惨。” 林西听到最后，猛地抬头来看着他，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第76章 “是我把你带上这条路的，所以这是我为这件事负的责任，至于其他的只能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话说得轻巧，脸上的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就好像是被捅破了的面具一般，赵磊捕捉到周霖眼底难得一见的悲恸，心里那点火苗就像是瞬间被浇了油一样。 本来是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结果倒是真的给捅了一刀，这家伙到底还要演到什么地步？ 赵磊跟着周霖往外走了两步，谁知这怒火烧得越来越旺，最后终于让她停下了脚步。 什么叫做他已经是天麟的少爷了？ 如果真的被天麟当做自己人，这个混蛋至于要披着两张皮生活吗？ “等下。”赵磊深吸口气，她自觉没法带着这股怒气走出这栋大楼，转过头便一把提着林西的前襟将人扯了起来。 “你干嘛？” 周霖给吓了一跳。 “赵小姐？”林西同样给赵磊吓得一哆嗦，抬头对上女人圆睁的眼睛，几乎感觉自己面对的是头马上就要咬人的恶犬，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喉咙。 “我告诉你，他今天来走这一趟是因为把你当个朋友，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要反咬一口？” 赵磊冷笑着盯住林西那双躲躲闪闪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当有一千个人想在你身上挑错的时候，你得他妈干净到什么地步才能立得住脚？你有很厉害的背景吗？你是公司丢不掉的头牌吗？你有很多人帮你洗地啊？你觉得这家伙来和你讲这些废话是因为他是个大少爷比你要高一等？他他妈要真当自己是个大少爷还会来劝你？还想着帮你道歉？” “你……”周霖瞠目结舌，眼看着林西给吓得腿软，他赶紧上前把人拉住，“行了，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你还不生气？”赵磊给气笑了，她没想到这人居然还能演，“你又不是神仙，我看着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都来火，你他妈其实肺都快气炸了吧。” 周霖哑口无言。 “你周穆麟是什么人还轮不到别人说话，一个人最终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取决于他做的事，而不取决于出身。” 赵磊实在是憋得慌，从刚刚开始，她看着周霖那张隐忍的脸就浑身难受，许多话不吐不快。 “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样的，姓林的，你最终会去往哪里，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决定的，换句话说，如果你要作死，没人拦得住你。” 赵磊说完，似是不屑再给林西一个眼神，径直拉着周霖便出了办公室，而因为动作太猛，两人差点面对面撞上原本站在门口的人。 “小周总。”来人叫了他一声。 周霖认出来，这人是雷石的经纪部主管费肖，他尴尬地冲人点点头：“不好意思啊，有点事，我们先走了。” 赵磊拉着他的力道来的不由分说，让周霖什么都来不及多讲，就这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被直接拉进了电梯里。 叮的一声。 随着电梯门关上，周霖终于得以甩开赵磊的手，怒道：“你他妈好歹是斯瑞的大小姐，能不能在外头注意点影响？刚刚我不拉着你你还真想上去咬人啊，你是狗啊？” 周霖喘了口气，脑子里紧锣密鼓地就开始思考刚刚赵磊的种种言行会不会给人录下来，而还不等他想出个眉目，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却忽然笑了。 “我知道我为什么火大了。” 赵磊扭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姓周的，相比于做周穆麟，你果然还是做周霖的时候让我觉得舒服点。” 第46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06 周霖一时哑然，最后还是被电梯门打开的动静拉得回了神。 十五楼上来的人将他和赵磊挤去两个角落，而周霖甚至忘记了要在人前做回周穆麟的样子。 自从回到周家，周霖这个名字就变成了他只能在暗处使用的身份，然而，这个名字却是母亲给他的。 在周长石说去还债独自离去之后，母亲将他的名字改成了周霖，还开玩笑说麒麟太不好养了，她只养得起像是一阵小雨一样的儿子。 “麒麟那么大，像是个大老虎一样，普通人看了要害怕的，你还是做一阵雨吧，儿子，不做大雨，做小雨，帮妈妈浇浇喜欢的花儿吧。” 周霖怔怔地想起母亲说的话，甚至连电梯到了负一层都浑然不觉，直到人都快下空了，赵磊伸手拉了他一把：“回魂了，难不成要我帮你开宝马？” “……想得美，万一把我车刮了怎么办。” 周霖甩开她的胳膊，皱着眉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以后不要再在外头做这么冲动的事情了，到时候给人传了视频上网，保不齐还要连累我。” “我又没真打人，不就吓吓他。” 赵磊吐了吐舌头，她注视着周霖绷紧的侧脸，仿佛是只被主人冷落生闷气的家猫，嗤笑道：“都气成这样了还要我克制，要是不用在他面前披着这张皮，你难道不想揍你这个发小？鼠目寸光成这样，为了红人大赏这一点点流量，保不齐要白费掉他这么多年全部的努力。” 上了车，周霖终于得以卸掉全部的伪装，他长舒了口气：“对于公司来讲，任何 kol 都不是人，只是商品，他如果不珍惜自己的羽毛，策划团队只会想方设法地敲骨吸髓。” “那怎么办？像你说的，我们现在就去代表他做道歉？”赵磊摇摇头，觉得可笑，“还说你是大少爷，结果你这个大少爷还要忍辱负重地代表他去道歉。” 第77章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 周霖嘴巴坏归坏，但是要为别人的事儿操心起来也是真操心，简直跟个老妈子一样。 之前连着为天麟收拾了两次烂摊子，现在又要为发小惹下的麻烦忙得团团转。 赵磊无奈道：“做好事还不能留名，你可真是活雷锋，难道真就打算一辈子披着周穆麟的皮过了？明明很聪明却要装傻，明明很生气也不能发火，连我都看不下去，你就准备一直这样？” “我倒是不知道你现在已经这么关心我了。” 周霖这才算是明白于光明和周天麟的意思。 一旦给赵磊看过他原本的样子之后，那层皮就很难披住了，无论自己在演什么对方都能一眼看穿。 他苦笑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手掌轻声道：“不做周穆麟我也做不回周霖，周霖是我妈妈给我的名字，这个名字我一直用到八岁，直到她也希望我回到周家，从那时候起，周霖这个名字就注定要和八岁以前的我一样，永远见不了光了。” “是你妈妈希望你回到周家的？”赵磊一愣。 周霖自嘲般地笑了笑。 过去他很少会觉得披着周穆麟的皮演戏很累，但似乎就是在被赵磊直接了当地点穿这件事之后，他却忽然觉得这层伪装像是有千斤重，压得他都有点喘不上气。 周霖扭过头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停车场。 “最后那段时间，妈妈白天去影视城做群演，晚上还要去影视城旁边的酒店值夜班，非常辛苦，但是她却跟我说，我们就要过上好日子了，直到她去世我才知道，她的意思是她要带着我回周家了，所以那段时间她这么辛苦，或许，只是想要努力工作给我买件像样的衣服，这样才好不被于惠仪嫌弃，能够顺利地被接回家。” 周霖讲到痛处，不自觉咬紧了齿关，连带手指都绞紧方向盘，将皮料压出了轻微的咯吱声响。 赵磊看着他绷紧的侧脸，只觉得这段时间周霖在她面前失控得越来越频繁了，半晌她故作轻松问：“这么说来你小时候的演技还是不行啊，骗得过大人，在小孩面前就原形毕露，要不是你前脚哭着说肚子疼，后脚就说不需要我照顾，我也不至于直接把你打进医院。” “你还好意思说这件事？把我打成脑震荡还有理了？” 周霖冷哼一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跟赵磊说了太多不该说的。 就像小时候，他在赵磊面前总是莫名得懒……甚至懒得演。 周霖启动车子，慢慢驶出停车场：“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回去拿设备，我们马上去见当事人，不管他愿不愿意道歉，素材还是要拍到的，至于其他的，就让他自己做选择吧。” 两人在街边的快餐店解决掉了午饭，随后便接连去了周霖和赵磊的公寓，换装并且拿行李。 在等待摄像收拾设备的时候，周霖坐在赵磊家巨大的沙发上联络“妈妈在天堂”。 对方虽然一开始表现出抗拒，但后头在周霖的百般道歉下，“妈妈在天堂”终于松口，同意他们上门进行拍摄，并且也正式提出了相关的诉求，希望学术金鱼能公开道歉承认错误并且赔偿一定的经济损失，否则，她很快就会启动相关的法律程序。 “她这种情况就算是启动法律程序，也不一定能判赢吧……玉石俱焚，双方都好不了。” 换完装的赵磊趴在周霖身后看了一会儿，突然翻过沙发背直接跳上了沙发，动作大到周霖险些被从沙发上直接弹起来，他骂道：“赵磊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买这个沙发是为了当蹦床吗？” 赵磊嘿嘿笑着盘腿坐下来：“是啊，要不你以为我买这么大干嘛。” 一瞬间女人脸上的笑容明朗的过分，周霖对上赵磊两只明亮的眼睛，心里却突然咯噔一下。 这个家伙，好像真的开始把他当自己人了。 周霖看着赵磊毫无坐像的坐姿，内心忽然惊悚地察觉到一件之前他毫无意识的事，试探道：“你家里，平时来的人多吗？” “最近几个月，你是第一个吧。” 赵磊换掉上午那套皮衣铅笔裤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好似一下从杜宾变成了大金毛，得瑟道：“怎么样，跟你家里那个寒酸的懒人沙发比，还是我这种蹦床一样的沙发好吧。” 周霖：“……” 他下意识地往角落里退了一点，警惕道：“我告诉你啊，你不要真看上我，我负担不起你这种花钱大手大脚的女人的。” “哈？”赵磊给他突然的矜持气笑了，“你在想屁吃，姓周的，你之所以现在能坐在这儿，那是因为你是我合作最久的一个编导，之前都是一次扔的，当然不可能来我家。” “最好是这样。” 周霖回忆起大学时那几场几乎掏空他钱包的恋爱，这下再也坐不住了，腾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赶紧走吧，这人家在上沪，今天最好就能见一面……对方既然已经有了想要诉诸法律的心思，我们灭火就得赶快了。” 不到下午四点，两人上了北阳去上沪的高铁。 几次下来，赵磊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行程，一上车便戴上发热眼罩补觉去了，只留下周霖盯着她瘫在椅子上毫不矜持的睡相默默翻白眼。 真的是模特吗，这人。 坐没坐相睡没睡相，但凡要是被个记者拍下来，说不好人生第一次上热搜就是因为这个。 第78章 周霖想到赵磊在斯瑞的处境，其实同他一样，也是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巴掌排在赵磊脑袋上：“旺财！起来！” 赵磊睡得迷迷糊糊，连眼罩都懒得摘：“不要薯片饮料，没有垃圾要倒。” “起来！”周霖简直对她无话可说，一把把人提了起来，把赵磊塞到靠车窗的位子上去，“你给我到里头去睡。” “干嘛。”赵磊撩开眼罩狐疑地盯着他，“你不会要偷偷拿我的薯片当晚饭吧。” 周霖冷笑：“怕你一会儿没个地方靠倒到我身上来，到时候蹭我一肩膀口水。” “你少来，我睡觉不流口水。” 赵磊和他吵了两句便又戴上眼罩睡了回去，而在脑袋有了支点之后，她的睡姿也越来越偏，慢慢地两条长腿都岔到了周霖这边来。 真是服了。 周霖无奈地揉着眉心，虽说赵磊不管披没披皮脾气都一样臭，但是很明显，那个在外头高傲又精致的赵夕蕾和眼前这个狗确实是两个人。 所以，只要被人发现了真面目，就会渐渐越来越不会演吗？ 周霖看了一眼身旁正在发出像小狗一样小声呼噜的赵磊，一时竟觉得有些恍惚。 说起来，他上一次这么长时间以周霖的样子和一个人相处……是什么时候来着？ 第47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07 晚上十点，到了上沪的两人连行李都来不及放，径直便去了“妈妈在天堂”给的地址。 在之前的沟通里，周霖已经知道，“妈妈在天堂”的真名叫王雨凡，是 90 后的独生女，在母亲李丹去世后，她这两周来都一心只想要为母亲讨回公道。 而这一次来上沪，周霖很清楚，他们最重要的工作是安抚王雨凡的情绪，替林西的团队做早该做的公关工作，以免王雨凡真的诉诸法律，到时谁都下不来台。 “好家伙，又让省钱大魔王出血了。” 站在王雨凡的家门口，赵磊看着周霖两手提的东西，都是之前天麟节假日发的礼品，毫不客气地又捅了他一刀：“这些东西卖掉，本来还可以赚不小一笔的。” “人家卖保险的都知道送水果，我们是来做公关的，两手空空的你好意思上门？” 周霖懒得理她，只能安慰自己这些去年中秋发的东西本来就快过期了，再放下去估计也卖不出去，送给别人还能赚个顺水人情。 两人等了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打开了门，王雨凡用一种并不算太信任的眼神打量他们：“我爸爸在我妈去世之后精神状态就很不好，好不容易才能睡着，你们进来不要吵醒他。” 周霖注意到这姑娘眼睛下的黑眼圈，猜想她最近恐怕也没睡个好觉，随即轻手轻脚地和赵磊进了门，拿出百分之百礼貌的态度将东西放下。 “这是给伯父带的一些保健品，打扰了。” 王雨凡明显还没有到可以对学术金鱼的人说出谢谢的地步，冷冷道：“我在微博里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吧，之前我也说，我的诉求就是道歉和赔偿，少一个都不行。” 周霖早在进门的时候便仔细观察过这个家，应该是过去八十年代的单位分配房，两室一厅的房子面积不大，一家三口住显得有些拥挤了。 王雨凡的家庭条件应该也就是上沪普通的工薪阶层，而对于这样的独生子女家庭，家中的三个人就像是三角形的三边，无论突然缺了谁都会无法再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周霖想起周长石走之后母亲强颜欢笑的脸，眼底出现片刻的阴沉：“之前在私信里毕竟沟通的还不算多，为了方便之后我们去说服金鱼的团队，能再仔细和我们说一下吗？您母亲是怎么开始看金鱼的视频的？” 王雨凡冷冷看着他们：“这事情还需要说服？都死了人了，道个歉这么难吗？我看他马上还要去什么红人打赏，赚的钱连这点都不够赔？” 女孩儿的语气不善，而赵磊内心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气就压根不该他们来受。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为不是自己犯的错主动挨骂，只觉得憋屈的不行，然而余光里周霖那张脸却丝毫没有任何脸色变化，似乎早已对这样的处境习惯了。 这家伙，小时候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啊？ 对什么事情都逆来顺受，明明也有脾气，但在外人面前却能藏得连个缝都看不出来。 要是能想办法，让他真实的样子得以见光就好了。 赵磊的脑子里冷不丁冒出这个念头，随即被自己吓了一跳，联想起不久前孙姐对她的恋爱猜测，赵磊只觉得背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是因为之前碰到的男朋友都太拉胯吗，所以就连周霖这样的对比之下都好像还凑合了？ 要真看上他，岂不是以后约会连奶茶都没得喝，只能自己带保温杯了？ 赵磊想得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胳膊上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才发现周霖正在瞪着她：“干嘛呢，问你家里能不能拍采访，在火车上还没睡够？” 赵磊一抬眼，触及王雨凡略显不满的神情，赶忙四处看了一圈。 不知为何，在王雨凡本身就不大的家里四处都堆满了东西，甚至连衣服都堆在沙发上，这也导致可供摄像移动发挥的空间很小，稍不留神就会拍到不该拍的东西。 第79章 这个家拍起来并不好看，然而，毕竟是李丹生前居住和打理的家，按照周霖的说法，镜头的感染力是一条片子能否成功的关键，那如果能够通过采访就让观众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话，这条片子明显会更打动人心。 “在家里拍吧。” 想到这儿，赵磊确信道：“朝东的，上午会有光，我们明天早点来拍效果会好。” 周霖轻点了头，站起身：“好，那其他的事情我们明天早上直接在采访里说吧，因为伯父已经休息，我们今天就不多做打扰了，十分抱歉。” “哎？”赵磊没想到自己分个神错过这么多东西，直到跟着周霖将箱子和设备都扛下了楼，她看了一眼时间，她们总共在王雨凡家里呆了也不到十分钟。 她震惊道：“这么着急赶来她们家，结果就问了十分钟就走了？你来干嘛的？” “你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周霖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我就问了一个问题，她就差点要哭了，这么问下去情绪不都浪费掉了吗？为了显得道歉真诚，当然要让观众觉得，林西的团队已经和受害人家庭达成了共识，双方坦诚相见，情绪自然流露，所以如果要哭，也要明天我们来拍的时候再哭。” “你还是一如既往会算计。”赵磊叹气，看着他们头顶那处亮着灯的窗口，“我就分了一会儿神，你问什么把人问哭了？” “就你这样还说什么要以编导的思路去考虑事情。”周霖鼻子里出气，“我问她李丹是怎么开始看学术金鱼的视频的，结果王雨凡才是学术金鱼的粉丝，是她介绍自己的母亲去看的。” “她原来是林西的粉丝？”赵磊一愣。 本来是将自己喜欢的博主安利给家人，结果却因为这样搭上了母亲的性命，这换做任何人恐怕都会无法接受。 周霖心不甘情不愿地打了车：“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王雨凡才非常自责，一提到这个事情情绪就很不好，我怕再说下去她就要哭了，赶紧就结束话题了。” “那看来明天又要早起了。” 赵磊想起刚刚王雨凡家里那副乱糟糟的样子，头疼道：“明天估计要稍微收拾一下机位才能摆的开，希望你今天给人家带的保健品能让这小姑娘不介意我们在人家家瞎折腾。” “你放心好了，人在需要声音的时候，你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周霖淡淡道：“如果说林西后头不签约，恐怕现在也就和王雨凡的家庭状况差不多，甚至可能会更差，他大学和研究生念的都是历史专业，几乎没有对口的工作，只能去普通的公司里当文员，赚不到多少钱，而五姨因为年轻时候太过操劳身体不好，每个月光是医药费和理疗就要花大几千，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虽然非常内向，还是想要搏一搏去做科普博主。” 结果就短短几年，那家伙就混到了这个位置，重新夺回了声音。 但是，这样立足于危楼所发出的声音，又能持续多久呢？ 周霖心里发沉。 在那之后林西没有再给他发来任何微信，反倒是他们艺人经纪部的主管费肖给他发了条消息，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林西脾气倔，希望无论说了什么他都别往心里去。 他想的头疼，不自觉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个姑娘是真心喜欢过学术金鱼，但是，当一个科普博主的初心不是科普，而是通过噱头来争取更多流量，翻车就是早晚的事，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才想明白这件事，就太晚了。” 又来了，这家伙的那种表情。 赵磊在黯淡路灯下盯着周霖那张混合着疲惫和烦躁的脸，好像演不下去了还要逼着自己继续，就和之前在林西办公室里一模一样，让人火大。 “你就别再给他找理由了，要是真因为这种事情和你掰了，那也不是什么值得深交的朋友。” 赵磊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然脱口而出， “再说了，你当他是朋友不就是因为你觉得，他认识的是那个刚到周家来时的你，但事实上，他并不认识真正的周霖，在他心中，你一直都是周家的二少爷。” “……” 周霖按揉眉心的动作一顿，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赵磊看着他淡淡道：“你必须要承认，像是我们这种靠演戏生活的人，是很难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的，不是吗？周霖。” 第48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08 上沪和北阳作为中国南北的两个大都市，夜生活的丰富水平相当，以至于接近十二点，二人坐车回民宿的一路都能看见沿途开着的酒吧里坐满了人。 周霖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一直偏头看着窗外，一双眼睛给外头的路灯打的透亮，里头倒是看不出太多情绪。 赵磊在此刻忽然后悔之前说的话。 周霖并不是傻子，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可能看不出来林西早已和他走在两条不同的路上，但是这种事察觉归察觉，直接被人点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告诉邻居家小孩你的朋友搬走就不会再回来的那种坏大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喂，你要不要喝酒？” 周霖一愣，扭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有病啊，明天早上八点要到人家这儿，现在这个点喝酒你还拍不拍了？” 第80章 “你不要活的跟个老头子一样啊。” 赵磊好笑，她虽然不怎么参加 amg 的团建活动，但在压力大的时候泡吧也是常有的事，夜猫子纯度百分之两百：“做这行，熬夜都是刻入 dna 的技能吧？” 车窗外的路灯一闪而过，赵磊的眼睛在某个瞬间被打得雪亮，里头的关心没怎么藏。 周霖像见鬼似的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果断地扭过头拒绝：“别了，我可不想明天顶着宿醉拍片子，你也别喝，天知道你喝完酒手抖不抖。” “没意思的家伙。”赵磊嘟囔着靠回椅背上。 周霖没她想的好哄，果然外表装的越是滴水不漏，内里的弯弯绕绕就越是多。 她纳闷地盯着窗外那些霓虹灯，忍不住想，这家伙没什么朋友，又这么省，不能像是她一样靠着泡吧缓解压力。 那周霖这些年发泄的出口，到底在哪儿？ 不到二十分钟快车便停在了周霖订的民宿楼下，办入住上楼的全过程里周霖只说了句“明天七点起”便径直拐进了屋里。 门合上之后，他整个人好似抽了骨头，直接瘫在了床上。 以于叔的身体，这个点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周霖怔怔地看着手机上于光明上次给自己发来的消息，越来越短，最后只有两个字，“了解”。 是因为病情恶化了吗？上一次化疗的情况还好吗？周霖甚至不敢去问。 从小到大无论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于惠仪对他发火了，又或者是周长石对他不闻不问，他都可以和于光明说，这样的习惯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林西的事，红人大赏的事，赵磊的事，很多话都憋在他心里，恨不得一股脑找个人倒出来，然而，以于光明的身体状况，似乎已经不允许他再像是以前那样随时随地站在自己身后了。 万一，于叔没有挨过去，那他之后的日子就都要这样熬着吗？ 用周穆麟的身份在外行走，而周霖的苦衷无人倾听。 周霖在一瞬间只觉得天花板上的节能灯刺眼至极。 他不得已只能用力地闭上了眼，将手机压回心口，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牢牢抓住。 “妈。”周霖喃喃道，“你说的好日子，真的来了吗？” 翌日清早，按照约定，赵磊和周霖八点便到了地方。 王思凡早已在等他们，面无表情地将他们迎进了门：“我最近请了丧假，所以全天都有空。” 朝东的房子，白天的光线很好，视力好如赵磊，甚至能在光线里看到家中飘舞的细微灰尘。 她再度环顾四周，发现王思凡的家里与其说是挤，不如说是乱。 昨晚她之所以会觉得机位摆不开，也是因为在不大的客厅里堆满了东西，甚至还有刚刚收进来的衣服被一股脑地丢在沙发上，就草草用一块儿蕾丝的防尘布盖住。 在过去，家里的家务一定都是李丹来做，也因此在她突然离世之后，整个家都乱了套。 周霖很快得出这个结论，他看出王思凡此时已经精疲力竭，情绪就像是个饱涨的气球，采访显然是不能再等了。 摄像了然地开始动手在客厅里腾地方，不一会儿便收拾出一块儿曝光适中的位置，示意周霖可以开始了。 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王思凡将这两周来蓄积的情绪给放空。 周霖毫不犹豫，直接抛出了昨晚的问题：“李丹女士最早是因为您开始接触短视频的，对吗？” 王思凡拧着双手，抿嘴的时候，原先便绷得很紧的脸血色全失。 “妈妈之前就病退了，后头一直在家里，照顾我和我爸爸的生活，她成天眼睛里都是事，不是地脏了，就是衣服没收拾，然后她也喜欢唠叨我和我爸，还经常是一件事反复唠叨，最早的时候，我就是因为害怕她老是念叨，所以想着给她找点事做，就教会了她刷抖音，后头她确实不怎么烦我们了，但是……” 就在这个不大的客厅里，明明处处都还有母亲留下的痕迹， 她常用的晾衣叉至今斜放在阳台的一角，客厅的茶几下头也还有平时用的针线盒，还有她亲手挑的柔顺剂，沙发上所有的衣服都有这个味道。 王思凡眼前都是母亲的脸，即便是在镜头面前，整个人都再也控制不住地缩成一团，眼里蓄积已久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女孩儿痛苦不堪道：“要不是因为我，妈妈根本不会去看那些东西，她就不会去相信，更不会想要去尝试……明明听她唠叨就好了，原来我陪她看看电视剧她也会很开心的，我就是为了她不来烦我打发她，最后……” 在赵磊过去的摄像生涯里，煽情的片子也拍了不少，然而即便如此，王思凡在特写镜头里的眼泪却还是让她鼻子发酸，赵磊忙着抓女孩儿抹泪的动作，顾不上拿纸巾，不得已只能抽空抬起头看向周霖：“喂，你赶紧给人……” 她话没说完，整个人却已经瞠目结舌地僵在原地。 就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周霖不知什么时候也哭得满脸是泪，正在小声地吸鼻子。 赵磊揉了一下眼，眼前的景象却还是没有改变。 那确确实实就是正在哭鼻子的周霖。 以他的长相哭起来的样子其实并不难看，只是此情此景对于赵磊而言就好像是家里的猫突然会说人话了一样稀奇。 第81章 她震惊地张大了嘴，那边周霖忽然扭过头用通红的眼睛瞪了她一眼，口型无声地吼出了三个字：好好拍。 周霖瞪人的时候神态一如往常不耐烦，但脸上的泪痕却又是货真价实的。 赵磊这才隐约意识到，这或许也是一种调动采访人情绪的办法。 很多时候人面对镜头的时候容易端着自己，因为下意识会觉得让别人围观自己情绪崩溃是一种丢脸的事情，所以百分之百的情绪在镜头面前的呈现也就大打折扣，感染力也会随之下降。 对于编导而言，如果想要尽可能地让对方放下戒心，最好的办法就是陪着采访人一起“丢脸”。 就好像是在酒吧里抱头痛哭的人一样，将自己的情绪也交出去。 这他妈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赵磊不敢浪费周霖好不容易调动出的情绪，立刻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屏幕上，只听周霖用哭得沙哑的声音说道：“妈妈突然去世了，一定很难熬吧，很抱歉，这一切都是我们造成的。” 妈妈……抱歉？ 赵磊摇镜头的手一顿。 周霖像是丝毫不在意脸上的水渍，就这样狼狈不堪地一边擦一边问道：“那天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们吗？” 王思凡也有些吃惊，原本还想着不能在学术金鱼的人面前太过失态，结果没想到对方竟也跟着一起哭了，她心下一松，情绪便愈发不可收拾。 她抽噎道：“前段时间出了那个食物中毒的事情，我就特别紧张，怕他们吃出问题，在群里分享了很多这样的东西，谁知那天我妈吃早饭的时候突然和我们说，她最近在抖音上又看了我推荐的那个学术金鱼的视频，说我是紧张过头，还说什么，其实只要环境干净，泡几天都没事，后头我们就吵了起来……我当时以为，她就是跟我犟，没觉得她会真的践行。” 王思凡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 “结果，就没过几天，我妈她真的泡了木耳，她自己偷偷泡的，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至少泡了一两天了，我让她别吃了，但她非说是早上才刚泡上的，我和她怎么都说不通，她还拿出学术金鱼的视频来教育我，我一气之下直接把整碗都倒了就去上班了，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捡回来吃掉……” 王思凡悔恨到极点，想让时光倒流，但一切却早已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我知道，她肯定是为了之前的事情赌气，因为学术金鱼是我推荐给她的，说什么她都信，我就是后悔，早知道这样，我压根不应该让她接触这些，去医院的时候我还在怪她，但我没想到，那就是她最后一次骂我了……医生说她吃的量很大，肯定是一个人把家里三个人的份都吃了，如果不是这样，或许进医院的，就是三个人了。” 第49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09 当王思凡哽咽着讲完了对妈妈的全部回忆，周霖已经陪着人哭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甚至王思凡都看不下去，反过来给周霖递了纸巾，安慰道：“这也不是你们的问题，毕竟你们只是来拍片子的，如果学术金鱼真的愿意道歉和赔偿，你们能来就是帮我大忙了。” 赵磊看着周霖面不改色地拿纸巾拭泪，眼睛都哭肿成桃子，内心却隐约猜到他这么做的原因。 既博得王思凡的同情，也调动采访人的情绪，是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最重要的是，这对于那家伙自己来说…… 赵磊看着周霖陷入沉思，半晌却见人扭过头来，虽是顶着一张刚哭完十分凄惨的脸，但讲话还是一点都不客气：“拍空镜去，还要我提醒你吗？摄像的眼力见呢？” 赵磊翻了个白眼，心想亏她还想去安慰，结果这人倒是半点领情的样子都没有。 她原来仅有的一点同情心此时给人搞的烟消云散，当即不情不愿地从架子上下了机器，进屋去抓和李丹有关的空镜去了。 李丹才去世两周，家里的东西也几乎没有换位置，也因此赵磊按照刚刚王思凡说的，轻易便找到很多李丹留下的痕迹。 被分门别类摆好的瓶瓶罐罐，放在客厅角落里的清洁用品…… 赵磊转过一圈，最后进了厨房，按照内容，厨房里的镜头无疑是最重要的。 赵磊本想着拍一些打开橱柜看到里头油盐酱醋的镜头，增加片子的烟火气，谁料想每个柜子打开里头几乎都是空的，只摆着寥寥几个锅，而所有的调料瓶竟全部被放在灶台上，因为数量众多，也几乎占掉了灶台的大半。 橱子里明明有很多地方啊？ 赵磊察觉到这点后不由感到一阵强迫症发作带来的难受。 在她家里，由于衣服和摄像设备众多，归纳和摆放向来是有讲究的，赵磊简直难以想象她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台面上的样子。 “在拍什么？” 正在赵磊犹疑要不要拍这堆放在桌上的瓶罐时，周霖从外头进来，眼睛虽然还是红的，但是其他地方都已然恢复了正常，连带脸上那种欠打的表情都回来了。 趁着王思凡不在，赵磊顿时露出一副抓住人小辫子的表情，给他看自己抓拍的照片：“我还以为你的泪腺已经退化了呢，结果哭起鼻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周霖一眼便看到赵磊手机上自己的哭照密密麻麻，居然有整整一整页。 “该盯采访的时候你就在搞这个？” 第82章 他没好气地伸手要去抓，而赵磊灵巧地躲开他的攻势，难得有一种从周霖搬回一城的快感：“我还录了视频，你之后最好善待我，否则我早晚把这东西发出去。” “无聊。”周霖懒得理她，哭过一场后，在他心口压了一晚上的沉重感终于消散了一些。 他过去拍了这么多片子，深知这种情绪发泄一定要在人面前。 声音是需要被传达的，光是发声不够，还需要有人倾听，所以如果单纯是自己痛哭一场，任何压力都不会消失。 “所以，感觉好点儿了吗？” 赵磊笑够了，忽然丢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哭完之后，看你人都变得正常一点儿了。” “……” 周霖瞪着她，半晌却是直接当做没听见：“问你呢，刚刚在拍什么？” 赵磊险些笑出声，没想到周霖还有用这么拙劣手法转移话题的一天，这家伙戒心很强，向来在她面前装得从容，这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罐破摔，连演都懒得演了。 她也不戳破，用下巴点了点桌上那堆油盐酱醋：“不是要拍空镜吗，你这个片子厨房的空镜必不可少吧，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摆在外头的，就像是外头客厅里一样，东西都挤在一起，估计也是因为从橱里拿出来就没有再放回去，所以才显得特别乱。” “都放在外头？” 这么一说，周霖突然反应过来，从他们第一次进这个家就觉得地方小，东西挤，原本还以为这是因为李丹突然去世，家里顾不上收拾导致的。 然而，顾不上收拾，会把所有该放在橱里的调料瓶都拿到台面上来吗？ 周丽越想越不对劲。 他回到客厅，发现客厅里所有常用的家居物品都是放在一眼能看到的地方，而周霖连着拉开几个橱子，里头却都只放着一些杂物，还空着大块的空间。 周霖沉思着看向原先沙发上的那堆衣服，连防尘布都准备了，说明这些衣服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放在那儿了，正巧王思凡洗完脸出来，周霖拉住她：“你们家一直就是这么放东西的？” “放东西？” “很多应该收起来的东西都放在外头，包括厨房，所有的调料就放在外头，这是在李女士走之后才……” “不是。”王思凡明白过来，苦笑着摇摇头，“我妈在的时候就这样了，说是方便拿，所以就把东西都放在外头，明明她之前最讨厌这种摆的乱七八糟的样子，后头我爸也觉得不方便，但和她一说她就会生气，就一直这样了。” “方便拿？” 周霖一愣，王思凡家里的厨房很小，本来放调料的橱子就在灶台旁边，按理说一抬头就能拿到，如果为了省这么点时间就占用了全部台面，未免得不偿失。 “所以缓得怎么样了？” 赵磊这时也从厨房里出来，刚刚中场休息是为了让王思凡去洗把脸缓和情绪，虽说在镜头前有真情流露是好的，但是如果情绪一直非常激动，没有起落，观众也难免会审美疲劳。 王思凡抹掉脸上的水珠，和他们之间已经完全没了刚进门时的隔阂，甚至还为自己耽误了时间小声说了句抱歉，坐回了采访位上：“我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周霖咬了咬牙，他刚觉得自己抓住了点什么，但这感觉仿佛阵风似的转瞬即逝。 他不得不又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采访上：“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看学术金鱼的？” 王思凡仔细回忆了一下：“一开始是因为我喜欢学术金鱼的科普，给我妈推了他科普老年人冬天要戴帽子防止脑梗的视频，我记得那时候她还转到了朋友圈，觉得对方说得特别仔细，还问我怎么给他发评论。” “发评论？”周霖一愣，如果说是这样，李丹应该会注意到工作室的回复才对，明明第一条就说了最好只泡一天，“给他发评论的话，也就是说，她会看评论区。” 王思凡苦笑了一下：“是啊，后头粉上了，她还想着要给打赏呢，我爸不同意给她挂银行卡才作罢，毕竟我妈这个人说细心也细心，但有的时候粗枝大叶起来，我和我爸都想不到。” “粗枝大叶？” “钱的方面尤其，经常反复买同样的东西，家里的酱油都买了三瓶新的了，她下次去超市的时候还是会买……这也是为什么我和我爸最后同意她把东西都放在台面上，这样她一眼就能看到，就不容易每次多买东西。” “反复买东西……”周霖陷入沉思。 对于一个不上班的中年女性，也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以至于对抖音上瘾，家务活方面应当非常得心应手才是。 按道理说，不应该会出现这些问题。 “她自己偷偷泡的，我发现时已经泡了一两天，我让她别吃了，但她非说是早上才刚泡上的。” 忽然间周霖想起刚刚王思凡在采访里说的话，脑中犹如丢下个惊雷，他猛地抬起眼：“李女士的记性怎么样？” 王思凡一愣：“大体还可以，但是也容易丢三落四，有几次还把超市里刚买的东西忘在购物车里，后头我爸问她的时候，她就说是刷抖音刷得忘了。” 她想了想，又道：“要说别的，她有的时候会忘记自己分享过的东西，经常是抖音的视频在我们家的群里分享好几次，有一次我爸不耐烦了，和她说，她还生气了，还说什么，重要的东西多看几遍又怎么了……” 第83章 讲到最后，就连王思凡也像是觉出不对劲出来，迟疑道：“这么说的话，我妈的记性确实不好，从以前开始就经常反复唠叨一个事情，弄得我很烦，才让她玩抖音的。后头，她开始沉迷这个东西之后，做很多事情好像都没以前那么上心了，家里也开始变得很乱……” “她是因为怕忘记自己把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所以才会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台面上。” 此时周霖已经联系上了所有的线索，最终摆在面前的却是一个之前所有人都从未想过的答案。 他和赵磊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似是想到了一起去，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 周霖斟酌了一下用词，试探着问道：“你的母亲，有去检查过阿尔茨海默症吗？” 第50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10 病历是在家中最不起眼的橱里被找到的，王思凡的手抖如糠筛，几经努力还是没能打开。 “她都已经过世了，关于她的事情，总得了解清楚吧。” 赵磊深知逃避无用，不咸不淡地在旁插嘴，她吃够了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亏，相比之下王思凡已经算是幸运了。 周霖此时发挥出一个公关应有的体贴：“她不想让你发现，所以之前没发现也不是你的错。” “我应该要注意到的。” 哪怕还没有打开病历，但王思凡心里却像是已经有了答案，母亲越发偏执的脾气还有古怪的收纳习惯，这些都是潜移默化出现的东西。 王思凡的掌心被细汗浸湿，又做了两个深呼吸之后，她猛地打开了病历，从病退之后李丹的身体算不上好，这本三院的病历被写得密密麻麻，一直沿用到她过世前大半个月。 她往后翻，心跳愈渐震如擂鼓。 终于，在病历的最后一页上，王思凡看见了母亲在一个多月前在三院神经内科的就诊记录，不但如此，那一页上头甚至还夹了机打的诊断说明书。 轻微认知障碍，短期记忆障碍。 处理意见：继续观察，必要时口服安理申，不适随诊。 王思凡手一抖，只觉得心口如遭重击，整个人怔怔退出一步，靠在橱柜上。 在母亲走前，她已经出现这么多症状了，而自己竟然一点点都不知道。 王思凡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周霖将人扶去沙发上坐下，而赵磊则默默去拿了相机。 无论周霖用或者不用，该有的素材她得帮人拍到。 赵磊安静地将相机镜头对焦在王思凡抖得不停的双手上，在得知母亲的病情后，王思凡的自责可以说得上是有增无减。 最后和母亲相处的时光此时仿佛走马灯一样在她面前闪回，王思凡想起在母亲确诊的那段时间，她还因为琐事和母亲大吵了几架，后悔便如同满溢出的水，在胸腔里四处汹涌地冲撞。 明明，在那之前，母亲就已经开始将家里所有的东西摆在外头了。 她却还那样一本正经地同他们说了谎：“这样拿起来方便，抖音上教的，你们不懂。” “我和我爸，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病……” 王思凡捂住脸，整个人似是要给这突然的打击击垮，身子蜷缩成一团：“她有的时候突然歇斯底里起来，我都以为是更年期，还怪她不上班结果家里越来越乱，我从来没想过……” 事到如今即便是王思凡自己也意识到了，在最后那一天的早上，母亲的执拗来自于什么。 她痛苦地抽了一口气：“她只是记不得了，记不得那是什么时候泡上的东西，那时候明明她也不确定的……” 因为自己也不确定，所以不相信自己记忆的李丹最终只是独自吃了那些木耳，就和所有节俭的母亲一样，她只是不想浪费而已。 然而即便脑子愈发混沌了，她直到最后都惦记着，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和丈夫去承担这份不确定的后果，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家里的另外两个人现在还好好的活着。 虽然忘了许多东西，但她在最后一刻却还牢牢记得自己所珍视的一切。 王思凡的抽噎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她知道，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她怎么做，这个家里的第三个人都不可能回来了。 正午时分，结束拍摄的周霖和赵磊提着设备走在王思凡家小区楼下。 长长的鹅卵石路上铺满了午后的阳光，两人沉默地走到了尽头，周霖问道：“抽烟吗？” 赵磊扬起眉：“你还会抽烟？这么奢侈的爱好。” “以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偶尔抽。”两人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包便宜的国产凉烟。 赵磊上火的动作也十分熟练，周霖哼出个笑音：“也不怎么学好嘛。” “总比用哭来解压来的好看点吧。”赵磊毫不客气地反击，吐出口烟来，“再说了，我学不学好只有我自己说了算，也没人管我，我爸妈在的时候还从来没和我说过抽烟喝酒不好呢。” 这话听着孩子气。周霖笑笑：“赵叔真就完全不管你？完全放养你还能长成今天这样，算是自律了。” “我不为别人活着，也得为我爸妈活着，越是后悔，越得活着受罪。”赵磊懒洋洋地靠在箱子拉杆上，“带着负罪感，才更要好好活下去。” 在这件事上，他们都是一样的。 周霖心想，他的一切也是母亲换来的，就和王思凡一样，他们都得带着悔恨往下活。 第84章 周霖抽烟抽得很慢，他并不喜欢烟，又贵又没有用处，但是在某些特定的时刻，能靠着烟让大脑从眼下的所有麻烦里解脱出来，哪怕只有五分钟都是好的。 即便抽得再慢，一根烟也很快到了底。 周霖将剩下的烟屁股碾碎了，无奈道：“你那天那通火白发了，这事儿到了这一步，林西的责任已经被稀释到近乎没有，看王思凡这样，估计也不想追究了。” 他面上满不在乎，实际眼底神情阴郁，即使不说，赵磊也知道，虽说她的火白发了，但是这事儿也确实是扒了那姓林的一层皮，林西那天在办公室里说的话，当众揭了周霖的短，说是不伤人是不可能的。 “不过我还是拍了不少，刚刚我把李阿姨的诊断书也拍了。”赵磊耸肩，“说是没有责任，但如果真有人想要抓他的小辫子，这也是个把柄，毕竟如果不是那个科普，李丹就不会心存侥幸，只能看你那发小的运气了。” 她说着把卡从相机里取出来交给周霖：“素材你自己回去挑吧，如果要给林西也可以，要自己剪片子也可以，反正我的工作完成了。” 还有四天就是红人大赏。 周霖看着躺在掌心里的相机卡，心中的不安感却没有因此而消失。 虽然是看似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是上次去见林西的时候，这家伙似乎连自己拍过什么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和过去那个对看过的书如数家珍的傻小子不一样，他现在更像是个策划团队的傀儡，有人将稿子捧到他面前，他照着念就行了。 不但如此，他也默认了那些网红圈的流量指标，时间表里充斥着带货和各类线下活动，又还有多少时间是真正属于知识科普的。 即使这次没事，但是这样走钢丝的路，还能走很远吗？ 两人回到民宿歇了半天，在傍晚时分却又被王思凡给叫了回去。 相比于白天，姑娘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双眼通红地感谢他们来这一趟，甚至还对之前在网上指责学术金鱼的事道了歉，称已经将那些微博和评论都删掉了。 “要不是你们，我可能永远不知道我妈在最后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王思凡对他们鞠了一躬，“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如果我不想着靠这些东西打发妈妈，我早就会发现她的不对劲了……这件事我怪不了别人，忽略了妈妈求救信号的人，是我才对。” 周霖看着王思凡因为悔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只觉得心底深处仿佛被尖锥戳了一下。 在那个时候，如果他能注意到母亲的求救信号，或许，他还有不回周家的第二个选项。 周霖想到这儿下意识地用手按住胸口，就像是能把那里头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堵住一样，他轻声道：“节哀顺变。” “请你们回来，其实还有别的事情。” 王思凡擦掉眼泪，艰难道：“我和我爸爸聊了一下，都觉得，虽然我妈已经不在了，但是，要是这样的事情能够不再发生就好了……正好学术金鱼不是做科普的吗？你们都来拍了，能让他做一期老年痴呆的科普吗？至少这样子，妈妈就不算是白白离开。” 周霖一愣，望向一旁王思凡的父亲，中年男人眼眶通红，用力对他们点了点头：“这个病我们都不懂，外头也有很多人不懂，早点懂，就不会这样。” 看着父女二人悲痛却又诚恳的脸，赵磊心中叹气，此时才算是切实体会了一把周霖说的。 这些人都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发声的地方。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边久久未出声的编导：“怎么样？我作为摄像的直觉，之前该抓的情绪都抓了，用的上。” “别说废话了，赶紧干活吧。” 周霖的情绪不佳，也不愿和她多说，正准备要重新整理一段采访内容，他手中的手机屏幕上倏然跳出了一条新信息。 林西：周哥，抱歉，我仔细想过了，道歉的事情我会在红人大赏之后做的，具体的方式我来和策划团队沟通，那天是我冲动了，等你回来，我请你吃个饭，就当赔罪吧。 第51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11 直到红人大赏的前一天，周霖最终也没有去赴林西的约。 为了拿去红人大赏的内部人员工作证，赵磊在当天下午来了一趟，顺便也看了看片子，最终在播放到王思凡发现诊断书时，她没绷住，再次把妆给哭花了。 周霖给人递着纸巾，内心却想这些素材赵磊之前又不是没看过，也不至于加了个音乐就哭成这样，他思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你大姨妈啊？” “我哭我自己拍的好看还不行啊。” 赵磊吸着鼻子，心想周霖可真是凭本事单身，将沾了口红和眼泪的纸巾丢进垃圾桶。 虽说这家伙嘴臭，但在业务能力上实在挑不出毛病，同样的镜头，经过他手一剪便完全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赵磊本来在拍的时候就反复想起自己的父母，如今看片子更是仿佛叫人直接戳漏了水龙头，从弦乐响起的时候就开始泪崩。 省略了他们此行的最初目的，周霖直接把侧重点放在了一个女儿的忏悔上面，娓娓道来了王思凡和母亲的关系，并最终上升到整个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群体身上。 赵磊越哭越厉害，瘪着嘴把周霖手里的纸巾夺走了：“我看姓林的光是请你吃饭可不够，老娘给他拍的这条片子，他少说也该打个三五万的……看他以前自己做的那些科普，和这个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第85章 最后她没好气地又重重吸了一下鼻子：“反正，这片子不该免费。” “片子卖的再贵，你拿到手的也就那么多。”周霖不咸不淡地打破她的幻想，“也不急着把片子给他，反正他的策划团队不可能同意他在红人大赏之前道歉了，这条片子，我更想直接给林西，而不是给他的团队。” “你什么意思？”赵磊听出一丝古怪。 周霖从她带来的吃食里挑出一罐啤酒，坐回懒人沙发上。 他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估计我也只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了，你说的没错，他认识的是周穆麟，不是我，所以我俩的交情不可能一直像是小时候一样。” 在推掉林西邀约的时候，周霖便已经意识到。 他并不想要再用周穆麟这张皮来维系任何关系。 像是察觉到他的沉默，赵磊叹了口气，故作轻松说道：“没想到你这种人还有真心对待的朋友，我很好奇，你以前和你这个发小相处的时候，难不成你俩都是 aa 制的？” 周霖喝着啤酒头也不回：“你不要瞧不起 aa 制，谈钱伤感情，要不我也和你谈一谈这个红人大赏的工作证拿出去卖给那些粉头能卖到多少钱？” “……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好。” 赵磊十分识趣，也开了一罐啤酒。 她当然能看出周霖的脸色不好，这家伙做周穆麟时常年带笑的眼睛和唇角都毫无笑意，阴沉的脸上仿佛压着乌云一般。 “得亏了上回陈星月给的多，要不可真担心你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最近都在帮人打白工。” 赵磊见惯了周霖像只狐狸似的样子，或是不耐烦或是狡猾，难得见他情绪差成这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要不等红人大赏完了我陪你好好喝一顿吧，我常去的酒吧老板嘴很牢，真是喝的原形毕露也不用担心他把你点了。” 原先还在木然喝酒的周霖闻言猛地抬起眼。 “这么说你一直顶着这个身份在外头的酒吧喝酒，还会喝的原形毕露？” 虽然早知道这女人在这方面是一根筋，但赵磊的所作所为总能刷新他的认知。 周霖眯起眼：“你就算糊也是斯瑞的千金大小姐，万一真给什么好事的人给认出来，你的职业生涯就毁了，你舅舅还要花大笔钱帮你擦屁股。” 赵磊耸了耸肩，满不在乎：“认出来就认出来呗，反正我也不想做这行，而且，我是不知道你是怎么过的，但像是我这样，要是不时不时喝顿酒泡个吧，日子会很难过的。” “你还有日子难过的时候？” “那不然呢，amg 的工作得做，家里头也得应付，但我一个都不想干，我既不想回家当背景板，也不想抛头露面当模特，就这憋屈的还不够喝酒的？” 赵磊仰头便喝了半听的酒，毫无顾忌地打了个酒嗝：“红人大赏也是，我不想走红毯，但又不能不去，我倒是想要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我要是能疯到这个地步，那就好了。” 听到赵磊说出“疯”这个字，周霖心里微微一颤。 未来如果于叔不在了，他是不是也只能像是赵磊这样发疯了？ 周霖内心满是悲哀，再开口时仿佛破罐破摔一般：“那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给你当个酒友，不出酒钱的那种。” “哈？”赵磊一愣，随即却是若有所思，“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还挺好奇周霖这厮喝醉了是什么样子，从小到大看的都是他披着皮演戏的样子，赵磊如今越来越想把周霖那层狐狸皮扒掉看看了。 看出女人的兴致勃勃，周霖扬起眉：“孤男寡女的当酒友，你是对我很放心啊，不怕自己在我面前喝多，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 “就看你这穷样，过去肯定喝酒喝得少吧，谁会喝多，那可还说不好。” 赵磊闻言嗤笑一声，将易拉罐里的酒一口喝了个干净。 翌日下午，一年一度的红人大赏在晚上六点准时拉开了帷幕。 各行各业，由官方邀请亦或是通过网络票选被选中的红人嘉宾共计 100 位，再加上受邀的娱乐界大拿，到场人员接近 130 位，是每年业内最为盛大的活动之一。 在今年，天麟旗下的艺人一共有 4 位受邀，包括金像奖影帝孔晔还有几位去年的人气流量，另外，天麟的董事长周天麟及其父母还有弟弟都在受邀的行列，前者遵循红人的入场时间，后者的入场时间则定在七点半。 “说起来，你不走红毯，你的那个名额给谁了，amg 里头应该有数不清的模特想要上那个红毯走一走吧。” 离七点半还有一个半小时，周霖将车停在一条小路上，转头问正在后座上打游戏的赵磊。 由于受邀人数众多，为防在市内引发拥堵，每年红人大赏的主会场都定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从两公里外就开始管制，以拦住削尖了脑袋想往里挤的娱记。 “给了一个新人吧，叫笑笑，长得挺好看的，往上爬的手段也挺有两下子。” 赵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在昨天她才临时和孙姐说她因为身体原因不走红毯了，把人气得够呛。 为了防止孙朱丹爆炸得太厉害去斯瑞告状，赵磊话锋一转，又称自己虽然不走红毯，但还是会出现在会场，这才好不容易平息了孙姐的怒火。 为了显得是那么回事，她勉为其难地化了全妆，还穿了一身红色的礼服，外头随便披着一件呢子大衣，在周霖的车里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把两只高定的红底高跟都甩脱在一边。 第86章 周霖将后座上的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连吐槽的心思都没了。 他无奈道：“人家女明星为了走红毯，在车上都跟个木乃伊一样，生怕把身上的高定坐出一个褶子，你倒好，恨不得底下直接穿个人字拖在我这儿嗑瓜子吧？” “你放心好了，我穿人字拖也不会难看的。” 要不是因为穿着高开叉的拖地裙，赵磊简直想在车上躺下来。 她无聊得不行，丢下手机趴到前座上，“喂，你那之后就真的再没理过你那个发小了？他如果看你不爽，不会把你点了吧？你的身份这么敏感。” 周霖正在微博上看官方发的实时更新，网红是头一批入场的，林西的身影也在其中。 他今天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西装，戴着俏皮的黄色领结，连礼帽和眼镜似乎都换了新的。 按照流程，林西今年还要代表网络 kol 上台发言，讲述他从不知名的科普博主摇身一变，成为互联网头部红人的心路历程。 周霖看出林西面对镜头还有些紧张，淡淡道：“不会，他没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天麟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能把他捧到这个位置，也能让他摔的很惨，尤其是我的事情，我哥是不会手软的，而我没见他，是因为知道他也没心思见我。” “不过看着挺风光的。”赵磊可以说一点都不羡慕这些走红毯的网红，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求仁得仁咯。” “一个哑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但只要能发出声音，就势必会有观众，而有观众，就会有风险。”周霖凝视着林西的脸，像是之前一样强烈的悲哀感再次涌上了心头。 从林西会在道歉和红人大赏里做衡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这家伙，已经在声音带来的目光里迷失了。 周霖在此时莫名想起林西办公室里的那两尾金鱼，在最早的时候，这家伙也时常把自己比作金鱼，还对他说过，他胆子小，所以只要能抢到一点鱼食，能够活下去就行了。 “就希望看着他的人里头没有坏人吧。” 静默许久后，周霖轻声道。 “金鱼这种东西，太容易死了。” 第52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12 红人大赏最后相当顺利地收官了。 按照周天麟的安排，周霖迟到了快四十分钟才入场，还是从侧门进去的，没有灯光红毯的排场，即便再好看的俊男美女都很难吸引旁人的注意。 他带着赵磊溜到角落里的替补席，虽然离发言台较远，但也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记者盯着他们，两人得以像是真正的看客一般看完了红人大赏的全过程。 林西是在第二个上台发言的，紧张归紧张，但到底经过这么长时间直播的锻炼，没再像是小时候一样，一个字还没说便浑身打哆嗦，如今非但能够顺当地讲完全场，中间甚至还能将人逗笑那么一两次。 周霖仔仔细细地听完童年挚友的发言，在听林西说到自己的母亲时，他心中竟隐隐感到羡慕。 不论出身高低，至少林西还有一天可以在这样的场合告诉所有人，他的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人。 而这件很简单的事情对于周霖而言，却永远都做不到。 当晚主要流程结束后，红人们还有二场的活动，但对于受邀前来的业界大佬们，十点左右便可以退场了。 而真正让周霖头痛的部分也就是从此刻才开始的。 按照过去的习惯，在任何周家夫妻二人共同出席的大型活动后，天麟都会有所谓的家宴，顺势见一些同样受邀的重要商业伙伴。 红人大赏虽说可以逃，但家宴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周霖本以为今年又多少要挨于惠仪的白眼了，却没想到他和赵磊在退场时直接撞上了周天麟，而他大哥二话不讲，直接将赵磊也临时拉进了家宴的名单里。 以斯瑞和天麟的关系，赵磊出席周家的家宴来的合情合理。 就这样，在之后的宴席上，由于赵磊一直同他呆在一起，于惠仪无论如何在外人面前也要做足样子，对周霖私下客气了不少。 不但如此，之后任何客人问起周家二公子的情况，都被他大哥以弟弟在招待女伴为由给挡了回去，让两人早早便有机会从大厅里溜了出来，上了二楼。 “你哥真是毫不客气就把我当工具人用啊。” 到了没人的阳台上，赵磊顿时不乐意演了，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她也不傻，一早就看出周天麟让她跟回来的意思，分明就是利用她当挡箭牌，让周霖得以在这个家宴上轻松一点。 周霖此时也收起那副款款温柔的神情，好笑似地看她：“那你还跟他回来？” 赵磊哼道：“那怎么办，谁叫拿人手短，我又不像某些人，能占人便宜毫不心虚。” 四下无人，只有夜风安静地吹着，周霖难得在家宴上放松下来，他懒洋洋抻着两条长腿坐在沙发上：“这么看我把你弄进红人大赏还挺赚的，以后干脆每年都带你回来好了，我和你长期合作，这算是你给我的一点蝇头小利，怎么样？” “喂，你是真想把婚约坐实是不是？”赵磊警惕起来，眯起眼盯着他。 “如果不嫁给我，赵叔也会给你随便找个豪门公子的吧。” 周霖抿了一口从楼下拿上来的香槟，淡淡道：“一看你这种女人也不像是会好好和人谈恋爱，指望你自由恋爱也不行，你都 26 岁了，婚事给他们提上日程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第87章 周霖一席话直接把赵磊讲哑了火。 他们从小处境就差不多，也因此在这样的事上谁都别想瞒过谁。 赵磊给说中烦心事，靠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如星火般的灯光，恹恹道：“嫁人了也好，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息影，然后反正生个孩子各过各的呗，我替他们维持好斯瑞的商业关系，也就算是还清他们从小把我养大的恩情了。” 赵磊的口气难得有些自暴自弃，而周霖拿着酒杯的手跟着微微一顿。 他深吸口气，回头确定了走廊上没人，这才站起身把酒杯递给赵磊：“你真以为结了婚之后你老公能让你到处跑着拍东西？当这张脸白长的，正常男人肯定会想把你养在家里当金丝雀。” “谁知道呢，反正大多数的商业联姻不就是一场戏嘛。” 赵磊将酒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在夜色里，她的眉头微微拧起，姣好的容貌被一袭红衣称出几分冷艳来，让人不敢靠近。 “如果那样，就真要演一辈子了。”周霖盯着她垂下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相比之下，还是跟了我比较好是不是？” “哈？”赵磊一惊，险些把口中的香槟给喷出来，“周霖你他妈喝高啦？” 周霖摇摇头，冷静道：“一开始你会默许天麟内部传我俩的风言风语应该就有考虑过了吧？与其被家里安排给别人，我是个更好的选择，我不但知道你的第二份工作，甚至还要和你一起从事不能见光的副业，这相比于一个只会想让你相夫教子的老公要强得多吧？” 黯淡灯光下周霖的脸上微微带着笑，显得游刃有余，也不像是在讲什么疯话。 和宴席上的那个好说话的贵公子不同，此时的周霖更像是个精明的商人，几句话就将其中的利害关系摆的很清楚。 而赵磊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她向来不是纠结的人，见人把话说破，当即咬了咬牙，干脆利落地承认了：“确实，相比于别人，你更好，甚至不能更好了。” 周霖闻言直接笑了。 “既然这样，那不如我们就把这个婚约坐实吧。” 他靠近一些， 伸手把赵磊被风吹乱的几缕头发从她眼前拨开，声音轻飘飘的。 “做我的未婚妻，即使我们成天一起出去也不会有人觉得可疑，而以后如果家里有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的场合，都可以让另一个人一起去，就像今天这样，不好吗？” 这家伙在搞什么？这是一场交易吗还是…… 赵磊瞠目结舌，不确定道：“你确定你没有喝多？脑子还清楚吧？” “没有，我非常清醒。”周霖回答得很快，视线转也不转，“你的答案呢？” “我……” 赵磊过去鲜少会在人前紧张，但如今却感到手心出汗，她心知自己没有退路，而周霖开出的筹码也足够让她心动……关键是，和这个人在一起，她并没有感到不舒服。 想到这里，赵磊心一横点了点头：“今天我做你的挡箭牌，之后你也要做我的挡箭牌。” “那当然，如果我是你的未婚夫，那帮你对付那些麻烦事就是我应该做的。” 周霖得偿所愿，退回了安全距离，心中却是长长松了口气。 他现在后悔没从楼下多拿两杯酒上来了，刚刚这通话讲的他险些舌头打结，也还好晚上光线不足，估计没给赵磊看出来……要是在这家伙面前露怯就不妙了。 夜色里，阳台上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空气安静到甚至能听到楼下宴客厅里的笑声。 赵磊虽说过去谈恋爱次数不少，但成年后真的赌上婚姻大事这还是头一回，她满脑子都是她不应该在这个阳台上再待下去，但此时走了却反倒像是心虚一般，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你要坐实到什么地步？是不是该买个戒指什么的？” “戒指太贵了。”周霖即便紧张到口干舌燥，但底线还在，“你这女人就非得要这么物质吗，就不能想想别的……” 他话没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赵磊扭过头来瞪着他：“你还想要什么坐实！” “那个……打扰了。” 忽然间，不属于这阳台上的第三个声音在两人背后响了起来。 赵磊和周霖此时都有点大脑发热，一听到周天麟的声音竟双双如同受惊的猫，险些直接原地蹦起来。 “大哥，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周霖转头对上他大哥那张笑眯眯的脸只觉得背后汗都要下来了，而赵磊干巴巴叫了一声“周大哥”，任凭平时张扬跋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人心中叫苦，但周天麟却像是丝毫不觉得尴尬，笑道：“马上要送客人走了，我和爸妈说过，阿穆你今天不用睡家里，送夕蕾回去吧，我让我的司机帮你开车。” “我不用睡在家里？”周霖一愣。 换做之前，即使是要做做样子，他也得在家里呆一晚上。 周天麟笑了笑，上来帮他理了领结：“你都多大了，没有成家也没有孩子，让你硬是睡在家里才奇怪吧？” 他最后又拍拍周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再说了，想坐实你的婚事也是需要一些实际的努力的，不是吗？” 周天麟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安静的阳台上，就连赵磊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本就浑身僵硬的二人这下终于彻底成了两块钢板，周天麟见状二话不讲地拉着弟弟下楼，几乎是将他们塞进了车里，而随着车子慢慢驶离，周霖原先已经宕机的大脑才慢慢清醒过来。 第88章 虽然让大哥知道他的心思也就是早晚的事…… 周霖余光里暼见缩在另一边装打瞌睡的赵磊，在漫长的紧张和惶恐后，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晚上借着酒劲把那番话说了。 于光明也说过，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可以让他既做周霖也做周穆麟的人。 如果能一直留在身边，那简直再好不过。 开车的是周天麟的司机，周霖不好表露出心中的兴奋，为了缓解情绪，他打开手机想要看一看红人大赏在热搜上占了多少席位，然而甚至还不等他细看，热搜第三位就好似一桶凉水，浇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第53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13 声音带来的副作用来的比周霖想得还要快。 原本以为会在红人大赏之后才炸开的雷，竟在红人大赏的当晚就被人点燃了引线。 就在学术金鱼演讲登上热搜的不到半小时后，某匿名论坛中便爆出一年前津海曾经发生过一起粉尘爆炸事故，几个年轻的女生由于轻信网络科普，低估彩色玉米淀粉在室外遇明火的危险性，最终导致其中两人轻度烧伤。 “在当时，这件事还未在网络爆出，学术金鱼的团队便私下联络了受害者，通过公关息事宁人，却不想时隔一年，竟又再度发生因为科普失当，导致一名家庭妇女食用过度泡发的木耳后器官衰竭死亡……” 翌日一早，赵磊看到热搜的时候，学术金鱼的词条已经在热搜第一上呆了超过八小时了。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周霖一大早要来找自己，一个激灵便在副驾上坐直了身子：“怎么会这样，王思凡的那些不已经删了吗？” “有人在之前就截了图，这事情在娱乐圈不是很常见吗？一晚上还没退烧，他这回麻烦大了。” 周霖难得开快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往雷石开去，他早在看到热搜的时候就问过林西，结果这人却对一年前的事故一问三不知。 是他的团队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周霖想到马上会有的事态心里跟着了火一样：“在当时只赔了钱，但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烧伤了脸部，虽然鉴定是轻度烧伤，但是时隔一年还没有完全恢复，自然对当时的经济赔偿并不满意，这时候只要有个竞争对手下场……” 经历过昨晚的风光，学术金鱼在这个科普的圈子里一定像是个巨大的靶子。 只有把他拉下来，做同质内容的其他人才有上位的可能。 即便周霖不说，赵磊也能从他的车速里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当时也是因为学术金鱼称在非密闭的空间里，飞尘爆炸的可能性小，但却没有说遇到明火也可能发生爆燃……” “对于普通人来说，学术科普说这样的可能性就是在傲慢。”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可能发生危险，那对于一些不幸的人来说就是百分之百。 而现在这个时代，就是现世报来的最快的时代。 周霖踩着油门，悲哀地想就算这两次事故学术金鱼都不能算是第一责任人，但是说到底却都难辞其咎，虽然不至于会让他担上刑事责任，但是这样的黑料却足以将他从现有位置上跌下来。 周霖看了一眼放在挂挡杆旁的黑色硬盘，眉头锁得极紧。 以周穆麟和林西的交情，他能帮林西做的事情，也只剩下这一件了。 一个小时后，周霖和赵磊直接将焦头烂额的林西约到了车上。 仅仅过了十多个小时，昨晚还意气风发的小胖子如今就像是被抽了魂一样，一看就是昨晚一夜没睡，不但脸色奇差，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掉。 上了车，不等周霖开口，林西瘪了瘪嘴，一下就哭出了声：“周哥，你说的没错，这样的事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我，我本来还想着再过两天就道歉，没想到它昨晚就炸了。” 爬上高点需要长时间的努力，但从那上头跌下来去只要几分钟。 周霖光看林西这样就知道，雷石内部一定还在激烈讨论要不要花大价钱为他摆平热搜。 无论是联系平台还是找人公关，想要让挂在热搜第一的事件从这么多观众的视野里消失，那都绝不会是一件便宜的事情。 赵磊想到几天前的事情，如今对林西完全同情不起来，看在周霖的面子上才没直接开嘲讽，给人递了张纸巾，不咸不淡道：“现在哭最没用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林西本来胆小懦弱的个性在此时全回来了了，擦着眼泪小声嗫嚅：“现在已经在联系受害者了，谢谢你周哥，王思凡那边，说是前两天已经取得谅解了，我想来想去只能是你找的人。” “不但取得了谅解，片子我都让他帮你拍回来了。”周霖拿出那个硬盘，在林西面前还是得维持周穆麟的风度，冷淡而礼貌，“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至于一年前那个烧伤的事情，你得自己想办法摆平。” 林西哭得直打嗝，从他手里接过硬盘：“这是……” “拍片子的人和我说，王思凡母亲去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老年痴呆导致的健忘，你的科普只是次要原因，她不会追究责任，但希望你能做一期关于阿尔茨海默症的科普，就当是赔礼了。” 周霖直视着林西的脸，此时终于又能从他惶恐的表情里看到小时候那个书呆子的影子。 第89章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迟了。 周霖淡淡道：“这条片子是给你的，不是给你的团队的，一般来说发生这样的事只会有两种结果，保你或者不保你，但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建议你主动和现在的团队解约，多半要赔偿违约金，但按照你之前赚的，我相信也不至于赔不起。” “可是……”林西张了张口，像要反驳，周霖便直接摇头打断了他。 “继续跟着你现在的团队做，这样的事情早晚会发生第三次，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跑路，外界会猜测这是你的团队指使你这样科普的，你的部分铁粉不会流失，手段难看是难看了一点，但你至少还有再起炉灶的机会。” 周霖用下巴点了点他手中的硬盘：“这里头的片子只是一半，我已经找人给你剪好了，你可以拿它当做部分你的道歉视频用，表示你已经和王思凡的家庭取得了和解，并且还做了她想要的科普，其他的部分你得自己来，我帮不了你。” 他的语气冷硬，林西瑟缩了一下：“周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是。”周霖看着他干脆道，“但是我也想通了，每个人受的苦只能自己担着，我吃过什么样的苦你也不知道，所以，接下来的报应也只能你自己担着。” “他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知足吧。”赵磊在后座插嘴，“拍这条片子可不便宜，是从他的小金库里出的，多大的人了，连道歉都要别人教？” 停车场里的光线昏暗，但是即使这样，赵磊也看出周霖的脸色不好。 想必演戏已经让他觉得很累了吧。 赵磊凉凉道：“他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拿着这条片子回去，把你该做的事情做了，然后，不要辜负这家伙对你的信任。” 她从后座上捏住林西的肩膀，探过身子轻声道：“我再说一次，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由出身来决定，也不要觉得我们就比你幸运很多，有些人从小到大吃的苦，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 二十分钟后，耷拉着肩膀的林西消失在了电梯口，而周霖便慢慢启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一路上，周霖沉默得出奇。 “不会还在为不能拯救他而自责吧？” 赵磊懒洋洋靠在副驾上看他一眼，如今这家伙的脸倒是越来越好读懂了。 不像是平日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狐狸脸，现在的周霖但凡有点小情绪都会写在脸上，像是只家猫一样。 “不会。”周霖淡淡道，“相比于自责，我其实更想打他一顿。” “哈？”赵磊给逗乐了，周霖这人嘴虽然毒，但大多数时候都很现实，极少讲出这种不考虑后果的孩子气的话。 她笑道：“那你早说啊，我上次就想揍他了，你还拦我。” “你打了他，麻烦大了的人是你，我又不是为了他才拦你的。”周霖实话实说，又看了一眼在副驾上忽然呆成木头的赵磊，觉得这么逗她十分有趣。 “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了，我能放任你在外头打人吗？” “那你的未婚妻不要求订婚戒指，能要求下次出门干活儿全部你付钱吗？” “想得美，我没让你养我就不错了。” 周霖和赵磊吵了两句嘴，心情好转不少。 他现今越来越觉得在旁人面前演出周穆麟是件非常累的事情，过去明明能够连着演十天半个月不带歇，但最近他这方面的能力却像是急剧下滑，即便是昨天就在红人大赏上呆了几个小时，便也足以让他感到非常疲惫了。 车子迎面开在阳光里，周霖眼前都是母亲叫他小霖时的笑脸，时隔多年，想要以周霖这个名字行走在阳光下的愿望竟然又开始变得强烈了起来。 当周穆麟有什么好处？明明连赵磊都说更喜欢的是自己现在这幅样子。 周霖心中顺理成章地冒出这个念头，紧跟着便被自己吓了一跳，原本还有些迷茫的脑子登时便彻底清醒了。 “一大早把我叫出来，不请我吃个早饭？”赵磊打了个呵欠，声音轻快，最近连着跟周霖出差上早班，她的睡眠就一直没有足过。 清晨的阳光把赵磊的眼睛打得透亮，伸懒腰的时候像是只餍足的大金毛。 “这样的事情，会让你产生依赖性的。” 于光明苍老的声音恰合时宜地在耳边响了起来，周霖牙疼似的一咧嘴。 他和赵磊的婚约目前只停留在个人约定，需要在合适的时机捅去外界和家里，但显然，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心急。 真是要命，周霖默默叹气，心想恐怕终于要有个持续花钱的项目了。 他问：“aa 制的话，你想吃什么？” 第54章 热搜四 红人大赏 14 红人大赏后两周。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学术金鱼错误科普”终于彻底从热搜上消失了，而雷石总部的工作室也暂时空出一间。 原先属于学术金鱼的办公室如今已经被腾空了，不少之前的海报和宣传物料散落在地，林西留下了所有过去赞助商和读者寄来的礼物，如今都堆在工作室的一角，无人问津。 雷石的艺人经纪部主管费肖刚刚开完晨会，在路过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里看了一眼。 他没想到这个胖子走的这么坚决，不但当年交的押金全不要了，还赔偿了大额的违约金，费肖心知肚明这后头肯定是有天麟那位小周总支招，要不以林西那个软柿子一样的性格，再也干不出这样和所有人撕破脸的事。 第90章 天麟，简直该死。 短短几个月来，天麟先用一条曝光山寨艺人的片子釜底抽薪，废掉了雷石整个“小艺人”部，公司原先专门培养的九名从事“明星模仿秀”的网红从此失去了他们最大的优势，解约大半，还有剩下的也不得不转去普通组，做一些与公司培养方向相悖的工作。 当时因为山寨明星在会上挨的批还历历在目，这下又是天麟的人，直接带走了他这些年精心培养出的“学术金鱼”。 好不容易才把这个连话都不会说的死小子带到能上红人大赏的地步，雷石刚刚能从他身上赚到回头钱，这下非但之后的商演全部泡汤，之前对他的培养也全部付之东流。 明明，他都已经想好要想压下学术金鱼的丑闻，虽说会掉些价，但也比人直接跑路了要强。 费肖今年四十五岁，是雷石刚成立时就在董事会的元老，如今名义上虽然只是艺人经纪部的主管，但捏在手里的实权却与公司副总相当。 雷石是他半生心血，这两月来却接连折损未来培养的种子选手，费肖心中早已憋着一股邪火。 即便天麟是业内的一块大牌子，但接二连三干出这种断人财路的事，费肖这几日思来想去也咽不下这口气。 那日在周穆麟和林西争吵时他在屋外听了两句，却意外听到了一个让他十分震惊的说法，林西称，“周穆麟是在八岁那年被周家捡回去的”。 当时二人说的其他话费肖都听得不太清，就只有这一句，费肖听得清清楚楚。 周穆麟，周家的二公子，是被周家捡回去的？ 林西是由周穆麟手把手交到他手中的艺人，两人过去就是旧识，也因此这个话如果从林西嘴里说出来，多半是真的。 捡回去，是指周穆麟并不是于惠仪的孩子？ 这些年周家二公子在业内确实一直“查无此人”，不同于被周长石钦点为继承人的周天麟，周穆麟这个小儿子不但鲜少出席各种大型活动，甚至在天麟内部都不曾身居高位。 这么看来，周穆麟的身份确实很可疑。 费肖眯起眼。 周长石一共就两个儿子，如果兄弟俩都能派上用场，又何苦只让周天麟一个人顶梁。 周穆麟八岁那年，周家发生了什么？ 费肖想到近些日子天麟的所作所为，心中渐渐生出一个冰冷的念头，他盯着学术金鱼空荡荡的办公室，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些罕见的凶狠来。 在这个圈子里，天麟在老大这个位置上坐的时间也太久。 该给这些老东西好好松快松快筋骨了。 学术金鱼发布解约说明和道歉视频的当天下午，周霖去见了于光明。 他在之前已经仔细看过林西发布的内容，在和雷石解约之后，他就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刚刚起步时的状态，用了粗陋的背景布和打光，视频道歉部分和周霖拍的片子完全不在一个质量水平，但却非常得长。 周霖的片子只有八分钟，林西的道歉却足有十二分钟，甚至比他在红人大赏上的讲话都要长。 林西在片子里感谢了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粉丝，并且为了自己造成的伤害连鞠了三个躬，并称之后愿意尽一切可能赔偿受害者的一切损失。 道歉视频发布之后，褒贬不一，学术金鱼在几个小时里掉粉将近十万，然后，粉丝数便再一次恒定不变了。 带着满腹的心事，周霖进入了于光明的卧室。 老爷子的身体因为化疗而愈发虚弱，这次甚至已经是卧床的状态，家中的保姆也换了，新来的比黄姨的年纪还要大些，话少，做事麻利。 于光明的卧室里没有开灯，还同过去的习惯一样，只给窗帘留出一线，仅留一道屋外的光线照进屋里，照亮于光明的右手。 为了打点滴，于光明没有戴手套，手背上可怖的烧伤也清晰可见。 周霖慢慢地同于光明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讲到林西时，于光明睁开眼看着他：“他出来是对的，主动解约，黑锅就是公司的，只是，他的东家怕是要恨你了，这是你最后一次帮他吧？” 因为虚弱，于光明讲话时不住地喘息，声音慢而沙哑，直让周霖感到一阵鼻酸。 他按捺住情绪点点头：“是，他知道我的身份，但是我却不敢让他知道更多，所以他只能是周穆麟的朋友。” “你以前来的时候，并没有把周霖和周穆麟分得这么开。” 即使病重，于光明的眼神也好像是把刀，站在他面前，周霖时常觉得没有任何秘密藏得住。 于光明笑了一下：“是那个姑娘的功劳？” 他原本以为这孩子会像他一样一直见不了光，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愿意同他一起呆在黑暗里。 周霖抓着于光明的手，恍惚想到过去自己在母亲病床前抓着她的手，那时那只手还是温热的，即便失去了呼吸，也还是想要来温暖他。 他很快就要像是失去母亲一样失去于光明了吗？ 周霖想到这儿终于忍不住，将额头抵住自己的手背，像是祈祷一样地恳求道：“于叔，你别再担心我的事了，我送你去国外治吧，我最近打听了一些国外的疗法，转移了也可以治好的，至少……至少可以多活好几年。” 于光明的手因为烧伤的缘故，感知一直很木然，然而如今却能感到温热的眼泪顺着指缝滑下去，这孩子上一次在自己面前哭是什么时候？ 第91章 是高中的时候？还是初中？ 在他母亲死后，经历过八岁那次对周家的威逼利诱，周霖就像是一夜之间成人了一样，后头无论在家里受了多大的委屈，来于光明这里也顶多是眼眶红一红就过去了。 “你确实是，有些变化。” 于光明艰难地托起周霖的脸，手心里都是潮的，周霖在黑暗里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于叔，你还有什么想看的想吃的，我都给你带来。” “我还没死呢。” 于光明笑了一下，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所以不能倒在这个地方。 “扶我起来。” 于光明在周霖的帮助下艰难地支撑起身子，他对身体的痛苦已然麻木了，看着周霖那张和他母亲十分相似的脸，于光明心中就像是烧着一把火，将脑子里那些混沌的荆棘烧得一干二净。 于光明靠上软垫，喘了一会儿说道：“是因为那个姑娘吧？你在她面前不想再藏了，所以，没以前那么能忍了。” 周霖心知他总归都是瞒不过于光明，擦掉脸上的眼泪轻轻嗯了一声：“这感觉很好。” “跟我说说她的事。”于光明喘匀了气，虽然面如死灰，但神情却已然恢复往常。 “好。” 周霖想到于光明命不久矣，如今问起赵磊的事恐怕也是在为他做打算，当即细细将二人从小到大相识的经历包括赵磊的出身都同于光明说了，末了他轻声道：“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她就是最好的选择。” “原来，是赵玲和姜永涛的女儿。” 于光明虽然一直身居幕后，但这些年娱乐圈里的事情无论大小，他多少都知道一些，在快二十年前，赵玲和姜永涛的死也算是当年的重大新闻。 “斯瑞是赵家的产业，只有一个女儿，却让他跟母姓，说明夫妇二人能出道靠的也是斯瑞的扶持，对吗？”于光明一下便看出了问题，“这个姑娘的父母活着的时候多半就受斯瑞的摆布，他们过世之后，赵夕蕾就更是要听赵鑫的话了，所以，其实和你的处境差不多，是不是？” 周霖点头：“没错，她不想做家里给她安排的事情，所以才当摄像的。” “因为对她来说，蘸着死人的血吃人血馒头，是不能被原谅的。” 于光明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念着，最后笑了起来：“难怪，你说她是最好的选择，对于她来说，你应该也是最好的选择吧？” 周霖想起月光下穿着红衣的赵磊，一直以来压在胸口挥散不去的烦闷才稍稍好转了一些：“就当是一场交易，应该也是双赢的交易。” “把感情的事情当交易，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于光明艰难地咳喘了一声，即使时隔将近二十年，他还是时不时能记起女人那张灿烂的笑脸。 痛苦和后悔在他心底生了根，长出的每一朵花都满是尖刺和剧毒，慢慢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扎得鲜血淋漓。 “抽空，带那个姑娘来见见我。”半晌，于光明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开口。 周霖一愣：“于叔，家里不是不见除了我以外……” “你心里很清楚，你没把她当交易。” 于光明摇摇头，他垂下眼，房间里的昏黑遮掩了他眼底巨大的哀恸，那浇灌着悔意，爱意和痛苦的花，终究是要结果了。 “在我走前，还有事情没做完。” 于光明慢慢捏紧了手指。 等做完，就可以去见她了。 后半句话被于光明咬死在齿缝里，像是一个永远不能见光的秘密，即使在这一片死寂的房间里，最终也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热搜四 红人大赏 完】 第55章 热搜五 名媛群 01 “笑笑今天又没来？” 在 amg 例行的工作前瞻会上，赵磊被孙姐的一声惊呼给拉回了魂。 公司一月一度的例会，除了在外地有拍摄工作的模特不必参加，其他的人无论资历老小都要来旁听，故而如今在这间 amg 最大的会议室里，姑娘们各自画着浓妆，叽叽喳喳地挤在一起，浓烈的香水味几乎熏得赵磊脑袋疼。 她只觉得宿醉得更厉害了。 刚刚翘掉了两次拍摄工作，赵磊思来想去还是要给孙朱丹一个面子，因此虽说昨晚和周霖喝酒喝到快两点，早上还是顶着头痛来上班了。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喝饮料，拿啤酒灌我，你就死定了。 赵磊睡眠严重不足，头痛欲裂，只得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在周霖身上。 然而，无论她怎么发消息，那边都是一个字不回，再一打电话连手机都关机了，显然是还在被窝里睡大觉。 给我等着，等我开完会就杀个回马枪，叫这个混蛋不得安宁！ 赵磊恶狠狠地想着，抬起眼，果真没在会议室里看到袁笑笑。 作为公司大力扶持的新人，袁笑笑在不久前才顶替了她的位置走了红毯，本身的外在条件是没得挑的。22 岁，身高 178，后天脸上虽然轻微动过刀，但也能看出原先的底子就极好，据说有边疆的血统，因此眉眼仿佛削出来一样立体，是 amg 为数不多可以顶住纯欧美妆的模特。 因为上班大多数时候都在摸鱼，赵磊对公司的新人了解甚少，但因为不久前红人大赏的事，对这个袁笑笑还算有些印象。 印象当中，这姑娘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请假了。 第92章 赵磊心里清楚，在像是 amg 这样的一线模特经纪公司里，姑娘们之间的竞争压力极大，除了像是自己这样的奇葩，其他女孩儿都常为了工作资源争得头破血流，如今虽说都好好坐在一个会议室里有说有笑，但实际私底下的关系却大多非常复杂。 像是袁笑笑这样的新人，一进公司就拿到了很不错的资源，难免会被旁人当做眼中钉。 这种时候，还敢缺席工作前瞻会，简直不要命了。 赵磊注意到会议室里几个姑娘露出的窃笑，内心只觉得无趣，索性直接说道：“孙姐，打个电话问问吧？万一出什么事情了呢？” 孙朱丹又哪里需要她提醒，她在这行做了 25 年，手里经手的模特无数，早就练就了极泼辣的新歌，如今仿佛个火药桶一样，立刻从长长的联系列表里翻出了袁笑笑的手机号，当着一房间人的面拨通，有意想要挫一挫新人的锐气。 随着孙姐开了免提，刚刚还满是窃窃私语的会议室在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台小小的机器上。 那头“嘟”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了。 孙姐是先抑后扬的好手，清了清嗓：“笑笑，你在哪儿呢？今天例会又忘了？” 围观的人群里已然有人掩嘴偷笑，而赵磊对这样的闹剧毫无兴趣，只想要早点开完例会去找周霖的不痛快，她底下头刷起手机，这时却听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中年女声。 “是，孙老师？我是袁笑笑的母亲，她现在昏迷还在住院，我早上刚赶来照顾她。” 孙姐想要取消免提的时候已经迟了，女人说的话被半个会议室里的人听见，就好像是颗炸弹，直接把会议室里本就暗流涌动的气氛给炸开了一个洞。 “笑笑住院啦？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之前去红人大赏的时候还没问题啊？” “不光红人大赏，就前两天拍了艾欣的封面，不过好像之前她脸色就不好了。” “对对，脸上的妆越来越厚了，上会我见她，脸上的刷子印都能瞧见，她以前不都只用气垫补妆吗？” “还说呢，之前不就请假去好几次医院了吗？说是去看妇科，总不会是——” “啊？男的是谁，你们见过吗？” 会议室里的讨论逐渐白热化，赵磊给吵得脑袋像是开了一个洞，无奈之下干脆直接出了会议室，却又在门口撞见了刚打完电话回来的孙朱丹。 女人的脸色意外十分凝重。 按道理以孙朱丹在这行的从业时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像是模特意外怀孕之类的事情听了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赵磊心中一动：“发生了什么？” 孙姐摇着头叹了口气，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都要下病危通知了，好好一个丫头，没事去取什么卵，为了一点钱把命都要搭上了，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的工作。” “取卵？”赵磊一惊。 孙姐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估计也是里头这帮丫头告诉她的，她们又不缺钱，进那种名媛群就跟玩儿似的，结果就她一个傻不愣登地真去做了手术，还不是什么正规的地方，说是前天取完下了床就昏迷了……说难听了，就算找个金主也不能做那种手术啊，也不想想模特就是靠身体吃饭的，这么一来不全完了？” 孙朱丹跟她简单交代了两句，见赵磊手里拿着包，无奈道：“怎么，你又要走啦？来都来了，不把会开完？” “你看这个会议室里还有人有心思听工作前瞻会吗？” 赵磊揉着隐隐作痛的头，想到不久前袁笑笑帮她走了红人大赏的红毯，又问道：“她在哪个医院？我抽空去看她一下。” 十五分钟后。 赵磊在车上收到周霖的微信，像是终于睡醒了，幸灾乐祸地问她会开的怎么样。 赵磊简直懒得理他，给司机报了个医院便习惯性地打开了微博。 在和周霖结成工作搭档之后，她看热搜的频率也高了不少。 如今的前三位都是明星的新戏推广，不是吹演技就是吹身材，赵磊嗤之以鼻地划过去，目光随即落在热搜第六。 名媛群？ 赵磊的动作一顿，猛地想起不久前孙姐才说的，她怀疑袁笑笑给 amg 的其他模特拉进了名媛群里……讲的应该是同一样东西。 在热搜下，有人做了科普，所谓名媛群就是一些年轻女孩儿为了营造出光鲜的外表，多人拉群拼单享用高档酒店下午茶，住套房又或者租用豪车，在前两天就被人爆出来了，因为缺少推手，全靠自热，今天才真正爬上了热搜。 在网曝的名媛群里，群成员甚至有几百人之多，发出拼单邀请后便会有人响应，即使是五百块钱的下午茶，如果是六个人分享，也只需要 85 一个人。 赵磊扬起眉，以她从小的家庭条件自然不会有这方面的需求，但是在 amg 内部却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经济实力的，尤其像是刚入行不久的新人模特。 虽说工作时可以由公司负责妆发和衣服，但平时的私服还有日常所用的化妆品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在巨大的竞争当中，姑娘们都会不自觉地攀比，最终在这上头的花销只会越来越多。 能用多贵的化妆品，穿什么档次的鞋子，用哪个牌子的香水。 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大家互相比较时会用的标准。 第93章 赵磊因为初始便站在高处，对这些攀比向来不屑一顾，但换位思考，如果是处在袁笑笑的处境，这所有的一切便都会像是压在身上的一块巨石。 如果不好好打扮，在公司里的竞争力便会下滑，可能原来可以交给自己的拍摄给了别人，那赚的少了，只会更加没钱去买那些东西。 长此以往，恶性循环，最终逼人要通过更极端的手段去强行享受不属于自己消费阶层的东西。 赵磊内心长叹了口气，再细看热搜下头，相比于讨论这些，靠前的几条微博竟都在带头批判明星开的网红店和网红品牌。 许多人将这种垫脚进行高消费的行为归罪于明星和网红的带动，虽说字里行间是在鄙视追求外表光鲜的风潮，但实际却又将话题岔开了。 这边明明都有人为了这些身外之物住院了，网上居然除了嘲笑那些拼单女生的，就只有这些讨论明星大牌的？ 赵磊越看越来火，心想在这个时代，当真多严肃的事情最后的落点都会在娱乐圈，就算是批判，争吵最后带来的也无疑是更多的流量，还有得利者更多的进账。 这些生活在底层的姑娘为了一点钱打得头破血流对于看客来说只是个笑话，但是上升到娱乐圈便是门生意。 生死什么的根本无所谓，蘸着人血吃上流量的红利才是最关键的。 在离医院还剩下一个路口的时候，赵磊想到自己的父母，脸色终于全然变得冰冷。 像是只着了火的煤气罐，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炸了。 第56章 热搜五 名媛群 02 周霖在去公司的路上心情相当不错。 这两天不光是 amg，天麟也要开下一季度的前瞻会了，作为运营部的主管，周霖即便再不务正业也不能等到开会那天才知道下季度的新项目，无奈之下只得先跑一趟公司，探探口风。 也还好，相比于赵磊，他算不上宿醉，又或者说昨晚压根就没喝多少。 周霖对自己的酒量并不自信，也不想在赵磊面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故而在啤酒里掺了不少饮料，结果反倒是对他毫无戒心的赵磊连推酒都不会，喝到最后险些直接睡在他家。 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周霖想起赵磊憨憨的醉态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而周天麟花了几分钟观察他弟弟的样子，很快便得出了一个让他相当高兴的结论。 他冷不丁地问：“昨晚和夕蕾呆在一起吧？” “嗯。” 周霖心情好到甚至没把他大哥的问题过脑子，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对上他大哥那张笑眯眯的脸，周霖心里警铃大作：“大哥，我们只是一起喝了个酒，后头她打车回家了，没……没睡在我那里。” “看来，把你公寓地址告诉她是正确的，把你的婚约公布于众指日可待。” 不同于之前，周霖只要来了公司就带着一副滴水不漏的笑脸，最近周天麟能在弟弟脸上看到的细微表情越来越多了……这还是将近二十年来的第一次。 他走到弟弟身边，像是小时候一样揉了一把他的脸：“笑得都比原来傻了。” “是吗？”周霖一惊，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 周天麟笑着拍拍他：“是好事，你都愿意主动来我这儿问公司的事了，正好，今天有个事，准备马上推上热搜，刚刚给我这边打了招呼，你可以顺便去旁听一下，给他们提提意见。” “推上热搜？” “我看了，是因为刚爆出的一个名媛群的事情，这两天好几家下场发通稿，说是前段时间杨雪去泰国拍戏，连着发了几家网红下午茶，带坏风气，被挂的很惨，工作室正想以牙还牙呢。” 周天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现在的艺人也是越来越难做了，在网上什么都说不了，一不留神就要被扣各种帽子，只能当个漂亮的背景板，工作室那边开了一早上会了。” “就这种破事还要和你说，也不怕把你累死。” 周霖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种蹭热度的事情，给他做他都嫌烦，结果居然还捅到周天麟这儿来，这么长时间他大哥连个像样的副手都没有，就算是机器人也受不了。 “这不是有你了吗？” 周天麟欣慰地看着周霖在他面前表露情绪越来越自然，心想自己找弟媳的眼光还是可以的，佯装苦恼地叹了口气：“阿穆，那这种小事你就帮大哥分担一下吧，再说了，和热搜有关的事情，你应该很熟才对。” 周霖：“……” 赵磊很快在人民医院的住院部见到了袁笑笑的母亲李霞。 不难看出，袁笑笑的美貌是遗传自母亲，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度的操劳，李霞的头发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斑白，面容也十分憔悴，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合眼了。 赵磊将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很快心里就有了数。 和袁笑笑平时在 amg 表现出的光鲜不同，她的母亲穿着十分朴素，甚至一看便知道平时不住在城市里。 如此一来，公司里的传闻恐怕是真的，袁笑笑的老家在西北农村，为了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她前期付出的努力根本难以估量。 赵磊和李霞简单讲了自己的来意，又将在楼下买的水果送给她，关切道：“笑笑的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 “还在观察，医院说她是感染了，有部分卵巢坏死还有出血，已经紧急动了手术，昨天晚上是危险期，现在再观察两天才能去普通病房。” 第94章 李霞如今说起这些陌生的医学术语不禁感到一阵阵的后怕，就在几天前，她还完全不了解这些，直到这次突然被袁笑笑的室友叫来北阳，她才知道，原来在电话里一直和他们报平安的女儿已经做过不止一次这样的手术了。 李霞越想越难受，忍不住红了眼眶：“我说怎么，好几次视频里她的脸色差成这样，就为了那么一两万块钱就做这样的事，傻死了。” 赵磊此时心里已然有了计量，很明显，如果袁笑笑是被人拉进名媛群的，那群里就一定还有 amg 的其他模特，拼单之类的事如果被同僚知道并不好看，她羞于靠这个省钱，所以才干脆选择了这种极端的方式去挣快钱。 本身就是备受压力的职业，还因为这些黑心诊所被害成这样。 赵磊听得一阵阵火大：“您知道她是通过什么渠道做手术的吗？” 李霞抹着眼泪：“她室友都和我们说了，说是她以前就做过，就在她们一个什么群里，有人贴这种广告，说想挣快钱就去找他们，然后要打针，之后再去动手术，也不给打麻药，说是做完手术疼得差点下不了手术台。” 赵磊越听神色越是凝重。 这两年卖卵出事的新闻层出不穷，就连赵磊自己都在厕所里用口红涂过小广告，再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就能发生在自己身边。 在那样的名媛群里，本来就充满着对物质生活求而不得的年轻女孩儿，群主应该再清楚不过，放这样做广告的人进群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广告会在群里出现？ 像是敏锐嗅到气味的猎犬，赵磊皱起眉：“能给我看下笑笑的手机吗？” 女人不知她想做什么，但是将手机拿了过来，而赵磊直奔微信，果然发现在她的联系人里头有一个名叫北阳城东拼单二群的群，群成员人数 98，最后一次有人说话是在四天前。 在名媛群被网络曝光之后，像是为了避风头，这个群里就再也没有人发言了。 赵磊大概翻了一下，群成员的头像普遍都是年轻的女孩儿，而在之前的聊天记录里，每天都会有大量拼单信息，其中也有百分之九十能拼成功。 在这其中，卖卵的广告大概每周会出现一到两次，都是由固定的人发出，虽说每一次都无人响应，但群主也同样没有将发广告的人踢出群。 这些人，根本就是串通一气！ 赵磊思路转得极快，脸色随即变得铁青。 群主除了新人入群发布群规之外几乎不说话，很明显，他并不是需要拼单的女孩儿。 或许，他只是看准了名媛群里这部分女孩儿的市场。 赵磊将广告里的联系信息拍下来，随即二话不说给袁笑笑发了三个大包，对女人说道：“阿姨，这些钱你收着，救急用，笑笑醒了之后你和她说，不要太担心公司那边，先把身体养好，休息几天，公司那边我会和孙姐沟通，只要她身体无恙，回来不会没工作做的。” 让这些姑娘做蠢事的，不仅是这些引诱她们出卖身体的商人。 更重要的是，她们所处的环境逼着她们不得不去垫脚，伸手去够她们够不到的东西。 赵磊一想到这样的群居然能在 amg 里流行起来，气得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把公司里那帮不长脑子的小丫头骂一顿。 就今天在会议室里见到的那些小姑娘，她都不知道有多少身上穿戴的名牌和香水是靠着这些“零花钱”挣来的。 为了冷静头脑，赵磊在医院门口买了杯奶茶，她在微博上直接搜索“北阳城东拼单群”，发现在过去几个月，这样的拼单群曾经大肆在社交媒体上做过广告，详细列出加入拼单群的好处。 拼单享受五星级的奢华，网红照片你也能拥有，今天去希尔顿吃下午茶，明天去私汤泡温泉，再下一步，富二代男友还会远吗？ 广告写的十分露骨，但倒也非常现实。 赵磊吸着黑糖珍珠大翻白眼。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会经常在朋友圈里刷到差不多的照片了，毕竟，如果去高档餐厅的目的只是为了拍照，那一份套餐五个人吃确实不怎么重要。 虽然在热搜里也有不少人说，这样的拼单其实是一种个人选择，旁人也无权干涉，但是，有这样的群把这样的女孩儿聚集在一起，难免就会有别人动歪心思。 赵磊愤愤地想，最可笑的是，如今名媛群都被曝光了，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样的群里存在更严重的问题，反倒是一个劲地去讽刺那些本来就处在底层的姑娘，又或者拿着这个梗去炒作自家的明星。 再这么下去，肯定还会有别的受害者……人命都没了，还有人把这当做一个笑话。 赵磊越想越气，喝完一整杯奶茶，她拿出手机，直接给周霖打了过去。 第57章 热搜五 名媛群 03 周霖如今再后悔接起赵磊的电话也迟了。 在会上，他刚刚提出几个其他公司的艺人，最近曾经在微博上晒过网红店自拍，可以作为天麟的反击对象，谁想到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狂震起来。 和赵磊的关系发展成这样，周霖接电话都变成了反射性动作，然而刚一接通，那一头便传来了狗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哪儿，我去找你商量个事儿。” 这下别说是原先坐在周霖旁边推广部的小姑娘，小半个会议室里的人都在瞬间回头。 第95章 周霖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说了句“不好意思”，起身出门。 “你干嘛？”他走到吸烟室，见四下没人才没好气地问道，“我在开会知不知道？难得认真工作一回。” 赵磊毫无愧疚：“你这种一个月就上班三天的人谁能知道你在开会啊。” 周霖无奈道：“姑奶奶，你要说什么赶紧说，时间就是金钱，趁着现在名媛群还挂在热搜上，天麟得赶紧出反制的方案，要不公司的艺人都给人按在地上摩擦啦。” “名媛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赵磊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冰的：“那你开完会了没有？” 周霖不知道她的怒气是从哪儿来的，谨慎道：“你气什么，不会是你私下也加了这种群……” “不是我。”赵磊冷哼，“给你半小时，来我家找我，有工作拜托你，想要赚钱，过期不候。” 说罢，女人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利索得好像周霖欠了贷。 搞什么？ 周霖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心想这家伙的酒量也不至于这么差吧，宿醉宿得这么上头？ 他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犹豫着给他大哥发了消息，而那边很快给他回了三排的“恭喜”。 周天霖：招待未婚妻也是重要工作，好好干。 周霖：…… 半小时后，当周霖赶到赵磊的高级公寓，他的摄像看上去就像是刚吃了两斤火药。 “有个工作，算是我拜托你的。” 赵磊气哼哼道：“我想曝光名媛群里的卖卵广告，趁着这几天热度还在，最好能尽快出片子。” “名媛群？” 周霖从赵磊那儿接过手机，截图上在一个叫做北阳城东拼单二群里，有人发了卖卵广告，上头还有明确的联系方式。 周霖皱眉：“你从哪儿……” “我们公司一个姑娘，上次替我走红毯那个，做完手术之后感染，差点就死了。”赵磊愤愤道，“被我们公司其他的模特拉进去的，大概是觉得拼单丢脸，结果做了更加难以挽回的事情。” 周霖一愣，没想到这样的名媛拼单群已经普及到连模特公司内部都有了，看来作为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恐怕已经私下存在很久。 “所以，你觉得这样卖卵的生意是和名媛群绑定在一起的？” “要不为什么他一周发两次广告，群主都不踢？” 赵磊又给他看了微博上名媛群的广告：“之前已经打了很久的广告，每条底下都有年轻女孩儿在咨询，人数很多，而且这只是二群，保不齐还有三群四群，根本不知道私底下的受害者到底有多少。” 有这么大量的受害者，但是现在却被媒体公司当做是互黑的把柄。 周霖这下彻底理解了赵磊的火气从何而来，苦笑道：“这都可以当做是刑事案件了，结果上了网之后居然变成了一个笑话，这不就跟之前李一凡的事情一样吗？” “是啊，某些人早上不还在开会认真商讨吗？” 赵磊忍不住飞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反正不管怎么样观众的视线都会集中在那些高高在上的明星身上，才不会管这些女孩儿的死活呢。” “那是观众选择的结果。”周霖无奈，“想要扭转这种趋势，就得让这些受害的女孩儿发声……但问题是，你那个同事应该也没胆子做这样的事吧？” 赵磊：“……” 她之前确实没想过，这些受害者本身都是处于底层的弱势群体，而且也不是没有从中受利，想让她们站出来去反抗背后势力庞大的得益者，这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件难事。 周霖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想，嗤笑一声：“和我们之前曝光的那些不同，这可是确实会触及到一些灰色地带的黑钱的，要曝光就要做好觉悟，这可能是会有人身危险的。” 这么危险的吗？ 赵磊闻言下意识喉头一滚，似乎是在认真做思想准备，而周霖原本只是存心想要逗她，如今看她这副表情实在忍俊不禁。 这家伙，有时候脑回路简单的就像是个狗子。 他观摩了一番赵磊紧张的神情，很快话锋一转：“不过呢，人民警察也不是吃素的，我们两个藏在幕后不会出什么事情，问题在于，要去哪儿找到一个这样的受害者，愿意冒着风险曝光这样的产业链。” 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赵磊满心挂念的都是名媛群的事，难得没有听出人话里的调笑，手上机械地翻着那些泛滥的名媛群广告，突然间，她的动作却停住了。 “周霖，还有其他人，试图在微博上曝光过这个群！” 就在不久前，一个叫做“海边码农”的号带北阳城东拼单群的大名曝光群内有人公然投放卖卵广告，危害年轻女孩的身心健康。 而周霖摸进对方的主页，发现近几个月来，海边码农几乎每天都在发差不多的微博，意图曝光名媛群的存在，其中还多次圈了社会名人和明星，希望能够扩大影响，可惜最后转发数量却都是 0。 他顺着时间轴往前翻，追溯到海边码农发出的第一条相关微博，是在去年三月份。 赵磊眉头紧皱：“所以说，是去年三月份的时候，他身边有人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突然开始持之以恒地试图曝光这种现象。” 周霖淡淡道：“他还是太天真了，这样的群，即使被举报解散了，只要根基还在，就还会卷土重来……毕竟背后涉及的利益太大了。” 第96章 他说着又觉得有些可笑，这次的名媛群爆出来大家都觉得新鲜，转发过万，但在这之前，它明明已经被人反反复复地举报了将近一年多的时间，然而在那时候，它的存在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流量时代，人命如同草芥无人问津，但以人命为养料开出的花却反倒能够逗人一笑，引得万人关注。 这说出来都像是个笑话。 赵磊发现“海边码农”发的最后一条微博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她心中当即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因为一直举报不成功所以弃号了吧？” “不管怎么样先尝试联系，他多半认识名媛群的受害者，如果能让他直接来拍片子最好不过。” 周霖开小号联系了“海边码农”，等待对方回复期间，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盯着赵磊：“说起来，你还没给我报价呢。” 女人毫不意外他会说这个，画的精致的眉毛竖了起来，用手指比了个数：“就这个，不能再多，别想敲我竹杠。” 周霖：“……” 结果这姑奶奶直接给他开了个天价。 在和赵磊结对子干活之前，周霖接触过太多社会底层的“失声”人士，那才真的是兜里一毛钱都没有。 甚至可以说，接这活儿这么久，陈星月是他最大的金主，而赵磊是第二。 他心中觉得好笑，料想狗子从小活得锦衣玉食，对这个工作的平均报价之低恐怕毫无概念，有意摆出一张冷淡的脸：“就这点的话，片子可不值得我精修，正好你不是想要全面发展吗，不如到时候我给你粗剪个样子，你来精修吧。” “哈？”赵磊怒视他，“你这么穷怎么不去抢啊？” 周霖闲闲剔着指甲：“要不行我教你剪也成，但是你拍片子的钱得拿出来当学费。” 他说的一脸欠揍，而赵磊咬了咬牙，知道对付周霖这样的人不能用常规手段。 她向来能屈能伸。 赵磊想到这儿深吸口气，忽然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像是淋了雨的小狗一样凑到周霖面前：“可是你剪得好嘛，周老师，你就当友情价，帮帮忙吧。” 女人动作来的突然，几乎是直接撞到了周霖眼前，身上为了遮掩酒味喷上去的淡香水味一丝丝的往人鼻腔里钻。 “你……” 周霖猝不及防被人抱紧了胳膊，转头几乎碰着赵磊的鼻尖，当即觉得昨晚喝的酒好像延迟上头，到了嘴边的话也一个字都讲不出了。 而像是发现了他的表情变化，赵磊不自然地嗽了一下嗓子，松开手：“反正就这个价了，你爱接不接。” 正午的太阳在背后烤着，周霖莫名有些出汗，他在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掩饰一般地拉长了声音：“我接还不行吗姑奶奶，再说了，我都用小号去联系了，还有不接的道理？” 话音刚落，就听叮咚一声响，周霖的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 海边码农给他们回信了。 第58章 热搜五 名媛群 04 下午六点，周霖和赵磊在城东四环的一家餐馆里见到了“海边码农”。 海边码农的真名叫刘宇，今年 27 岁，是北阳一家科技公司的软件开发，虽说长相清秀，但打扮毫不起眼，完美和二人心中的程序员形象重合了。 刘宇还是第一次听说帮人上热搜的事儿，吃惊道：“这，费用很高吧？” “费用已经有人代付了，但是她不愿意上镜，所以我们才联系了你。” 周霖闲闲夹着小菜碟里的花生米，淡淡道：“你之前连着举报了一年多这个群，一直没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吧？” 刘宇坚定点头：“没错，我要曝光它，我要让这些骗女孩儿去卖卵子的黑心诊所都倒闭！” 从见面以来，刘宇的声线一直相当冷静，此时却是咬牙切齿，赵磊问道：“是之前碰到了什么事吗？” 刘宇深吸口气：“我最早知道这个群，是因为我女朋友被拉了进去……” 在差不多两年前，刘宇的女友张冉因为公司同事介绍，加入了北阳城东拼单群的一群。 那是一个将近三百个人的大群。 在最初的时候，群里几乎每天都会有各式各样的拼单请求，不光是名贵的下午茶和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甚至还有租豪车名包，又或是裙子一天试穿。 千奇百怪的拼单，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而张冉只是其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的 23 岁女孩儿。 从津海的一所二本大学毕业后，张冉跟着男友刘宇一起来了北阳打拼，并因为长相出众很快找到了一份直播主播的工作，负责上镜带货。 对于张冉来说，主播的月薪虽然比起其他应届生要高出不少，但是压力也非常大，对外表身材都有要求，还要考普通话证书，一旦开播就可能要播一天，直到半夜才能回来。 就更不用说，在张冉的公司里，像是她这样的年轻女孩儿有将近二十五个，所有人都要遵守严格的 kpi 考核制度，只要带货购买量不达标，就立刻会有替补顶替自己的工作。 迫于吸粉的压力，张冉在工作的第一年就对脸部进行了各种微调，不但如此，为了经常能在社交网络上发出好看的照片固粉，她还加入了拼单群，为的就是能够花最少的钱打卡各类网红店，做出自己不缺钱并且生活闲适惬意的假象，以此为人设吸引更多粉丝。 第97章 整整一年多，张冉一直为做主播而烦恼着，但刘宇一开始却没有太当一回事。 他那时还并不知道，这样的“假装”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渐渐的，和张冉同居的刘宇发现饭桌上的三菜一汤变成了两菜一汤，不但如此，过去两人每周要吃两三顿的肉菜也在减少。 张冉一开始说自己是在减肥，但后头刘宇才发现，她是在省钱做医美。 为了满足粉丝和公司的要求，张冉的物欲就像是个无底洞，包包，鞋子，化妆品，无论往里头填多少钱都无法填满。 她的身体因为过度减肥而变得消瘦，不化妆时显得愈发的憔悴，和大学刚毕业时判若两人。 为了这件事，刘宇和她前后地吵过无数次，最终，在去年过年之后矛盾激化到了极点。 那几个月，刘宇一度产生了要过不下去的念头，然而还不等二人的关系缓和，张冉在一个周六却突然因为腹痛难忍被送去了医院，而后情况迅速恶化，昏迷了两天后便与世长辞。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赶到医院的刘宇面对张冉哭成泪人的父母脑袋一片空白，他不明白，和他相恋了将近五年的女友是怎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变成这样的。 也是直到医生告知了张冉的死因，刘宇才知道，原来，张冉在近两年内做过至少三次的取卵手术，而最后一次手术也是导致她大出血去世的主要原因。 本身张冉就处在整容的恢复期，身体尚未养好，在这个阶段却又进行了取卵手术雪上加霜，最终给送来医院的时候其实已经回天乏术了。 女友去世之后，饱受丧女之痛的张冉父母心如死灰，也无力再追究这背后的责任。 然而，刘宇却咽不下这口气。 在张冉的公司登门看望时，他直接给了对方一拳，并且发誓，一定要给张冉讨来一个公道。 说到这里，刘宇咬着牙恶狠狠喝了一大口啤酒，好不容易才压下漫上眼底的红。 “一开始她要去整容，我也没有说什么，因为是为了工作……但我实在没想到，她最后会到连自己身体都不在乎的地步。” 周霖皱眉：“那之后呢，你一直举报有下文吗？” “成功过，但是无论我怎么举报，他们之后总会重建。”刘宇脸色铁青，“只要有需求就会被重建，我还看到有人在微博抱怨那个群又被人举报没了，求人给新的传送门。” 周霖心中了然，这背后必然是有利益输出。 建群的人和卖卵的机构沆瀣一气，拼单群给机构提供货源，而机构也会相应地给一些好处。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名媛群背后真正的问题一天不被曝光，估计这些人就敢顶风作案，能赚一天是一天。 刘宇平时不常喝酒，如今在酒精的作用下又想起了自己已经入土的前女友，情绪有些失控。 他哽咽道：“我之前已经想好了，等到我们攒了一些钱就可以提结婚的事情，我们都见过父母了，就差临门一脚……早知道这样，要是不让她跟着我来北阳就好了，她在津海的话，就算是异地恋我每星期也可以去看她，不至于会像是现在这样……” 刘宇说不下去，痛苦地把脸埋进了掌心。 而赵磊给了周霖一个愤怒的眼神，口型在说：“这个事儿，管到底了。” 晚上八点，二人同刘宇互留了联系方式，紧跟着返回了周霖的公寓。 来了几次之后赵磊已经彻底熟门熟路，把包一甩便去懒人沙发上盘腿坐下，愤慨道：“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已经可以直接曝光了吧，都有人死了，刘宇又愿意开口，只要片子拍的煽情点肯定可以爆的。” “光靠他还不够。”周霖懒洋洋地给自己和赵磊倒了些果汁，自从赵磊来投喂他，现在他的整体伙食都好了不少。 他把赵磊带来的专属杯子递了过去，好笑道：“大小姐，动动你的脑子，你就没觉得如果现在曝光会有什么问题吗？” 赵磊狐疑地看他一眼：“难不成你怕了？怕被黑社会堵在门口砍？” “别说黑社会了，我家地址一共也没几个人知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肯定也会让周家护着我。”周霖拉了把塑料凳子，淡淡道，“你该担心的不是我。” “是刘宇？”赵磊一点就通，“那在曝光前我们就报警不就完了？北阳的治安一直挺好，像是这么严重的事，保护个举报人还是能做到的吧。” “保护人身安全靠警察当然没问题，但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能保护他还有张冉不受其他的伤害吗？” 周霖难得耐心地解释：“流量是武器，但是人却是肉长的，把人当武器会有代价，你把片子放上网就无法再对它做任何控制了，所以在这么做之前就得认真考虑好所有后果，现在这种情况，张冉有整容史，物欲膨胀，你能保证片子被投放之后，没有人回头来攻击受害者吗？” 赵磊一愣：“你是担心……” 周霖点点头：“如果只说张冉一个人的问题，就无法代表一个群体，她做到这一步在很多人看起来就是拜金的自食其果，张冉的父母已经失去了孩子，刘宇也已经失去了女友，如果为了曝光让张冉背上莫大的污名，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值得的吧。” 在被一千双眼睛盯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第98章 赵磊反应过来：“个人太容易被流量绞杀了，得想办法把张冉的问题放大……最好能够找出和她差不多的人。” “没错，所以光有张冉一个受害者可不够，她代表的是这一批为了生计无可奈何，伤害身体换取光鲜外表的女性，而这样的受害者，在拼单群里应该一抓一大把吧。” 周霖说到最后意有所指地笑起来。 他问道：“大小姐，你是不是特别想曝光这个事儿？” “废话。”赵磊听出他不怀好意，“有话直说，有想从我身上占什么便宜？” “你的便宜我是不敢占，但让你去当个卧底还是可以的吧。” 周霖摸着下巴：“你没缺过钱，就当体验生活，想个办法去那种群里找几个姑娘聊聊，看看她们的情况和张冉是不是很类似？” 赵磊看他卖这么大个弯子还以为是要干嘛，听到最后不由翻了个白眼：“这事儿有什么难的？我再去找一趟袁笑笑，直接用她的手机把我拉进去就行了。” “你以为这么容易？”周霖无奈道，“现在这个时间，名媛群已经被大规模地曝光了，你突然要进群，你猜对方会不会放？” 赵磊：“……” 她就猜到周霖露出这种表情是要坑她。 “所以？”她扬起眉，“你有路子？” “我有路子，但是需要你演技够好。” 周霖笑得眯起眼，像是要使坏的猫：“大小姐，最近有想买的包吗？” 第59章 热搜五 名媛群 05 两个小时后，赵磊一脸迷茫地跟着周霖走进四环一家外贸用品商店。 赵磊的底子相当好，即使有意穿搭了衣橱里最为俗气的衣服，气质也和旁人截然不同，而她一进店便好奇地东张西望，似乎从未进过这样的地方。 在不大的店面里，四处挂满了据说是出口单被剪牌的衣服，总体价格在 50 到 300 不等，就算是长款的呢子大衣也只要 200 块钱。 “张姐，我又来了。” 周霖和这家店的老板娘是熟人了，衣橱里小半的衣服都是从张姐手上买的，一进门便和人热情洋溢地打了招呼。 “小周啊，多久没来啦。”张姐是东北人，嘴唇抹得艳红，一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赵磊，女人两只眼顿时瞪直了，“小周，交女朋友啦！” 周霖笑笑，没肯定也没否定，只道：“张姐，她想买个包，你懂得，最近店里有没有什么货？” 他说得神秘兮兮，而张姐打量了一番赵磊浑身上下的 logo，立刻笑着迎上来：“有，当然有，都是南边过来的 a 货，上头的五金都和原厂一模一样的。” 她随即领着二人去店后头的小房间，和前头不同，这里货架上摆满了各式的名牌女包，从经典款到新款一应俱全。 张姐热情道：“小姑娘要是喜欢这种牌子明显一点的呢，这边有好几款老花的，来我们这儿的女孩儿都可喜欢买了。” 她露出十分懂行的表情，用下巴指了指赵磊身上的毛衣：“这个多少买的？我们代工厂也有货，我没进。” 赵磊一愣，她连身上这件真货的价格都不太记得了，就更别说是仿品，还没说出话来，周霖却已经替她开了口：“我给她买的，一百二，当时应该再杀杀价的。” “哎哟，对女朋友很好嘛，自己在我家买衣服都舍不得花这个钱。” 周霖和张姐来回扯了几句，很快便帮赵磊拿下了一只老花的小包，而他给人使了眼色，赵磊立刻做出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涨红了脸小声道：“老板娘，你有那种群吗？” “群？” “就……我们公司很多女孩儿都会拼单买东西，我想加但是不好意思，周霖说你可能知道，所以就带我来了。” 赵磊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去。 张姐听着支付宝到账的声音心情正是大好，一看赵磊这样当即大方地拍拍她：“你别不好意思，省钱买东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了，你背这个包，和人家背那种大牌包有什么区别？没事儿，我给你介绍一个。” 她说着立刻翻出一个名叫北阳姐妹拼单的群，简单招呼了一声，很快赵磊就被拉了进去。 而相比于之前袁笑笑和张冉加的那种“名媛群”，张姐的这个规模稍小些，群里只有六十个人，就在赵磊被拉进去的前一秒，还有人在问北阳喜来登旋转餐厅的下午茶拼单。 张姐笑道：“吃吃喝喝的在上头拼拼就行了，要是穿的用的，就来我店里，你是周霖的女朋友嘛，姐给你打折，都老便宜了。” 随着暮色降临，两人出了张姐的店，周霖笑道：“我就知道，这种事所有做假货的老板应该都有路子，毕竟这样的姑娘也是他们的主要服务对象……你是她拉进去的，对方肯定会放行。” “何必呢，非要去垫脚消费不属于自己消费阶层的东西。” 赵磊叹了口气，大致看了拼单群的情况。 按照群规，群里的所有人都要用地区和年纪来命名，而一眼看去，大多数群成员的年纪甚至都还不到 25，其中还有不少是大学生。 赵磊皱起眉，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都是初入社会，别说是名牌了，在北阳的高物价下，很多人连好一点的房子都租不起。 周霖拍拍她：“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编个身份去套话，反正不是真名，直接曝光也没事。” 第99章 赵磊哪里需要他提醒，早在进群的时候她便挑了几个活跃号发送了好友申请，紧跟着便装作是对拼单完全不懂的小白，惶恐地从问问题开始搭话。 十几分钟后，最先同意好友申请的是两个名叫“小兔芭比”和“风车糊糊”的女生，经过了解，两人都是刚毕业一年的应届生，如今一个在北阳一家传媒公司做前台，另一个则是网络主播。 为了和两人尽快熟络起来，赵磊也给自己编了个大学刚毕业的身份，称自己是平面模特，在公司里因为打扮不够时髦受到排挤，如今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些改变，所以打算拼单拍照，让公司的其他人瞧得起自己。 而她的这一番说辞也很快打动了对方。 晚些时候，随着聊天的深入，小兔告诉赵磊，她本来去公司应聘的是文员，领导说她长得还不错，让她做前台，后头却又一直嫌弃她化妆化得不好，穿得衣服也不够高档，招待不好客户。 无奈之下，她只得加入了拼单群，一开始只是想要和别人一起拼着租衣服，后头不知不觉，便开始和人一起拼团去做医美了。 在一个多月前，她刚刚割了双眼皮，伤口至今没有长好，从镜子里看，那道刀口深得就好像沟渠一样，隔着老远便能发现她动了刀子。 而因为这个，还有不少人在她背后嚼舌根，说她想高攀领导，最后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女孩儿越说越激动，赵磊花了很长时间才温声将人哄睡了，再看另一边，风车却也给她发来长长的语音，前后有十几段，每一段都有足足四十秒。 据风车说，她虽然是做网络主播的，但生活却全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光鲜，因为大多数的粉丝都是为了她的容貌而来，很不稳定，所以为了弥补可能流失的粉丝数量，她不得不四处打卡昂贵又缺少性价比的网红店，最终生生被逼成了月光族。 对于风车来说，她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塑料做的，上播的时候要装成一个假人一样卖笑，然后每天还要在微博上发一些完全不像是她的东西来骗流量，那些所谓的打赏进行分成后没有多少能进她的口袋，刚好够维持生活，但即使这样，公司的老板还在有意无意地暗示她可以做一些医美，将身体也变成假的。 风车苦笑道，她已经有很久都没用过自己的真名了，随着身上的包装越来越多，她似乎连自己真实的名字都要忘记。 等赵磊将风车也哄去休息，时间已经逼近四点。 赵磊原本只想和二人简单聊聊，却没想到两个姑娘竟都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而她看着对方发来的长篇大论，心口就像是吞了块石头一样发沉。 即使到了这个程度，这两个女孩儿却没有一个提到想辞职。 赵磊只要一想到，在无数所谓的“名媛群”里有无数个这样的女孩儿，她便觉得睡意全无。 她们的生活被人揭开了冰山一角，如同花瓶姑娘，所有人光顾着看热闹，却从来不想她们是如何进入花瓶的。 对于这些女孩儿来说，她们现在的处境就像是站在悬崖上的雏鸟，根本还没有学会飞，但却已经面临跌下深渊的风险，只要有人，在这时候对她们伸出手，说做一个小小的手术，就可以获得一大笔钱，让她们获得想要的东西…… 赵磊越想越是气闷，给自己开了瓶啤酒。 过去烦躁的时候她大多会靠酒精或者蹦迪解决，但现在，她却莫名想在大半夜给周霖发微信。 这家伙应该已经睡了吧。 赵磊拿着酒瓶吹了一大口，又看见桌上自己新买的“名牌包包”，心情终于有了一些好转。 她借着冲上脑袋的酒劲儿给周霖发了消息：“聊完了，心情很差，你好大的胆子，敢让甲方给你做聊天机器，小心我扣你委托费。” 出乎意料，对方竟然一秒就回了：“辛苦了啊大小姐，聊到这个点儿，要 amg 知道你为了副业还能加班，管你的大姐该哭了吧。” 周霖的声音拖得很长，隔着屏幕她都能想象到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想到那张脸都会气得牙痒，然而也是直到最近赵磊才发现，这家伙居然还有相当可靠的一面。 如果不是他拦着，就那样贸然将张冉推到聚光灯下，刘宇的伤口也会被反复揭开吧。 赵磊想到这儿不由露出浅浅的笑容，发消息的语气却是毫不客气：“我没得睡你也别想睡，反正都失眠，还不如我去找你商讨商讨片子怎么拍。” 她随口一说，料想这厮肯定要说什么加班得加钱之类的鬼话，然而，那一头在安静了几秒后，再回过来的语音消息却让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反正我也睡不着，这个点还不堵车，大小姐，要不就来陪陪我吧？” 第60章 热搜五 名媛群 06 赵磊开着车穿过凌晨五点半的高架时，久违地想起了两年前分手的某个前男友。 他们是大学同学，男方在国外读完研之后终于回了北阳发展，开了一家外贸公司，两人交往了不到三个月，最后赵磊把对方甩了。 现在赵磊对对方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但至今却都还记得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是在浪费你的条件。” 她人生到目前为止遇到的任何男人，都希望她能够好好利用这张脸，甚至一听到她想从台前退下来的愿望都觉得她是在说笑话。 第100章 无一例外。 最终她站在周霖公寓门口，离六点只剩下十分钟。 “你还真有干劲。”周霖打着呵欠拉开门，瞥见她脚边的摄像包，“姑奶奶，你不会打算一夜不睡然后连着就去拍摄吧。” “我是摄像。”赵磊耸肩，一脸无所谓，“拍摄计划编导定。” “那把机器拿上吧。”周霖也不意外她的回答，他从门里提出两张塑料凳子，“我们去顶楼拍一会儿延时。” 所谓的城市延时镜头在片子里大多都是万能空镜，转场和开场的时候十分好用，但拍起来却往往需要摄像在机器前头盯大把小时。 赵磊跟着周霖上到顶楼，开发商原先想要在这里做个小花园，可惜物业管理不善，花草凋零大半，如今看上去景象颓唐。 周霖将塑料凳子放在顶楼一角，看了一眼已然泛白的天空，说道：“拍个日出吧，保不齐能用的上，之后估计还要去抓一些上班通勤的空镜。” “为了从张冉引申到更大的女性群体？” “很聪明嘛，讲的问题大，拍的镜头自然也要大咯。” 周霖从口袋里摸出上次买的凉烟，等赵磊架好机子便递给她一根：“都了解到什么人间疾苦了，能让你这种大脑空空的失眠一晚上？” 装了快门线的机器开始有条不紊地三秒拍下一张照片，而赵磊吐出口烟，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周霖，你有想过整容吗？” “哈？”周霖没想到气氛还能被这样破坏，当即就给气笑了，“姑奶奶，骂人的方法简单点。” 赵磊摇摇头，看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地平线：“我当初去 amg 的时候是我舅舅带着去的，直接让我去见了艺人经纪部的主管，也是是孙姐，孙姐帮我量了三围，然后绕着我转了两圈，满脸高兴地说，这个丫头底子真好，一点刀子都不用动。” 在清晨的寒风里，赵磊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 “昨晚聊得两个姑娘，都是工作了之后因为职场压力才进入的拼单群，其实拼单已经是里头的最优选了，拼着吃一顿下午茶，睡一次高级酒店，拍了照片就足以简单地包装自己，能够应付一阵外界的压力，说起来是虚荣，但一个女孩儿要是不背名牌包，不拍那些照片，还不是要被人指着鼻子说不会打扮没有意思？在媒体公司里，你应该非常清楚这种竞争压力吧。” 赵磊转头看了一眼周霖，后者隐约知道她要说什么，懒洋洋道：“这个社会就是如此，把人逼得畸形了再要说畸形不好，如果连你都有这样的烦恼，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赵磊淡淡道：“拼单是最优的包装选项，再往下，就是医美，昨天的这两个姑娘，一个做了医美，另一个在做医美的路上，这些都需要用钱，但钱能从哪儿来？羊毛出在羊身上，为了美化皮囊而献祭肉体，最后除了这些女孩儿本人，所有人都是得益方。” 天渐渐亮了，晨曦穿过云层照亮两人的脸，映照得赵磊熬了一夜的脸有些苍白。 但即便如此，她的眼睛却还是很亮，亮得像是盛了水的湖泊。 周霖想了想，掐了烟走上去，他看着镜头里高升的太阳，忽然轻飘飘地说道：“靠不靠脸吃饭，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 这声音很轻，几乎和快门的“咔嚓”声重叠在一起，但赵磊却听得很清楚。 她在一瞬间就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个点穿越北阳无数街道，最终站在这里。 终于出现一个例外了，赵磊深吸口气，就像是在这一瞬间下定了某种决心。 “没错，女人靠不靠脸吃饭，要靠怎样的脸吃饭，都由她们自己说了才算，如果是为了自己动刀子那无所谓，但如果是为了别人……” 赵磊冷冷道：“那些逼着女孩儿做这种选择的老鼠，我要让他们彻底见光。” 上午九点半，拍完人流空镜后，赵磊在周霖家补了一会儿觉，在中午搭乘高铁去了张冉位于津海的家。 由刘宇在中间搭桥，如今张冉的父母也已经同意了拍摄，只欲在镜头前还女儿一个公道。 一如之前刘宇说的，张冉家的条件算不上好，夫妻二人年过四十忽然丧女，在去年三月好似一夜老了十岁，而张冉父亲年纪尚且不到五十，满头的头发竟都已泛起花白。 趁着夫妻俩去沏茶，赵磊抓拍了一些张冉从小到大的照片，发现即便是在上学的时候，张冉的外表就已经相当出众了。 她属于笑起来很腼腆文静的那一类女孩儿，站在人群中也没有太多张扬。 “那是小冉高中的照片了。”张父苦涩道，“他们学校选国旗手，选了她，晚上紧张的一夜没睡，后头我和她妈妈去学校看的，她站得特别直。” 如今赵磊甚至不用周霖提醒，一看张父的状态便立刻架设机位，生怕到时将好情绪错过去。 而在她布好的景里，镜头刚好可以带到沙发旁一家三口在前几年在海边的合影，照片上站在正中的张冉笑得开怀，清秀的脸上也不见一点阴霾。 “开始吧。” 赵磊此时丝毫不像是只睡了两个小时，她利索地戴上监听耳机，示意周霖已经开始录制。 这家伙也确实不用靠脸吃饭……寻常编导要想碰上这么好的摄像，怕是烧高香都不够。 周霖在心中感慨，也很快拿出工作状态，问道：“张冉在北阳的工作，你们知道多少？” 第101章 哪怕事情过去一年，张父提起女儿还是免不了面容憔悴：“小冉和我们说的少，就说是搞直播，算销售业绩，每次我们和她说不了几句她就要去工作了。” 周霖是把握采访情绪和节奏的高手，此时见张母一直垂着头沉默，手指拧在一起，立刻便直切重点：“那那时候，她去做了一系列整容手术的事情，你们知……” 不等他说完，张母的眼睛便红了，一开口声音已然哽咽了起来。 “知道，她是我生的，我哪能看不出来，脸都肿了，那个下巴变得特别尖，还有鼻子，原来圆圆的，从小都说是有福气，后头弄的跟刀削出来的一样！” 一年时间，却没能丝毫抚平张冉母亲的悲痛，女人痛苦道：“她每一次做了手术，都会等到恢复好了才跟我们视频，但即使这样，我还是能看出她的脸色不好，我就怕她手术做都做了，到时候因为我们说了两句她又心情不好，所以只敢跟小刘打电话，让他多少劝劝小冉，原来的样子很好看，不需要再整了。” 一想到女儿最后瞒着他们孤零零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张母控制不住地捂住脸：“我就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傻，好好的身体，为什么要去折腾它，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夸她漂亮，没有一个说她难看的呀，究竟为什么要动刀子，还为了整容去卖卵子，她根本不需要。” 随着女人泣不成声，一旁张父的眼睛也跟着红了，赵磊推了一个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的近景，安静地将一切都收入相机当中。 整场采访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张冉的父母在过程里哭了无数次，还给他们展示了不少张冉的遗物，其中包括一张银行卡，据夫妻二人说，在张冉去世时，这张卡里的余额只有一万五千块钱，来自北阳一家不知名的医疗机构。 周霖简单查了一下，这家医疗机构如今已经注销了，但在一年前，张冉就是在这里做的手术，而在那之后不到三天，她便因为病重被送去了医院。 在失去女儿后，夫妻二人和刘宇也曾经不止一次地上门去找过这家公司，然而最后一次带着派出所的民警上门时，对方却已经是停业整顿的状态。 只要有利可图，这样的生意便会像是杀不尽的老鼠，在北阳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重生。 周霖想到这儿脸色也不由变得冰冷。 他思索片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又拨通了刘宇的电话。 如果说取卵的诊所是杀死张冉的主谋，那么很显然，在这场谋杀里，还有其他的帮凶。 第61章 热搜五 名媛群 07 当天下午，为了解到更多张冉公司的情况，周霖和赵磊去见了张冉生前的同事，宋晓珊。 在张冉去世之后两个月，宋晓珊也从直播公司辞职，现在已经不再从事媒体相关行业，在一家猫咪咖啡里当营业员。 而几乎宋晓珊一坐下来，常年行走在娱乐圈里的周霖和赵磊便注意到了她的脸。 苹果肌有不正常的高光，眼角也比寻常人打得更开些，小巧的鼻子尖耸如同刀削。 就和张冉一样，宋晓珊在过去也没少在脸上动刀。 似是注意到二人的视线，宋晓珊苦笑了一下：“都是以前做的了，那时候犯傻，但现在已经过了犯傻的年纪了。” 周霖不确定地问道：“您愿意为了张冉上镜吗？” 宋晓珊一愣，随即笑道：“我可以直接上镜的，之前刘宇和我说了你们想要曝光的东西，让其他女孩儿看到我这个样子，应该可以给她们提个醒吧。” 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还好，张冉的事情让我清醒过来了，当时本来还约了全脸填充，后来我连定金都没要，直接没去……我想通了，那些粉丝根本陪不了我一辈子，为了他们在脸上动刀子，那才叫不值得呢。” 征得宋晓珊的同意，他们迅速架起了机器，而为了保险起见，赵磊还是保了一版不露脸的机位，以防这次上镜对宋晓珊造成太多伤害。 她都能想象得到，当宋晓珊的样子直接出现在千万人面前，其中会有多么恶毒的声音试图跳出来刷存在感。 赵磊小心对好焦，对周霖比了个手势，第二场采访就此开始。 周霖问：“你是怎么进入的这家公司？” 宋晓珊垂下眼：“我在大四的时候就签了公司了，应届生月薪上万，诱惑力不小，我当时也就没多想，直接签了……再也没想到，这是个陷阱。” 回忆起旧事，宋晓珊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悔意，她想起她刚刚进公司的第一天，会议室里坐满了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儿，脸上画着浓妆，有些还在抽烟。 这些女孩儿的年纪都在 18 岁到 25 岁之间，许多甚至是一边上学一边上播，为的就是给自己挣些零花钱，买几条漂亮的裙子。 在她们之中，宋晓珊不算是长得最漂亮的，总监说她能签约是因为声音好听，如果做不了带货主播就只能做哄睡主播，先积攒人气。 本来，宋晓珊以为这会是份轻松的工作，每天同人说说话就能轻松挣到钱，然而直到做了之后她才发现，哄睡主播即使不露脸，观众也还是对她的装扮有要求，甚至更高……皮肤不能黑，胳膊不能胖，露出的半张脸不能脱妆，最重要的是，声音要一直保持甜美，不能表露出一丝真实的感情。 每周，总监都会拿出上一周直播里的留言出来和她们开会，有意无意地指出她们这些新来的在外表上还要做一些调整。 第102章 不光如此，平时为了固粉，公司还要她们每个人开设专用的社交媒体账号，在上头多发一些“网红美照”，争取能拥有一批铁粉，让他们给更多的打赏。 渐渐的，和宋晓珊一起来的姑娘陆续请假去了医院，回来的时候不是鼻梁变得如同刀削，就是眼皮上多了一条刀痕。 私下吃饭时，大家七嘴八舌地给她出着主意，该去哪一家做鼻综，又该去哪一家开欧双。 在四年前的冬天，宋晓珊第一次走进整形医院，做了所谓的鼻眼综合，因为是由公司总监介绍的，打了七折，总共花费两万多。 由于是第一次手术，有将近半年时间，宋晓珊都觉得自己的脸像是假的。 按照公司的规定，主播在消肿出院后便要正常上播，而宋晓珊至今都还记得，在她手术后第一次上播时，不少观众的第一反应。 整容钱没给够啊，整毁了整毁了。 没事儿整什么容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取关了。 还不如不整，整完还没原来漂亮。 这样的留言在当天晚上陆续出现了很多次，整整三个小时的直播，到最后宋晓珊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播的。 她的眼睛还在恢复期，强忍着没有哭，只把胃里的午饭全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在那一晚后，她一度觉得自己会撑不下去。 就像是公司里其他女孩儿一样，在做了一段时间之后便突然在一天消失得无影无踪，总监说，她们是跳槽去其他公司了，但其实去哪里都一样。 无论去了哪儿，她们都得靠“美”才能生存下去。 “也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样的事是没有尽头的。” 说到一半，宋晓珊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她习惯性地去摸脸颊，在做过苹果肌之后，不止一个人说过，她的脸上镜会像是镜子一样反光。 而在失去原来的面目之后，她似乎对这样的评价越来越敏感了。 赵磊淡淡道：“整容没有问题，但是为了别人整容不值得，因为这不是你想要的。” 宋晓珊垂下眼：“这个道理我在不做直播之后才想明白，其实要不是张冉，我可能也不会这么快想明白，是她在冥冥之中帮了我，所以我才能从那个泥潭里将自己救出来。” 宋晓珊轻轻柔柔地笑起来，她说起她第一次见张冉，是在公司欢迎新人的例会上。 张冉比她要小一岁，大学毕业就签了直播的工作，因为容貌姣好，一开始做的便是带货主播。 而就和宋晓珊当年最开始的情况一样，张冉初来时脸上别说动过刀，甚至连修饰都很少，穿着也十分朴素……用公司总监的话来说，她这幅样子只配去村里卖农产品。 那时他说完这个话，会议室里哄堂大笑，而宋晓珊眼睁睁看着张冉十根白净的手指在会议室的桌子下拧成一团。 为了尽快跟上公司的节奏，发生在张冉身上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一开始是打扮，随即是妆容，在名媛群还没有开始流行的那段时间，她咬着牙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终于，给她打赏的人多了，总监甚至还在例会上将张冉说成了“出土”的正面典型。 而在那之后，像是因为从张冉身上看到了旧时的自己，宋晓珊开始和张冉熟悉起来，两人甚至一起加入了几个拼单群，还一起拼过几次包和裙子。 慢慢，张冉拼团购买的东西越来越夸张，从衣服，到化妆品，最后便是整形。 虽然是天生的双眼皮，但鼻头有点圆，不够欧美，所以张冉便去做了鼻综合。 然后很快，又因为在直播时被人叫做猪头去做了瘦脸，打了好几针。 紧跟着是下巴。 再之后是嘴唇…… 就像是公司里的每个女孩儿一样，张冉逐渐变成了一块儿任人揉捏的泥巴，谁都可以上来掺一脚。 而她也渐渐不拼单了，因为这太“掉份儿”，不久后，当张冉再次买了新包和新裙子上播，没人知道她的钱是哪里来的。 宋晓珊也是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张冉在那时候已经加上了更大的拼单群，而在那里，不但有人会拼单买东西，还有人会发一些让女孩儿赚钱的广告。 连打十天的针就可以做一次手术，然后拿到的钱最高甚至可以有她们三个月的工资。 这样的条件，对于经常需要换新面貌上播的张冉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几个月里，她比原来又瘦了一圈。 在知道张冉是去做了什么之后，宋晓珊也一度动心，她去问了张冉手术的情况，然而张冉却只是严肃地盯着她，让她不要去做。 太疼了。 张冉告诉她，疼得她都差点没能下手术台。 没有麻醉，没有善后，就只有一句轻描淡写地“躺上来”，紧跟着对方便拿出了一根长而锋利的针，直接往她的身体里刺。 在去世前，张冉做的最后一次整形手术是祛眼袋，手术不算成功，张冉在消肿后也一直在发低烧，请了几天的假，然后又靠吃止痛药和退烧药上了一周的播。 在那个时候，张冉在微信里和宋晓珊说，她不打算干了，这一次的整形手术没成功，总监对她说了狠话，也不答应任何的赔偿，所以，这是她最后一次做这样的傻事。 张冉还说，她不想和男朋友再因为这个事情吵架了，也不想第二年过年回家的时候，爸爸妈妈在年夜饭的饭桌上都认不出自己。 第103章 在那之后一周，张冉去做了最后一次取卵手术，拿到了一万五千块钱。 三天后，她被送往北阳第三医院。 而直到她去世，那一万五千块钱还原封不动地躺在她的银行账户里，就像张冉的心跳，也永远停止在了她的二十四岁。 第62章 热搜五 名媛群 08 从宋晓珊那里出来，周霖的眉头一直皱着。 赵磊如今已经相当熟悉他这些微小的表情，仿佛会读心一般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她都说要辞职了，为什么还会再上一次那个手术台。” “是很奇怪。” 周霖刚刚已经查过取卵手术的过程，在手术前一到两周就要开始打排卵针，也就是说，张冉和宋晓珊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她很可能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那家公司了。 既然都要走了，又为什么还要再去手术？ 而且，她在辞职的时候也希望公司能做出赔偿，是因为有什么急用钱的事情吗？ 周霖想不通：“她做过两次那样的手术，不会不知道这个手术对身体的危害，所以，按道理说不会轻易选择再上那个手术台。” “但是如果急需钱，为什么不和身边人开口呢？” 赵磊不解。 就目前她们得到的信息，张冉最后一次做手术没有和任何人说，因此她被紧急送医的时候所有人才感到措手不及。 “除非，这个钱的用途，跟身边人有关系。” 周霖喃喃说着，忽然拿出手机来重新联系了张冉的父母，并约好晚上再回去一趟。 “需要这么折腾吗？”赵磊目瞪口呆，“北阳和津海跑着好玩儿是不是？上午才刚刚回来。” 周霖此时已然隐约串起了之前从三方那里汇总来的信息，摇了摇头：“接下来的东西必须要当面去拍，我们在那之前还有个地方要去。” 他不愿耽搁，在向宋晓珊问到地址之后，径直便去了北阳四环一家美容整形医院。 据宋晓珊说，这几乎是他们公司的定点医院，因为有折扣的缘故，公司大多数新人要整形都会来。 而周霖心里很清楚，虽说最后一次整形手术不是导致张冉最终死亡的主要元凶，然而它也在这场悲剧扮演了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两人装作是客人走进医院，报了张冉公司的名字，很快便被一起领进了咨询室。 “请问是哪儿想要做些调整呢？” 医生笑眯眯地盯着赵磊，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在琢磨她身上哪里最适合动刀。 赵磊在心里默默骂了一万句脏话，不情不愿地编了几句，很快对方就给出了三四套不同的方案，价格在两万到四万不等。 “其实你底子很好，只要再稍微调一下，上播就更完美了。” 医生似是十分了解直播的行情，又道：“你们之前同事来咨询的不少，还有些姑娘来我们这儿做四五次了，每次效果都很好。” 周霖本来正在心底嗤之以鼻，连赵磊这样的脸都能下得去刀子，说是眼睛白长了也不为过，闻言插嘴道：“她之前有个叫张冉的同事，也是在你们这儿做的吧？之前就是看她效果不错才来你们这儿的。” “张冉……张小姐是吧？”医生稍一思索就想了起来，“说起来她也有很久不来了，最近她怎么样？之前几次都是在我这儿做的咨询。” 赵磊面无表情：“她后来跳槽了，估计后头不做这行了，她最后一次来做的是什么项目你还记得吗？我也想参考参考。” 医生回忆了一下：“似乎是去眼袋和上睑提肌吧，她那个眼袋老早就想做了，但是一直犹豫，来做的时候还在我这儿哭了好一会儿。” “哭？” “很多女孩儿变美的时候都会有心理负担，张小姐好像是因为和男友有矛盾吧。” “是她男友不让她整吗？我还记得他俩感情不错呢。” “我记得……张小姐当时哭，是说这钱本来是留着有用的，不能拿来做手术，估计是她男朋友管着不让她用，我就说了，钱嘛，还是得用在自己身上，所以她这么做没错。” “那她当时做的那个什么，去眼袋还有提拉之类的，贵吗？” “也不算太贵吧，加在一起，一万五左右，如果要靠这张脸吃饭的话，一万五不亏。” 一万五。 赵磊心中一动。 张冉因为整形花掉了一万五千块钱，然后她又通过卖卵手术将这笔钱赚了回来。 所以，让张冉上了那张手术台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她把那笔有用的钱用在了整形上。 赵磊想到这儿只觉得一阵怒火中烧，再看到面前医生那张假笑的脸就更是嫌恶。 “因为别人的要求整容，那是没有尽头的吧。” 忽然，她冷冷道：“如果不是发自自己内心想要变美，只会永远对自己不满意，但是这样的话，你应该不会和张冉说吧？” “哎？”医生一愣。 赵磊站起来不客气道：“谢谢你医生，其实我对我自己的脸还是挺满意的，所以这些方案我应该暂时不考虑了。” 医生被她的变脸惊得目瞪口呆，本能觉得是刚刚这段和男朋友相关的话坏的事，慌不忙也起身：“其实不是所有整形都会导致和男朋友关系变差的，您看您男友都愿意陪您过来，说不定他也……” 第104章 “不好意思，我是她未婚夫。” 周霖在关门前冷淡地打断他：“抱歉医生，我不瞎，我也觉得她现在长得就足够好看了。” 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走出一段距离后，赵磊原形毕露地翻了个白眼：“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有胆子想在我脸上动刀，找死。” “不就是利用了大多数女孩儿从小到大都会有的自卑心理，不断从她们身上压榨价值。” 周霖这些年在娱乐公司里见得多了，女艺人不管身处什么年纪都会更容易沦为外界的谈资，走红毯时的服化甚至能一连在热搜上飘好几天，而对女艺人外貌要求的不断拔高同时也在刷新观众的阈值，最后让他们对所有女性的要求都越来越严苛。 在这种标准下，其实无论那些上播的女孩儿整成什么样，都还是会有人不满意。 因为从根本上，需要改变的不是这些女孩儿的脸。 而是社会上对女性极端严苛又畸形的审美标准。 “深陷这种处境的女孩儿应该一抓一大把吧。” 赵磊都能想象得到，换做对自己外表稍稍有一些不自信的女孩儿走进刚刚那个房间，说不好就会同意对方在自己脸上大动干戈。 “所以，张冉是因为花掉了那一万五千块钱，在极度后悔中才着急去做了取卵手术，想要把钱挣回来。” 周霖拧着没有思索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下时间。 很快晚高峰就要开始了。 “走。”周霖看了一眼渐暗的天色，“在高铁上给你的电池充电，我们晚上还要做至少一个小时的采访。” 当晚七点，早上刚从津海离开的二人又回到了张冉的父母家中。 周霖开门见山：“叔叔阿姨，你们在张冉去世之后，应该调查过她的银行流水吧，能给我们也看一下吗？” 张父虽很快将一年前的单据都找了出来，而周霖从去年三月份往前翻，张冉是在过年一结束就去做的去眼袋的手术，也就是二月底，那时她的银行账户里一度只剩下几百块钱。 而在那之前，二月，一月，十二月，十一月…… 整整七个月，无论账户里的钱如何变动，这个一万五千块钱都是没有动过的。 她花掉了存了很久的钱，这就是她想要和公司要赔偿，并且最后上了手术台的根本原因。 周霖抬头问一旁满脸紧张的夫妻二人：“张冉有跟你们说过她存钱的事情吗？比如说她有提到过要买房买车之类的事情？” 张父苦笑：“她才刚毕业没两年，哪有功夫考虑这些，而且在北阳买房子谈何容易啊，她和小刘当时租的这个房子都花了不少钱。” “那她有什么规划吗？比如说想要出去玩之类，和你们说过吗？” “如果真要说的话，她有个闺蜜叫汤瑶，去年过年的时候倒是有听小冉说过，想要和瑶瑶小刘一起在春天去趟西藏的，还说要请年假，不知是不是为了这个存的钱。” “闺蜜？” 周霖还是第一次听说张冉还有这么重要的朋友，奇道：“怎么之前刘宇都没说……” “还不是因为小冉这孩子犯傻。”张母苦笑，“瑶瑶劝过她很多次不要再整容，最后一次是过年后，两个人直接吵崩了，后头小刘和我们说，瑶瑶再也不理她了，小冉一直想着要怎么挽回，没想到……” 张母红着眼眶，又叹了口气：“后头小冉葬礼的时候，瑶瑶和小刘一样全程都陪着我们，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我记得她还说，还说什么如果她当时能够劝住小冉，不要瞎花那个钱，最后小冉就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走。” 不要瞎花那个钱，不会因为这种原因走？ 周霖心中一动，紧跟着脱口而出：“如果汤小姐在津海的话，你们现在能让她过来一趟吗？” 第63章 热搜五 名媛群 09 在张冉家见到汤瑶的时候，时间已经逼近十点。 之前在电话里，汤瑶还没听明白“为张冉拍片子”是什么意思，如今一进张冉家的大门才发现，客厅里已经布好了机位和灯，一对陌生面孔的男女似乎已经等她很久了。 “放心，我们不是来揭伤疤的。” 周霖简单表达了来意，汤瑶怔怔看着他们：“是刘宇拜托你们做的吗？” “是，他在之前已经举报了所谓的名媛拼单群一年多了，到现在这个群每次解散之后还是会重组，这就说明，以后可能还会有人走上张冉这条路。” 周霖淡淡道：“叔叔阿姨说你之前劝过张冉很多次，如果至今还会因为没能拯救她而后悔，那还不如借由我们的镜头去发声，这样，张冉就不算白死。” 汤瑶一愣。 周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张冉最后一次上手术台时，她真正的愿望是什么？你难道希望从此以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爱慕虚荣才会连着做这么多次取卵手术吗？” “什……”张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震惊道，“小冉最后一次做手术是有原因的吗？她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要……” 汤瑶的脸色苍白，似乎还在犹豫。 周霖说道：“已经死去的人是没有声音的，她的声音得靠活着的人来传达，这个愿望是什么，现在也只有你才知道了。” 周霖的声音很轻，但在此刻却好似有千斤的力道，将汤瑶的肩膀压得微微一晃，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采访位。 第105章 周霖看着她，又问了一遍：“张冉最后一刻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她的愿望…… 静默良久后，汤瑶回想起最后一次见那个丫头，张冉的脸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除了张冉的父母外，就只有汤瑶最熟悉她的样子。 在张冉去北阳之后，汤瑶再也想不到，短短两年不到，张冉好似换了一张脸，眼睛变得更大，鼻头变得更尖，甚至连下巴的形状都和原来不同。 对于汤瑶来说，她无法定义张冉的变化是不是“美”的，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变化并没有让张冉变得更好，事实上，从她第一次踏进整形医院，便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不知不觉间，张冉在这上头的花费已经高达将近十万块钱了。 为什么要整容？ 汤瑶问过张冉无数次这个问题。 在最开始的时候，汤瑶也是支持她的，因为那时候的张冉从医院里出来还会笑着和她打电话，说感觉自己变漂亮了。 至少，那时她还是开心的。 汤瑶如今已经记不得，最后一次张冉因为整形而表现出快乐是在什么时候，随着手术的愈发频繁，似乎她对自己反而越来越不满意了。 每次电话里都在说，如果这儿再动动会更适合化妆，如果那儿再瘦一点可能能穿下更好看的裙子，还说，她和人拼单的裙子都是最小码的，要是别人都穿得上就她穿不上，那就太丢人了。 汤瑶做 it 行业，虽然也能大概明白张冉面临的是怎样的困境，但在最后那几个月里，她却也渐渐无法理解，为什么张冉要不断为了别人的评价去损伤自己的身体。 尤其是，在她知道张冉去做过取卵手术之后。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但汤瑶想起第一次在张冉做完手术后去见她的场景仍然觉得懊悔。 那时张冉的脸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发着低烧，瘦的颧骨突起。 然而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她都还在反复说，那只是个不要紧的小手术，总归卵子这个东西浪费了也就浪费了，还不如捐献出去呢。 在那之后不到一星期，张冉恢复了，故而汤瑶在一开始便当真以为这件事没有伤害她的身体，而张冉在未来也不会再做第二次。 而直到张冉去世，汤瑶才觉得自己错得非常离谱。 她低下头绞紧了手指：“我最后一次和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说她要去把眼袋割了，又来问我的意见……她每次都是这样，其实我每次都说，你不做就很好看，但是她根本就不听我的，但这样，还是要每次打电话来问，说是春节被鞭炮吵得没睡好，第二天直播的时候有不少人都说她的眼袋太大了，而且眼睛还下垂，不好看。” 周霖说道：“我们看了她的银行账户，那时候她唯一的积蓄就是一笔一直没有动过的一万五千块钱。” 一万五千块钱。 汤瑶如今光是听这个数字便觉得心脏要裂开一般。 她重重吸了口气：“她们的公司没有年终奖，她把年前最后一笔工资用来买年货了，所以，其实那次打电话来她还在犹豫，犹豫要不要做那个手术。” 在那个时候，张冉已经和刘宇吵到“快分手”的地步，所以她来问的人其实是闺蜜汤瑶。 周霖想到这儿，问道：“我们去医院问了，说她当时去咨询的时候也哭了很久，在犹豫，但最后还是一咬牙把钱交了，就像是在赌气一样。” 听到赌气两个字，汤瑶的脸色又白了一截。 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紧跟着整个人就像是胃疼一样缩成了一团。 “你……” 赵磊一看她这副模样也明白过来，之前那个医生说的，一气之下去了医院是什么意思。 和张冉吵架的人或许并不是刘宇，真正让张冉破罐破摔的，其实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亲密朋友。 她内心长叹了口气：“是你对她说了狠话，反倒让她更觉得这个手术非做不可了。” 汤瑶崩溃地抓着头发：“我和她说，你的脸你爱怎么搞怎么搞吧，我管不了了，还说了很多，会让她很难受的话，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和她怎么好好说都没用，她每次都是那样，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明明是为她好，但她就是一意孤行，但我明明就是知道的，她这么做肯定会后悔，因为那时候，她只剩下那笔钱了。” “那笔钱？一万五千块钱？” “那是……她存了要给刘宇买电脑的钱，是生日礼物，明明很快就要到日子了。” 在周霖的追问下，汤瑶终于吐出了这个藏在她心底一年多的秘密，在瞬间竟感到一阵轻松，眼泪流了满脸。 她哽咽道：“她存不下来钱，好不容易，才存到一万五，说是要给刘宇买外星人……因为他们肯定是要结婚的，刘宇买戒指，她来买电脑，张冉觉得这才公平。” 难怪。 听到这个答案周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觉得胸口沉重得厉害：“所以她在一气之下，把那笔攒了很久的钱用掉了，后头的手术也不算成功，张冉意识到她做错了之后，因为刘宇生日快到了，急着想要弥补，但公司不答应赔偿……” 汤瑶抬起通红的眼：“刘宇的生日在四月份，本来还说，要给他过完生日之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旅游的……我后头赌气，一直没联系她，我以为她存了这么久的钱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但我没想到，她比那个还傻。” 第106章 这一年多以来，她也想过无数次，为什么张冉会为了这样区区一万五千块钱，非要再去上一次那个手术台。 为什么不找人借，为什么不和他们说实话，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卡在她心口，但都是无解，因为张冉已经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室内随即陷入一片死寂，汤瑶哭得浑身发颤，而张冉的父母更是痛苦得连腰都直不起。 逝者已逝，留给生者的，就只剩下无尽的猜测和悔恨。 周霖在一片哀恸的氛围里恍惚想起了母亲，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母亲最后那段时间每天都在想什么。 张冉还有汤瑶替她“发声”，但对于他而言，母亲最后的心声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了。 摄像机沉默着将所有眼泪全部收下，周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道：“之所以这一年来，你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真正做手术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刘宇吧？” 即使不知道女朋友最后躺上手术台是为了给自己买生日礼物，刘宇在张冉死后都坚持追查了一年多，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放下。 那如果让他知道了张冉真正的心愿…… 汤瑶垂下通红的眼睛：“没能劝住张冉的人是我，所以刘宇不应该为了这件事而自责，他们在一起好几年了，我知道刘宇很喜欢她，我怕如果我说了，刘宇可能可能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但对于刘宇来说，他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张冉，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接受张冉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故去的。” 周霖淡淡道：“哪怕做错了很多选择，但张冉并不是为了整容才堵上了自己的人生，在最后的时刻，她是为了自己爱的人才堵上了所有，这样的真相，刘宇难道不该知道吗？” 第64章 热搜五 名媛群 10 “这么多的采访素材，回去之后可是个大工程……就更别说张冉只是个引子，你不是还要引申到更大的女性群体上吗？” 赵磊在民宿门口踢掉脚上的靴子，对马上要剪片子的周霖充满了同情。 加上之前的所有拍摄一起，如今这条片子已经有五六个小时的采访素材，而这还仅仅就是张冉故事的部分。 “还有人能为死去的人说话是好事，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她真正的愿望，放在片子里，说她因为拜金而死的人便会少一些。” 周霖垂着眼淡淡道。 从录采访的时候他就一直控制不住地走神，脑子里都是那个将近二十年前的初夏，他在学校接到电话的时候，办公室窗外的蝉鸣声叫得响亮。 母亲是去群租房楼顶晾衣服的时候，从通往顶楼的楼梯上摔下来的，后头虽然被于光明送去了医院，然而却已经回天乏术。 在之后的二十年里，周霖曾经反复去想女人最后那段时间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她在最后会想对自己说什么呢？ 母亲真的，期待她所说的“好日子”吗？ “周霖……周霖！” 忽然，赵磊的声音猛地将周霖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他怔怔地对上赵磊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怎么了？” 赵磊奇怪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太困了，都能站着睡着了？我刚在问你，是不是要再找两个我在拼单群里认识的姑娘出来采访？你不是要扩大这条片子的受众吗？ 周霖想了想：“是要约几个，可以承诺她们会给形象和声音都做模糊，或者直接做纯黑暗的轮廓采访。” 赵磊了然，当即便在手机上联络起来，她叹了口气：“张冉在走之前，应该也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吧，可惜，她自己已经不能说话了。” “……” 周霖眼前是母亲阖着眼的脸，在一瞬间久违的心悸在胸膛里扩散开去，他轻声道：“张冉是幸运的，活着的人还能替她发声，然而有一些人即使死了，也会永远湮灭在黑暗里。” 周霖这话说得奇怪，赵磊下意识地抬眼，却在瞬间撞上这人的眼神。 那几乎像是一片偶尔才能照进光亮的深渊，深处除了深深的空虚和迷茫，就只有不断涌动的巨大哀恸，赵磊这一眼看得心里发凉，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周霖眼底的阴沉转瞬即逝，他闭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昨晚被某些人折腾的只睡了两个小时，能没事才怪了好吧，我要去补觉了。” 他不欲与赵磊多说，丢下一句便往房间走去。 而不等他推开门，赵磊却又像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吗？没什么事就应该被湮灭在黑暗里，如果你信的过我，你可以让它在我这里见光。” 周霖开门的手一顿，似乎是在思考她的提议，然而最后他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别急着给自己招惹麻烦，大小姐。” 周霖推开门：“关于我的麻烦事，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两天后。 行程的最后一站并无太多意外，是刘宇位于北阳四环的出租屋。 在张冉去世之后，刘宇并未退掉二人一起租的房子，宁可一个人承担全部的房租，也要继续在这间充满回忆的屋宅里继续生活。 登门时，赵磊一眼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一只巨型的玩具熊，头上戴着粉色蕾丝带，怎么看都不像是刘宇会买的东西。 “那是小冉留下的。” 第107章 刘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淡淡笑了起来：“刚搬来的时候她吵着要买的，说万一我加班有人能陪她，我当时也没想到，她加班的次数其实远比我要多。” 赵磊原本还想着刘宇的家恐怕需要布置一下才能采访，如今却觉得自己完全是多虑了。 在刘宇的家中，还留着许多和张冉有关的东西，从照片到水杯，都原封不动地放着，而单看这些东西的摆放，就好像它们的女主人每天晚上都还会回家一般。 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整整两个小时，刘宇向他们讲述了自己和张冉从结识到在一起的整整五年时光。 上学的时候，二人的性子都算不上活泼，整个热恋期过的平平淡淡，一度刘宇甚至觉得，张冉和自己是不合适的。 然而，就在两人交往了三个月后，刘宇的父亲突发疾病去世，因为没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刘宇陷入了长久的自责和后悔，奔丧回来之后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一切在奔丧时被强行压抑住的情绪都在返校后全然爆发，为了不让母亲更加难受，刘宇在葬礼上甚至不敢多掉泪，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痛苦并不会因为忍耐而消亡，只会在忍耐中更加肆意的生长，最后到达难以承受的地步。 那是一段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日子，有几天，刘宇甚至感觉自己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室友因为担心他要去找辅导员，又被张冉拦了下来，张冉说，他既然不想让家里知道自己的样子，那他们就要好好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再之后，室友帮他签到打卡，而张冉每天给他带来一日三餐，也是在很久之后刘宇才知道，那全都是张冉在家里自己烧好了带来学校的，每一顿都是。 就这样，刘宇在大半个月之后终于慢慢恢复了精神。 “她是个可以和你一起承受痛苦的人。”安静听了很久采访后，周霖看着刘宇微微发红的眼睛轻轻叹息，“她很爱你。” 刘宇苦笑了一下：“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在之后，无论我俩怎么吵，我都没有和她说过要分手……即使我这么想了，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是她陪我走过那段时间的，所以，我不能在她痛苦的时候就那么离开她，那就是不负责任。” 也难怪汤瑶会觉得刘宇走不出来。 戴着监听耳机的赵磊清晰地听见了男人话语里微小的哽咽，内心长叹了口气。 如果能早一点迈出那一步，再主动一点，去让对方敞开心扉……或许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周霖淡淡道：“你觉得最后那段时间的张冉，很痛苦吗？” “她把她自己搞丢了，我想帮她找回来，但是还没能伸出手，她就已经走远了。” 刘宇用力闭眼，将涌上眼球的热液咽回去。 他当然知道，张冉在离开的时候是痛苦的。 无论她再怎样做，那些人永远不会满意，公司也好，观众也好，永远能在她的身上挑出新的毛病，而张冉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她只是机械地想要按照他们的想法做。 刘宇不止一次听到张冉在下播之后躲在洗手间里哭，而打开门，她只会红着眼对他说没事。 在张冉去世之后，刘宇也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是不是过去的那些争吵让张冉再也不信任自己了，所以她已经放弃和自己倾诉痛苦，甚至最后一次去做整形手术的时候，她都没有问过自己的意见。 刘宇痛苦道：“她已经彻底对我失望了吧，所以即使我和她住在一起，因为那一点钱，她也不愿意和我开口……明明之前在我觉得过不去的时候，我让她不要再来，张冉还是每一天都会过来给我送饭，结果换到她身上，是我没能为她做到一样的事情，所以，是我对不起她。” 年轻人捂住脸，积压了一年多的悔恨如今像是溃堤一样。 他没有为张冉分担痛苦，他也没能为张冉报仇，这么长时间来，陪伴他的就只有无尽的后悔。 刘宇咬着牙：“那些让她痛苦的东西，我过去没能为她扫清，现在她走了，我就一定要把它们铲除，无论付出什么……” 室内就此变得安静，末了，周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你的声音，我们会替你传达出去的，最后，再听一下张冉的心愿吧。” 他播放了那段汤瑶的采访，紧跟着，眼睁睁地看着年轻人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眼泪无声地淌了满脸。 刘宇脸色惨白：“她是为了……” 在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到最后都没有对自己开口。 并不是因为失望，而是为了惊喜。 “就当是为了回应这份礼物，你必须要好好活下去，至于别的，你想为她做的事情，我们会帮你完成，无论是名媛群，还是她的公司，又或者是整形医院，该见光的，最终都会见光。” 周霖的目光落在一旁书架上摆放着的二人合影上，张冉依偎在刘宇怀里，两人穿着学士服，正在蓝天下冲着镜头微笑，对他们未来将要踏上的未知旅途一无所知。 屋内的哽咽渐渐变成嚎哭，周霖深深吸了口气。 “张冉的部分，收工了。” 第65章 热搜五 名媛群 11 车子在周霖家公寓楼下停下时，周霖发现赵磊跟着他一起下车了。 他心中平白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干嘛？” 第108章 赵磊打着呵欠，理所当然地看他一眼：“我是雇主，我当然要来监督啦。” 周霖立竿见影翻了个白眼：“我不习惯有人在的时候工作。” “你可以当我不存在，你剪片子的时候，我可以找个地方睡觉嘛。” 赵磊丝毫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熟稔地跟前台保安打了个招呼，对方立刻便来帮她刷卡了。 周霖深知这女人的脾性，如果铁了心要跟他回去，他抬着轿子也送不走，没好气道：“你发什么疯， 我家又没有沙发，你要睡觉是准备打地铺是吗？” “你不是双人床吗？”赵磊像是只刚被遛完回家的大狗，懒洋洋的对着他一咧嘴，“我不介意你的猫窝，能给我眯一会儿就行。” 周霖：“……” 随着电梯到了楼层，周霖目瞪口呆地看着赵磊走在前头，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一般往门前一靠，用下巴点点密码锁：“开门。” 事情开始往周霖过去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 赵磊之前陆续带来的东西不光有水杯和拖鞋，还有一条毯子，进了房间之后赵磊更是熟门熟路，将他的两个懒人沙发组合在一起，变成了躺椅。 她本人往上一躺，裹着小毯子，仿佛个大爷一样说道：“好了，你可以开始剪片子了。” 周霖：“…………” 他给赵磊这一通操作弄得应接不暇，对人怒视道：“你要这么督工，我就不剪了。” “那也正好。”赵磊正等着他说这句，坐起身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要不剪，刚好和我聊聊天。” “聊天？”周霖越来越觉出赵磊的不对劲，“你是不是睡太少产生幻觉了？” 赵磊摇摇头：“和我聊聊，让你露出那副要哭一样表情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吧？” “哈？”周霖瞪直了眼，本觉得赵磊是在嘲讽他，但再定睛去看对方的表情却又不像。 赵磊是相当认真地在问他。 周霖心中在一瞬竟冒出了“该来的总归回来”的念头，他早就知道，赵磊不但相当的聪明，而且即使是在摄像这个群体里也是拥有极好洞察力的那一种。 他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同她绕弯子：“如果我不想说呢？” “那我就一直问啊。”赵磊毫不犹豫，又瘫回了“躺椅”上，“我和你一样，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我可以把工作直接推掉，在这儿问到你说为止。” 要死了。 周霖只觉得一阵头疼，赵磊做起事不顾后果的性格他一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想知道？觉得我俩已经熟到你可以当我知心姐姐的份儿上了？” 在过去，赵磊给他这样一激多半便会偏离原始轨道，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赵磊似乎已经完全不吃这套了。 她嗤笑一声：“你是我未婚夫，这就相当于婚前体检，万一你有什么奇怪的心理阴影，我现在知道会比较好吧。” “我都不知道你现在变得这么不要脸。”周霖猜想多半是刚刚刘宇和张冉的事情触动了她，但现在后悔给自己挖坑也迟了，无奈道，“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没发疯。” “等你发疯就来不及了……是和你妈妈有关吧。” 赵磊见他愿意开口，竟是直接单刀直入。 她过去只听说过周霖的母亲是在周霖被接回周家的同年意外身亡的，虽说这方面她自己和周霖是半斤八两，但是毕竟，她父母的死，是可以被人所知道的。 直到刚刚赵磊才想明白，为什么这家伙会说，“有一些人即使死了，也会永远湮灭在黑暗里”。 赵磊盯着周霖逐渐变得木然的脸色：“这么长时间了，周叔从来没去看过她吗？不是说，你妈妈是在他第一次离婚之后才遇见他的吗？” “看？”周霖忽然冷笑了一声，“他最开始可能连我妈葬在哪里都不知道吧，我在医院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可是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咔哒一声，就留给我这个。” 赵磊一惊，光是听语言描述她便感到一阵窒息：“所以说，你妈妈她……” “我妈是于叔帮忙安葬的，后来才迁来了北阳。” 提到于光明，周霖只觉得一阵恍惚，他这辈子从未和人提起过这些，甚至连对周天麟都不曾说过：“于叔是我和我妈在影视城认识的朋友，他那个时候正在考虑投资电视剧，一个人来影视城做考察，遇见了我妈，后头也帮了我们很多……我的第一个新书包就是于叔给买的，他还让我吃到了很多我过去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难怪你这么抠门儿。”赵磊有意想逗逗他，“果然是要从娃娃抓起。” 周霖并没有因为她的玩笑就露出笑容，只是淡淡道：“这是之后的事了，在我上小学以前，周长石还没有回到于惠仪身边，那时家里有三个人，周长石因为投资电影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又和于惠仪离了婚，他流落到影视城想要东山再起，遇到了我妈，后头他们也没有结婚，但是有了我。” 周霖冷笑：“周长石估计是对我妈夸了什么海口，说是以后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但结果呢，他被人追债，好几次，家门口都被人刷了大红油漆，后头群租房的房东不肯了，把我们赶出去，然后周长石就带着我妈和我像是过街老鼠一样，在影视城旁边东躲西藏……” 第109章 时隔将近二十年，回忆起那段日子，周霖还是忍不住恨得咬牙。 “我小时候捡来的玩具都被丢掉，因为追债的人一来就根本来不及带走，我还记得有一次我捡了一个悠悠球，当宝贝一样藏在床底下，然后在那些人找上门的时候，我想去拿，但我妈拉着我，根本不让我回头。” 这些事情，周霖本以为自己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但是也是直到开口说起的时候，他才发现当时的痛苦和羞辱根本就没有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消失。 将近二十年来，这些记忆在他的心底盘根错节地生长，早已在黑暗里长成了扭曲的参天大树。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了我快上小学，我妈为了给我上户口，想要周长石娶她，但这个时候，周长石其实已经收到了于家的橄榄枝，毕竟他和于惠仪有一个儿子，随着我大哥长大，于惠仪希望他能有父亲，所以干脆就想把周长石找回去，并开出条件，可以帮他还清债款。” 他声音戏谑：“你想想也猜的到吧，在和我母亲过一辈子苦日子和锦衣玉食当中选一个，周长石的选择会是什么？” 周霖眼底露出仇恨和不屑，而这样的神情即便是对于赵磊来说都相当陌生。 她觉得口干舌燥，一时甚至不知该如何安慰周霖。 周霖的故事还没有说完，他冷冷道：“就在我和我妈最需要周长石的时候，他跑了，给我妈留了信，说什么不能再让我们跟他一起被追债……到最后还在骗我妈，把自己装的光明伟正，其实根本就是抛弃了在这些年一直陪伴和照顾他的女人，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早上，我妈哭得非常伤心。” 周霖深吸口气，将愤怒压下去，记忆里和母亲独处的时间很短，但是相比于之前那些被追债的日子竟显得很美满：“不过还好，周长石走了之后，我妈并没有消沉太久，后头出了政策，她一个人也可以给我上户口，让我上了小学，而在那本我妈的户口本上，我的名字叫做周霖，我妈说，麒麟不好养，所以让我做一阵雨，还能帮她浇浇喜欢的花。” 周霖八岁就被接回周家了，也就是说，他这一辈子，只光明正大地做过两年的周霖。 赵磊在心中默默做了一下计算，当即觉得胸口愈发沉重了。 “八岁之前，我妈带着我，虽然日子过得很苦，但是也有幸福的时候，更别说后头我妈还碰到了于叔……他年轻的时候受过严重的烧伤，也一直是一个人，后头我妈便照顾他，于叔反过来也给了我和我妈很多帮助，虽然你可能无法想象，但在那个时候，我是真的觉得，那就是我过过最好的日子了。” 周霖笑了笑，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两年直到现在想起来都像是一场梦，甚至在他的记忆里，那段日子里的每一天都是阳光灿烂的，妈妈带着他在天台晒衣服，用拧下来的水撒他的脸……一切都清晰得像是发生在昨天。 一场做了整整两年的美梦。 周霖慢慢地蜷起手指，看着指尖陷进掌心：“这一切一直持续到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妈突然又打了一份工，即使于叔劝她可以不这么做，但是我妈还是去做了，也没有告诉我任何事情，我每天见到她的时间很短，很多时候，她一大早就走了，一直到半夜才回来，把做群演发的白煮蛋给我，让我当早饭……然后有一天，她又突然和我说，我们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记忆里女人的笑容就在眼前，周霖尝到嘴里淡淡腥味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不但将指甲掐进了掌心的皮肉里，同时还把嘴咬破了。 “发生了什么？” 赵磊轻声问他，脸上难得写满了小心翼翼，紧跟着周霖便觉得手背一温。 赵磊用力地抓住了他的右手：“你可以信任我，我说了，没什么事情是注定要湮灭在黑暗里的” 周霖怔怔地看着她，反应过来时已然咽下了嘴里那口带着铁锈味的血水。 静默许久，他深深吸进一口气，缓缓从肺里吐出三个沾血的字来。 “梦醒了。” 第66章 热搜五 名媛群 12 周霖已经多年没有在人面前提起这段往事，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后，他感到赵磊压在手背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这家伙居然在担心他。 周霖意识到这点后，倏然便笑出了声。 在赵磊凄苦的身世面前，他这些事儿其实也算不上太过惨绝人寰。 周霖想到这儿倒是感到轻松了不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八岁那年，有一天我在学校，突然有人来找我去办公室，接起电话之后，另一头的人是于叔……” “小霖，马上打车来中南医院，我在门口等你，快。” 不知为何，于光明常年冷静的声音在那一天非常急促，几乎可以说是慌张。 只有八岁的周霖还没来及问上一句“为什么”，于光明便已经挂断了电话，而满脸凝重的班主任拉着他的手，和他一起上了出租车。 周霖给一路飞驰的车子带到了中南医院的门口，而于光明拉着他，径直便往急诊室的方向去了。 “是不是妈妈，妈妈生病了……” 周霖给拽得跌跌撞撞，磕磕巴巴地抬头问于光明。 男人却只是沉默。 他将周霖拉进了离急诊室最近的留置病房，那是个相当冷清的单间，四处都放着一些看起来复杂的仪器，但是却都没有启动，就和病床上的人一样，是被“停放”在那里的。 第110章 周霖慢慢走到病床前，那上头躺着的人是自己的母亲林纯，她的头发是潮的，额头上还残留着血丝，嘴唇和脸几乎都和四周的白墙是一个颜色了。 “妈妈？” 周霖上去捉女人的手，还是软的，带着温度，和平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无论他怎么喊，林纯都没有再睁开眼。 她也永远不会再睁开眼了。 林纯的死因是因为从出租房六层通往顶楼的陡峭楼梯上摔下，头部遭遇重创，给送来医院的时候失血过多，已然回天乏术。 在八岁时，周霖对死亡的概念还很模糊，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如果让那些人把妈妈推走，他之后就再也不会见到她。 也因此，他死死拉着那张病床，不让别人把母亲带走，最后还是于光明将他抱起来，周霖才眼睁睁地看着铁床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小霖，你听我说。” 于光明在他耳边反复说着一些什么，但周霖什么都听不见，他死死盯着远处急诊室上头的字，渐渐地，意识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他的爸爸妈妈，都不见了。 周霖的讲述至此戛然而止，他的胸膛里发出一声急促的喘息，紧跟着便猛地别开了眼。 赵磊还是抓着他的手，不说话，却也不放手，用的力气还越来越大了。 “你要把我手勒断啊。” 周霖敌不过赵磊的力气，最后只能很变扭地用左手抹了一把脸，没好气道：“行了，我也没脆弱到这种地步，是你要听的。” 赵磊一早知道周霖童年时的经历不会比她愉快多少，但也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她给周霖抽了两张纸巾：“我的未婚夫是周霖，周穆麟只是个幌子，所以对于我来说，这段周霖的过去是必须要知道的事情吧？” 周霖一愣，忽地笑出了声：“有什么区别吗？你真以为如果我做周霖你家能看得上我？” “但是对我来说周霖才是真正的你。”赵磊看着他认真道，“而且，无论你叫什么，外界如何看你，你是谁不由你的出身来定，你是什么样的人，最终只由你自己说了算。” 周霖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虽然一早就知道，于光明必然是认定了什么，才会让他把赵磊带回去。 但是当这个答案真正出现的时候，周霖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他掩饰般地笑了笑，决定把这个难题丢给赵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不如直接表白吧赵磊，说不好我脑子一不好使就答应了呢。” “你想得美。”赵磊气哼哼道，“让你占了这个便宜，保不齐到时候订婚戒指都要叫我买，我可不干这种傻事。” 周霖给她这么一打岔，心情倒是好了一些，又问：“这个故事还有一小半，要听吗？麻烦的未婚妻？” “不听白不听。” 赵磊装着毫不在乎地耸肩，心里却知道，接下来的部分才是最重要的，关系到这些年周霖和周长石的关系。 周霖笑了笑。 对他来说，其实之后的事情，讲起来很简单。 他起身从一旁的书桌里摸出一根烟：“在我妈妈被推走之后，于叔终于告诉我，她这段时间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于叔说，就在那件事发生三个月前，周家突然联系我妈，提出了两套所谓的解决方案。” 像是说起什么笑话一般，周霖冷笑出声：“因为那一年于惠仪的小儿子早夭，长子周天麟为此大受打击，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于惠仪同意，可以将我接回周家，但是那样的话，我妈就拿不到任何的赔偿款，毕竟对于于惠仪来说，她已经做了让步了。” “而且，这个女人算准了，如果未来我妈真的要撕破脸曝光这件事，第一损害的是她儿子——也就是我的切身利益，所以当我回了周家之后，我实际就是个人质，用来制约我的亲生母亲，让她后半辈子都不能将周长石始乱终弃的事情吐露出去。” 周霖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愈发冰冷：“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方案，对于于惠仪而言，她的家底决定了她实际才是周长石背后的掌权人，因此，让周长石在外头搞出的野种回家做自己的小儿子，这实际是种莫大的侮辱，要不是因为当年周天麟的年纪也小，她急于想要弥补周天麟失去弟弟的痛苦，我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回到周家……” 周霖吐出口烟：“在当时，于惠仪也提出了第二种解决方案，就是给我妈一笔钱，作为封口费，从此往后，我和周长石再没有任何关系，而当时于惠仪说的也很清楚，我妈一个女人，势单力薄，又没有背景，收了这笔钱就得知足，未来如果还想狮子大开口，周家完全可以利用这笔钱，通过勒索的名义让我妈付出所谓的‘代价’。” 赵磊听得心里发凉，从小到大她见过周长石和于惠仪无数次，从表面上看，二人是一对和睦夫妻，举止投足都是寻常社会名流的做派，她从未想过这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赵磊皱起眉：“但是，突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于叔和我说，妈妈本来已经答应了于惠仪的条件，将我送回周家，让我去过所谓的‘好日子’，她那段时间努力工作，或许只是想要在最后帮我多买几件衣服，当做临别礼物，这样一来我回到周家会好看点，二来，未来我也不至于会忘记她。” 第111章 时隔多年，周霖说起这些事还是感到心口钝痛，他苦笑了一下：“这件事妈妈想要用自己的钱，没有问于叔开口，所以，就为了这样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愿望，她因为打两份工过度疲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最后……” 周霖感到眼睛酸涩得发痛。 不久前听到张冉的真正愿望时，他又何尝不明白。 对于一些本来就没有声音的人来说，即便是这样一点点钱，都可能会把他们推上绝路。 周霖轻声道：“于叔和我说，妈妈希望我回到周家，所以，在她去世之后，我在于叔的帮助下第一时间就打了电话过去，然而，在我说完妈妈的死讯之后，电话却直接被挂断了。” “为什么？”赵磊不解。 那个时候，明明周家只要直接把周霖接回去就…… “因为晦气。” 周霖冷笑：“在之后我长大的过程里，于惠仪不止一次指着我的鼻子说过这个词，不过在当时，也可能是为了给我一个下马威吧，不能让我觉得，我是顺理成章被接回去的，这样我上来就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以后会对我大哥造成威胁。” 赵磊一时哑然：“然后呢？”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说不好当时就绝望了，毕竟我只有八岁，无父无母，就算到处嚷嚷，我是天麟集团周长石的私生子，估计在影视城那样的地方都没有多少人信，毕竟，那儿做白日梦的人太多了，还会有人说我想钱想疯了。” 周霖淡淡道：“后来，是于叔动用了他的人脉来帮我，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我威胁周长石，如果不把我接回去，我就算是死了，也会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想想也知道，一个八岁的孩子和他说这些，一开始他当然是不信的，但后头我报出了于叔给我的媒体工作室，甚至还说出了联络人的名字还有电话……” 提起这些陈年旧事，周霖轻轻笑了起来。 “没有资源，没有声音，就算是扯着嗓子求救，都不会有人听见。” 周霖碾碎了手里的烟，神情慢慢变得木然而冰冷：“这个道理，就是我亲生父亲在八岁那年教会我的。” 第67章 热搜五 名媛群 13 左右因为赵磊这一通打岔也剪不下去片子，解决午饭后，周霖索性决定把这天当做休息，先带着赵磊去见一面于光明。 “喂，我就这么上门没问题吗？”赵磊还穿着出差的衣服，脸上也没有妆，加上事出突然什么都没准备，坐上周霖的车难得有些忐忑。 毕竟听描述，她已经感觉到这个于光明对周霖而言就像养父，又或者说，更胜于亲生父亲。 周霖好笑道：“你还打算带什么去？于叔什么都不缺。” “那他……” “于叔刚确诊了胃癌，已经转移了。” “什么？” 赵磊睁大眼，结果周霖却好似只是说了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轻声道：“你上门注意一点他的身体就好了，别的都没什么，于叔很少见人。” 赵磊却还没从周霖之前的发言里缓过神来。 如果说于光明是属于周霖最后的亲人，那么如今他的生命也已经进入倒计时，换句话说，一旦于光明去世，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认识“周霖” 的人不是只剩下自己了吗？ 赵磊就算再迟钝，此时也能猜到于光明要见她的缘由，一路无言地坐车到了北阳市郊。 于光明的别墅几乎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下车之前，周霖拉住她：“于叔年轻的时候受过烧伤，所以，在这方面你稍微注意一点，尤其不要一直盯着他看或者开灯，他都不喜欢。” 新换的保姆对周霖不熟，沉默地将他领到了三楼，并说之前医生刚来过，现在还在挂化疗的药水，要求静养。 赵磊从小个性所致，行事向来张扬，也几乎没有紧张的时候，然而就这样站在了于光明的卧室门口，赵磊却感到心脏在胸口不安分地狂跳了起来。 对于她和周霖来说，能放上台面的父母没有一个是真实的，他们的联姻本来就是一场戏，但如今却又意外夹杂进了真实的部分。 周霖带她来见的这个养父，应该算是唯一可以真正给予周霖祝福的长辈了。 赵磊想到这下意识做了一个深呼吸，便听身旁人哂笑一声：“不会吧，你这种没头脑还会有紧张的时候，是不是怕于叔看不上你？” 赵磊原本还在紧张盘算着马上该说什么，给他这么一说当即没好气道：“你他妈少说两句会死啊，鬼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在人面前说我坏话……我得想办法扭转自己的形象。” 周霖笑了笑：“你是我带回来的第一个外人。” 他说完，径直便推开了门。 卧室里一片漆黑，和过去一样，只有厚重的窗帘拉开一条细缝，赵磊的眼睛适应了一下，终于看清在床上靠着一个男人，戴着毛线帽，即使身上裹得衣服很厚重，但看上去仍然十分消瘦。 “来了？” 于光明的声音好像一把将要烧尽的枯柴，赵磊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人病得，似乎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要喝茶水的话，一会去楼下喝，让阿姨给你们泡。”于光明轻声道，“我不喜欢开灯，赵小姐，辛苦你忍耐一下吧，周霖对这屋子熟，让他给你拉把椅子，别绊着。” 第112章 “谢谢于叔。” 赵磊听到于光明说出“周霖”这个名字不由心中一酸，毕竟，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她摸黑走到床前，这下终于模模糊糊看清，于光明的手和脸上似乎都有大片的烧伤，加上骨瘦如柴，这些伤痕即便在黑暗里都显得触目惊心。 周霖搬来了椅子，而赵磊坐下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正在纠结的时候，于光明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赵玲和姜永涛的孩子，你和周霖的身世很像，所以，应该能体会到他在周家的难处吧。” 赵磊此时又想起周霖不久前才和她说的一切，轻轻点了点头：“原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于光明用沙哑的声音笑了一下：“这些事情，原本除了我以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能告诉你，你应该也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赵磊并不是扭捏的人，坦然道：“算是知道吧吧，他还说没带外人来见过您。” “没错，你是第一个，应该也是最后一个了。” 于光明虚弱地喘息。 “我这些年虽然没怎么出过门，但也听了不少外界的事情，我知道，斯瑞和天麟一直交好，你们两个的婚约应该也是这么来的，我这次让你来，其实也就是有一些话，我想趁着还来得及亲口问问你，毕竟无论是对于周霖还是对于你来说，这些事你们所谓的“家人”都是不会讲的，而我既然是看着周霖长大的人，就要尽到一个家长的义务。” 于光明艰难地坐直了一点身子，问道：“赵小姐，你应该知道，跟他在一起是有风险的吧？” 赵磊一愣，几乎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边人，然而黑暗里周霖的脸上却只是一片平静。 他说道：“别看我，这是给你的问题。” 赵磊想了想：“是指他的身份吧，我当然知道。” “我不是指这个。”于光明一下便听出了她的含糊其辞，不依不饶，“你应该知道，你的舅舅和舅妈当年之所以会选择他，是因为周霖表面上还是周家的小儿子，他们不在乎别的，只在乎这个身份，所以，万一未来周霖被曝出是私生子，你的家人可能会立刻终止这场交易……这件事，你明白吗？” 于光明的用词毫不客气，摆出的问题更是赤裸，赵磊一想到周霖此时就安静地坐在旁边，她的手指顿时轻轻拧在一起。 交易这个词，无论是对于谁来说，都过于残酷了。 赵磊深吸口气，决定也把话说清楚：“我知道，但是相比于周穆麟，我更喜欢他做周霖的样子，斯瑞无法摆布我一辈子，如今我为了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所以会在可以做到的范围内听话，但是，我也是有原则的，所以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还是会站在周霖这边。” 这家伙，还真是会讲漂亮话。 周霖虽然一早便猜到了赵磊的答案，但是直接从她嘴里听到的时候却还是不免感到一阵心跳。 他抿起嘴忍住微笑的冲动，却不知于光明这些年常年不见光，黑暗中视物远超常人，此时将两个年轻人脸上细微的神情都完全尽收眼底。 见惯了外头的虚与委蛇，于光明一眼便能看出赵磊说话时的表情十分坦荡，就差将心直接从胸膛里捧出来了。 于光明想笑，想发自内心地为周霖感到高兴，但是，他的心却好似有千斤重，所有情绪都像是被裹在厚重的荆棘堆里，无法见光。 于光明像是还不放心，又问道：“那你想清楚了吗，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在最坏的情况下，他真的失去了周穆麟这个身份，那他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都会消失，而如果你要和他站在一起，你也势必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件事，你能做到吗？” 要真发生什么狗血的事情，她干脆和周霖一起改名得了，反正她也不想再做赵夕蕾。 赵磊心中突然冒出这样破罐破摔的念头，最后竟是生生把自己逗笑了。 她摇了摇头：“于叔，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我早就没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在那场车祸过后，我其实一心想的，就是逃离将我爸妈杀死的这个环境，逃离镜头，逃离闪光灯，逃离一切需要抛头露面的场合，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年，所以，我当然知道了，如果选择另一条路，我需要放弃什么。” “好。” 于光明这时终于感到心口淤积许久的浊气被抽了出来，他在激动之下甚至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有这个觉悟，就是好的……我之前一直以为，周霖会跟我一样，永远呆在黑暗里，但是，他会比我好的，比我好……比我好就好了……” 于光明的身子太过虚弱，最后咳得连讲话也变得艰难，周霖生怕他弄掉插在心口的输液针，急匆匆出门去找保姆。 而就在赵磊试图上前帮于光明顺背的时候，眼前这个孱弱的老人却突然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 “周霖在乎的人很少，所以，你要好好陪着他。” 于光明用的力气很大，几乎叫赵磊生疼，而她一想到于光明作为周霖心目中真正的“父亲”很快也要离他而去，不由感到一阵窒息。 她反握住于光明那只布满伤疤凹凸不平的右手，轻声安抚道：“于叔你放心吧，我会陪着他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他一起往下走的。” “他没有看错人，他选你是对的……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这样无论如何，我至少……至少还能去见一面她。” 第113章 于光明语无伦次地瘫软进背后的软垫里，一直强撑着的精神此时尽数散去，他在黑暗里甚至看到了林纯微笑的脸。 这条路他走了快二十年，终于，快要走到尽头。 于光明怔怔地看着林纯的样子，还像是过去一样，年轻又温柔，像是黑夜里的太阳。 “于叔！” 耳边一切的声音都在化作嗡鸣，于光明咳出一口带着腥气的水，脱力一般地阖上了眼。 快二十年了。 那场属于他的美梦，终于将要重启了。 第68章 热搜五 名媛群 14 有关名媛群的爆料再一次在各大社交媒体和微信群里发酵，已经是将近一周后的事情了。 在最早的时候，它只是被发在半月前名媛群的热搜词条下，发布人和片名一致，都是“女孩儿 a 的一生”。 而在全长二十分钟的短片里，拍摄者用 a 男友的视角缓缓道来了 a 的一生。 一个 95 后的普通女孩儿，出生在一个寻常的工薪阶层家庭，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后来在大学时遇到了可以依靠的男友，并在毕业后和他一起去了大城市打拼。 片子的基调到这里都是温暖的，随后便开始逐渐变得阴冷。 a 因为自身容貌姣好进入了一家媒体公司，随即，在周边无数的窃窃私语之中，她过去二十年来的自信全盘崩塌，而慢慢的，她开始为了变得和其他“漂亮”女孩儿一样，进入拼单群，躺上手术台，改变皮囊，出卖身体，直到最后，她的心跳和手术台的机器一起归零了。 故事讲述到八分钟的时候，a 的一生已经画上了句号，许多观众在潸然泪下的同时，也渐渐猜出，女孩儿 a，恐怕并非是一个虚构出的人物。 而就像是为了回答他们的疑惑，拍摄者的镜头一转，依次采访了 a 的男友，父母，闺蜜还有同事，逐渐揭露出 a 最后一次躺上手术台的真相。 可以说在短片传播最为迅猛的那几个小时里，甚至在地铁车厢里都能听见有人默默在角落里抽着鼻子。 女孩儿 a 的故事说完了，但片子却还没有结束。 最后五分钟被留给女孩儿 b，女孩儿 c，女孩儿 d，她们的样子隐匿在黑暗里，但讲述的却是同样一个故事。 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姑娘，如同一株株新生的花，她们的生命力在被悄然吸走，却无人在意。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名媛群是她们爱慕虚荣的工具时，却无人关心她们为此付出的惨重代价。 如果 a 的直播观众能给她多一些的关心，而不是一昧贬低她的长相。 如果 a 的上司能够不反复强调“美”的重要性，不在最后一刻因为一次失败的整容就放弃 a。 如果 a 从一开始就没有加入拼单群，没有看到过那些出卖身体的广告。 如果 a 能够早一点发现，对她而言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一切的结果可能都会不一样。 在片子的结尾，画面上出现了一支在黑暗里燃烧的蜡烛，用来代表无数和 a 一样，行走在黑暗道路上的年轻女性，而蜡烛燃烧发出的脆响则和时钟的滴答声重叠在一起。 “让我们一起挽救她们的生命吧。” 那是观众在屏幕上看到的最后一句话。 不久后，就在“女孩儿 a 的一生”被发布的第二天，女孩儿 a 的词条进入了热搜前五，而名媛群和卖卵手术也顺利进入了热搜前二十。 像是一颗点燃燎原之火的火星，从这一刻起，在北阳乃至全国，由女性自发组成的自救队伍开展了浩浩荡荡的“扫除”。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在官博的带头倡议下，数位女明星下场支持，甚至还有不少口红大牌厂家赞助，一时间，几乎所有被写在公众场合的卖卵广告都被马克笔或者口红涂抹殆尽，而在女孩儿 a 的墓前，也逐渐堆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花。 她的声音，终于被所有人听到了。 “女孩儿 a 的男友在近期接受采访，称并未想过走红，签约公司也只是为了补贴生计，想要尽可能地弥补女友张冉的家庭，并不愿透露走红短片的导演和拍摄者……” 片子上线后一月，在天麟传媒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周天麟瞥见首页的新消息，他心头一动，抬眼望向了沙发上的弟弟。 这一个月来，女孩儿 a 带来的蝴蝶效应几乎席卷整个业内，就连天麟的签约女明星也大多趁势下场加入了“抵制非法卖卵”的行列，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果。 一切的源头，自然是那条惊为天人的病毒视频。 参与感，惊奇感，催化剂无一缺少，最终造就了女孩儿 a 这个即将被写入互联网传播史的词条。 可以说从周天麟第一天看到那条片子，他就隐约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这样现象级的作品的。 如今他的弟弟正在一旁埋头给人发消息，嘴角勾着笑，像是只刚刚认了主人的猫，甚至会当着他的面摇尾巴。 周天麟原本的忧心也因为弟弟这副模样而消散大半。 如今他做的这些事，天麟大多都还兜得住底，万一真的给人挖出来始作俑者，也无非就是坐实了周穆麟确实不是一个单纯的关系户而已……甚至，他拥有业内很多顶级高手都没有的手段。 周天麟想到这儿无声地笑了笑，悄声走过去。 第114章 果真，年轻人对他毫无察觉，手上甚至还在飞快地发着表情包。 “什么时候也让夕蕾和我吃顿饭？” 周天麟像是埋伏在旁的班主任，看完对方发来的约饭邀请，他冷不丁地开口，险些将周霖吓得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 “大哥？” 周霖手忙脚乱地暗熄了屏幕，心中暗道不好。 最近片子爆了，他和赵磊的关系有进展，甚至连于光明的病情都暂时稳定下来……一切都太过顺利，以至于让他彻底放松了警惕。 再这么下去，保不好很快就要在大哥这里彻底露馅。 “都私定终身了，谈个恋爱不用对我这个当大哥的严防死守吧，你大学时候谈恋爱还都让我知道呢。” 周天麟坐下来拍拍弟弟的肩膀：“阿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帮打鸳鸯的。” 周霖转头对上他大哥慧眼如炬，当即败下阵来：“哥，有这么明显吗？” “你原本在公司跟个假人一样，现在都像是个活人了，这还不够明显啊？” 周天麟大笑起来，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说说吧，到哪一步了？说起来，公司今年新谈了很多协议酒店，包括海边的蜜月酒店，你知道吗？” “大哥……”周霖平时的厚脸皮在他大哥这里都像是失效了一样，给问得整个人都尴尬了起来，干巴巴道，“真的还没有这么……” “你看看你，单了几年，连喜欢的姑娘都不知道怎么追了。”周天麟佯装责怪地盯着他，“不会现在对着夕蕾你还想着省钱吧？” “大哥，这是两码事。”周霖严肃道，“我对恋爱也是有预算的。” “这么说，果然是恋爱了？” 周天麟成功从弟弟嘴里套出话来，看着年轻人的脸迅速涨红，他笑得险些把烟灰抖在身上，感慨道：“阿穆啊，你还是这样好，比原来活泼多了，像是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周霖努力想要把话题转走。 “小时候，即使你再想藏，但是我还是能从你脸上看到端倪，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 周天麟叹了口气，回忆起刚来周家时他见到的小豆丁：“后来你长大之后，我能从你身上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这还是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我察觉到你在认真地喜欢一样什么东西。” 他果然还是太大意了。 听周天麟这么说，周霖心中不禁叫苦，和赵磊的婚约虽说早晚要见光，但这个人人能从他脸上读出心思的趋势可不妙，毕竟他身上的秘密可不仅仅是这个。 他深吸口气，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问道：“哥，叫我来是有什么工作的安排吗？” “没有工作安排就不能叫你上来了？” 周天麟眼睁睁地看着弟弟眼底的光被他自己熄灭，心中万分无奈，又道：“抽空让夕蕾来和我吃个饭，在很多事上，我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多信任我一点。” “信任……什么？” 周霖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警铃大作。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做得有些太显眼了。 即使是他和赵磊都没想到，女孩儿 a 的故事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又或者说，名媛群这个话题本身蕴藏的能量让所有人始料未及，而他们只是凑巧往里投了一根火柴的人。 周天麟冲他挤挤眼：“你说，马上如果宣发那边要成立单独的外拍组，我让你去督工怎么样？” 这么一说周霖顿时就明白了，他艰难地想要挤出托词：“哥……” “不用急着拒绝我，我知道你的能力，就算是猎头也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周天麟笑着摇摇头：“放心，不论你做了什么，我是你大哥，所以，只要公司还在我手里，天麟就是你的退路，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周霖心中五味陈杂，在一瞬间他也想过要把一切对周天麟和盘托出，但是，周霖并不是周天麟的弟弟，周穆麟才是。 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渐渐在把周霖和周穆麟割裂开来，而这样只说明了一件事，在周家的这些年他过得其实并不开心。 明明他大哥是在周家唯一对他好的人，他不能让周天麟也觉得自己想离开这里。 周霖想到这儿，又换上往日那副温驯的神情，笑道：“大哥，只要一天天麟还在你手里，我就会努力不给你惹麻烦的。” 所谓麻烦……他做的副业被发现都还算是小事。 但如果未来有一天，有人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他的存在，周长石的过去，这一切的丑闻都会变成天麟的灭顶之灾。 周霖恍惚地想，到了那个时候，周天麟，真的还能罩住他吗？ 【热搜五 名媛群 完】 第69章 热搜六 痴情种 01 周霖正在艰难地思考一个问题。 在他自己的家里，他是该睡床还是睡沙发。 如果睡沙发，赵磊给他新买的沙发有一股奇怪的塑料味，按道理要放在通风的地方散两天味才能投入使用，睡是可以睡。 但是，为什么他要在自己家里睡一个满是塑料味的沙发呢？ 而如果睡床，周霖家的床是双人床不假，大，且睡起来舒服，床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真要说有问题的，就是床上还有一个人。 在解决了这次的小委托之后，赵磊硬是要来督工，两个人一起熬了一夜之后，赵磊懒得回自己公寓，便直接睡在了他这儿。 第115章 周霖走进卧室，发现赵磊已经发出像是小狗一样粘腻的呼噜了，而就他过去和这家伙一起出差的经验，这时候要是把赵磊弄醒，他可能会死。 周霖默默在昏暗的室内翻了一堆白眼。 他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做上模特的，虽说和他出差也没化妆，但是也不至于到达连个澡都不洗就睡在陌生人床上的地步吧？ 周霖拿出手机想给人拍些丑照，但很快就发现，赵磊这张脸根本不存在什么死角。 他在半分钟之后选择了放弃。 周霖盯着赵磊旁边大块的空位，犹豫再三，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的另一边，仿佛做贼一样地上了床。 明明是他自己的床。 周霖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被赵磊拿去的枕头，没好气地将沙发的抱枕枕在了身后。 连轴转了将近二十四小时，要换做平时，周霖沾了枕头不出五分钟肯定就会睡死过去，然而如今因为床上多了一个人，别说睡着了，连睡意都没有。 周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考虑他是该把赵磊踢下去还是该去拿手机，结果还没等他想出一个结果，身旁的女人忽然打了个含糊的呵欠，随即睁开惺忪的眼看向他：“你还没睡啊？” 周霖：“……” 他忍住脏话，皮笑肉不笑道：“你睡了我的床。” “你这不是双人床吗？”赵磊揉了揉眼，“我说你不至于这么纯情吧，你未婚妻睡在你床上你就睡不着？” 赵磊说着还在床上舒展了一下手脚，像是只抻懒腰的大金毛，十分惬意：“你这个床好舒服，平时给你一个人睡简直是暴殄天物。” 周霖眼睁睁看着赵磊因为姿势原因，领子上方拉扯出的一大片白净的脖子，当即扬起眉头：“有话直说，你要干什么？” 赵磊眯起眼：“以我们俩的关系，难道现在不能睡一张床吗？” 这话说得相当暧昧，周霖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就和这两个月来无数次的试探一样，赵磊是想让他开口。 而这一切都源于之前两人间的一句无心之语，最终变成一种不成文的规定，谁先说出口，谁就要负责买订婚戒指，然后将这段关系公布于众。 作为两个成年人，这数十天来他们互相较劲，到现在为止虽然大多数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但就是没人有张口的意思。 周霖猜破赵磊的意图，心想这女人胆子真是大，为了赢过他还真是什么筹码都敢放上桌。 他笑了笑：“赵磊，你勾引我啊？” 赵磊在被窝里嗤笑一声：“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真想勾引你，会连个妆都不画？” 她懒洋洋地坐起来打了个毫无形象的呵欠，凑过来盯着他：“不过，你确实还挺有定力的，我特别好奇，你前女友是怎么忍受你的，不会回回出门约会都坐公交车吧。” “你猜？”周霖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大学生，甚至在大学里拿着周家给的钱，也着实过过一段花天酒地的日子。 这些手段在过去这几年里生疏了，如今却都在渐渐拾回来。 他替赵磊将歪七扭八的领子扶正，在黑暗里盯着赵磊那双犬科动物一般明亮的眼睛：“赵小姐，都已经到达好奇我前女友的地步了，不如一起说了吧，来，我听着。” 赵磊：“……” 她现在开始认真考虑下一次要化妆的事情了。 周霖这厮的安全感比她想的还要差，现在想想，红人大赏之后的那个邀请可能已经他在安全范围内能做到的极限。 一如于光明所说，周霖这辈子可能都没在乎过什么人，与其说是不会，不如说是不敢。 披着周穆麟的假象无法完全交付真心，而周霖本身又要藏在黑暗里，就算是林西这样他真心去对待过的朋友，最终也还是注定会失去。 从上一次跟着周霖去见于光明开始，赵磊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周霖在自己面前能够完完全全地做他自己，但这件事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异常艰难。 这家伙的谨慎程度就像是蜗牛，稍稍一碰就会缩回壳里，或许直到现在周霖都在担心未来如果这个身份曝光，他会遭人抛弃，因此无论如何，都无法主动踏出一步。 赵磊偏生就不信这个邪。 她有过很多次的恋爱经验，在这种阶段主动开口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希望自己能让周霖放下这样的戒心。 想到这儿，赵磊突然冷哼一声，上来对着周霖的脖子啃了一口：“下次我化妆再来！” “赵磊你他妈是狗啊！”周霖给咬得猝不及防，二话不讲便把人掀到一旁，两人打闹成一团，而就在场面险些失控的时候，周霖放在床边的手机骤然发出一阵嗡鸣。 赵磊给周霖挠痒痒挠得气都喘不上来，趁人分心一脚把人踢开：“赶紧看是不是客户来催片子了，下回要来就来真的，不要在这儿趁机揩油又不干正事。” “还揩油？你他妈就不是女的，就是一狗。” 周霖给啃得脖子上一排牙印，一摸就又痒又痛，这两个月来他已经彻底见识过赵磊在这方面的奔放，一旦放开了就完全是条大型犬只，还是很难叫人拒绝的那种。 说到底，他才该好奇赵磊以前交往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吧？ 周霖没好气地揉着被踹疼的膝盖下床接电话，却发现来电的竟然是于光明。 第116章 这些日子于光明一直在静养，因为身体原因，周霖也逐渐从于光明那里取得了一些推手的资源，现在如果不是需要直接上热一的工作，基本上都由他直接以于光明的名义联系对方。 “于叔的电话？”赵磊也从床上凑过来，脸色跟着凝重起来。 周霖说过，于光明平时很少联系他，两人的关系并不见光。 想想也知道，要让人知道天麟的二公子在外头还有一个养父，舆论会炒成什么样？ 周霖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接起来刚说了个“喂”字，那边于光明便已经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捧出来的人出事了，赶紧盯着一点，不要任其发展了。” 周霖心里咯噔一下，为了验证养父的说法，他挂了电话便转去了微博。 他捧出来的人？ 周霖心中正是疑惑，而当他看到热搜第三的词条，周霖的脸色倏然一变，连带着赵磊也在瞬间睁大了眼睛。 只见词条上明明白白写着，女孩儿 a 男友被曝出轨。 “是刘宇？” 赵磊震惊道，事情才过去不到三个月，他们上一次见到刘宇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谁能料想，再一次听说这人的消息便是这种场面。 周霖拧着眉点进热搜，很快便看明白了前因后果。 就在刘宇因为女孩儿 a 的片子走红之后，他签约了一家业内的网红包装公司，做起了兼职——哪怕当时周霖和赵磊都再三劝过他不要这么做，但刘宇却坚持要通过兼职的收入去补贴张冉的家里，因此不顾二人阻拦，还是和网红公司签了合同。 而包装公司给他设定的形象也正是顺应当时那条片子，网络名叫男友 a，平时主打做一个名叫“好男友”系列的视频，意在让更多热恋期中的年轻男性能体恤女友的辛苦，在一些日常生活细小的地方能将另一半照顾得更好。 可想而知，女孩儿 a 的热度未过，男友 a 借势而起，一时间，男友 a 的粉丝突破六百万，一举成为了知名网络 kol。 然而，名气和非议在这个圈子里就是一体两面，就在“男友 a”爆火的同时，有关他吃前女友人血馒头的黑料就一直没断过。 有不少人看不惯刘宇刻意经营的痴情人设，认为他非但一点都不爱自己的前女友，甚至现在还在对一个死去的人敲骨吸髓，要榨干女孩儿 a 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 本来，这样的黑料对于每个网红来说都是成名路上的必修课，但谁都不曾料想，就在今年张冉忌日来临之际，男友 a 却忽然被人爆出猛料，称其曾在前女友生前勾搭其他女生，甚至还在一起约会过数次。 男友 a 痴情人设翻船，出轨前女友闺蜜，渣男营销有多厉害？ 周霖顺着微博找到初始爆料贴，便见楼主用血淋淋的红字在标题上这样写道。 第70章 热搜六 痴情种 02 “是发在瓜版的？” 赵磊扫了一眼帖子的绿色背景就知道，这是臭名昭著的娱乐圈下水道。 周霖仔细看了爆料的原始贴，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投稿，投稿人自称是张冉的闺蜜，并晒出不少过去和刘宇的聊天截图，其中亦不乏有约着吃饭，看电影这样的亲密内容，大多还是刘宇主动邀约。 投稿人自称是看不下去男友 a 成天在网上营销自己的痴情人设，加之两人已经分手，她想起过去和闺蜜在一起的点滴，愈发觉得对不起张冉，一气之下便直接给瓜版的匿名爆料号投了稿。 赵磊此时也研究了一下发出来的截图，男方头像和刘宇的一致，虽说女方的名字和头像都给截掉了，但言辞当中也确实能看出两人非常熟络，而刘宇甚至连对方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真的是树大招风。” 赵磊叹气。 她可不傻，在业内这种弄虚作假炒绯闻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而像是这样的截图也顶多可以糊弄一些普通人。 但无论如何，刘宇既然营销的就是痴情的形象，这盆出轨的脏水就可以说是量身定制，注定不容易洗干净。 她无奈道：“你说这小子也看不出来啊，而且还是张冉的闺蜜爆料，这截图也看不出时间，是什么阶段的闺蜜啊，我们当时怎么没见过？” “不论真假都很难办。” 周霖脸色难看，他知道这种程度的爆料对于明星来讲就是毛毛雨，但对于一个素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在刘宇签约之初，周霖就了解过他的公司，相比于雷石这样的大型网红孵化平台只能算是二线，公司相对成熟的 kol 应该不超过五个。 换句话说，这样的公司恐怕根本没有能力替刘宇压下黑料，出了这样的事，倒霉的也只会是刘宇。 周霖光是想就觉得一阵头疼。 他们做出女孩儿 a 的片子是为了替刘宇和张冉发声，结果现在却给当事人造成了反噬。 于光明是怕有人顺势去扒女孩儿 a 的旧账，到时万一牵出他这个幕后推手就麻烦了。 周霖烦躁道：“这个臭小子，都叫他不要签公司了，一个程序员懂个屁的网红，迟早给人玩脱一层皮。” 这样的话他和赵磊一早就和刘宇说过，结果没想到这颗雷竟然炸得这么快。 “那怎么办？”赵磊懒洋洋把头撞在他身上，“要收拾烂摊子？” “女孩儿 a 的热度太高了，反噬起来不是闹着玩的。”周霖揉着眉心，“这边事儿才了就来新活，看来我是没觉睡了。” 第117章 补了一个小时觉的赵磊这时倒是精神抖擞，仗着个子高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少爷，那这种收拾烂摊子的活儿没有委托费，需要摄像的话，可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不干趁早开口，我又不是找不到别人了。” 周霖觉得好笑，他没想到赵磊会这么执着，见缝插针地就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那你找别人去吧，我在你家睡大觉。” 赵磊见他不答应，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头要睡回去，结果还没躺下就被周霖从床上提了下来，拎去了客厅：“赶紧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去见刘宇。” “所以说你这人真的没劲。”赵磊无奈地收拾东西，“先说好，就算你是我未婚夫我也是有原则的，必须 aa，不要指望我给你包圆儿了。” 一个小时后。 直到站在刘宇的公寓楼下，周霖还是没有打通刘宇的手机。 不光如此，他给人发去的四五条微信也像是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复。 赵磊从快车后备箱里拿出了设备包：“你说这小子不会这么怂，给人爆出事儿来就脚底抹油开溜了吧。” 周霖又打了一遍刘宇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 他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帖子是昨天发的，到现在都挂在热搜上，危机公关的黄金时间已经过了，为什么无论是公司还是本人都没有出面解释任何东西？” “慌了呗。”赵磊对这样舆论反转流量倒戈的事情已然习以为常，“寻常人一辈子都不会被这样挂在热搜上吧，就跟个靶子一样，还是几百万人的靶子。” 周霖越想越不对劲，迅速上了楼，两人在刘宇家门口敲了半天的门，却始终无人应答。 赵磊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却很快发现，记忆里贴在门口的对联也不见了。 “不至于吧。”她呆了一下，“真的怂成这样，刚爆出来就搬走了？” 周霖不死心地继续敲门，还没叩两下，两人身后的防盗门却是应声打开。 一个中年女人满脸疑惑地探出头来，问道：“你们是找人吗？” “这户住的那个年轻小伙子，最近在家吗？” “搬走有段时间啦，就差不多两个星期前吧，我和他们家房东还认得，当时还说呢，这小伙子原来在他们这儿租了好久了，结果这次走得特别急，当时好像说是家里有事吧，就搬走了，慌里慌张的。” 两个星期前就搬走了，家里有事？ 周霖想起爆料贴里女方愤懑的口气，似乎两人彻底决裂也就是前几个星期的事情。 难道说，是因为察觉到女方可能要对自己不利，提前在做打算吗？ 如今刘宇的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也已经从原来的地址搬走，所有联系刘宇的渠道都被堵死，无奈之下，周霖只得尝试在社交平台上联系刘宇的账号。 除了男友 a，他们知道刘宇在过去还用过一个名叫海边码农的原始号，虽然在签约公司之后就停用了，但周霖却想碰碰运气。 他尝试着给对方发去私信，没想到竟很快收到了回复，刘宇简单地回了一句：“对不起周哥，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辜负了你们，真的对不起。” 之后周霖再发消息问他发生了什么，刘宇却已经不再回复了。 赵磊震惊道：“我靠不至于吧，这么心虚，这臭小子不会真的在张冉生前出轨吧？上次我们见他的时候都是演的？” “你做了这么久摄像，见过素人能演这么好吗？”周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他在这行混了这么久，见过形形色色的委托人，也见过各式各样的明星，如果说刘宇之前在他们面前流露出的情感是假的，那这家伙完全可以出道了。 这下所有能够联系上刘宇的方式都已经试过，赵磊想了想：“他摆明了不想见任何人，会不会是在公司？就和当时学术金鱼一样，闹出这种事情正在紧急公关呢。” “开会还会错过 24 小时的黄金期？想让他死透啊。” 周霖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还没等细想，手机忽然推送来一条新消息。 男友 a 道歉声明。 “我靠。”赵磊干笑一声，“说什么来什么。” 就在一分钟前，男友 a 在微博上发布了道歉声明，称走到今天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而他也确实有愧于粉丝的喜欢，目前也已经和签约公司解约，之后不会再以男友 a 的身份出现在任何社交媒体平台上。 可以说整条道歉声明里，既没有解释他和之前爆料人的关系，也没有澄清任何出轨的传闻，周霖看得心里一凉：“总不会是真的吧？” 赵磊气不打一处来：“真是白瞎了你给他拍的片子，早知道这货会掉链子，当时就不应该以他的视角来拍，这下估计连那条片子都要受牵连。” 周霖眉头紧皱，道歉声明发了不到五分钟，原博下的转评都在暴涨，几乎清一色都是在骂刘宇，也有不少人说之前的眼泪白流了，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难道刘宇之前在他们面前真的是演的吗？ 周霖难以置信。 他到现在为止也算是阅人无数，加上赵磊强悍的洞察力，结果他们居然都给刘宇骗了过去？ 还是说，他对张冉的愧疚，也有部分是来自于他曾经在女友生前出轨的缘故？就在那段张冉因为整容问题和他争吵的日子，或许刘宇便已经彻底对她失望了？ 第118章 周霖越想脑子越乱。 如果说，刘宇真的做了对不起张冉的事情，他们也没的好帮他洗，只能尽快让这件事平息下去，免得夜长梦多，到最后连累自身。 得去问问于光明的意思。 周霖定了心思，正打算联系正在静养的养父，却不想同时却有人打电话进来，是一个津海的号码。 他接起来，便听一个中年女人焦急道：“是周先生吗，我是张冉的母亲，刚刚有人和我们讲，网上有人乱说小刘欺骗我们家小冉的感情，这事儿不可能是真的，小刘前两天才给我们汇了钱，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对不起小冉的事情。周先生，当时是你们帮我们发声的，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我们的想法传递出去呀。” 第71章 热搜六 痴情种 03 在刘宇的道歉上网的两个小时后，周霖和赵磊赶到了张冉位于津海的家。 不到三个月前，他们曾经来拍摄过张冉的父母张怀安和薛敏，周霖再也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要再回来接别的委托。 夫妻二人明显已经焦急等待很久，二话不说便把他们拉去沙发上坐下。 女人心急如焚道：“小刘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两个人平时也不怎么懂这个，还是她爸爸听公司同事说的，说是小冉那个男朋友人设塌了什么的，还说什么他之前追过小冉的闺蜜……可小冉哪有什么别的闺蜜啊，从小到大她的闺蜜我们就知道一个，就是瑶瑶啊。” 周霖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汤瑶这个人。 在上一次的采访里，汤瑶似乎还说过，张冉刘宇还有她，原本预定在刘宇的生日之后去西藏，而且在那件事发生后，为了不让刘宇自责，汤瑶隐瞒了那一万五千块钱的秘密长达一年之久。 这么说来，汤瑶和刘宇本身就是非常熟悉的朋友。 周霖扭头去看赵磊，后者明显和他的想法差不多，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如果说那个爆料人就是汤瑶的话……周霖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问道：“您慢慢说，之前刘宇给你们汇钱是怎么回事？” 张怀安叹了口气：“还不就是因为小冉是为了给刘宇买礼物所以才去做的那个手术，小刘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后头才坚持要去做什么网红，多赚钱弥补我们……他这段时间给我们汇了二十万了！说都是签约了公司之后赚的，他自己一分没拿，全都给我们了。” “二十万？”赵磊一惊。 这个数字在娱乐圈看着不多，但对于一个刚刚签约没多久的小网红而言却已经不少了。 刘宇才出道两个月的时间，直接拿出二十万，确实可以说的上是全部家当。 周霖眉头紧皱：“他最近一次给你们汇了多少？” 薛敏焦急道：“就是这次汇的特别多，原本就汇了两万，这次直接汇了十八万，我和她爸爸都吓了一跳，但是这几天打小刘的电话都打不通，我们本来就很担心，特别怕这孩子因为自责做出什么傻事情来。” 周霖又问：“是几天前汇的？” 张怀安想了想：“就三四天前吧，从那时候我们就开始联系小刘了。” 三四天前，应该就是在这次曝光的前夕，难道说真的是因为知道自己快要翻车了，所以想要一次性将所有的补偿都打给张冉的父母？ 周霖将线索串在一起，嗅到一种不太妙的气息：“那你们最后一次见到他大概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一个月前吧，小刘给我们提了好多东西来，那时候我们就觉得，这孩子怎么突然瘦成这样，原本就光吃不长肉，这下连脸颊都凹了。” “那那时候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有一点……强打精神的感觉，我们能感觉出来他很累，但是他却说刚起步，所以累一点很正常，他还一个劲跟我们道歉，说他现在挣的钱其实就是在消费张冉，虽然目的是为了弥补我们，但是他还是觉得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周霖眯起眼，按照这个意思，从一个月前，刘宇就已经很明确地意识到消费张冉是一个问题。 如果连本人都心虚的话，那么被别人看不惯就是必然的。 他正在出神，忽然手中被人塞进了一个袋子。 张怀安担忧道：“周先生，我和张冉她妈妈都不懂这些，但是小刘是个好孩子，他不可能会做出这些事情，这些是委托金，是我和她妈妈凑的，您看看，能不能帮人帮到底，帮小刘这孩子说说话。” 周霖一捏这袋子就知道，里头的钱恐怕不会少于一万，而夫妻二人平时过得节俭，也不可能会去动用刘宇打给他们的二十万。 他内心长叹了口气。 这一票恐怕不干也得干了。 周霖无奈道：“其实我们现在也把刘宇给跟丢了，手机不接，微信不回，家还搬走了，在找不到他的情况下，我们也没法帮他解释，就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其他可以联系上他的办法？” “他都搬家了？”薛敏震惊，“小刘他，他什么都没跟我们说。” 周霖此时心中已经隐约有预感，刘宇最后给张冉的父母汇了十八万，就像是要把一切都做一个了断一样，如今他甚至都有可能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 周霖问道：“刘宇的老家是哪里的？” “是冀庄的，我们还和他爸妈一起吃过饭，说是刘宇想在北阳买房，也没考虑过回冀庄发展。” 第119章 “那你们知道他父母的联系方式吗？” “之前只吃过一顿饭……当时也没和小冉彻底定下来，所以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又堵死了一条路。 周霖越听越觉得棘手。 他擅长的是拍病毒视频，不是大海捞针地找人，万一刘宇真断绝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就麻烦了。 正在周霖暗中叫苦的时候，沉默许久的赵磊忽然问道：“那最近你们有见过汤瑶吗？” “瑶瑶？” 薛敏苦笑道：“瑶瑶倒是见得多，每次也和小刘那孩子一样，给我们带东西，上次还和我们抱怨呢，说刘宇自从做了网红，现在都是好多人的梦中情人了，如果张冉知道了，肯定要怪她告诉了刘宇真相。” 所以说，汤瑶果然是对刘宇出道做网红心有芥蒂。 赵磊越想觉得这事儿和汤瑶有脱不开的干系，她之前仔细看过那些截图，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爆料人的说话方式非常熟悉，表情包用得很少，每句话都会打完完整的标点符号。 一切都很符合汤瑶那种稍显严肃并且认真的个性。 赵磊心思一动，当即问道：“你们知道汤瑶现在住在哪里吗？” “你觉得爆料是真的吗？” 下午两点半，走进汤瑶家小区时，拖着设备的赵磊回头问沉默了一路的周霖：“那些截图，只能看出刘宇和爆料人的关系很要好，但要说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关系其实有些勉强吧。” 周霖也有同感，淡淡道：“按道理说如果想要一下把刘宇摁死，应该要放出更加实的锤，例如去酒店，或者带有明显暧昧意义的调情，然而对方讲了半天，却只放出一些吃饭看电影之类的事情，要不是因为刘宇经营的是痴情人设，这样轻飘飘的锤根本就不会有人信的。” 赵磊点点头：“所以你有没有觉得，这可能……” “这可能就是要搞他。” 周霖头疼地揉着眉心：“自己的闺蜜都死了，结果闺蜜的男朋友还在靠着她赚的盆满钵满，虽说收入都给了张家父母，但是赚到的流量却是实打实的，未来就算张冉的价值给消耗殆尽了，这个号也还是可以转型去做别的，不会亏，你应该知道的，尝到了甜头，就不会回头了。” 人只要进入了名利场，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即使周霖没有说下去，但是从小在娱乐圈里长大的赵磊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找到汤瑶的住处，门开后，女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问道：“周先生，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来问刘宇的事。” 周霖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很快便在电视机柜上头看到一张三人的合照。 照片似乎是在某处山顶拍的，所有人都身穿冲锋衣，刘宇搂着张冉对着镜头微笑，而汤瑶也伸出手指，在张冉头上比了个树杈。 汤瑶皱着眉道：“是因为刘宇出轨的事情吗？他自己不是已经……” “爆料人是你吗？” 突然间，赵磊直接朝汤瑶发难，她直视着汤瑶的双眼问道：“我上次采访过你，很熟悉你说话的方式和语气，那个聊天记录里的对话方式和你非常像，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对我来说太明显了。” 女人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张口没能说出话来。 周霖冷冷道：“这样的网络曝光并不安全，我们都是做这行的，都知道平台的嘴巴是否严完全取决于对方花的钱够不够……换言之，如果真想找到爆料人，其实也就是时间和钱的问题，甚至我现在就可以想办法问出来。” 他这样一说，汤瑶的脸色顿时更差了。 赵磊皱眉道：“你真的和刘宇有过暧昧关系？我拍过你，还给过你的眼泪大特写，以你和张冉的关系，你不至于会抢她的男友吧？” 汤瑶垂下眼，依旧沉默。 周霖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得更头疼了，他走到电视机柜前拿下那张照片。 “我原本觉得你是记恨刘宇消费死去的张冉，但是如果你真的记恨他，又为什么不挑一张只有你和张冉的照片放在家里？” 周霖叹了口气：“汤小姐，你知不知道刘宇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哪怕他已经完全失联，但在现在这个时代，只要人还活着就是逃不掉的，你难道真的想要看到张冉最爱的人，最终活成一只过街老鼠吗？” 第72章 热搜六 痴情种 04 “白跑一趟啊。” 回北阳的高铁上，赵磊疲惫地将下巴怼在周霖肩膀上：“你说为什么汤瑶不肯对我们开口？” 他们和汤瑶对峙了快半小时，结果无论怎么劝，汤瑶就是一口咬死对这件事不知情。 然而，明明她既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大概率，发那篇爆料的就是汤瑶本人。 周霖嫌弃地将赵磊的尖下巴推开：“现在该问的问题是，汤瑶到底是怎么看待刘宇的，你不觉得吗，她好像也在担心刘宇。” 赵磊一愣；“什么意思，她发了爆料，结果她还在担心刘宇，这不是猫哭耗子吗？” 周霖拧着眉头。 他始终觉得整件事不太对劲，两个当事人似乎都不愿意多谈，刘宇发的申明太过含糊，而汤瑶更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按照常理来说，如果两个人真是敌对关系，至少该有一方愿意开口解释自己的行为。 第120章 周霖没有想通，半晌叹了口气：“马上还是去刘宇的公司问一问情况吧，不过最近这两天一定有不少媒体来找过他，从公司层面可能问不出什么。” “那只是从公司层面。”赵磊嗤笑一声，对这里头的游戏规则看得很明白，“我记得他签约的是个小公司吧，这样的公司兼职网红应该不少，即使说了公司的坏话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应该会很乐意蹭一波刘宇的热度吧。” “这不是挺懂的嘛。”周霖捏着她的下巴好笑道，“红的道路门儿清，结果到现在还是个走秀都上不去的十八线小糊咖。” “不然呢，你以为你这种抠抠搜搜的娶的到一线大咖？” 赵磊毫不示弱地翻了他一个巨大的白眼，翻身补觉去了。 两人趁着晚高峰前赶回了北阳，然后直奔刘宇之前签约的花生传媒。 这几年随着短视频的兴起，北阳的网红直播公司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了一大片，而按照公司体量而言，花生传媒只比之前宋晓东签约的夏火网络科技要大一点，公司蜗居在北阳四环一栋老旧的写字楼上，和天麟所在的银河 soho 几乎是天壤之别。 周霖和赵磊在花生传媒所在楼层等了一会儿，很快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从走廊里出来，赵磊叫住他，简单沟通后，发现这人果然是刚刚签约的直播红人，今年刚满 20 岁，在这里做兼职。 一个大学生，在周霖这样从小在业内长大的老油条面前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给他两三句话说动，跟随二人去了附近的酒店接受采访。 周霖自称是某一线自媒体的编导，开门见山问道：“你认识刚刚解约的男友 a 吗？” 男生面对镜头眼睛都亮了，飞快地点点头：“我刚来公司的时候，他们就介绍男友 a 是这儿的头部红人，我一看，粉丝五百多万呢，当时就觉得这儿还可以。” 周霖心中冷笑，还不晓得这五百多万里有多少是买的，现在看来，也就是一些跟风喜欢的墙头草，明明这次的爆料水分这么大，居然还有不少人相信了。 他问道：“那对这次他突然解约你怎么看？是不是解约之前公司一直在开会讨论？” 男生叹了口气：“我哪儿知道我干了才一个月他就突然跑路了，其实之前我来公司的时候，就听说他和公司领导吵得挺厉害的，好像是说他自己不喜欢公司给他的包装。” “不喜欢包装？” “对，说他不喜欢公司给他包的这个痴心男友的人设，觉得是消费他对前女友的感情。” 周霖一愣：“那他为什么还同意以男友 a 的名字注册？ 男生无奈道：“就是被骗了呗，我当时也被骗了，本来是说让我做健身相关的内容的，后头签约之后他们说健身这块太局限了，大多数红人都被像是雷石这样的大公司垄断，我们就只能捡点漏，赚不到什么流量，所以就非要叫我去演什么土味视频，说现在流行这个。” 所以，男友 a 这个包装，刘宇本身并不喜欢。 他想通过当红人赚钱更好地弥补张冉的家庭，却不想一昧地依附于女孩儿 a 的故事。 周霖内心恍然，随即却又忍不住痛骂，刘宇这小子也太天真了，人家分明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他又问：“能再具体说说之前他和公司的矛盾吗？” 男生当即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我是听公司运营那边说的，说男友 a 的长相很有优势，如果再贴这么个痴情的人设，就很好骗到那种女粉丝，所以就想让他一直做这个男友系列，但是他本人好像觉得自从给贴上这个标签，他的生活就被逼一直围着前女友转，就像是我演了土味视频之后大家也觉得我就是个非主流一样，在网上还一直挨骂，他就有点受不了了。” “标签吗？” 周霖听到这儿已然明白了大半，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爆火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获得巨大流量的同时，也势必要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自由。 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如果给放到网上，每天让数以万计的人用放大镜看，那无疑会变成一种巨大的负担……就更不用说和刘宇签约的花生传媒就是看上了女孩儿 a 的流量，一心只想着把他身上“痴心男友”的人设经营到底，榨干他的最后一点价值。 周霖又问：“那你有看到过他和公司管理层吵架吗？大概在什么时候？” 男生道：“就一两个星期之前吵得特别厉害，他也提出过要走，但是他签的经纪合同和我们不一样，如果走了的话要赔挺多的……好像要按照收益的五倍来赔。” “那这次他走了之后，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听公司其他人说，这两天他手机都打不通了，似乎是回老家去了吧，反正现在微信都联系不上人了。” 二十分钟后，随着男生离开，周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们都很熟悉传媒公司的运营模式，所谓的网络红人就相当于七八线的小艺人，谈不上有多大的话语权，尤其是对于刘宇这样过去从未涉足过这个圈子的新人，在签约之后任人鱼肉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而如果想要逃离这个环境，大多数时候就只能不破不立。 赵磊无奈道：“这小子总不能真这么傻吧，主动解约不成就打算逼公司把他一脚蹬了？虽然是免了违约金，但伤害的可实打实是自己的后半辈子，他这样以后不是直接就社死了吗？” 第121章 周霖头疼地揉着额头。 现在看来，早在刘宇被曝光之前，他就已经搬走了，而一般人也不会在和公司解约之后这么快就从一个城市销声匿迹。 这一切都说明，刘宇恐怕早在爆料前，就已经做好打算要离开。 赵磊想到后头刘宇可能要遇到的麻烦，同情道：“流量这个东西，多少人求之不得，但是一旦到手，就跟狗皮膏药一样，也没这么容易能够甩掉……要是人火了这么快就可以重新做普通人，我也就可以不用这么消极怠工了。” “我们已经接了委托了，现在后悔也迟了。” 周霖摇摇头，他很清楚，如果是明星，背后有强大的公关和法务团队，靠着黑红的手段还能在圈内立足，然而这件事对于素人而言却是不可能的，像是出轨这样的污点，甚至可能会把他的后半辈子都拖垮。 他们首先需要当事人开口。 周霖想到这儿当机立断拿出手机，给汤瑶打了电话，而这一次，他换上了更加严厉的口吻。 “汤小姐，我们现在已经大概知道刘宇做这一切的原因了，但我希望你知道，这后头的利益牵扯非常复杂，在女孩儿 a 的话题发酵之后，它已经不再是属于你们之间的故事了。” 周霖不给汤瑶说话的机会，直接了当地将其中的利害关系都摆了出来。 “在不久前，很多明星下场为女孩儿 a 站台，获得了女性品牌的青睐，这是利益，还有很多化妆品品牌发起了活动为女孩儿 a 发声，获得了消费者的认可，这也是利益，汤小姐，你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有人得益意味着有人眼红，更意味着当这个话题开始具有争议性之后，会有你想象不到的人想要将它彻底搞臭，变成武器，去伤害其他的商业体。” 汤瑶迟疑着没有说话。 周霖深吸口气：“刘宇和你只是这一盘大棋里最小的棋子，为此堵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并不值得，想象一下，现在刘宇只是出轨，但如果有人想要将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那他这辈子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变成把柄，他的家人会被骚扰，甚至死去的张冉都会被拉出来反复消费，你真的想要事情变成这样吗？” “我……” 听完他说的话，汤瑶的声音里似是有了一丝动摇，而周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在长久的沉默后，女人终于犹豫着开了口。 “我……该到哪里去找你们？” 第73章 热搜六 痴情种 05 当天晚上，他们在酒店见到了汤瑶。 明明只是大半天没见，但汤瑶的脸色甚至比白天更加苍白，眉眼中都带着深深的忐忑，进入房间后便一言不发。 赵磊见状给周霖使了一个你行你上的眼神。 “汤小姐。”周霖将酒店房间里的简易小沙发拉到镜头前，“你现在是要救他，也是要救你自己，按道理说，现在已经过了处理问题的黄金时间了。” 汤瑶神情一滞，慢吞吞地到沙发上坐下了：“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赵磊上前帮她戴小蜜蜂：“在这个圈子里，我和你周哥都算是深受其害的人，当时就劝刘宇这小子不要去蹚浑水，结果非不听，他要是真想赚快钱也就算了，还是为了张冉的父母强迫自己吃这口饭，何苦呢。” 汤瑶的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真的这么明显吗？” “一个人说话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再说了，你俩也是脸皮不够厚，你都要点他了，就不能做点儿更像是出轨的截图吗？”赵磊嗤笑一声，“什么约着吃饭看电影，这些在娱乐圈都是毛毛雨，你俩少说要约着一起泡个温泉开个房什么的，这才算是上正菜。” 她对好曝光，看了一眼在一旁抱着胳膊连话都懒得说的周霖，无奈道：“我们是接了张冉父母的委托来给刘宇做澄清的，如果之后还想再去见他们，就别纠结了，赶紧告诉我们真相。” 这一次，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汤瑶沉默了一会儿，单薄的肩膀垮了下来，她苦笑道：“前不久，刘宇来找我，说他已经有点受不了再这样下去了……” 她同两人说起差不多一个月前，当她在北阳见到刘宇，一开始甚至没有认出来。 在签约了公司之后，刘宇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穿衣服，不光头发新做了造型，连过去常戴的黑框眼镜都换成了细边的圆框，乍一看几乎像是个模特。 然而，和刘宇光鲜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满面的愁容还有愈发消瘦的面貌。 来见汤瑶的时候，他甚至连脸颊都微微凹陷了下去，眉头间锁得很紧，同汤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段时间，他实在太累了。 不仅仅是奔波在两份工作之间的累，更重要的是，刘宇感到男友 a 正在慢慢地掏空他的生活。 最早的时候，刘宇并不知道公司给他贴的标签是长期的，花生的经纪团队和他说，转型需要一个过渡期，毕竟现在所有人都是因为女孩儿 a 才认识他的，所以，他需要先以女孩儿 a 男友的身份活动一段时间，然后才能慢慢开始做别的。 那时的刘宇一心只想要将意外走红带来的全部收入都交给张冉的父母，加上他根本对这些网红自我营销的方式一窍不通，所以便轻易地答应了公司的要求，开始拍摄好男友系列的短视频。 一开始是五集。 第122章 然后是十集。 紧跟着直接是二十集。 在刘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剧本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不像是他自己。 刘宇在过去只是个普通的程序员，甚至连抖音都没怎么用过，如今却要变成每天活跃在镜头前的“演员”，在每天做完正常工作之后，还要上播至少一小时，压力可想而知。 为了弥补张冉的父母，刘宇咬着牙坚持做了两个月，虽说积累下的粉丝越来越多，但是他也越来越察觉到，自己原本的生活正在慢慢被腐蚀。 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用网上的人设要求他。 “用网上的人设？” 周霖听到一半，却已然猜出了刘宇的困境。 就和艺人一样，一旦开始被网络冠以了人设，便要面临人设垮塌的风险。 走清纯路线的女艺人被拍到泡吧，又或者是刚刚成年的少年艺人被拍到抽烟……这些在当下这个要求艺人活成一张纸的时代，可以说都是死罪了。 汤瑶叹了口气：“他和我说，一开始是同事经常性地来问他，是不是要去给张冉扫墓了，这事儿本来他也在做，但是以他的工作忙碌程度，最多两个星期才有空跑一趟津海，然而如果和同事说不去，次数一多，对方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就一副，把他当做骗子的表情。” 赵磊在相机后冷哼：“还不就是自说自话给人家安这种人设，只要有一点点超出那个框的范围，便又要自说自话地对人失望了。” 汤瑶无奈道：“还不止这个，包括他完全没办法和公司里的异性说话，很多人都像是默认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谈恋爱一样，一旦他和别的姑娘多说两句就好像是他背叛了张冉，哪怕他完全没有那种想法……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刘宇压力很大，他还说，感觉再这么下去，他对张冉的感情就要被耗光了。” “这就我说的代价。” 周霖抱着胳膊，对此简直毫不意外。 这是这个圈子的规则，只要有声音，就会有人设。 现在网上敢说人话的明星越来越少，无非也就是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符不符合普罗大众的期待，与其多说多错，还不如就干脆什么都别说。 他皱起眉：“所以刘宇就想逃走是吗？我当初就和他说了，走这条路没有这么容易，想要赚这个钱是要付出代价的。” 汤瑶想到自己没劝住刘宇也是追悔莫及：“我也是傻，一开始还觉得他能走红是个好事，因为我知道刘宇这个人，他根本就没有那种花花心思，我实在没想到，人成名之后会这么痛苦。” 这么一说便彻底明白了。 赵磊和周霖对视一眼，无奈道：“你和他本来就很熟，贴出来的那些截图应该就是你俩过去的聊天记录吧？刘宇也是背，就这三脚猫的爆料，居然还会有人信。” 汤瑶叹了口气：“那些都是以前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看电影吃饭时的聊天截图，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插足他们，毕竟他俩最初在一起就是我撮合的。” 汤瑶越想越是后悔，咬了咬牙，终于将不久前两人制定的计划给倒了出来：“然后就在两周前，刘宇和公司谈判失败，他找到我，说希望我能帮他一个忙……” “我已经把全部的收入和将近都给叔叔阿姨了。” 那时的刘宇开门见山，直接把他的诉求摆了出来，他憔悴道：“瑶瑶，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这样消费小冉，我就是在做更对不起她的事情。” 说完，刘宇拿出了之前跟花生传媒签署的合同，上头明明白白地写了提前解约需要赔偿公司五倍收益，然而，却没有提任何“被解约”的情况。 在这之前，刘宇已经琢磨了这份合同好几天，认为这是一条可以利用的条款，换句话说，如果能发生一些让公司觉得他失去价值的事，那么他也就可以顺利和花生传媒解约了。 当天下午，刘宇和汤瑶细细地讨论了各种方案，最后却得出了一个相当简单粗暴的处理办法。 既然贴的标签是痴情，那最好撕掉标签的方法当然就是变得花心，只要让男友 a 好男人的人设崩塌，自然他对公司而言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想到这点后，两个程序员立刻便开始着手考虑它的可操作性，最终定下了用小号给匿名版投稿的计划，由汤瑶主导，帮助刘宇从这个困境里解脱出来。 于是，在之后几天，刘宇退掉了房子，和公司辞职，预备在这次“网络自杀”后回老家冀庄待一段时间，直到风波过去再出来工作。 这一切刘宇都做了精细的打算，但无论是他又或者是汤瑶，谁都没想到舆论会发酵得这样厉害，光是男友 a 出轨的消息就在热搜上挂了两天。 虽说是得到了如愿以偿的解约，但刘宇几乎是逃回了冀庄。 汤瑶在那之后也联系过他，却发现刘宇的精神状态并不算好，似乎这场风波对他造成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汤瑶说到最后捂住脸：“我也没想到这事儿闹得连张冉的父母都知道了，刘宇这两天不敢联系任何人，我也是，越想越觉得……” “他妈的，传媒公司的实习生都不会蠢成你们这个样子。”不等张冉说完，周霖已经烦躁地摔掉监听耳机，面色铁青地把录制按停了，“如果有年度傻缺奖，我真想他妈给你们俩颁一个，然后让你们捧着这奖杯绕着北阳三环走一圈，好好长长教训！” 第123章 男友 a 事件的前因后果如今被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而周霖用上了百分之百的自制力才没有当场破口大骂。 他给刘宇下了一步好棋，然后转头这人他妈就自个儿把棋盘掀了，还不像是之前搞自杀式袭击的孟岚，刘宇没有公关也没有法务，自己作的死只能自己扛。 说一个谎要用千百个谎言来圆。 更别说是刘宇这样一个已经获得声音的人，他的声音已经引来了众多的视线。 而在千百万人面前说的谎，又要靠多少谎言才能圆的上？ 第74章 热搜六 痴情种 06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送走失魂落魄的汤瑶，周霖秉持着钱不能白花的准则，非得在房间里休息回本儿才能走，结果就是他和赵磊两个人双双躺在大床上失眠。 赵磊倒是没这么娇气，合衣躺着也能睡，但如今给刘宇这事儿闹得连她都有点头疼。 谁能想到这俩学计算机的高材生能想出这么个蠢到家的办法。 她撑起身子在黑暗里盯着周霖的脸：“要收拾这个烂摊子就要说实话，但是如果说了实话，估摸着这个小公司也不会放过他，该赔的钱还是得赔，不知道刘宇能不能承受。” “他俩真是我这几年来见过最纯的傻缺了，这种脑袋还想当网红，真是她妈来送死的。” 周霖不咸不淡地开口，他在过去从来没有帮一个客户做过两条片子，而且时间离得这么近，热度还这么高。 在这种时候，市场上一定有不少人好奇女孩儿 a 的幕后推手是谁。 周霖想到这儿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用胳膊盖住脸，想逃避眼下这个让人烦躁的处境：“女孩儿 a 的热度太高了，肯定有人正在找那条片子的拍摄者，如果连着再帮刘宇做澄清，只怕容易节外生枝。” 赵磊一愣：“你之前做过这么多委托，肯定做过爆火的片子，就没人反过来找过？” 周霖眉头紧皱：“当然有人找过，但是过去接的委托很少牵扯这么广，一旦牵扯的利益多了，那么就会吸引来更多的目光，对方找人的执念也会完全不一样，我们俩毕竟不是隐形的。” 赵磊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人一直愁眉不展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嗤笑一声：“我想想，要是给人挖出来，斯瑞老总的侄女还有天麟的二公子一起在外头拍片子行侠仗义，我俩大概能在热搜上挂半个月吧，到时候万一给两家扫地出门了，你的小金库里存了多少私房钱，够养我吗？” “哈？”周霖没想到这女人听了半天就得出这结论，把胳膊拿下来瞪着她，“凭什么是我养你？怎么看你那些包包相机卖掉都值不少钱吧？” “万一到时候都给我家里没收了呢？” “斯瑞堂堂时尚界第一巨头，缺你那点钱？” “谁知道呢？他们连我爸妈的人血馒头都吃。” 两人在床上吵了几个来回，最后却还要回归现实。 周霖翻了个白眼：“我说认真的，就算要帮刘宇，也不能用老方法，你明天不用带机器了，我们这次就做单纯的公关，能帮刘宇度过难关就行。” “听你的，谁叫我俩现在是系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呢。”赵磊拖长了声音，突然又翻身压住他，像是条兴奋的大型犬，“周霖，都拴在一根绳上了，你就不想把我再栓得紧一点？” “你在说土味情话吗？”周霖失笑，他当然知道赵磊想听什么，于是好整以暇地盯着人的眼睛，也不挣扎，“那你都主动到把我压在床上了，不如做个全套？” “周霖你是不是男人啊？”赵磊怒视他，“说句人话会死？” “会死。”周霖佯装打了个呵欠，“你不困吗？昨晚觉都没睡，这房间好歹 399，睡两个小时，明天早上我们去冀庄找刘宇。”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半晌就听赵磊在黑暗里发出一声烦躁的小声叫骂，紧跟着他臂弯一沉，赵磊毫不客气地拿他做了人肉枕头。 “我早晚会把你嘴巴撬开的。” 赵磊在他怀里低声道。 翌日一早，在去冀庄的高铁上，周霖看了一下这件事的舆论趋势。 直到现在，男友 a 还在热搜第 48 位上，虽说很快就会离开热榜，但在实时刷新的动态里，周霖已经看到有人在猜测，会不会女孩儿 a 的片子本身就是炒作，是刘宇还有张冉的家人联合后续下场的商业品牌做的一场捞金大秀。 如果再不澄清，这样的阴谋论只会越来越多。 周霖看得心烦，最终决定眼不见为净，以免之后见到刘宇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不到中午，两人到了刘宇位于冀庄长宁区的家，周霖站在楼下拨通了刘宇的新手机，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上来便说：“汤瑶已经和我们说了，你的情况不能再拖下去，我们就在楼下，见一面吧，现在想办法平息风波还来得及。” 刘宇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最终说了一个“好”字。 五分钟后，裹得严严实实的刘宇下来将两人接上楼，在进门之前他轻声道：“我爸这两天身体不好，我妈的情绪也不行，他们万一说什么，你们别介意。” 周霖一猜就知道这件事的影响已经波及到刘宇身边的亲人，冷冷道：“下一个连累的就是张冉的父母，下次做事之前要动动脑子，别老让人给你们擦屁股。” 第124章 刘宇打开门，一进去周霖便听见家里一个女人在电话：“老刘这两天身体不行，昨天晚上心脏不舒服去了一趟医院，说是要静养，所以厂里缓缓再过去。” 刘宇摘掉口罩，露出底下胡子拉碴的脸，两只眼眶乌黑：“昨天有人看到网上的东西，打电话来给我爸说了，后头就……” 赵磊本来憋了一肚子要骂人的话，然而如今看到刘宇家里这种情况也说不出口。 刘宇母亲的脸色看起来不比刘宇好多少：“这种时候还往家里带什么朋友？” “我们是来帮他解决问题的。” 周霖不愿增加沟通成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而女人的眼睛果不其然越睁越大。 “你个臭小子，为了少赔几个钱，把你爸都气进医院了！” 女人脾气上来，想起这两天碰到的糟心事，追着刘宇便打：“难怪这几天我打牌，一说起你回家了，所有人表情都这么奇怪！你个死小子，当时怎么跟我们说的！你对不起张冉归对不起张冉，但你也不能让自家人受这种罪啊！你让你爸和我以后怎么抬起头做人啊！” 周霖头疼地揉着眉心。 他说道：“现在事情虽然已经开始发酵，但是还没到不能挽回的地步，如果你现在说实话，还能解开部分的误会。” 刘母恨铁不成钢：“这臭小子就是被人骗了，他这个老实巴交的性格怎么搞得过那些搞媒体的人......他就是想脱身。” “这个话，我们俩之前就对他说过。”赵磊此时不冷不热地插嘴，“他想赚快钱补贴张冉的父母，但是这行的钱可没有这么好赚，站到聚光灯下，就要做好被人伤害的觉悟。” “那难道……他这辈子就要背着这个事儿了？”女人听到最后脸色煞白，倒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我那些牌友都五六十了，都知道这个事情，他以后如果还要找对象……” 女人越是失魂落魄，刘宇脸上就越是自责。 最后赵磊看不下去，无奈道：“你现在如果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来……” “外界也不一定会信。”周霖冷冷打断她，“因为道歉也是你发的，你现在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就像是左右手互搏，态度反复可信度就会打折扣。” 他这么一说，刘宇母亲的脸色不由更难看了，赵磊赶紧拉了一把周霖：“讲人话。” “很难听，但这是实话。”周霖神色冷峻，和往日带些戏谑的表情截然不同，“任何公关公司都无法保证事情的走向一定如你所愿，能做到的只是及时止损，而不是彻底翻身，你现在的处境就是这样，我先和你讲清楚，我们再开始解决问题。” “我明白。”刘宇耷拉着肩膀，事情到这地步，逃避已然没有用处，他苦笑道，“当时是我没听你们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所以这一次我一定完全按照你们说的做。” 周霖想了想：“账号现在已经给花生收回去了？” “对。”刘宇垂头丧气，“我发完道歉就收回去了。” 赵磊冷哼一声：“还真是敲骨吸髓，你那账号都那样了，结果还是不放过这块肥肉。” 周霖倒是并不意外，对于网红公司而言，培养出的每一个 kol 都只是商品而已。 他让刘宇去把电脑拿出来：“你的小号没有被曝光过，但是之前举报拼单群的信息都还在，把那个小号利用起来，先从卖惨开始。” “卖惨？” “就是先把你自己塑造成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病人。” 周霖言简意赅：“精神疾病是个用烂了的梗，如果是明星用就已经审美疲劳了，但是对你来说却正好，卖惨，多发几条发神经的微博，就用你现在的真实状态。” 周霖紧盯着他，一改平时懒洋洋的样子，如今他的目光锐利得像是两柄刀。 “我会想办法让人注意到你的微博，会有人说你是炒作，但那不重要，公关本来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炒作，现在既然你的问题在于毁人设，那么如果想要解决问题，就得先把人设捡回来。” 第75章 热搜六 痴情种 07 周霖的办法很简单。 想要挽救现在的局面，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这一切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并非是为了解约，也并非是因为讨厌带着人设生活。 正相反，他们要寻找一个符合人设的理由。 他淡淡道：“出轨的传闻直接伤害了你的人设，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澄清出轨是假的，是你自导自演，甚至没汤瑶什么事，把她撇清楚。” 刘宇看着空白的文档，脑袋也是一片空白：“可是，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周霖冷笑一声：“你忘了吗？你现在精神不正常啊， 你的人设是痴情，所以因为对女友的负罪感，你现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就是想要自毁，想要让所有人看不起你，所以你才会做出这样前后矛盾的事情。” 赵磊扬起眉，周霖给出的法子相当简单粗暴，但却十分符合互联网的游戏规则。 她抱着胳膊笑道：“你得顺着网友的毛摸，不能倒行逆施，他们说你痴情，你就得痴情，而且不能表现出不喜欢这个人设，因为网友是不会接受指责的，你这样反而会激怒他们，让他们更来扒你的底。” 刘宇对于这套法则一窍不通，犹豫道：“然后呢？我这么说他们不信怎么办？” 第125章 “所以你现在才要发几条疯疯癫癫的微博铺垫一下，反正表现出你很痛苦就行了。” 周霖用一种相当平静的口气发号施令：“马上就发，因为还要和下一步打一个时间差，你先按照我说的写。” 周霖摸着下巴想了想。 “我终于受到惩罚了吗？这样的话，她会原谅我吗？” “之前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她，拍东西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她的脸，这样打扰她，不对吧，但是，我总要弥补我做错的事情。” “喜欢他们骂我，骂了我，我便觉得好受点了，这样或许晚上睡觉还会踏实些。” 他对了一遍刘宇打在空白文档里的东西，确定和自己说的丝毫不差，然后说道：“现在在每句里头随便挑两到三个字打错字，但是要让人能看懂原来的意思，比如说第一句，把终于的终打成忠诚的忠，然后把话打成画画的画，然后所有标点符号去掉，都用空格代替。” 刘宇跟着做完这一切，满脸都是问号。 赵磊好笑道：“你自己看看，这出来的效果是不是感觉有病多了？” 刘宇睁大眼：“这是为了……” “你现在知道了，这就是这个圈子的真相。” 周霖嫌弃刘宇动作慢，伸手过去帮他改好了后两句：“观众被真实的东西吸引，但却容不得长久的真实，比如说人是会变的，这么个简单的真相，观众大多都接受不了，所以你要想平息他们的怒火，就只能按照他们的想法来讲故事。” 周霖让刘宇将这三条微博连着发出去，紧跟着便去找于光明要推手去了。 赵磊叹了口气：“你可给他添了大麻烦，如果不赶紧解决这个事情，下一步就有人要说上次的片子是张冉父母和你一起炒作了。” 刘宇定定地看着自己刚刚发出的微博，担忧道：“但是这样就算能圆过来，我以后难道要一直带着这个标签活下去吗？” “不圆过来，你只会换个更难听的标签。” 赵磊给他逗乐了：“你要搞清楚，你现在已经在聚光灯底下了，无论怎样他们都会给你贴个标签的，如果不是痴情种，就会变成负心汉，相比之下，前者或许还好一些，之后就算你要淡出人们的视野，至少他们对你的印象还是好的， 但是，如果现在不解释清楚，你的标签就会换成后者，而且永远洗不掉。” 她说完，周霖从一旁的房间走过来，脸色凝重：“推手找好了，一个小时后会有人在瓜版把你的小号‘扒出来’，上头有什么不能见光的赶紧删，等见了光就没有回头路了。” 刘宇如今已经知道了周霖的手段厉害，闻言立刻开始手忙脚乱地检查起了过去的微博，而周霖这时拉了一把赵磊。 “陪我出来抽根烟。” 两人走到阳台上，赵磊问道：“于叔的身体怎么样？” “还行，最近情况还算稳定，我让你出来是不想再吓他了。” 周霖咬着烟将手机递过来，赵磊一眼就看到瓜版最新的帖子上写着“男友 a 出轨对象疑为同行？前女友同学爆料，女孩儿 a 生前只有一个 t 姓铁闺蜜，也出现在了片子里”。 赵磊拿烟的手一抖：“这么快？已经扒到汤瑶了？” 周霖冷着脸吐出口烟：“有人在趁机搞他，又或者说是在搞那条片子，大概率是女孩儿 a 的活动触及了一些灰色产业的利益，谁知道那些卖卵的机构后头都有什么势力才撑腰，这次纯粹可能是泄愤。” “那如果一直扒下去，岂不是你的处境也危险？” 赵磊立刻就意识到周霖脸色难看的原因。 对方如果是纯报复，如果不尽快了结这出闹剧，任其发展是非常危险的。 会有人浑水摸鱼。 赵磊皱起眉：“我们之前拍的人嘴巴紧吗？你找的推手呢？” 周霖摇摇头：“现在想这些都是徒劳，得赶紧扭转这种劣势才行，联系汤瑶，让她提供所有聊天记录的完整版本，要保住她，我们得先把她从这整件事里头撇出去，将之前的爆料包装成完全的自杀行为。” 两人掐了烟回到室内，刘宇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现在该做什么？” 赵磊给汤瑶发着微信：“演一出大戏。” “戏？” “简单来说，就是之前的爆料是你主动投稿的，没有汤瑶什么事，她只是你为了惩罚自己，添加进故事里的一个人物而已，你将自己和汤瑶之前正常的交流截图下来，向匿名版投稿，就是为了让自己被千夫所指，受人唾骂，而你的目的也不是解约，只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张冉，所以一定要这样惩罚自己。” 刘宇目瞪口呆：“这……” “没什么可是，你脑子有病，所以这是你的选择。” 周霖想到这两个蠢货免费给人送了把刀就气不打一处来，烦躁道：“你他妈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眼红女孩儿 a 的带来的收益，结果你俩还像两个傻逼一样地将自己送上了处刑台，尤其是汤瑶，他妈关她什么事？都要用小号去投稿了，你自己诬陷自己不就完了，再说了，张冉从小到大有很多闺蜜吗？非要说是出轨她的闺蜜，生怕别人找不到汤瑶是不是？” 他说完，刘宇的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是不是有人……” “废话，她都出现在那条片子里了，再一说闺蜜，你以为这些网友都跟你俩一样傻？” 第126章 周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没有把话说的更难听。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四十分钟，“海边码农”的号就要被扒出来，而在那之后要留一段时间给网友去猜和深扒，也就是说在差不多在两点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周霖深吸口气，迅速在脑子里理出之后的步骤。 他冷冷道：“之后，等到有人开始怀疑你精神出现问题的时候，需要一个你的家人‘现身’，迅速来回应网友的猜测，实锤你最近的状态非常不好，因为太过思念前女友，每天晚上失眠，还把工作全辞了回家啃老，最关键的是，经常干出一些傻事，比如说上网瞎发微博，又或者是自己举报自己。” “家人？” “以你家人的名义就行了，我们可以代劳。” 赵磊看出周霖已经在发火的边缘，赶忙贴心地替人解释：“之后再让汤瑶直接现身说法，发出完整版的聊天记录，实锤她就是那个传闻中的闺蜜，但是她并没有举报你——这样你为情所伤，甚至精神都出现问题的结论就被坐实了。” “最后再由张冉的父母出面说明，你挣的所有钱都是交给了他们。” 周霖抱着胳膊靠在一边，仿佛冷眼旁观一样说道：“这样的话虽然你被动成为了一个精神病人，但却维持了痴情种的人设，甚至连签约的动机都能套用这个人设，网友说不定还会倒戈同情你，接下来再由‘你的家人’出面称你要开始治疗，然后慢慢淡出所有人的视野就行了。” 刘宇瞠目结舌。 他再也没想到事情会搞得这样复杂，本来他还以为，像是这样的事情最多只会被人谈论两天，很快就会过去。 赵磊看着他一脸傻愣的样子忍不住嗤笑出声：“也难怪你举报一年多都不成功了，就你这种脑子绕不过弯的，确实搞不过人家。” 她说着走到刘宇面前，找出瓜版的爆料递过去，果真年轻人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一截。 赵磊轻声道：“你已经进入我们这个世界了，打上了这个烙印，就注定不会轻易摆脱这些流言蜚语，事实上，演一个痴情的人并不说明你痴情，正相反，决定不再让名利场消耗你对张冉的感情才说明了你是个痴情的人。” 刘宇神情一滞，随即慢慢睁大了眼。 “我们不能帮你消除人设，顶多只能让你把自己没做的事情说清楚，不要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去连累身边的人。” 赵磊扬起声音，似乎也不在说给他一个人听。 “而至于之后，这个人设会不会困住你，你是怎样的人最终只能由你自己说了算，我相信张冉在离开的时候肯定希望你以后还能爱别人，因为真正在乎你的人才不会管别人怎么说，他们只是一心希望你能好过些。” 赵磊笑了笑。 “仅此而已。” 第76章 热搜六 痴情种 08 “痴情种上热搜了。” 当晚凌晨两点，赵磊的一声惊呼将周霖猛地从半睡半醒间拉了出来。 他已经有将近三天没睡一个好觉了，眼圈乌青地撑起身子，声音沙哑：在第几位？刚上的？” “刚上，现在在 23 位。” 赵磊同样也是疲惫欲死，强撑着精神盯着屏幕。 经过将近四小时的发酵，汤瑶和张冉父母的澄清终于开始大规模地传播，虽然在最初周霖也找推手推过一把，但最终“痴情种”能上热搜，却还要归功于之前刘宇对拼单群长达一年的举报。 所有人都知道，现编的料可以骗人，但是时间记录却并不会。 在周霖“导演”的这出大戏开演后，刘宇在过去发的这些举报微博意外成为了“痴情”一词的最好佐证，许多人在围观完刘宇小号将近两年的动态后便买单了刘宇是因为过于自责才会选择“自爆”的解释，转而开始心疼起这个被爱折磨的年轻人。 加上当事人汤瑶的澄清，出轨的传闻就这样不攻自破。 周霖大概看了一下热搜下的走向，超过六成的网友选择了相信，而这对于公关来说已经是相当成功的数字。 “成了。”周霖松了口气，“热度是自发热度，能坚持到七点，进前十就没什么太大问题了。” “可算是扳回一城了。” 赵磊听她这么说，一直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了下来，一头扎在桌子上，拖长了声音抱怨：“所以说这些搞编程的真是一根筋，如果上来就来找你，说不定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 周霖心知这一个白天，他和赵磊两个人做了整整一个公关团队应该做的事，故而一松下来便感觉眼皮都撑不开了，他捂着脸疲惫道：“事情还没完呢。” “没完？”赵磊扑到他旁边，将下巴抵在周霖的心口，“还能有什么麻烦？” “刘宇的事情是自圆其说了，但你忘记最开始他是为了什么要用这种自杀解约了吗？”周霖几乎就要睡着了，含糊地说，“违约金，忘了？” 赵磊一愣，猛地睁开眼：“靠，我都忘了还有这个要命的东西，他挣了二十万，赔五倍就是一百万，现在他工作没了，亲爹还住院了，钱从哪儿掏？我们不会还要帮他张罗着卖房子吧？” 周霖将她圈进怀里：“我想到个办法，但是有点风险，明天我得问一下于叔的意思。” 在这种时候逼着周霖还要去问于光明，看来确实是险招了。 第127章 赵磊心中平白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本来还想再问，但还没等她开口，周霖却已然发出了平稳绵长的呼吸，抱着她睡着了。 翌日一早。 周霖睡醒时痴情种还挂在热搜第七的位置。 他们昨天秘密做了一天的公关操作已有了成效。 如今甚至大多数的网友都相信了刘宇的故事，认为他虽然在做网红这件事上冒进了，但初心却是好的，而原先觉得自己吃到“烂瓜”的吃瓜群众们更是欢天喜地，一改之前对刘宇的谩骂和嘲讽，再次将他捧上了中国好男友的位置。 这场网络闹剧看似拥有了皆大欢喜的结局，然而，对于周霖来讲，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开始。 眼看着男友 a 这个账号再度值钱了起来，但它背后的主人却已经解约。 花生传媒空捏着男友 a 的名字并没有任何用处，如今肯定希望将人找回来，但以刘宇现在的状态，肯定不会再续约。 一旦和老东家撕破脸，那对方也就不可能在这次暴力解约的事情上让步。 周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赵磊，默默走进浴室给于光明打了电话。 花生这样的小型媒体公司周霖见得多了，手里捏着的都是一些刚入行的新人，故而大多欺软怕硬，但凡真的碰上背后有靠山的艺人苗子，恐怕立刻便会犯怂。 这次为了声援女孩儿 a，天麟的一线女艺人下场了三四个，可以说是有不少利益牵扯，在这个时候，男友 a 的形象受损对于天麟不是好事，以此为契机，如果让天麟直接把刘宇签下来...... 电话接通后，于光明的声音沙哑而苍老：“是为了那个痴情种来的吧？” 周霖心知自己这点事瞒不过于光明，点上一根烟简单说了前因后果：“这小子做了一些非常多余的事，女方父母来找我们帮他收拾烂摊子，如果不拉他一把，这小子以后……” “周霖你现在不但心比以前更软，而且胆子也肥了。”于光明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他，“连着做了两次和这小子有关的委托，不怕有人好奇他背后的推手吗？” 周霖心中长叹，连他自己都察觉到危险，以于光明的敏锐性就更不用说了，他斟酌着作解释：“于叔，就是因为上一次委托的热度太高了，我担心……” “不用和我解释，我知道，因为那个姑娘，你现在越来越不考虑这些了。”于光明叹了口气，“我看了热搜，前头的事情你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还想问我什么？” 周霖深吸口气：“于叔，我想让天麟把他签下来。” 如果有天麟在背后撑腰，以天麟的体量和实力对方就不会敢轻易地起诉，解决了一直以来刘宇最为担心的问题。 然而，要天麟出面，就要动用到周穆麟的身份。 周霖犹豫道：“如果有天麟的认可，刘宇这个人设就立得更稳了，估计这次出轨的事情立马会彻底翻篇，但是……” “但是，现在这样的风口浪尖签他，对天麟来说未必是个得人心的好决定。”于光明一针见血地戳穿他的担忧，“如果不愿意走这个人设，他做网红毫无意义，对于天麟来说也只是个花瓶，即使把人签回去，最终也只是纯粹为他接盘而已。” 周霖给说得哑口无言，他原先为天麟签约刘宇想了很多理由，但大多牵强，即使拿出来也很难说服公司高层，最终还是会弄得像是他把人强塞进来。 值得吗？ 让身份本就敏感的周穆麟出头，为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家伙解决后顾之忧。 过去他明明努力当了那么久的空气，从不抛头露面，也不发出任何声音，最后却要为了这样的事情而招惹上是非，值得吗？ 察觉到周霖的沉默，于光明轻声道：“这样可能会毁掉你这么长时间来小心翼翼保持的平衡，周霖，你真的想好了吗？” “于叔，我打电话给你就是因为我不确定。”周霖的声音难得有些迷茫，“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只是……” 这么长时间来，他一直将自己藏在黑暗里，但如今却越来越觉得，他做不到完全不见光。 他也想要堂堂正正地做一些正确的事情。 周霖吐出口烟，将后脑抵上坚硬的瓷砖，苦笑道：“于叔，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吧，我畏首畏尾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想在公司里当空气，好事坏事都不做，但是这太累了，现在想想，天麟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得罪的，我本来就是个关系户，做些任性的事情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都这个岁数了，于惠仪也不可能把我踢出公司的。” 他破罐破摔地将所有的东西都倾倒出来，等待着对面的审判。 而电话那头却只是沉默了几秒，半晌于光明忽然用干枯的声音笑了起来。 “你都已经做了决定了。” 他问：“还来问我做什么呢？” 洗手间里的简短通话就此结束。 周霖掐了烟，有些恍惚地拉开门，才发现赵磊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乱发在门口等他。 “想好了？”赵磊也不知在这儿听了多久了，呵欠连天，“如果你想干什么疯子才会做的事，好好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同意，让你把锅甩在我身上。” “甩在你身上？” “就像是上次孟岚的事情，不就是为了爱情吗？你这次发神经地想要把刘宇签进周霖，也可以是为了爱情嘛。” 第128章 赵磊将两只胳膊架上他的肩膀，对他挤眼：“就说是我看不下去刘宇处境凄惨，你就突发奇想想来救火，这不是顺理成章？” 周霖一愣，紧跟着却是甩掉她的胳膊：“刷牙去，不要顶着口臭和我说话。” “喂，你不要把好心当驴肝肺。” 赵磊给他嫌弃却也不恼，很快叼着牙刷从洗手间里探出脑袋：“这样就可以解决周穆麟不好出头的问题了吧，反正你的人设本来不就是软蛋吗？听我的话也很符合人设。” 人设。 周霖苦笑，刘宇才当了几个月的痴情种就已经受不了了，而他已经当了快二十年的周穆麟，到了这个份儿上，人会做出一些疯子的决定也不奇怪。 他想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也已经不想再给自己打什么掩护了。 想到这儿，周霖竟是笑了出来：“你不是更喜欢周霖吗，那这次我就做一回周霖吧。” 赵磊一愣，闻言迅速吐掉嘴里的泡沫：“你疯了啊，不是说家里不喜欢你出头吗？真就这么把刘宇签下来，公司里对你的非议肯定会很多，你就不怕你的处境变得更糟？” “还能糟到哪里去？” 周霖摇摇头，想通之后，他倒莫名觉得轻松不少。他小心翼翼地当周穆麟已经当了太久了，如果再不让底下这个疯疯癫癫的周霖见见光，他也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们说又能怎样，不是你说的吗，我是怎样的人由我自己说了算。” 周霖看着自己的掌心，用力捏紧，随着指甲嵌进肉里，他竟隐约感到一丝痛快。 “马上去见刘宇。”周霖淡淡道，“从现在开始，男友 a 就是天麟的人了。” 第77章 热搜六 痴情种 09 一周后。 男友 a 签约天麟的消息一经发布便在瞬间冲到了热搜第五。 作为老牌的传媒公司，天麟在近几年也逐渐开拓新型的市场，在创办了练习生工作室的同时，也在去年收购了一家小型网红孵化公司，预备在之后开辟更多线上娱乐模式。 也因此，麟角网络科技作为一家新生代的 mcn 机构，虽说还未彻底在业内立稳脚跟，但因为背靠大树，一直以来也被认为是通往娱乐圈的金跳板。 谁都没想到，才在不久前因为出轨风波上过几次热搜的男友 a，同老东家解约不足半月，便又找到了新的去处。 而这一次，更是投靠了天麟传媒这个大靠山。 有人说，天麟签约男友 a 是看重了他做为情感内容博主的潜质，在未来可以和天麟投资的一系列情感剧场做联动。 也有人说，天麟这次签约是为了给之前所有当家花旦下场站女孩儿 a 的义举做一个交代。 毕竟艺人的态度代表了公司的态度，趁此机会做一次顺水推舟的好人，给痴情人一份体面的工作，也算是娱乐圈独一份豪爽的慈善行为。 就在男友 a 签约消息见光的当天，种种猜测几乎屠了瓜版的首页，而作为当事方天麟传媒的第一把交椅，董事长周天麟正在距离银河 soho 不远的一家高档餐厅包厢里面见他未来的弟媳。 “阿穆，夕蕾，你们来了。” 周天麟难得休息，哪怕此时手机推送响个不停，他也完全懒得去看，所有注意力都在面前这两个表情有些僵硬的年轻人身上。 他看得出来，就在进入这个包厢之前，这两人应该还在进行某种争吵，周天麟笑道：“阿穆，你不会又欺负夕蕾了吧，和女孩子打交道要有点风度。” 我欺负她？ 周霖强忍着才没在自己大哥面前直接翻白眼，想到赵磊这厮居然想要讹他 35 一杯的奶茶，他低下头腼腆笑了笑：“我没欺负她，她欺负我来着。” 周霖装得满脸无辜，赵磊杀心顿起，用力在桌子底下拧了一他的大腿，笑眯眯说：“什么叫欺负，我还没开始欺负呢。” “进展很快嘛你们两个。”周天麟看着周霖的表情隐隐地扭曲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到现在才让我和夕蕾一起吃顿饭，阿穆，不地道了。” 周霖想到最近他给周天麟添的麻烦就忍不住心虚，老老实实给杯子里倒了酒：“哥，你太忙了，我也不好意思因为这种事儿把你叫出来。” “你知道就好，说起来，这可得算是你欠我的人情。” 提起公事，周天麟叹了口气。 不久前他这个弟弟一出石破天惊的先斩后奏险些让麟角那边彻底炸了锅。 本来就是刚成立不久的公司，调过去的骨干身上顶着天麟这块金字招牌，压力巨大，结果就在公司的整体红人矩阵都还没成型的时候，周穆麟却突然给他们强塞了一块儿烫手山芋。 男友 a。 周天麟至今还记得一周前，他这个弟弟一身风尘仆仆地进了他的办公室，而周天麟第一眼就看出，他面前的年轻人必然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相当难得，周穆麟既没有笑，也没有绕弯子，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烧着火，明亮至极。 周天麟在过去从来没见过弟弟这个模样，故而几乎立刻便在内心做了决定。 难得他这个弟弟会依赖自己一回，因此无论周穆麟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如今麟内部吵了快一周，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第129章 周天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直接了当说道：“阿穆，你可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签刘宇，这里头的缘由，我估计夕蕾都比我要先知道了吧。” 周霖还是不敢一下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只好试探着说了刘宇的真实情况，又道：“刘宇需要一个靠山，而天麟即使给了这个顺水人情也不亏，毕竟之前杨雪她们都已经下场了，好人做到底，公司层面更加吸粉，不是已经有人说，天麟出品的剧以后必看吗？”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谁料想周天麟听完一下就笑了，揶揄地看他一眼：“我还以为这次的理由又是夕蕾逼你做的呢？” 周霖：“……” 赵磊：“……” 周天麟看着两个年轻人瞬间绷紧的脸，决定不再逗他们了：“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女孩儿 a 的片子是你们做的，这下可以对我说实话了吗？” 周霖内心简直毫不意外，在赵磊紧张的注视下，他沉默了一会儿，紧跟着叹了口气：“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知道吗？” 周天麟冲他狡黠地挤挤眼：“只有我知道，你嫂子都不知道，别忘了，我和你嫂子结婚时的片子是你剪的，也只有我知道那是你剪的，那种剪辑风格和水平，甚至现在公司做的 tvc 都无法企及，很难认不出来。” 原来是片子吗？ 周霖心头长久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周天麟并不知道于光明的存在。 虽说别的事让他大哥知情都无所谓，但是于光明确实和他说过，不能和任何周家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以免他们对自己产生不必要的怀疑。 周霖至此便彻底不装了，将这次刘宇的事情完完本本地讲了一遍。 他说完自罚一杯：“抱歉，哥，这次的事是让天麟给我兜底了，这两天听了不少抱怨吧。” 即使他不去公司都能猜得到。 他一个在公司啥事不做的人突然要求下属分公司签一个正处在风口浪尖的烫手山芋，而且还没有给对方任何拒绝的机会，换谁都会不痛快。 本来许多人对他的认知就是吃空饷的关系户，这下还给公司的业务添乱，罪加一等。 “你也知道啊。”周天麟佯装头疼地按住太阳穴，“排着队来我这儿告你的状，谁叫你两个月一共就去上了四天班，要不是因为你在谈对象，还是未婚妻，我都要觉得说不过去了阿穆。” 赵磊震惊：“你两个月就上了四天班？你是在摸鲸鱼吗？” 周霖自知理亏地抿紧嘴，他很清楚，这回全靠周天麟帮他挡着，这些流言蜚语才没有直接传去周长石那里。 周霖想到这儿又举起酒杯，然而甚至还没抬起来，赵磊便把他的手按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赵磊脸上属于赵夕蕾的冷艳和矜持也全不见了，大大方方白了他一眼：“你那每次喝酒都靠兑水的酒量就别在这儿作死了。” 赵磊帮他把酒喝了，对周天麟说道：“周大哥，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直说了，你能不能管管这个死小子。” “管他？”周天麟一愣。 “让他别这么抠门儿。”赵磊斜了周霖一眼，“连个奶茶都要我回家自己泡，这事儿放到瓜版，某些人的抠门儿程度第二天就会变成全国女性的避雷标准。” “35 一杯的奶茶和你自己在家泡的有什么区别。”周霖冷笑，“我看斯瑞才该管管你，当模特还敢喝奶茶，以某些人的放飞程度，第二天就会成为北阳模特圈的反面教材。” 周天麟：“……” 他还是头一回看周霖这么牙尖嘴利的样子，一边觉得新奇，一边对赵磊点头，示意她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周霖哪能不知道赵磊要说什么，这事儿他们都纠缠两个月了，到现在谁都没开口。 周霖脸皮再厚也不敢丢人丢到他大哥那儿去，飞快地出声将人打断，把话题岔开：“说起来大哥，签了刘宇之后，麟角那边还有什么反馈吗？” 周天麟摇摇头，苦笑道：“你还想要什么反馈，反正你让他签天麟也只是想要给他找个靠山，按照他本人的意愿，也不可能再反复营销痴情这个点了，后头麟角那边想了一下，说是等他这次病退回来，干脆让他就专职做公益吧，为女性做公益的男性 kol 不多，正好那个前女友不是也是因为那种原因去世的嘛，和他商量了一下，似乎也愿意走这个路子。” 周霖一愣，随即意识到在天麟，策划的整体思路确实和小公司截然不同。 不用杀鸡取卵的方式榨干他身上标签的最后一点价值，反倒让他立足于这个标签，去走更加宽广的道路。 赵磊在之前完全没想到还可以走这样的路子，满脸惊喜：“这样的事也更适合他，刘宇这人轴，最擅长的就是死磕，能连续举报拼单群一年多，要让他做公益的话，肯定能坚持很久。” 周天麟笑笑：“所以说你们两个，这个事情要是早点跟我商量的话，说不定都不需要搞这么麻烦，以后就知道了，只要有我在，能帮你们兜底的我都会帮，不要每次都搞得自己捉襟见肘，没有必要。” 周霖对上他大哥的笑脸，就和小时候每次在家里为自己出头一模一样。 第130章 他心中一暖，正要开口感谢，突然他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发出一阵狂震，来电人未知。 出于谨慎，周霖走到包厢外才接起来，他本以为是什么新的委托，却不想电话那头一下传来一个中年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先生，先生他刚刚吐血了！” 第78章 热搜六 痴情种 10 周霖赶到于光明私宅时，于光明问诊的私人医生还没走，正在门口和阿姨说话。 “医生，于叔情况怎么样？” 周霖冲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多年前孤零零站在病房里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他甚至感觉浑身的血都是凉的：“他怎么会……” “癌灶溃烂导致出血，吐血在很多中晚期的病人身上很常见，其实你们不用太过担心，只是，他现在的情况确实不算好，一期化疗对他身体损害很大，这么下去，人可能挨不过二期了。” 医生叹了口气，对他实话实说：“因为发现的时候已经转移，所以……其实就是时间问题，如果是病人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即便是早已知道的结果，但如今直接从医生口中听到，周霖还是不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用力抓住医生的胳膊：“有没有办法减轻痛苦啊？都到吐血的地步了，应该很疼吧。” 周霖平时的伶牙俐齿此时就跟打了结一样，他忽然很希望赵磊能在这儿，但可惜为了稳住周天麟，赵磊只能暂时留在了饭店里。 医生同情地看着他：“他已经在服用口服的止痛药了，如果后期口服剂失效的话，那就要考虑针剂了，现在还没有到这个阶段，如果需要的话，下次我会带过来。” 周霖耳边嗡嗡作响，以至于最后医生同他说的“要静养”都没有听见。 他推开卧室的门走到床边，于光明却毫无反应。 一片昏黑中，周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于光明吸氧的声音。 “小霖，你听我说，你妈妈走了，但是于叔还在这儿。” 周霖恍惚想起多年前在医院的走廊里，于光明抱着他，用沙哑的声音轻声说：“你得想办法回到周家，那是你妈妈最后的心愿，也是未来能给你庇佑的地方，你得想办法回去，明白吗？” 彼时只有八岁的周霖又哪里懂得这么多。 长久以来他对那个抛弃他的父亲就只有恨，在于光明里挣扎着哭喊：“我不要回周家，我要我妈妈。” 他记不得自己闹了多久，只知道，最后于光明的两只手仿佛铁钳一样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咬着牙说道：“你妈妈是为了把你送回周家才忍辱负重，你不能辜负她，周霖，你听清楚了，你必须要回去，回周家，为了你妈妈，你也要回去。” “我就不能跟着你吗，于叔。” 八岁的周霖绝望地吸着鼻子，哭得满脸是泪：“我不想，不想去找那个人，于叔，你照顾我不好吗？我给你当儿子，我孝顺你。” 记忆里于光明当时的表情错愕了一秒，但很快便把他抱进怀里。 “周霖，我是个已经失去一切的人，也不能见光，你不能跟着我。” 于光明用那双布满疤痕的手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鼻涕，又伸出小指：“以后我还是会替你妈妈照顾你，我们拉钩，但是，你得先回你真正的家去，于叔帮你，好吗？” 在那之后，于光明已经陪他走过了将近二十年，依照约定，一直在黑暗里做他的支柱，也从未问他要过什么。 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周霖还是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了于光明，他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黑暗里周霖在床边趴下来。 二十年过去了，于光明手上的皮肤已经变得干燥松弛，周霖抓着那手压在自己的头发上，轻声道：“于叔，我现在给你当儿子还来得及吗？周穆麟是周长石的儿子，但是周霖不是。” 病床上没有回应，但周霖却像是不厌其烦一般，就这样一遍遍地说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终于哽咽成一团，最终化作了一声痛苦的泣音，被埋在深深的被褥里，湮灭在黑暗的房间。 “所以说，周霖是又有‘客户’见了？” 一顿饭吃到最后，周天麟给赵磊的杯子里添了些茶水，笑眯眯地问她。 原本三个人的饭局临时变成了两个人的，赵磊也不知自己可以在周天麟面前放飞到什么程度，只能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他这种人干别的不行，但是搞钱还是很拿手的。” 周天麟大笑起来：“确实，阿穆从小就喜欢存钱，夕蕾你应该不知道吧，他刚来我们家的时候，连早饭的白煮蛋都会存着，舍不得吃，我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是因为小时候白煮蛋对他来说都很精贵，所以才会这样……他还偷偷拿着白煮蛋去找过他妈妈，我亲眼看到的。” 赵磊自从从周霖那里得知了他小时候的事情，现在也稍稍可以理解一点这人的抠门儿了。 她抿了抿嘴：“但是他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周大哥，奶茶我可以自己买给自己，但是你知不知道，他家里原先可连个沙发都没有。” “这个事儿我也会想办法让阿穆改的。” 周天麟苦笑，其实从他成年，他就一直在想办法改善周霖的物质条件，希望让他能有些安全感，不要总因为小时候的回忆惩罚自己。 第131章 但可惜，那段八岁以前的时光在他心里留下的烙印实在太深了。 周天麟无奈道：“夕蕾，我们两家知根知底，所以有些话我就敢对你直说了，阿穆他小时候过得很苦，虽然他表面上不说，但是我知道这些年他在周家也并不快乐，以前家里的事情都是绕着我转，甚至连他回周家也是……在他母亲刚刚去世之后，就要来给我当玩伴，这样的事情想想就知道，对他很残忍，因此，从小到大我总是想要给他一点弥补，但是因为我背后有天麟，所以，很多时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磊没料想周天麟上来就是这样推心置腹，她噎了一下：“但是他没恨过你，又或者说，你可能是他唯一不会记恨的人。” “我知道，要不以他的谨慎程度，绝不可能在我面前承认他在外头接私活。” 周天麟笑了笑：“我这个弟弟，从小就要带着面具生活，所以一直过得很累，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周家都无法做他自己，事事都要瞻前顾后，一件事无论做得好或者不好都可能会被怪罪，我无法想象整整二十年都这样生活会怎样，所以，其实我挺高兴的，他终于能找到一个人，让他可以放下这些担子，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 “周大哥……” 赵磊再一次给周天麟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如果非要说，她和周霖到现在连正式的关系都没有确定，但不知为何，无论是于光明和周天麟，似乎都认定了她对于周霖来说是对的人。 赵磊还没说出话，周天麟却像是能读心一样笑道：“是不是我说得有点太沉重了，夕蕾，你知道为什么我坚持要让阿穆带你见我一面吗？其实我也见过阿穆的前女友，他那时候在英国上学，我去看他，他大学的时候女朋友换得还挺勤的，夕蕾，你可不要告诉他是我说的。” 赵磊给他说的也好奇起来：“我就是想知道，有什么人能忍受他这么抠门儿一人。” “抠门儿？”周天麟苦笑，“阿穆在以前的恋爱里从来没有省过钱。” “哈？”赵磊想起自己 35 一杯的奶茶，简直恶向胆边生，怒道，“他居然只对我……” “是因为，顶着周穆麟这个名字，他不能表现出抠门。” 周天麟摇摇头打断她：“上大学的生活费还有学费都是周家出的，因为以他的身份，学历不能难看，所以即使阿穆并不想去英国，但最终还是去了，那时候不知道是谁说漏了他的身份，为了变得像是天麟的人，阿穆换了车，也开始交往一些家里条件相当好的女孩儿，我去见他的时候，阿穆看上去和跟你在一起截然不同。” “不同？” “不像是个活人。” 周天麟淡淡道：“永远在笑，永远彬彬有礼，不做出格的事情，满足女孩子的一切要求，满嘴都是好听的话，按那些女孩儿的说法，就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赵磊失笑：“但是他其实应该不喜欢这样吧。” “是，不喜欢，而且也不喜欢花钱，住很好的房子，买车，这些都是他很讨厌的事情。” 周天麟苦笑道：“过去他只有在我面前才能稍微松下来一点，偶尔会抱怨两句，但也不会过分，即使是在我面前，他也在演周穆麟，夕蕾，你能明白吗，像是刚刚那样和你吵嘴，这对于阿穆来说，其实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情。” 赵磊哑口无言，紧跟着又突然想到，似乎从小她就知道周霖是个两面派了。 她犹豫了一下：“周大哥，其实小时候我之所以会打他，就是因为我突然发现，他在大人面前都是演的……他那时候的演技还没有现在这么好吧。” “十一岁的时候，其实他已经可以演的非常好了。” 周天麟笑着摇摇头：“刚来家里的前两年他虽然不适应，会喜欢和家里的保姆待在一起，但在爸妈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不满，即使挨骂了也老老实实的，对任何人嘴巴都很甜，八面玲珑得不像个孩子。” “什么？”赵磊惊讶地睁大眼，至今她还记得周霖原形毕露的那一刻，像是只得逞的狐狸，“那他那时候……” “所以当时我也觉得奇怪，怎么他会把你惹成那样，后来想想，或许是因为你们俩很像吧，所以在你面前他才敢做自己。” 周天麟冲她眨眨眼：“你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夕蕾，从小时候，你对他来说就是不一样的了。” 第79章 热搜六 痴情种 11 直到赵磊回家，她脑子里都一直在想周天麟跟她说的话。 所以，她从小见到的就是周霖了？ 因为信任她，所以这家伙在她面前甚至没怎么演过周穆麟？ 赵磊瘫上沙发，不顾身上衣服的价格便毫无睡相地仰面躺倒下去。 周霖并不是什么新手，她看的出来，即便是嘴巴上不饶人，买个奶茶都抠门得要命，但是从来不会扭捏，两人的关系一路进展到今天，周霖还从来没有露过怯。 在这件事上，赵磊不能免俗，也会想知道周霖这些恋爱的经验是从什么样的姑娘身上学来的，甚至想知道，和过去那些女孩儿相比，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这两个月来，她一直想撬开周霖的嘴问到只言片语，只可惜周霖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她越是前进，这人就越是后退。 第132章 然而直到今天见到周天麟，她终于可以确定了。 周霖对待她确实是不一样的。 赵磊心中滚烫，她想问问周霖于光明那边的情况，但对方一直不回，赵磊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结果就在这时，另一个号码却打了进来。 这是她舅妈的电话，赵磊一下撑起了身子。 总不能是最近 amg 去的太少了，所以也像是周霖一样被孙姐投诉了吧？ 她迅速想好了几个适用的请假理由，将手机接起来：“舅妈？” “夕蕾啊，最近忙什么呢？”舅妈的声音轻快，但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说话模式赵磊相当熟悉。 她几乎立刻就知道，她要被找麻烦了。 赵磊斟酌着用词：“舅妈，有什么事吗？” 女人笑了一下：“最近 pd 中国的老板要来和你舅舅吃饭，他儿子刚从欧洲回来，现在也是单身，比你大三岁，舅妈给你看过照片了，面相挺不错的，来见一面吧。” 赵磊咬了咬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因为他和周霖并没有正式订婚，所以现在，她确实还是个“待售的商品”。 似是察觉到她的犹豫，女人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当然，我最近也听说了，你和天麟的那个小公子相处的挺不错的，他大哥前两天和你舅舅联络的时候还提起你呢，周家很喜欢你，但是周天麟他弟弟的身份你也知道，如果真的跟了他，你是要担惊受怕的，舅舅舅妈还是想要多给你找点人选嘛。” 长长一段话里，甚至连周穆麟的名字都没有出现。 赵磊此时才恍惚想起于光明说的，对于她的舅舅和舅妈来说，他们根本不在乎别的，在乎的只是周霖明面上的身份。 虽说她的舅舅舅妈都猜得出周霖是私生子的秘密，但只要一天这个秘密不见光，他们就可以为了天麟这块牌子将自己嫁过去。 挂了电话，赵磊只觉得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原先心口的那点暖意全都散得一干二净。 不光是周霖，就连她自己也已经演惯了赵夕蕾。 而说出一个“不”字，比她想的要难得多。 赵磊如今再痛恨自己将这场鸿门宴答应下来也迟了，她正满心懊恼地想着该如何给周霖开这个口，周霖迟迟没来的微信就在这时跳了出来。 当晚六点，吵了一天的瓜版和微博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关于男友 a 和女孩儿 a 的热搜告一段落，而热搜背后的两位推手在短暂分别了一下午后，再见面却是在北阳市郊的一座陵园前。 太阳落山，已经过了寻常扫墓的时间，陵园门口十分萧瑟。 赵磊隔了很远便看出周霖脸色不好，他本身身材便瘦，如今叼着半截烟站在灰色的墙面前更显出几分颓唐来。 “跟我来。” 周霖见了她二话不说，掐了烟便去门口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领着她往墓园最深处走去， “于叔的身体......”赵磊犹豫地问。 “或许只剩下一两个月了。” 周霖眼睛还肿着，一路走到了墓园的最高处，这里的所有墓碑都是定制的汉白玉，而此时天色将暗，刮起的冷风吹得赵磊脸颊生疼。 周霖停在一处没有照片的墓碑前，上头的名字写着林纯。 “刚回周家的时候，我不能经常见于叔，所以常常会来见她。” 周霖凝视着汉白玉上的阴刻，脑子里很乱，于光明没有醒，他不知该去哪里，就像是小时候一样，这儿是他最后可以一吐心事的地方了。 “如果于叔走了，我要想办法在这个墓园里给他找个地方，就算不能和我妈葬在一起，我也想把他葬在能看到我妈的地方。” 周霖深吸口气：“你已经见过于叔了，我也想让你见见她。” 赵磊微微一怔，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虽然到现在为止周霖还是无法开口坦诚，但是却已经让她见了所有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赵磊想到自己不久前答应舅妈的事，一阵强烈的后悔涌上心头，她冲动地一把抓住周霖的胳膊：“我有话想和你说。” “巧了，我也有。” 周霖苦笑一声，于光明即将不久于人世，而在病床前，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毫无依靠的小船，即将漂流出港。 他迫切地需要抓住些什么，这样才不会在黑暗里彻底迷失。 周霖在想着说辞，赵磊却已然等不下去，急迫道：“对不起，今天我舅妈打电话来叫我去见一个谁的儿子，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答应下来了，但是你放心，我只是去见一面，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周霖一愣，赵磊显然是已经懊悔到了极点，甚至少见地在对他示弱。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周霖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沉沉落了回去，一阵寒风吹在他身上，周霖也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赵磊虽然和他一样，早就失去了一切，但她是可以见光的。 哪怕父母双亡，但她没有不能被媒体曝光的身世，更可以光明正大地对外人说起自己已故的父母，不必有什么顾忌。 而相比之下，他才是那个有瑕疵的选项，在没有走到那一天之前，他其实并不知道赵磊会不会后悔。 她或许会有更好的选项……远比自己更好的选项。 第133章 周霖吸进一口冷风，随即他轻轻笑了一下：“见就见呗，吃顿饭而已，也不会少块肉。” 赵磊生怕他误会，还想要解释，但是周霖却没给她那个机会，摇摇头：“在我妈面前就别提这个了吧，说点开心的。” 他走到汉白玉的墓碑面前，这么长时间下来，他甚至连一张母亲的照片都没有，在回到周家之后，女人就只活在他的记忆和梦里了。 赵磊难得有些忐忑地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 妈妈当时宁可自己继续过那样的苦日子，也要把他送回周家，也是因为这样吧。 周霖抚摸着汉白玉上冰冷的雕刻，回忆起母亲渐渐失去温度的手。 很多时候，越是重要的人，就越是无法留在身边。 至少，不要将他们拴在身边，过这样随时都可能被人踩进泥里的生活。 周霖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淡淡说：“就想问问你，我哥中午和你聊什么了？” 赵磊心里一凉。 周霖刚刚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绝不会就要和她说这些。 以这家伙没有安全感的程度，只要察觉到她有一丝犹豫就会想方设法地往后退，想要让这件事能够体面安全地落幕。 而她刚刚才把这样一个机会错过去。 赵磊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咬了咬牙，心知要想让周霖走出壁垒，她得更直接一点，证明自己真的能做到于光明托付给她的事。 想到这儿，赵磊脱口而出：“他们定在周二晚上七点吃饭，在中心酒店楼上。” 周霖叹了口气：“你就非在我妈面前说你相亲对象的事儿啊？” “我想好了，下周二我们晚上去津海吧，我想吃津海的海鲜排挡了，咱们去玩一圈，反正你也不上班。” 出乎意料的，赵磊耸了耸肩，语气轻松：“我去露个面，就呆二十分钟，给我舅舅舅妈一个面子，然后你来接我，我们就去津海。” “你在说什么？”周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什么只吃二十分钟……” 不等他说完，赵磊搂着他的脖子将他拉过去，轻轻碰了下他被风吹的干燥的嘴唇。 周霖这下彻底哑巴了。 赵磊得逞一般地冲他扬起眉：“我不管，下周二，你开车来中心酒店接我，我都见过你哥了，你也该见见我舅舅舅妈了……不是说好，以后你也要当我的挡箭牌的吗？我是你未婚妻，跟那边就是商业应酬。” 女人的语气甚至不给拒绝的机会。 周霖并不傻，很快明白过来，笑道：“还有什么，大小姐，不如趁着上头，一起说了吧？” “你想得美，告诉你，订婚戒指我是不会买的，你趁早腾出预算，我好跟家里摊牌。” 赵磊恶狠狠白了他一眼，却没有松开周霖的手，反倒是越抓越紧。 她已经想好了。 站在周霖母亲的墓前，赵磊暗暗在心里发誓。 在未来，她一定要让这个人亲口说出他今天要说的话，然后—— 她还要认认真真地答应他。 【热搜六 痴情种 完】 第80章 热搜七 老电影 01 “女孩儿 a 和男友 a 的背后推手，实际是一个人。” 昏暗的房间里，男人在荧光屏上打下一排字，想到这个消息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他打字的手微微颤抖，却没有停下。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很久了。 想要让这个已经在业内做了二十多年老大的娱乐巨头垮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也并非是不可能。 天麟已经霸占这个位置太久，无数竞争对手都在暗中翘首以盼。 他们在等待一个契机，又或者是一个重大的丑闻，好一鼓作气，将天麟的金汤匙彻底踢碎。 男人将自己整理好的证据贴进正文里，不紧不慢地讲述了他所知道的关于周长石的故事。 最后，在忙碌了将近三个小时后，男人的无名指重重叩下了最后一个句号，然后，他长长呼出口气。 这是一封要发给周长石的邮件，发送日期被定在一周后。 而那时候，这个故事的主角，周长石的小儿子也该从津海回来了。 男人想到之前天麟的所作所为，嘴角在一瞬间勾起冰冷的笑容，但这笑容却没能在他脸上停留太久，很快便消失得彻彻底底。 他还有一周时间。 想到马上就要发生的一切，男人的手再次不受控地颤抖了起来。 “我说，你之前就这么和我走了，放了你相亲对象的鸽子，你舅舅舅妈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下午四点，回北阳的高速上，和赵磊鬼混了三天的周霖终于不得不去思考马上可能会发生的麻烦事。 就在三天前，赵磊在家里的安排下去见了 pd 中国老总的儿子。 相比于天麟，pd 中国和斯瑞一样属于靠时尚杂志起家的集团，这两年在进军电影业后异军突起，接连收购了两家小型制作公司，如今在业内也算是一面金字招牌。 而直到现在，周霖都还记得那天他来包厢接赵磊时，赵鑫夫妇的脸色。 周霖叹了口气：“早知道那天我应该不上去的，弄的太高调，让对方下不来台，保不准之后会在业务上给天麟和斯瑞使绊子。” “pd 中国就算这两年混得再好，也不过就是拍了两部电影，有几本杂志而已，在财力上还是比不上天麟的吧，我看他们也没胆子和你们撕破脸。” 第134章 赵磊正在副驾上补觉，闻言冷哼一声：“而且你还真以为舅舅和舅妈看上他们了？不过就是觉得他们是后起之秀，想卖对方个人情罢了。” 周霖过去谨慎惯了，现今冷静下来总觉得之前弄得有些出格，但好在这几天周天麟那边没什么动静，这至少说明，斯瑞没给他大哥打小报告，反而是默认了他和赵磊在一起。 周霖想到这儿忍不住摇摇头：“看来业内也确实没什么和你门当户对又单身的了，我还以为你的相亲对象至少得是万德影业少东家这个级别的。” “你当我舅舅舅妈傻啊，真要有那样的机会，也该是我表姐去，怎么可能轮上我。” 赵磊把盖在脸上的帽子拿下来，懒洋洋道：“你就认了吧，大少爷，他们是找不着更好的了，所以你是娶定我了。” “这听着怎么都不像是个好事。” 周霖又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赵磊主动约他去津海，又为了他直接放对方鸽子是因为什么。 这几天晚上赵磊穿着单薄的睡衣毫无戒心地睡在他旁边的床上，就像是个无言的邀请，但是周霖却始终没能下定决心赴约。 明明两人什么样的试探都做了，也都不是情窦初开的大学生。 周霖想上前，他知道赵磊也在等着他上前。 但是，他却始终不敢去赌。 回家路上，周霖联系了于光明的保姆，得知于光明这两天的情况有所好转，在进行了针剂止痛后，白天精神也好了不少，甚至又能在电脑上看新闻了。 这对于周霖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他嘱咐保姆密切关注于光明的身体状况，在天黑前终于回到了自己家。 在和赵磊发展成这种关系之后，家里多出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不但新添了沙发，甚至在洗漱台上还多了一整套赵磊的化妆品和护肤品。 如今这些东西的主人不在，周霖也终于得以偷摸着将它们挨个拿起来看了一遍，最后对着赵磊的香水瓶露出有些傻气的微笑。 他现在已经记不得前女友用的香水了，只记得前女友梳妆台上的东西有大半都是自己买的，而那时做这一切，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社交礼仪。 就更不用说那时他的心情，也和如今截然不同。 周霖和赵磊相处了三天，突然只剩下他一个人甚至还觉得有些不习惯，他按捺住想要立刻给赵磊发消息的念头，去网上看了一会儿热搜的动态，紧跟着十分突然的，他的私人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个未知号码，周霖接起来，便听对面传来一个声音沙哑的中年男声：“是，周先生吗？” “我是，有什么事？” “我叫杨栋，想问一下，您是可以帮人上热搜的吗？” 周霖一愣，没想到一回来就会有委托。 在过去，他的大多数生意不是于光明介绍来的，就是之前做过的其他客户介绍来的，而因为这件事本身的风险，周霖接委托的频率也不算高。 在这之前，他才刚彻底了结女孩儿 a 和男友 a 的委托，由于委托的热度极高，影响又大，现在这个阶段，实在不合适再连着接手新的工作了。 周霖想到这儿，开口便想拒绝：“我最近手头的工作已经接满了，实在是没办法……” “求求你了周先生。” 不等周霖说完，对方已然绝望地哀求起来：“我女儿走的时候才只有十三岁啊，如果现在还活着，她连孩子都该有了，他们把她撞成那样，根本没有付出什么代价，但是我的女儿已经没了……求你了周先生，我和我太太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才来找你的。” “……” 周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样绝望的委托人，他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男人悲痛万分的哽咽，莫名想到不久之前，他在高铁上见到的赵磊。 眼里带着恨和悲伤，眼神却是寂寞的。 她的父母因为车祸而过世，而赵磊那时才多大？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我只在乎一件事，就是伤害了他们的人，能否受到惩罚。” 周霖一晃神的功夫，到了嘴边的拒绝却已经被他自己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见面再说具体情况吧，我会带着摄像一起过来，把地址发给我。” 电话那头的男人慌不忙地道谢，又说委托金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为了这次的事儿，他们刚卖了一套房子，时隔将近十五年，夫妻二人下定决心，一定要还女儿一个公道。 周霖与人约了两个小时后见面，而他挂了电话，就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招惹上了某种麻烦一般，周霖满脸头痛地捂住脸，瘫在了沙发上。 连于光明都说，他最近的胆子变肥了。 上热搜本身就是门不能见光的生意，一旦让人察觉到推手的存在，那么好不容易获得的热度也会被人认为是掺了水分。 这样一来，推手非但可能无法让委托人获得声音，或许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他们跌进更深的深渊里，说的话都会变成谎言。 十五年前的车祸，想要让真正的肇事者获得惩罚，这样的刑事案件重新翻案热度不会低，而现在于光明的身体不好，接委托全靠他自己，如果不小心一点的话，很容易就会出现他意想不到的岔子。 周霖想到这儿深吸口气，坐直了身子，给他的摄像去了电话。 第135章 “干嘛？想我啦？”赵磊的声音听起来很雀跃，“想我的话可以考虑约夜宵。” 周霖揉着眉心：“没有夜宵，但是有麻烦，来活儿了，收拾一下准备上工吧。” “这么突然？什么工作啊？” “一场十五年前的车祸。” 周霖念出车祸两个字的同时，电话那头在瞬间便安静了下来，赵磊嚼口香糖的声音也消失了。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似乎委托人的女儿被人撞死了之后没有获得公正待遇，所以现在想要获得一些外界的关注，争取能够翻案。” “翻案？也就说之前已经有定论了？” “好像是肇事方的说法有水分，委托人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想要案件见光。” “所以这样的事情果然每天都在发生。”赵磊冷冷道，“给我地址，我马上直接过去。” 挂了电话后，周霖听着电话那头的空响，心中强烈的不安此时却稍稍好转了一些。 虽然他帮不上二十年前的姜永涛和赵玲夫妇，也帮不上当年那个绝望守在电视机前头的小丫头，但如果能解决眼下的这件事，那家伙心里应该多少会好受一些。 周霖轻轻叹气。 哪怕他暂时还没有勇气上前一步。 但至少，不想再看她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第81章 热搜七 老电影 02 委托人杨栋住在南六环的一间破旧平房里。 在北阳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光是从居住的地域就能导致判断出委托人的家境，而周霖和赵磊按照导航艰难地走了十分钟，紧跟着又叫了一辆三蹦子，好不容易才到了委托人发来的地址。 在那里，委托人杨栋及其夫人董晓梅早就在焦急地等待他们的到来。 杨栋今年刚刚五十二岁，但光看外表却已然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戴着一副厚厚的酒瓶底，身材十分消瘦。 两人几乎一进门就被直接迎上了沙发，董晓梅对他们感谢连连，上来便要把装着委托金信封往周霖手里塞：“我们可以先交定金，这里头有两万，您先收下，如果能翻案，我们会把前直接打到您账户。” 周霖低头看了一眼袋子，因为一直被董晓梅紧紧抓在手里，牛皮纸上已经印上了带有汗渍的手印，他内心长叹：“能先跟我们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杨栋拿出一本文件夹，打开之后里头是当年和案件相关的所有报道，第一篇来自十五年前的新民晚报，称十一月四日晚间在北阳延明区发生严重车祸，一名十三岁的女孩于晚间九点四十七分在小柳路上被一辆白色大众车撞倒在地，肇事者为一名二十四岁女性。 “延明区，晚上九点多？” 周霖想了一下，即使是现在，延明区都算是北阳相当偏僻的区县，从市中心开车上高速都要开一个小时才能到，全程有将近八十公里。 十五年前，在延明区这么偏僻的地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为什么会在那个点出门？ 周霖问道：“当时你们是住在那一代吗？” 杨栋摇头：“那时候我和她妈妈都在北阳上班，一直在做工作，想让她初二那年转到北阳来念书，平时都让她奶奶管着她，那天晚上也是，她奶奶腿疼，她就说要去县里的卫生所给她奶奶拿药，平时也不是第一次去了，所以我妈也没拦着……” 赵磊将剪报往后翻了一页，发现报纸上的相关内容一共也只出现了三次，小时候守在电视机前的糟糕记忆一下涌现了出来，她做了个深呼吸：“报纸上内容不多，那晚具体发生了什么？” 董晓梅个子瘦小，似乎腿脚也并不利索了，艰难地去一边拿来一张杨丽丽的照片，上头的小女孩儿笑容灿烂，正在对着镜头比小树杈。 董晓梅叹了口气：“丽丽从小因为跟着奶奶过，所以一直很独立，平时有什么事情都会自己出门去做，那天晚上她去卫生院拿药，本来来回加在一起只要二十分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妈等到十点半人都还没回来，当时就慌了，跑去卫生所，结果人也不在那儿。” 周霖从她的话里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从奶奶家到卫生所是什么路？如果是在大路上出了车祸，应该会有人看到吧。” 杨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上头印的是小柳路附近的地形图，只见从杨丽丽的奶奶家去卫生所的最近路程都是一些奇怪八绕的小路，看样子甚至都不是车行道。 赵磊一眼就看到了上头被用红笔标出的出事地点，位于一条相当狭窄的小路上，她吃惊道：“在这么狭窄的路上，车子根本开不快，怎么可能把人撞得这么严重？” 杨栋皱起眉：“因为没有照明，当时司机根本没有看到后头有人，在倒车的时候直接将丽丽挤在了墙上，后头按照肇事司机的口供，她在惊慌之下错把油门当了刹车，又进一步加重了丽丽的伤势。” 周霖：“肇事者是什么情况？” 杨栋拿出一张驾照的复印件，女人名叫王川美，驾照上的照片蓄着齐耳短发，长相甜美可人。 杨栋说道：“王川美在口供里说，她是去村里看望家中老人的，在看完老人之后因为太过疲劳，想在车上睡一会儿再开回城，但是没想到睡过了，醒来的时候她本来神志也不清晰，加上因为没有照明，所以就撞到了丽丽。” 第136章 这么说倒也合理，周霖想了想：“后头她发现撞了人之后把杨丽丽送去医院了？” 提起这个，杨栋的脸色惨淡起来：“没错，她送医并且报警了，丽丽也不是当场死亡，后头抢救了好几个月才……只是她当时的情况很危险，又要长期住院，我们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而王川美的律师但是提出的赔偿方案是我们唯一的指望，所以，我们只能尽快和对方谈拢。” “有钱真的可以买命啊。” 赵磊冷笑，端正的五官没有一丝温度。 周霖问道：“最后怎么判的？” 董晓梅红着眼眶说道：“不存在酒驾和毒驾，是意外，加上有认罪和我们的谅解书，所以最后只判了五年。” 周霖皱起眉，虽说这种方法相当不齿，但却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毕竟当时董晓梅和杨栋也在谅解书上签字了，这就意味着他们接受了赔偿，又何来翻案一说？ 他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问，而杨栋就仿佛会读心一般，说道：“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我们也认了，毕竟我们收了她的钱，最终丽丽没有救回来是她的命不好，我们也怪不了谁，只是……这并不是真相。” 杨栋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含着一口血一样：“丽丽的死，没有这么简单。” 赵磊一愣：“什么意思？难道说王川美不是肇事者？” 董晓梅重重点头，双目通红：“因为丽丽是在那个地方去世的，所以我和她爸爸每年都会去那个地方给丽丽上香和献花，就在三年前，我们去那里看丽丽的时候，碰到当地一家小卖部的老板，他很确定地告诉我们，那一天晚上，王川美不是一个人。” “那个女的，她那天不是一个人，还跑到我家店里来买酒咧。” 时隔三年，当天从小卖部老板李才那里听到的话，杨栋至今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对方是延明区本地人，似乎是发现了他们每年都来上线，终于看不下去，决定把这件藏在他心里多年的事给吐露出来。 “她买了六瓶啤酒和一瓶白酒，李才说，买酒的时候车里还坐着一个人。” 杨栋咬着牙同二人复述他们听到的故事。 按照李才的说法，当时是下午六点，也就是王川美口供里她刚刚从北阳开到延明区的时候。 十五年前的冬天，天黑的很早，所以李才从小卖部里看过去，只隐隐约约看到车的副驾上好像还坐着个男的，但是对方的面貌还有穿着却一点都没看清。 赵磊睁大眼：“六瓶啤酒和一瓶白酒，你们是说，是酒驾？但是王川美不可能是酒驾，如果是酒驾的话，警察怎么可能验不出来？绝不可能这么草草收场的。” 周霖此时已然明白为什么夫妻二人会觉得当时被骗了，神色凝重：“不光如此，在王川美的车上也没有发现酒瓶吧，她没有喝酒，酒却不见了，同时车上还可能有第二个人，这就说明，当时撞人的，可能并不是王川美。” “如果是旁人酒驾的话，也就更能说得通，为什么撞了人之后，还加速又撞了一次。”赵磊咬牙道，“如果涉及肇事逃逸，那对方要付出的代价也就绝不该只是区区五年和赔偿款了。” 杨栋抚摸着照片上的杨丽丽，这是他和董晓梅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董晓梅的身体不好，在生育了杨丽丽之后便因为子宫肌瘤摘除了子宫，这也导致，他们夫妻二人此生都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这十五年来，每每想到是因为他们两个在外工作，才导致杨丽丽要在那个深夜出门给奶奶去拿药，杨栋和董晓梅就感到心如刀割。 就更不用说三年前，他们还发现自己女儿的死还存在蹊跷。 周霖看着复印件上王川美的脸，如果说十五年前被判了五年，现在也早已被放出来了。 三十岁就能回归社会，王川美还可以拥有大好的人生，但是，死在她车轮下的杨丽丽却被永远地夺走了声音。 甚至，连带着杨栋和董晓梅夫妻二人的人生也一起断送在了那个深夜里。 周霖想到这儿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赵磊，就见她的脸上又露出了那样的神情，悲伤里夹杂着愤怒，以至于原本精致的脸庞上都拉扯出明显的肌肉线条。 周霖在之前也查过，当年导致赵玲和姜永涛夫妇出事的狗仔因为不是直接过错方，最终只被判了十年，但这件事带给赵磊的伤害却是一生都无法磨灭的。 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在这样的事故里失去亲人，最终却又无法让对方获得应有的惩罚，那是一件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 周霖眼睁睁看着赵磊的嘴角越抿越紧，最后在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把抓住了赵磊的手。 “这个委托我们接了，马上可能需要二位在镜头前再将这件事完整地叙述一遍，你们的声音我们会替你们传达出去，而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我们也会想办法调查清楚，然后，让更多人了解到这个真相。” 赵磊感到手背上传来力道和热度，胸口不禁滚烫。 明明没什么赚头的。 她深吸口气：“谢谢你。” “不用。”周霖还是那张懒洋洋的脸，对她亮了亮自己空空的左手，很快笑了起来。 “把戒指买了，赵磊，我们就扯平了。” 第137章 第82章 热搜七 老电影 03 当天晚些时候，在杨栋和董晓梅家中，赵磊拍到了许多两人早已逝去女儿的遗物，从过去写的作业到买的玩具，甚至还有全套杨丽丽生前用的床单被套，都被原封不动地好好保存。 这么多年下来，这些遗物仿佛女儿的代替品，一直在家中陪伴着他们。 可以说，这场悲剧对这个家庭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 在杨丽丽出事后，她年迈的奶奶因为自责而一病不起，不出两年便病逝了，而夫妻二人从此也无法安心在北阳工作，双双辞职，到了北阳偏远的郊区教书，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永远没有机会去城里读书的杨丽丽一般。 即使如今杨丽丽已经去世了十五年，但夫妻二人提起这个女儿却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三年来他们为了给女儿讨这个公道四处碰壁，警方那边已经结案，而王川美在出狱之后似乎也改名换姓，消失在茫茫人海当中。 而他们唯一有的，就是小卖部老板李才的证词。 周霖给夫妻二人录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采访，到最后，杨栋抹着眼泪说道：“每次我想到我闺女，最后孤零零地倒在那个地方，后头浑身插满管子，在医院躺了那么久都没有睁开眼睛，我心里就好恨，我恨我们为什么不在那儿，我还恨，为什么对方可以用五年时间和那些钱买我女儿的一辈子，甚至，她可能还说了谎……周先生，你能明白吗，对我们来说，她受的惩罚， 根本就不够。” 到了采访的最后，赵磊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关的机，好像直到上了车，周霖拉了她一把，赵磊才从杨栋夫妇二人的哭诉里回过神。 她怔怔地看了一眼周霖，对方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当摄像分心成这个样子，可不要回去焦都是散的，到时候扣你委托费。” 赵磊难得被他挤兑没有还嘴，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自嘲般地笑了起来：“王川美被判了五年，当年我爸妈的案子也就判了十年……两个人，活活被烧死了，但是却只判了十年，他们还是演员啊，舅舅给他们找了最好的律师，但是最后，对方的十年就换了我爸妈的两条命。” 赵磊直到现在都不敢去想在翻车之后，她的父母被困在那些扭曲的钢架里该有多绝望……有那么多人都看到他们在求救，但是根本没有办法被他们救出来。 日复一日，那些她父母在车底哀嚎的噩梦纠缠着她，整整二十年。 她知道，失去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而惩罚只是最基本的要求。 周霖看着赵磊通红的眼角，最终将她搂过来按在自己肩膀上，伸手将她的眼睛盖住：“不敢说你爸妈要是知道你现在在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会不会欣慰，但是至少，如果再梦见他们，这应该是个可以说的好事情。” 周霖很快便感到自己的掌心被赵磊长长的睫毛晕湿了一片，而车子开出一段，女人忽然重重吸了一下鼻子，给司机报了个地名，是一个陵园。 “先去这儿。”赵磊轻声道，“你也去见见他们。” 周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赶上北阳的阴天，两人赶到天龙山公墓时这里的行人和停车都只有寥寥，赵磊拉着摄像包，轻车熟路地带着周霖做完了登记，紧跟着便往墓园的深处走去。 远远的，周霖看见，在陵园临湖的一角，雪白凉亭下有两块巨大的汉白玉墓碑，角落里用血红的字刻着“女赵夕蕾泣留”。 “我其实，不经常来看他们。” 赵磊在凉亭外便停下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声音低得像是怕惊扰故人：“我有的时候不敢来看他们，因为只要一来见他们，我就必然会做噩梦，梦到他俩拼命想从车子底下出来，但是却找不到路，我还梦到他们浑身烧焦的回家给我做晚饭，送我上学。” 周霖沉默地凝视着墓碑上鲜红的字和照片，他从以前就知道，赵磊长得和她的母亲非常像，甚至微笑起来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 静默了一会儿，周霖问道：“你还记得，他们最后和你说了什么吗？” “我爸说，不要看太久电视，会近视，我妈说周末带我出去吃好吃的。” 时隔多年，赵玲和姜永涛出门前的一切都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赵磊苦笑：“就是因为，他们说的是一些这样的话，所以就会觉得，为什么他们就不回来了呢？不是说好周末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吗？” “我妈妈最后对我说的话是我们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周霖淡淡道，“其实无论说什么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那些细碎的，就会变成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谜语，我永远不知道，我妈妈那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两人走上前，赵磊把脸擦干，紧跟着拉了一把周霖，笑道：“爸，妈，给你们看看我不靠谱的未婚夫长什么样子，告诉你们，他可抠门儿了，连奶茶都不给我买。” “都这种时候了，你就不能说我点儿好的吗？” 周霖翻了个白眼，对着墓碑微微鞠躬：“赵阿姨，姜叔叔，我叫周霖，别看她现在这副惨样，其实她现在过得挺好的，你们放心吧。” 之后，赵磊聊起他们现在在做的工作，最后就差直接带个投影机过来播放自己拍的片子了。 可以说认识这么久，周霖很少见人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到后头忍不住笑道：“叔叔阿姨早就知道你不务正业了？” 第138章 “那当然，这行都把他们害死了，我当然要早点告诉他们，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赵磊收起笑容冷冷道：“还好，在他们走的时候，还没有微博，要不光是想就觉得很可怕，每天都要有人在微博上发他们的遗作，吃着人血馒头，反复践踏人的生死，然后或许还会有人故意嘲笑我爸妈来博眼球上位，说什么十八线糊咖还怕狗仔之类的鬼话……想想就令人作呕。” 周霖摇摇头：“逝去的人是没有声音的，活人主导了他们的声音，这也导致他们的声音会被人扭曲，而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让失去声音的人能够讲出他们真正需要被别人听见的故事。” 赵磊立刻给他这番义正言辞的话给逗乐了：“我以前可真没看出来你肚子里这么有货。” “你努力看了吗就说没有。”周霖顺嘴道，“我可是从第一次见你就看出你对你舅舅舅妈的安排很不满了，看你一脸苦相，我就……” 他话说了一半，紧跟着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赵磊一早听出不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扬起眉：“说完啊，不是说就是想回房打游戏吗，怎么还跟我扯上关系了？” 周霖咬了咬牙，心知自己嘴瓢的不是时候，在赵磊的拉扯下才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看你一脸苦相，所以我想着如果我先跑了，你说不定也就能找到机会下桌，不都是这样的吗？第一个举手说要遛的人就是带个头，我看你也不像胆子很小的样子，肯定会跑的。” 赵磊回想了一下：“但我怎么记得我当时……” “你想说你不是一脸苦相啊？”周霖没好气，“你的演技太拙劣了，大人问什么回答的都是一样的，很敷衍，这就说明你压根不想来这个地方。” 赵磊哑口无言，半晌才恍然大悟：“所以你大哥才会说你一开始对我就是不一样的……” 周霖哼了一声：“谈不上不一样，就是看得出来，你和我的处境差不多，你舅舅舅妈其实根本就不在意你，大多数的话题都是绕着你表姐转的，就像是周长石于惠仪说的大多数事情都和我哥有关，只是偶尔礼貌性地给我抛一两个问题而已。” 所以，这家伙一开始只是想让她轻松一点，但是在之后不久，她就朝他脑袋上招呼了凳子，还把他打成脑震荡了…… 赵磊想到这儿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当即自知理亏地抓住他的衣角：“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气什么，气某些人恩将仇报把我打进医院啊？”周霖斜她一眼，“事实证明我看人没错，你那副应付家长的样子也都是装出来的，实际就是个暴力狂。” 赵磊好奇道：“那你哥说你小时候演技就很好了，那当时怎么在我面前都不演一下？” 周霖鼻子里出气：“那当然看你笑起来跟哭一样难看，我心里想着给你开个好头，一下没绷住，谁能想到你突然拿着椅子对我打过来啊。” 赵磊：“……” 周霖一副不想理她的模样，而赵磊实在没想到时隔十几年，他们居然还能解开这个误会，当即忍俊不禁：“搞什么啊，原来你小时候就这么傲娇，看来我确实要再努力一点了。” 她说着就要凑过来啃他，周霖给吓了一跳，想到他们在什么地方，他一把就推开赵磊的脸：“你是狗啊！你爸妈都在看着，不要耍流氓行不行？” “那有什么关系？”赵磊却像是毫不在意，抱紧他的胳膊大笑道，“让他们看看我现在过的很好，找到了从小就对我很好的人，这不是很好吗？要是某些人能再坦诚一点就更好了，毕竟我们两个都是互相见过父母的关系了。” 见过父母的关系…… 周霖听到这几个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而他想要像是过往一样维系住脸上的神情，却发现他从小练出的演技此时半点派不上用场。 果然，他在这家伙面前已经装不了任何人。 周霖想着，很快竟也跟着赵磊一起傻笑了起来。 第83章 热搜七 老电影 04 “所以，我们先从什么地方开始？” 从陵园离开后，赵磊恢复了精神，她翻阅着杨栋夫妇给他们的复印件：“当时现场的初始资料都在警察那边吧，你再怎么神通，也不会有这种人脉吧。” 周霖叹了口气：“当然了，而且，十五年前连警察都没调查出名堂的车祸现场，我们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找出蛛丝马迹了吧，现在的重点应该是……” “应该是王川美吧。”赵磊接过他的话，“调查案件不是你的专长，但是找人，用媒体的资源应该不难。” 周霖冲她晃了晃手机：“已经和于叔说了，一个人只要活在现代社会，就不可能完全销声匿迹的，于叔手里的人脉比我广得多，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赵磊好奇道：“说起来，于叔是做什么的？跟个扫地僧一样。” 她从上次去见于光明就开始好奇了。 住在那样一个偏远的地区，在业内查无此人，却有着这么厉害的手段，这在这个时代的传媒圈里可以说得上是相当罕见。 周霖淡淡道：“于叔出钱投了很多项目，所以在业内有很多交好，他很少和我说他过去的事情，我只知道他本身家底就很好，后头因为一场大火，家人都死了，他就很少在外头抛头露面了。” 第139章 “那于叔对你和你妈这么好，应该是很喜欢你妈吧？” 赵磊脱口而出的结论，却叫周霖一下愣住了。 他在过去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从来不敢细想，如果说他在八岁那年失去了母亲，那对于于叔来说，他又失去了什么？ 记忆里于光明看待母亲的目光是不一样的，比起周长石，于光明在他面前甚至更像是一个好父亲。 而同样，母亲在结识了于光明之后，好像也确实笑得更多了？ 周丽有些恍神，半晌说道：“我们先去延明区吧，在拿到王川美的消息之前，我们可以先去把小卖部老板的采访给做了。” 两人没有耽搁，直奔杨栋夫妇给的地址而去。 想想也知道，十五年前，延明区的发展程度甚至还比不上现在，监控这样的东西并不常见，而这也导致了杨丽丽的车祸全凭王川美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目击者可以提供第三个视角。 时隔十五年，当时的小街小巷已然给拆了大半，当年的小柳路已经和其他路合并，而杨丽丽出车祸的那面土墙也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宽阔道路中间的绿化带。 “这确实是查不出什么名堂了。” 赵磊本来还指望着能够来拍一段现场还原，结果延明区这几年的变化日新月异，许多狭窄的道路都被拆除，甚至是当年王川美家中老人住的房子都早已不见了。 她有些丧气地草草摇了一个大街上的空镜，皱眉道：“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找到了王川美，也不能指望她说实话吧，根本一点证据都没有啊。” 周霖却没这么悲观：“先去见李才，就算没有证据，也要把所有的疑点展示出来，网上有上百万个侦探，我们看不出来的，他们未必看不出来。” 两人紧跟着便去了见了已有 70 岁高龄的李才，而作为延明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老爷子对这些年故乡的变化如数家珍，感慨道：“没想到时间过这么快，一晃，那个女孩子都已经走了十五年，在当时，这也算是我们这儿很出名的案子了。” 在镜头前，周霖又详细问了一遍当天李才看到的情况，而这一次，老爷子讲得更细致了。 他回忆起那一天王川美来时穿着一件红色的上衣，妆容很精致，看上去不像是来看望家中的老人，反倒像是来约会的。 而在地处偏僻的延明区，这样的年轻女孩儿很少见，故而十五年前李才才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李才称，在当时，他甚至觉得这个女孩子可能是某个明星，毕竟她的长相甜美，而且整体气质都不像是普通人，还很好奇，为什么这样一个年轻女人会出现在延明区这样一个荒僻的地方，还会来他这种小卖部里买酒。 周霖问道：“ 当时她的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和车上的人有交流？” 李才摇摇头：“她就是普通来买酒，给了我钱，我找给她，也没多说什么话，但是我觉得她很高兴，就是脸上的表情很兴奋，像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喜事，后头我记得我还问她，一个人好不好拿，她跟我说没问题，就拿着小提箱走了。” “箱子？” 周霖这时猛地反应过来，六瓶啤酒加上一瓶白酒，对于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儿来说并不是那么好拿的，而在这种情况下，车上的人都没有下来帮她？ 赵磊问道：“车上那个人也没有下来？” 李才摇摇头：“我确实看到那车上有人，而且，感觉像是个男人，但那个女孩子一路走过去，车上那个人都没有动，然后很快车子就开走了。” 很高兴，买酒，车上还有个男人。 周霖想，如果把这些事情结合在一起，车上的人多半就是王川美的恋人。 但是，王川美的家人并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他从始至终也没有露面。 周霖皱起眉，怎么感觉，这个人就像是刻意不想出现在人面前一样？ 两人从李才拿到了需要的信息，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周霖手机一连震了数次，拿出来果然是于光明的那边来的消息。 王川美后续改名成了王川彤，十分巧的是，她也是媒体从业者。 在出狱后王川美因为长相甜美，做起了直播，要不是本身还有一定名气，于光明也不会这么快就查到本人。 阿彤妹妹。 于光明给周霖推来了主播的名字。 在直播平台上有一百二十万粉丝，微博上则有三百万粉，头像是她自己。 如今王川美虽然留了长发甚至在脸上动过一些刀，但眉眼间却还是能看出当年驾照上女孩儿的影子。 于光明在发来的信息里说：“她是做高端美妆品牌的博主，2014 年出道，一开始走的就是高端路线，也没有透露过她在 2014 年前是做什么事情的，没有查到之前的信息。” 赵磊万万没想到这个王川美现在竟然还混得这么好，当即冷笑一声：“果然，付出的代价是太小了。” “这不太正常。”周霖却是面色凝重，“赵磊，你有没有查过，当年肇事的那个狗仔记者在出狱之后的境况？” 赵磊愣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道：“当然查过，出来没两年就得了癌症，老婆也早就和他离了，混得很惨的样子。” 她说完便意识到周霖说的不对劲在哪里：“你是觉得王川美混的有点太好了？” 第140章 周霖翻看着王川美的微博资料：“虽然不知道王川美的家室背景，但是她当年赔偿杨丽丽可不是一笔小钱，从狱里出来之后因为有案底，很多工作都做不了，而在 2014 年，她已经 32 岁了，发的第一条视频做的就是高端的品牌，而且还一下就红了，你不觉的这太顺了吗？” 这么说赵磊也嗅出一丝反常：“会不会是这个王川美本身就很有钱？” 周霖摇摇头：“杨栋算是对王川美知根知底的，她在那件事之前只是一个化妆师而已，一个 24 岁的化妆师，家里也没什么背景，为什么一下子就能拿出那么多钱来赔偿杨丽丽，然后换取死者家属的谅解书？” 赵磊仔细回想了一下白天杨栋夫妇的说法，据说当时王川美的父母为了赔偿，卖掉了家里唯二的两处房产，赔偿款可以勉强说通了，但是出狱之后的事却还是…… 再结合车上还有一个人的猜测，赵磊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假设，王川美不是肇事者，她是替别人顶罪，那对方也必然和她谈好了条件，这样王川美才会把所有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来……如果说，王川美的赔偿款其实并不是家里卖房子所得，而是那个真正的肇事者提供给她的……” “不光是赔偿款，在 24 岁的时候坐牢，出来就将近三十岁了，这五年对她的一生都有影响。” 周霖淡淡道：“如果真的想要王川美去顶罪，那么这个人出的价一定很高，不光要负责赔偿款，甚至，可能还要负责王川美出狱后的人生。” 他说完，两人明显想到了一处去，而周霖立刻便去查阿彤妹妹的背景资料，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签约公司，是一家名叫橘子街文化的大型 mcn 机构。 “橘子街，和雷石的地位差不多了，在 2014 年的时候，橘子街刚刚成立，应该聚集了一大帮年纪很轻的人气网红才对。” 周霖是真正的业内，他很清楚，按照王川美的年龄，在进入橘子街的时候，她并没有那么强的优势，但却意外获得了非常好的资源和曝光。 出现这种异常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赵磊抬起眼：“所以，这个王川美在橘子街，是个背景很硬的关系户吗？” 第84章 热搜七 老电影 05 想要了解王川美在橘子街的情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橘子街的内部人员来问。 等待于光明牵线时，周霖着手去查过去王川美可能有的网络黑料。 毕竟对于大多数有一点名气的网红而言，黑料就是成名的必经之路，甚至一度在业内还常以“没人黑”来形容一个艺人的糊。 周霖尝试着在瓜版和微博搜索阿彤妹妹的爆料，结果出来的却都是她的带货，甚至整个瓜版连这个关键词都搜不到。 “不至于吧，真的这么干净啊？” 周霖稀奇地看着那个数字零，有些难以置信。 就他对瓜版这帮瓜民的了解，就连赵磊这种十八线糊咖模特都曾经因为耍大牌被挂出来两次，而出道将近七年，有几百万粉丝的王川美居然干净到没有任何帖子。 赵磊叼着鸡翅探过头：“没人黑她啊？这么糊的吗？” “糊成你那样都有人黑，她不可能没有料，只可能是我们搜错方向了。” 周霖嫌弃地掸掉她掉下来的炸鸡碎渣：“还有，你能不能稍微注意点？真不怕吃胖了拍不了封面啊？” 赵磊耸耸肩：“可我又不会胖，不信你自己上手摸。” 她说着就要来抓周霖的手往自己身上按，导致周霖准备喝的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所以这家伙果然就是条狗，只要熟悉了就会翻肚皮的那种。 周霖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仗着糊为所欲为，作为模特不但吃垃圾食品，还当街搞性骚扰，就你这样 amg 还捧着你，没人酸你是斯瑞格格啊？” “我还格格，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是天麟太子……” 赵磊说完，忽然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了一秒。 周霖反应过来，迅速在瓜版搜了橘子街格格相关的内容，果然，在 jzj 格格的关键词搜索下，出现了七条帖子，而最近一条的发布日期就在两周前。 “这才对嘛。” 周霖嗤笑一声，点进相关的帖子。 果不其然，早就有人发现阿彤妹妹的来历成迷，认为她在橘子街目前的头部红人矩阵里德不配位。 “上次直接发 atmm 大名被删了啊，是不是格格背后的 atm 干的？” “谁知道呢，不过现在谁都知道他是 jzj 格格了 hhhhhhh。” “格格的 atm 到底是谁啊，好像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来删帖，不知道这个帖子能存活多久。” “过去在 jzj 干过，你们说的 atm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她真的很奇怪啊啊，都快四十了还在跟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做一样的带货，人家混到四十都去开厂卖衣服了好吧。” “楼上的，人家有 atm，你不懂，瓜版都 8 过她八百回了，每次都被删帖，据说背后的 atm 是个业内大佬，一心要把她捧出来，四十岁算什么，五十岁都能让她做美妆。” 周霖草草看了一遍内容，似乎版内的资深瓜民都对橘子街格格并不陌生了，而王川美背后有金主也是默认的概念。 任何提到大名的帖子都会被删掉吗？ 周霖扬眉，印象里会为艺人做到这种程度的都不多，就更别说是一个小网红了。 第141章 他越看越觉得好奇，一连翻完了所有发帖，最后才在去年九月份的一个瓜贴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三楼的匿名瓜友道：“格格背后的金主可是个厉害人物，据说两个人年轻的时候就有一腿，后来变成真爱了，到现在还养着格格，之前听瓜版的管理员说的，说是格格根本不缺钱，家里有好几套房，就是纯粹闲不住才想要出来工作的~” 赵磊冷笑道：“好家伙，这哪儿看得出是撞死过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六合彩了呢。” 周霖沉思道：“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是像他们说的真爱，第二就是，王川美手上捏着对方的把柄，所以对方不得不由着王川美的性子，让她在外头抛头露面，还要不停花钱去堵别人的嘴巴。” 赵磊哼了一声：“明显是后者吧，娱乐圈这种真爱可不多，想象一下，王川美都为了他做了五年牢了，给放出来之后当然会有怨气，就像是颗定时炸弹一样，要是不好好伺候，随时都可能叫他下不来台。” 话是这么说，但是，如果真是这样，这样的勒索关系，难道能持续一辈子吗？ 周霖眯起眼，脑内正有无数猜想，于光明的消息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缘故，这次于光明对他的委托似乎格外上心，像是害怕这就是最后一次一样。 周霖想到这儿心中不由感到一阵发酸，打开消息，于光明联系上的是一个过去曾经在橘子街做过网红的穿搭博主“朵朵拉”。 不知出于什么缘由，朵朵拉答应了这场揭老东家短的采访，唯一的要求是要签订合同，对她的容貌还有声音做处理，并且不得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在现在这样一个缺乏线索的情况下，周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据于光明说，在离开橘子街之后，如今朵朵拉已经在北阳开起了自己的小型 mcn 机构，主营女性美妆和穿搭，也因此才有底气直接和老东家叫板。 见的是圈内人，无论是周霖还是赵磊都提着一口气，而在赵磊布置机位时，周霖生怕朵朵拉有闲工夫仔细琢磨他们两人的长相，干脆直接同人闲聊起来，问道：“现在还没开机，我能问下，您接受采访是因为和阿彤妹妹有私仇吗？” 朵朵拉今年三十岁出头，闻言皮笑肉不笑道：“不算是私仇吧，就是这个姐姐抢了我原本的工作而已，橘子街也不是个东西……本来她做的那个贵妇美妆是我的提案，没想到最后会拿给她来做，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这姐姐的金主了不起，不但给她买进了公司，还上来就包了她百万粉，要把她推进橘子街的头部红人矩阵，也不看看她配不配。” 按照朵朵拉的要求，赵磊以纯剪影的方式拍摄采访者，一切准备完毕，朵朵拉毫不客气地对着阿彤妹妹开了火：“她应该算是橘子街最硬的关系户了吧，进去签的就是头部的合同，一开始穿衣服的品味差的像是公司保洁一样。” 周霖又问：“她进公司的时候是什么情况，能具体说说吗？” 朵朵拉冷哼：“橘子街最早的定位是做少女穿搭和美妆，所以 13 年 14 签的大多数 kol 都有严格的年龄要求，不超过 27 岁，结果这个姐姐进公司的时候就 30 多了，当时来开会的时候都把我们吓一跳，我还想呢，就这还叫阿彤妹妹，不如叫阿彤阿姨得了。” “当时公司内部应该也有很多人好奇她的背景吧，有人扒过吗？” “那当然了，不光是我们，网上都有人扒过，但是扒文都活不久，要知道，这姐姐的背景厉害着呢，后头有大人物，而且她自己也厉害，据说为了往上爬什么都能玩，她自己亲口在直播里说的，谁买她一万套产品，她就可以给人当狗，叫对方主人三天。” “那她背后的金主是谁？” “都说是个娱乐圈的大人物。” 朵朵拉语气玩味：“这个大人物不但要包她一路高升，还特别护着她，最开始的时候她不受待见，总监还特地开会让我们不要排挤她，可没见过有谁进公司能有这么大排场。” 娱乐圈的大人物？ 周霖心中的疑团此时不减反增。 如果说这就是当年让王川美顶罪的人，那么或许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十五年前这个人始终没有露面。 难道说是台面上的人吗？ 周霖又问：“你完全不知道是谁？” 朵朵拉懒洋洋道：“不知道具体的名字，但是公司内部早有猜过八百次了，有一种说法几乎是默认的，你随便拉一个橘子街的员工，只要是知道她的，可能都会这么说吧。” “是什么？” “她背后的金主，是一家有名娱乐公司的一线明星，超一线的那种大腕儿，得过奖的那种。” 朵朵拉说完，周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之前就觉得，有能力和手段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大概率在圈内名气不小。 周霖心中此时平白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要说整个娱乐圈，虽然大小经纪公司无数，但能达到每一两个月就去瓜版做一次大清理的却不多。 而已经在圈内活跃了十五年，依然还有巨大名气和流量的明星就更少了。 朵朵拉说道：“据说，她的金主和她早就隐婚了，这么多年一直养着她，让她做主播纯粹就是因为她喜欢，金主不愿意隐婚的事情曝光，所以才千方百计在外头堵人家的嘴。” 第142章 周霖的眉头紧皱。 十五年前，假设这个人是一毕业就出道了，到现在也有将近四十岁，而如果说十五年前这个人就要担心在大街上被人认出来…… 突然间，周霖心中跳出了一个名字，而这个猜想瞬间就让他后背的汗毛倒竖。 超一线，国民级，未婚，还得过奖…… 这样的人，他只知道一个，在十五年前就因为得了金像奖影帝而爆火，多年来一直未婚，同时还一直在参演电影和电视剧，甚至不久前才刚刚拍摄完了年度大戏《繁花如你》。 天麟的门面担当，总不会……是他吧？ 第85章 热搜七 老电影 06 从朵朵拉的公司出来，周霖沉默了一路。 一旦想到了影帝孔晔，他脑子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选比他更符合朵朵拉的描述了。 孔晔十七岁便因为无可挑剔的俊美外表被当红导演冯雪挑中，参演了电影《山水路》，饰演男一号，就此出道，之后在 22 岁时更是因为电影《云里的帆船》获得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甚至直到现在，都是金像奖最年轻的影帝。 这个人，在十五年前就已经签约天麟了。 彼时的天麟虽然成立不久，背后却有于家的撑腰，在圈内本就是如日中天，而有了孔晔的加盟就更是如虎添翼。 除了他，还会有谁有这种能耐？ 周霖越想越是心凉。 孔晔因为咖位大，虽然名义上归属天麟，但实际却有自己整套的工作团队，运营机制相当成熟，很多第一手的工作安排甚至都不一定要让周天麟过目。 这是现在，但是十五年前…… 如果王川美帮孔晔顶罪，天麟真的不知情吗？ 周霖想得出神，完全没有听到赵磊已经在旁边呼喊他数声，直到最后赵磊一把在路口将他拉住，周霖才猛地回神：“怎么了？” “你魂丢啦？叫都叫回来？” 赵磊没好气地盯着他，她不是瞎子，在朵朵拉那儿就看出周霖的脸色奇差，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周霖揉着眉心，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对赵磊和盘托出。 而在听到孔晔这个名字的时候，赵磊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孔晔？你认真的吗？这可是国民老公啊，有才气又有个性，我以前都喜欢过他。” “除了他，我想不到有这种手段的明星了。” 周霖烦躁道：“歌手火了十五年以上的大多定居港台，没道理会突然和王川美出现在一个北阳偏僻的区里，不敢露面，又有这样的家底，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孔晔了。” “可是，孔晔怎么会和王川美扯上关系？” 赵磊想不通。 十五年前孔晔就已经是一线明星了，以他的身价，和王川美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王川美做过化妆师。” 周霖一边觉得自己的猜测离谱万分，内心深处却又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他这就是正确答案。 毕竟对于 15 年前的孔晔来说，拿到了影帝又刚刚签约，正处在事业的巅峰期，如果撞死人的新闻见了报，一切就全毁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五分钟后，周霖还是决定去验证一下他的可怕猜想。 当晚十点半，奔波一天的二人回到了周霖的公寓。 周霖二话不讲便找出孔晔出道至今的所有电影，挨个拉最后的演职人员表，而很快他和赵磊便双双睁大了眼。 “真的有她啊。” 赵磊震惊地盯着化妆助理那一栏写着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王川美的名字。 周霖一言不发地又接连打开了那一阶段孔晔演的其他两部电影，结果无论化妆助理有几个，其中一定会有王川美的名字。 “见鬼了。” 赵磊大感震惊。 这么多年来孔晔的婚恋状况一直是圈内的一个谜，隐婚的传闻也不是第一次有了，甚至还有人怀疑过孔晔的性取向。 她再也想不到，孔晔竟然会和剧组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化妆助理搭上。 周霖的脸色相当难看。 如果说那个传说中王川美背后的金主真的是孔晔，那么直到现在两人的关系都还在继续，以孔晔在圈内的地位，即使不谈车祸的事情，光是和王川美的关系见光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个事情，之后该怎么办？” 赵磊很快就想到了周霖面对的难处，一旦真的查出来是孔晔，以周霖的立场，曝光便意味着直接捅了自己的母公司一刀。 就更别说天麟的现任当家还是他的大哥。 周霖咬了咬牙，他没想到这个简单的委托竟然会波及到这种层面，疲惫着按住额心：“就算我不曝光，以孔晔的名气，他和王川美的关系难道能一直这样下去吗？纸包不住火，娱乐圈的火只会烧得更快，这对于天麟和我大哥来说都是个大隐患。” “我真是想不通，怎么会是她……” 赵磊越琢磨越觉得纳闷，这么多年，和孔晔合作过的女明星无数，其中也不乏有和他地位相当的影后，为什么他会挑中王川美，还会和王川美去延明区那么偏远的地方约会？ 这里头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了。 赵磊忽然道：“孔晔一直都是天麟的艺人，按道理说，最了解他的人，应该就在天麟里才对。” 第143章 “但是我们不可能通过天麟来查，对他知根知底的人不会轻易开口，而且，我们两个都不能以这副面貌直接接触天麟。” 周霖摇摇头，不管怎么样，委托已经接下来了，他至少要把真相查清楚，再决定要不要让它见光。 周霖又打开电脑：“孔晔虽然拥有很强的公关团队，但是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他不是隐形的，那么多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里头总有些不是空穴来风。” 他在瓜版输入了孔晔的名字，结果出来的相关结果有一百二十多页，赵磊目瞪口呆：“也太可怕吧，我们要全部看一遍吗？” 周霖问道：“反向来推的话，孔晔会看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化妆师，和她保持关系，还会去那么远的地方约会，你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什么？” 赵磊掰着手指随便瞎说：“或许是因为王川美有不为人知的一技之长？在某些方面特别合孔晔的心意？” “孔晔这个人我接触过，可不是容易勾搭上的人。” 周霖回忆起之前在红人大赏见到孔晔时的情景。 作为天麟最一线的大咖，孔晔即便对董事长周天麟都保持着一种冷淡的礼貌态度，而多年来他在娱乐圈被人诟病最多的毛病也一直是居才自傲。 高傲的一线明星，有才有貌，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为什么偏偏是王川美？ “而且她自己也厉害，据说为了往上爬什么都能玩，她自己还亲口在直播里说过，谁买她一万套产品，她就可以当狗，叫对方主人三天。” 忽然间，周霖想起了之前朵朵拉说的话。 “或许，王川美真的在一些旁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上合他的心意。” 周霖迅速在孔晔的搜索关键词后补充了“癖好”一次，搜索结果由原来的 120 多页缩减到了 8 页。 赵磊扫了一眼这些帖子的标题，最久远的发帖甚至是 12 年的，其中说什么的都有，居然还有人说孔晔私下喜欢穿女装。 她好笑道：“你确定要在这些不靠谱的消息里头找线索吗？” 周霖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看帖子了：“你记得之前朵朵拉说的话吗，王川美是个玩的特别开的人，甚至为了卖产品可以在直播间里给人当狗。” 赵磊一愣：“所以你觉得，这就是她的一技之长？” “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做明星的压力吧。” 周霖淡淡道：“就我认识的一线明星，私底下什么奇怪爱好的都有，毕竟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外表越是完美，内心越是黑暗也说不定。” 赵磊嗤笑一声：“ 那你之前装得那么严丝合缝的，难道也有什么奇怪的见不得光的癖好？” 她的语气莫名有些猥琐，周霖白她一眼：“你在期待什么，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我的银行账号，里头的零越多我就越舒服。” “没劲。”赵磊撇撇嘴，“那你觉得孔晔这种男神，私底下可能有什么癖好？” “那可说不好，连约会都要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去，这个癖好必然上不了台面。” 周霖目不转睛地看着帖子：“可能是酒精，可能是纵欲，甚至……可能是毒品。” “……” 赵磊打了个寒颤：“不至于吧，孔晔这么年轻就出道，在圈子里混这么多年，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周霖看帖的动作极快，很快便翻到了第四页，其中有一个四年前十月份的帖子，标题是“听说 ky 那方面需求很变态？” 他点进去。 只见楼主写道：“ky 又换车了，他是不是喜欢车震啊？之前几次传绯闻都是被拍到开车送人回家，连个司机都不用，说是真性情，但会不会就好这口？” 车。 周霖想到 15 年前王川美买酒上车的事，他手心瞬间便有些出汗。 一个明星，如果真的喜欢这种具有暴露性质的事情，那么他确实需要去到一个像是延明区那样荒凉的地方才能够进行实施。 车子的空间相对来说是私密的，不需要通过第三人来开房，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王川美会停在一个连照明都没有的区域，还在车子上“睡着了”。 对于孔晔来说，虽然身价和地位摆在那里，想要恋爱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但是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他私下里的某些需求。 所以，他便挑上了可以不计代价往上爬的王川美。 一连串爆炸性的念头如同风暴一样在周霖的脑子里卷席而过，而他在这时甚至痛恨自己作为业内的直觉和经验，因为这一切的推测都指向了一个非常糟糕的结果。 孔晔作为天麟的头牌，甚至在 15 年前他的人设就已经千疮百孔。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孔晔的秘密更不是无人知晓，对于为了达成目标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的王川美来说，她可以为了今天的一切去做五年牢，那还有什么疯狂的事情干不出来？ 受害人在要求真相，而真相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 周霖深吸口气。 如果真的是孔晔，那他该怎么做，才能在不背叛他大哥的情况下，让这件事好好收场？ 第86章 热搜七 老电影 07 为了验证猜测，整整一晚，周霖都在瓜版看帖。 匿名版鱼龙混杂，假料满天飞，但相比于寻常观众，显然身为业内的周霖对于孔晔的了解要更多一些，他很清楚，除了不近人情的性格之外，还有另外两件事也是天麟内部公开的秘密。 第144章 第一，孔晔非常讨厌狗仔。 就和赵磊的父母一样，孔晔在成名之初也曾经被人追车导致车祸，虽说只是轻微碰擦，在左边颧骨上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疤痕，但这件事却让孔晔对大多数的娱乐记者都深恶痛绝，多年来很少愿意接受采访，也就越发站稳了高傲的人设。 第二，孔晔的酒量和酒品都非常差。 据说十年前，在天麟的董事长还是周长石的时候，公司内就有不少人见过孔晔在年会上喝醉酒砸杯子的情景，而在那之后，孔晔对任何剧组的杀青宴都兴致缺缺，到了媒体的嘴里，就又成为了他居高自傲这一人设的铁证。 周霖在昏暗的客厅里紧盯着面前的屏幕。 对他而言，有了这两点认知，瓜版的很多料看上去也就不那么像是空穴来风了。 “所以，都熬成熊猫了，有什么发现？” 翌日一早，赵磊醒的时候，周霖还在客厅里呆着，她打着呵欠给人泡了咖啡，好笑道：“天麟的太子爷还要在瓜版吃自家艺人的瓜，这简直可以写入娱乐圈年度笑话。” 周霖疲惫着揉着眉心：“既然不能直接接触他身边的人，瓜版的料就是最全的，我熬了一夜到现在只看了三分之一，不过也算是有些结果……” “什么结果？” “孔晔的性格很极端，因为讨厌追车的狗仔，自己坐在车上都敢让司机在高架上急刹车，还差点被交警抓了，还有，他喝酒之后会性情大变，醉酒后打人的传闻不是第一次，疯起来连经纪人都打，说不好有这方面的暴力倾向……” 周霖抿了一口咖啡，脸色凝重：“这可都不是什么好事，原本还以为就是公司内部的料，结果外头知道的人也不少，还好没什么锤，否则我哥大概要头疼了。” 赵磊细细想了想，很快便明白过来，惊道：“所以说，你觉得十五年前的事情很可能是孔晔醉酒后发酒疯，以为突然出现在车外的杨丽丽是偷拍的狗仔，所以才猛地用车子去撞她？” 她越说越是震惊：“我靠，这个性质可就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不但是醉驾，还可能是故意谋杀，要是曝光了的话，不说孔晔的事业，他的下半辈子也……” 周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想想也知道，孔晔身处的位置让他压力巨大，虽然演技和长相都无可挑剔，但他本人性格实在谈不上多好，也会犯一些普通人会犯的错误……甚至是更严重的那种。 周霖头痛道：“这件事我大哥知不知道都难说，毕竟以我大哥的性格，如果发现孔晔身上有这么大的把柄，估计早就不会把他当做头部来用了，会慢慢把他架空，然后逼着他自己解约。” 赵磊问道：“那要和你大哥商量吗？” 周霖沉重地摇摇头：“从天麟的利益出发，必然是不能让这件事见光的，如果我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做，大哥现阶段能做到的也只是赔偿受害者而已。” “可是……” 赵磊话到嘴边，触及周霖眼底的复杂神色，她原本要说的东西却又咽了下去。 她想到的，周霖必然都已经想到了。 杨栋夫妇要求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真相见光，但光是这一点，就很可能和天麟的立场冲突。 赵磊想到这儿暗暗下定决心，不再给周霖增加任何负担，她轻声道：“我们还没有任何证据，现在也不能直接说就是孔晔做的。” 周霖叹了口气：“只要稍微一查王川美的经济来源还有孔晔的行程就一定能看出端倪，只是十五年前的所有直接证据多半已经消失了，如果真要翻案，需要王川美开口。” 赵磊看着人毫无血色的脸：“所以，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我想，再找出一些间接的证据，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周霖摸出烟点上，疲惫道：“孔晔的长相太扎眼了，他很难完全做一个隐形人，如果他真的和王川美存在长期关系，那么他也不会是第一次去那里，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有那么极端的反应……我想去碰碰运气，看看十五年前有没有别人见过他，毕竟在那么荒僻的地方，如果有人目击明星，那一定会是个了不得的大事件。” 之后，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再次出发前往延明区，而这一次，他们以当时的出事地点为中心，沿途一路询问本地的老人，想知道十几年前这一代有没有明星出现过的传闻。 一路上，周霖一边暗暗期待这事儿能有结果，一边却又担心结果真的会是他想的那样，就这样一路问到了中午，两人来到一家街边的牛肉面馆，刚说了问题，老板竟是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他说道：“我见到过，虽然不认识，但是那肯定是明星，因为那种长相我这么多年就没见到过第二个， 男的，漂亮得跟女的一样，当时我还在开小卖部，他来买烟，虽然带着口罩，但是快上车的时候他把口罩拉下来点火，我就是那时候看到他的脸。” 周霖心里一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板回忆了一下：“应该差不多就是十几年前吧，具体我记不清了，我们这儿哪里见过那么好看的人，我那时就觉得肯定是演员，本来还想着赶时髦上去和人一起拍个照什么的，没想到我叫了他一声，他就立刻上车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 第145章 “不是，他上的不是驾驶座，是副驾，驾驶座上是个女的，长得也挺甜的，我后头和我老婆说起这件事她还不相信，说大明星出门都是要带保镖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跟着人出来，还来我们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给她说的我都觉得自己是看错了，结果后头一问，前头开五金店的老刘也看见了，我才知道是真的。” “还有别人看到了？” “是啊，人家坐在车里抽烟，老刘家闺女就看了个侧脸就惦记了很长时间，后头还特意找人问有没有明星来我们区拍戏呢。” 周霖闻言和赵磊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驾驶座上的女人是这个人吗？” 老板仔细打量着王川美的照片，犹豫道：“有点像，但我对这个女的印象没对那个男的深……” 周霖深吸口气，又拿出了孔晔刚出道时的照片，而这一次老板只扫了一眼便睁大眼，激动道：“就是他！所以果然是明星吗？孔晔……这名字有点熟，回头得跟我老婆说说，我当时看到的就是他，看她这次还相不相信我哈哈。” 之后，老板再说什么周霖一概都没有听进去。 在看到老板点头的时候，他心口的石头便已经沉沉下坠，周霖走上台阶点上一根烟，忍不住在原地骂了句街。 如果真的是孔晔，那一切就能对上去了。 在那个深夜，孤身一人的杨丽丽为了尽快给奶奶拿到药，选择走了黑暗里的小道抄近路，然而，她却没想到自己即将撞破别人的好事。 彼时的孔晔或许本身就因为酒精而神志不清了，加上他正在做的事是绝对不能见光的，生理和心理带来的刺激让他根本无从判断窗外来的人是谁。 故而，本身就对狗仔怀有巨大敌意的孔晔在慌乱中直接挂了倒挡将杨丽丽冲撞到了墙上，紧跟着他仗着醉意，一不做二不休地又碾压了一次，直到并未饮酒的王川美下车，才发现他们撞到的压根就是个人。 很明显，在两人当中，如果是王川美去顶罪，没有醉驾又有悔罪表现，加上赔偿，只要律师的手段足够高明，只要做几年牢就肯定可以出来了。 然而，如果是孔晔去投案，不但是醉驾，还有谋杀的主观意识，他刚刚挣来不久的名誉和事业也都会毁于一旦，可谓是满盘皆输。 在这种情况下，孔晔会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如今在延明区还有别人目击过孔晔，这意味着这个瓜已经是“半熟了”。 即使他们没有更加直接的证据可以指向孔晔，但只要将这个猜想提出来，舆论上便会立刻掀起轩然大波，对于杨栋夫妇来说，他们的诉求也能达成。 周霖拿出手机，盯着最近联系人里的周天麟，指节慢慢捏得发白。 “只要有我在，能帮你们兜底的我都会帮，不要每次都搞得自己捉襟见肘，没有必要。” 他耳边响起的是他大哥的声音，眼前却是杨栋和董晓梅夫妇的眼泪。 选择就在眼前。 而做这行这么久，这也是周霖第一次感到，帮别人发声是件这么艰难的事情。 第87章 热搜七 老电影 08 周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公寓里静悄悄的，赵磊早在几个小时前便回去，而周霖很清楚，这是她将最后的选择权交给自己，不想将自身作为筹码，影响他最后的判断。 随着远处商业区的霓虹灯亮起，周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于光明打了电话。 在过去他迷茫的时候，于光明总是他最后的退路，这一次也不意外……周霖习惯性地想要从于光明那里获得些建议，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于光明的手机竟然直接关机了，而再联系保姆才知道，老爷子因为连续为他牵线，如今身体支撑不住早已睡下，医生也建议最近几天都不要再接触工作了。 “还真是一点退路都不给……” 周霖看着保姆发来的消息长叹了口气，倚进柔软的沙发靠背。 他手里有于光明给他的渠道，如果想要曝光什么，理论上无法回溯源头……但那也只是对无心追究的人而言。 他和赵磊毕竟不是隐形的。 周霖将十根指头交叉绞紧，脑中一遍遍盘算着一切。 如果做，天麟可能要经历一场舆论风暴，会损失一个一线演员，蒙受一大笔损失，然后，他和赵磊也有被曝光的风险。 然而如果不做，杨栋夫妇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让真正杀死他们女儿的凶手付出代价。 整整五个小时，周霖在一片漆黑的客厅里枯坐，直到零点前的某个时刻，他的耳边忽然清晰地响起了不久前有人对他说过的话。 “在人命面前，别说是节目了，任何事情都是小事。” 这声音掷地有声，让他慢慢松开被自己捏得生疼的指节。 “那就让我再做一次周霖吧。” 黑暗的客厅里，年轻人闭上眼，听见自己发出如同梦呓一般的声音。 翌日中午十一点半。 在那个帖子刚刚出现的时候，它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发出后三分钟，它沉到了首页的倒数第二位，然后，突然间又回到了第一。 第一个回复的瓜友来不及多说别的，只打了四个字：火钳刘明，而紧跟着，在之后的短短十分钟内，火钳刘明的回复堆积出了整整三页，陆陆续续，在瓜版也开始出现了其他相关内容的讨论帖，逐渐堆满了整个首页。 第146章 是真的吗？ 他们都在问。 在初始帖里，楼主提到了一桩 15 年前发生在北阳延明区的车祸，称肇事者是如今签约橘子街的网红王川彤，原名王川美，而她实则是为背后的金主顶罪入狱。 相比于一般的爆料，这次的瓜主不但十分详实地提供了将近四千字的文字描述，更是在帖子里直接附上了受害者父母和橘子街前员工的部分采访录像，锤可谓相当的实，而要说要说整个瓜唯一不熟的地方，便是王川美背后的金主身份了。 在帖子里，爆料人高度怀疑对方的真实身份是娱乐圈的一线演员，并称十五年前该演员和还在做化妆师的王川美有过合作，随即两人便展开了一段地下恋情，最终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这段恋情也跟着彻底变质。 金主用钱买王川美的前途，而王川美则为金主守口如瓶。 可想而知，涉及到娱乐圈一线演员和刑事案件，在爆料贴发出的三小时后，它便已经被各大营销号转载去了微博。 下午三点，阿彤妹妹顶罪演员的词条冲到了热搜第一，无数对于金主身份的推测塞满了讨论区，短短几小时，中枪的一线演员就有数十个，在粉丝们疯狂洗广场的同时，一众工作室也为此迅速作出澄清，一时间，整个热搜榜单竟有将近一半的词条都和这件事有关。 地铁站台，公司休息区，又或者是全国的任何一家咖啡馆里，人们的手机推送此起彼伏，各大 app 都在第一时间下场蹭了热度，无论是新闻客户端还是社交媒体，每个人都在问一个问题。 这个一线演员，究竟是谁？ 到了晚上八点，发表澄清的工作室已经有将近十家，在无数人的催促下，北阳延明区刑侦分局也终于正式出了通告，称马上会组织专人根据群众反映的情况进行调查，争取尽快完成核实。 警察要介入了。 晚上八点十五分，在北阳四环外的一条小路上，一个容貌俊美异常的男人看了一眼经纪人发来的微信，猛地按掉一个电话，紧跟着继续神经质地翻看着警方通告下的评论。 热评第三条，一个顶着秦风头像的博主说道：“别老是盯着我家秦老师看了，赶紧查查孔晔吧，已经翻过了，他三四部电影都用了这个王川美做化妆师啊。” 男人手一抖，刷新一下的功夫，热评的点赞又多出了两百，而此时经纪人还在给他打电话，挂了再打，然后再挂再打。 很快，在最近联系人的页面上未接来电便已经累计到了六十多个，其中不光有经纪人费霞，还有工作室和天麟的人。 这些人打不通他的电话，而他也打不通王川美的电话。 从几个小时前开始，王川美的手机就一直是关机的状态，在两个人最后一次联系时，王川美只说她在家里，让他好自为之。 这个女人，勒索了他十五年，如今难道要把他卖了？ 孔晔在聚光灯下挑不出任何瑕疵的脸扭曲一片，他的手心都是冷汗，在又一次拨打王川美手机未果的情况下，他直接把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 工作室已经帮他发了申明，但如果警察真的介入，他甚至不相信费霞那女人能做到守口如瓶，毕竟过去她曾经两次都差点不干，还因为他醉酒进过三四次医院。 工作室这帮人根本就靠不住，而周天麟如果知道了事情的实情，恐怕满心都会想着如何和他解约，就更不可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了。 现在，只能靠他自己。 孔晔抓着方向盘的手倏然便用了死力，没有任何媒体见过他如今这副样子，狰狞的，暴怒的，极端的……这是失去一切人设之后的孔晔，也是只有远离聚光灯的时候才能展现出的模样。 自从十七岁出道，孔晔便时常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火腿罐头，被包裹在厚厚的铁皮里，任由导演，公司，平台，观众，还有无数人捏来挤去。 不能丑，不能沉默，不能乱说话，更不能发脾气。 有媒体说他是这个时代一呼百应的演员，但孔晔却觉得自己正在铁皮里慢慢窒息。 他也曾经试过谈恋爱，但最终都因为被媒体曝光而被迫分手，不但如此，因为那次追车，这些人还在他唯一的筹码上留下了永远不能消失的伤疤。 可以说多年来，这些愤怒和怨气并没有因为他的压抑而消失，反倒像是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慢慢的，聚光灯下的他越是光鲜，黑暗里的那一面便越是丑恶起来。 因为酗酒，他将助理和经纪人打得头破血流，而在片场，他更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和那些剧组里的小姑娘鬼混在一起。 一种自我毁灭的冲动在他的心中像是野草一样疯狂生长，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孔晔便发觉，最能让自己舒缓压力的方式，便是反其道而行之，在最容易见光的地方做最不能见光的事。 每一次在车厢里释放自我，孔晔便会觉得自己像是死了又重生。 他在被曝光的鬼门关边滚了一圈，最终又生龙活虎地回到闪光灯下，这种感觉让他上瘾。 而王川美，便是他在这个最疯狂的阶段认识的最疯狂的女人。 想到那张脸，孔晔将保养极好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戴上鸭舌帽和口罩从车上下来，径直便走进了面前的公寓楼里。 这处位于四环的高档公寓是王川美出狱后从他这里获得的第一件礼物，紧跟着，他又在海边给她买了房子，然后是她的父母……前前后后，孔晔在王川美身上砸了数不清的钱，而对方却至今牢牢地捏着他的罩门。 第147章 她就像是他最讨厌的聚光灯，随时会照在自己那一半不能见光的影子上。 孔晔在二十七楼下了电梯，冷光灯将他半张俊美的脸映照得阴沉一片，而远远的，他已经看到了王川美家的密码锁。 在这个时刻，不论是天麟，工作室，经纪人又或者记者，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也休想有人来问他任何问题。 孔晔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王川美的家门口，低头去看手机，热搜还在。 他知道，这些二十多年来盯着他的眼睛很快便要望到这里来了。 走廊里的声控灯熄灭 ，孔晔在黑暗里盯着热搜，就像是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条小巷……王川美带着一身汗从他身上下去，而他在酒精带来的迷蒙里回味着那段雪白皮肤的滋味，余光却忽然瞥见角落里人影一动。 就像是黑暗中的捕食者，孔晔心中的杀意在那一秒钟便飙升到了极点。 下一秒聚光灯就要落在他的身上，而这是他在黑暗里最后的狂欢。 孔晔想到这里，将手机关机，然后慢慢拉下了口罩。 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将要从那个罐头里出来了，带着无数被挤碎的肉块，不用再假装自己是光鲜亮丽的一整块铁皮。 他的人生到此为止，而王川美，这个与他纠缠了十五年的女人…… 孔晔无声地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他想，他们终归都是会一起下地狱的。 第88章 热搜七 老电影 09 事情的连锁反应最终超过了任何人的想象。 晚上十一点，天麟位于银河 soho 的总部仍然灯火通明。 相当难得的，周天麟连西装都没穿便赶来了公司，往日端正宽厚的脸上凝重一片，进了会议室第一句话便是：“警方那边怎么说？” 孔晔的经纪人费霞平日一直是个打扮光鲜的女人，如今却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嘴唇嗫嚅道：“王川美报警了，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家，所以孔晔没能成功……现在人被扣在城东分局，我们这边想要联系王川美，但是她根本不理我们的任何要求。” 周天麟面色铁青，冷冷问道：“他和王川美的关系，你一直知情？” 费姐哆嗦了一下，即便她已经是在这个圈工作了将近二十年的老人，也不曾料到事情会走到如此糟糕的事态。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也只是在事后才知道个大概，那个时候，他已经让王川美去……但当时都已经结案了，对方也已经接受了赔偿，王川美也被判了五年。” “那你有想过，你要让天麟蒙受怎么样的损失吗！” 在巨大的愤怒下，周天麟脸上的肌肉绷紧一片，突然拔高的声音将会议室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但凡他早知道孔晔身上背着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天麟早早就应该和他撇清关系。 如今再做硬性切割虽然可以在立场上站稳脚跟，但未来如果孔晔的所有剧和电影被搁置，天麟不受任何影响是不可能的。 费姐抽抽搭搭地低下头。 周天麟知道多说无益，冷冷道：“既然知情，就要知道自己即将承当什么后果，这件事的责任全权在工作室，而天麟没有义务为劣迹艺人兜底，法务部马上走切割程序，十一点半前我要看到解约申明，公关马上联系平台，在孔晔被抓的新闻上微博之前，天麟的申明要进前三。” 过去鲜少有人看到过周天麟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一时间，原本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众人迅速起身，谁都不敢在盛怒的大周总面前多说一个字。 周天麟走到面色惨白的费姐面前，冷淡道：“赶紧联系警方去配合工作，如果你是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那你就是最大的共犯。” “我……” 他的话好似一记重锤，女人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被彻底击垮，当即不顾形象在会议室里大哭起来，而周天麟甚至懒得看她一眼，走出会议室便开始着手联系过去两小时里给他打过电话的影视方和赞助方。 作为一线的演员，孔晔身上的合约无数，如今不但面临解约，还面临赔偿。 即便周天麟从小生长的环境让他早早知道娱乐圈这个名利场的残酷，但等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排山倒海般的压力还是让他精疲力竭。 凌晨两点，在天麟与孔晔工作室全面解约的申明登顶热搜的三个小时后，被公关部强行拖延了几个小时的爆炸性新闻终于见了光。 知名演员孔晔疑因暴力行为被抓。 消息一出，即便时间已经是深夜，社交平台的服务器甚至一度崩溃，而周天麟坐在黑暗的办公室里，在接打了将近六十个电话后，手机的嗡鸣声暂时停下，而他也终于得以做片刻的喘息。 眼下的麻烦虽然暂时解决了，但周天麟隐约感到，后头可能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自己。 初始曝光帖里展示了受害人家庭和橘子街工作人员的采访画面，而这些画面都不是寻常拍拍而已……非常明显，是专业的摄像机拍摄，而且还布过景，考虑过构图。 就更不用说在橘子街工作人员的那条采访里，受访人的声音做过变声处理。 画面是全黑的，采访人只有轮廓，而这需要相当专业的布光能力和后期能力。 爆料人不但懂拍摄，在措辞上也有讲究，大概率是圈内人……还是个他相当熟悉的圈内人。 第148章 周天麟疲惫地揉着眉心，他不想去思考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毕竟换位思考，对方不找自己商量，也一定是因为他早知道—— 以天麟的立场，他绝不可能允许这件事见光。 好在孔晔的工作室已经几乎从天麟的业务里独立出去，切割起来也更快，而如果反应迅速，这件事也不会对天麟的未来造成灭顶的影响。 一切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周天麟松了口气，又点了一根醒神的凉烟。 改天他一定要好好问问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让他下定决心这么做。 “所以法务那边已经在走程序了？” 六个小时后。 一夜无人入睡的周家老宅里，周长石给长子打电话时，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早已沙哑一片：“现在正在核算损失，舆论方面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切割还算及时，而且让他的经纪人发了声明，坐实是个人行为。” 周长石微微松了口气。 他对饭桌另一边冷着脸的于惠仪微微颔首，示意她事情没有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而周天麟的妻子夏子涵在忧心忡忡了一晚后也终于得以关心两句丈夫的身体：“爸，既然控制住了，你让他注意下身体，之前体检的时候才说他的肺有点问题，不能压力太大。” 周长石依言嘱咐了两句周天麟，挂了电话，原本老宅里趋于凝固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一些。 周长石给面色铁青的妻子夹了一根油条，安抚道：“已经控制住了，天麟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今天也会去公司的。” “这是你给儿子留下的隐患。”于惠仪冷冷看他一眼，“孔晔的性格不好管，你以前不知道？都给惯到敢杀人的地步了，你没有责任？” “是我的责任……我的责任。”周长石多年来在妻子的面前都是低眉顺目的模样，见状好声好气地劝道，“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是我过去留下的烂摊子，我也会去帮天麟收拾的。” “你给他留下的烂摊子还少吗！姓周的，要是让天麟的身体累出什么问题，你自己看着办！” 于惠仪的火气攒了一晚，此时终于彻底爆发，她重重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便扭头回了卧室，只留下周长石和儿媳在偌大的餐桌前面面相觑。 “爸，你也熬了一晚，要不去休息会儿吧，我一会儿去公司看看天麟的情况。” 夏子涵过去也是演员，嫁到周家来这么多年，对夫妇二人的关系早已看得明白，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了。 可以说自从知道周长石曾经和其他女人生过孩子，于惠仪心里便一直横着一根刺……再加上周家次子夭折，于惠仪的身体无法再承受生育，这根刺便越扎越深，多年下来，现在已经成为了夫妻二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唉，这小子也在这个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干出这种糊涂事。” 周长石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儿媳因为休息不足而苍白的脸，他软下声音：“子涵，你还要照顾孩子，我马上先去看一下最新的情况，一会儿就去公司，天麟那边你就别管了，我盯着。” 他说罢，起身去了书房，而在转过头的一瞬，周长石一派温和的脸上才终于漏出一丝暴躁。 他并非是没有脾气，只是在娱乐圈混了大半辈子，心里早有一杆秤。 周长石很清楚，在这个家里，于惠仪是最得罪不起的人，而夏子涵不但是于惠仪亲手给周天麟挑的媳妇，更是华店影视城老板夏文荣的小女儿。 她和周天麟之间的婚姻牵扯到太多的利害关系，也因此，他确实不能让自己的大儿子独自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周长石打开书房的平板，久违地打算替周天麟做一些从中擀旋的工作，然而，还不等他拟好说辞，私人邮箱里倏然便提示有新的邮件。 来信人是一个并不熟悉的邮箱，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时间节点，周长石也并无太多犹豫，径直便点开了它。 而不到两秒钟后，男人的神色剧变！ 很显然，对方并没有采用任何附件，而是直接将所有内容都贴在了正文里……仅仅读到第二段，周长石便感到自己的上下齿不受控地咬紧在一起。 邮件里写道： 周先生，我猜你一定不知道，轰动微博的女孩儿 a 和男友 a 事件的幕后推手都是同一个人，就是令郎周穆麟，他在业内也不是第一次接这样的工作了，惯用手法是通过十五分钟以内的短视频来进行推广，以此牟利，而我相信，做这样的事应该不是天麟的授意。 周长石匆匆扫过来人贴在邮件里的一些视频截图，慢慢的，他的侧脸因为愤怒而绷紧，掌心也微微沁出汗来。 相信现在天麟上下正在因为孔晔的事情焦头烂额，但是看完上头这些，周先生你会不会觉得很熟悉，爆料贴中那种上门对被害人进行拍摄的手法……真是可悲可叹，令郎这些年在公司里不受待见，仿佛隐形人一样活着，最后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你，周先生，我觉得你也该做些反思，究竟是如何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逼上这条道路的。 顺便一提，这封邮件只是个警告，如果不在 24 小时内将我要的金额分别打入以下的账户，那这封邮件可就不止是你一个人看到了……相信周先生也并不会希望令郎亲手捅天麟刀子的事情见光吧，对于外界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呢，让我想想。 第149章 周长石颤抖着手指拉到最后，很快，一种恐慌混合愤怒的极端情绪冲上他的心头，而周长石的呼吸也跟着加快了极点。 那人在邮件结尾这样说道： 我想，能让令郎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在孔晔的事情里，天麟并不干净，而十五年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也并不是周天麟，而是你，周先生。 第89章 热搜七 老电影 10 在天麟传媒的解约声明登上热搜之后不到 24 小时，谁都没料想到的转折出现了。 孔晔的事情尚且还没有定论，而就在所有人都在感慨周天麟这次手腕之强硬时，一则更加劲爆的料直接点燃了瓜版和微博各大营销号。 网传，天麟传媒的二公子，是周长石的私生子。 还是在瓜版，有人贴出详细的时间线，根据早年间的种种娱乐新闻分析出，于惠仪小儿子的出生时间和周穆麟的年纪对不上。 不但如此，爆料人还称，多年来周穆麟在天麟内部的地位十分尴尬，于惠仪出于忌惮，只让他从事相当不起眼的部门主管，明明周天麟并无其他兄弟姐妹，而天麟业务繁重，这么长时间不让亲弟弟来帮忙，这其中的蹊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一时间，圈内流言四起，而随着天麟传媒的八卦被挂上热搜前三，许多业内都不禁感叹，天麟到底还是在这把娱乐圈的金交椅上坐了太久了，以至于周天麟接手后即使行事再谨慎，也还是免不了会有人一门心思想要将它从龙头老大的位置上拉下来。 几个小时内，关于周穆麟身份的猜测迅速在网络上发酵，甚至过去他为数不多出席活动时的照片都被人扒了出来。 豪门贵族的秘辛向来为人津津乐道，而这一次，即使天麟迅速就登出了对造谣者的严重警告，但各种各样关于周家的“揭秘”却已然是覆水难收。 无数娱乐记者蹲在银河 soho 外的广场上，想要抓拍到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周家人……他们从上午一直蹲守到下午，结果非但没有看到周穆麟的影子，甚至连周天麟好像也不在公司。 进出银河 soho 大门的只有一些步伐匆匆脸色凝重的天麟工作人员，面对记者的话筒还有镜头，他们大多摆摆手扭头就走，似是已经被下了封口令一般。 周穆麟在哪儿呢？ 多年来，似乎没有人关心过这个一直藏身在大哥光环下的周家次子，也因此，即便所有人现在都想要将北阳翻个面把人找出来，却没有任何人有哪怕一丁点的线索。 下午三点，心急如焚的赵磊在第无数次联系周霖未果后，忍不住又去网上看了一圈，见还没有任何媒体发出什么“首次露面”之类的东西，心里这才微微松下口气。 还没有任何人找到他，这是好事。 但为什么这家伙的手机一直关机？ 赵磊焦急得手心出汗，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只因为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舅舅特意找来的临时“保姆”正在专心地给她打扫卫生。 赵磊不傻，她的舅舅舅妈就更不傻了。 从天麟这次风波的一开始，赵鑫就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最近不要再和周家的小儿子接触。 紧跟着，赵鑫又在周穆麟的身份爆料上网时直接找了人来看着她，让她先在公寓避一避风头。 如今弄成这样，分明是要让她避嫌，以免斯瑞也被影响。 赵磊不曾想过周霖的身份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光，更不曾想到周霖居然真的选择了曝光孔晔……明明按照那个家伙的头脑好使程度，闭着眼也该算出这是个亏本的买卖。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赵磊根本不敢去想。 这些年，周霖能依靠的人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除了于光明，就只有自己和周天麟。 而如今于光明重病，周天麟自顾不暇，周霖身边还能有谁？ 那家伙，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赵磊实在按捺不住，再一次给周霖发了七八条微信过去，然而就和之前她发的那些一样，这些消息全都石沉大海……就好像是微信另一头的人在过去这 24 小时里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到底怎么了？ 赵磊此时想起周霖那张笑起来带些戏谑的脸，忍不住暗暗捏紧了手机。 “爸，你现在怪他有用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现在阿穆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并没有被曝光，而也没有任何人拿出任何关于他身份的实锤，只要我们咬死了这点，打点好平台和营销号，再把始作俑者杀鸡儆猴就好了。” 隔着卧室的门板，周霖听见他大哥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而和往常的温厚从容不同，如今周天麟的语气十分急促，甚至深处还隐隐压着些怒气。 想想也是，连着两天一夜没有休息，周天麟的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在不久前带着一身烟味来到了他家里，甚至连脸上青色的胡茬都没有剃。 这一次，就连他大哥也罩不住他了吧。 周霖摸着脸上的淤青，在心中苦笑。 就在不久前，带着两个保镖上门的周长石进门二话不说便扇了他一个耳光，而随着电脑和手机都被收走，周霖才终于从周长石暴怒的发言中得知了他挨这个耳光的原因。 有人将他的副业捅给了周长石，其中的内容不单包括女孩儿 a 和男友 a 的爆火内幕，甚至还包括了这次孔晔被曝光的真相。周长石被人勒索了一千两百万，而他出于谨慎，不敢在孔晔风波未平前做赌，只得按照对方的要求往海外的账户里汇了钱。 第150章 本来，这样的事态对于周霖而言已经足够糟糕了，结果就在周长石准备要找他兴师问罪的时候，关于他的身份爆料又在这个节骨眼上上了网…… 就好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从孔晔开始，一系列的事情都在把天麟推向深渊。 周长石最终在他这里并没有待多久，很快便脸色铁青地回家去见于惠仪了，只留下两个保镖看着他，让他不要出门，避免在风口浪尖又被人拍到。 看着像是保护，实则就是软禁。 周霖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这些年早已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彻底失望，故而对自己现在面对的糟糕处境接受得相当快，要说唯一担心的，就是现在正在客厅里打电话的人马上要因为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要是打他的人是周天麟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可能内心还会舒服点。 周霖坐在卧室里破罐破摔地抱紧了赵磊带来的哈士奇玩偶，假装自己还有个人可以依靠。 他想，最坏的情况会是什么呢？ 到目前为止，那个给周长石发邮件的人遵守约定，并没有曝光他的副业，而之前的客户也算是仗义，没有人落井下石，所以，天麟需要处理的麻烦只有孔晔还有他的身份。 然而，如果未来他的副业也一并被曝光的话，事情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正因为他是私生子，所以才要通过做这种副业插周长石一刀……这些料如果被好事的人连上，只会让天麟面临更大的风波。 说到底，如果不是因为他曝光孔晔，这些藏在暗处的人就不会看到机会，认为这是个一举扳倒天麟的好时机，从而引发这些连锁反应。 周霖苦笑着想到这一切，不知为何，事情弄到这一步，他心中除了对大哥的愧疚，竟还莫名有些隐约的痛快。 真正的他，难道终于要见光了吗？ 周霖的脑中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咔嚓一声轻响，卧室的门被推开，周天麟刚刚挂了电话，正眉头紧皱地盯着他。 此时此刻，周霖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看上去很惨——胡子拉碴，脸色煞白，而且脸上还青了一块儿，他对上他大哥的眼神，只是希望周天麟也能上来给他一拳。 最好能痛一点。 周霖在一瞬间回忆起周天麟从小到大都没打过他，竟是不自觉地给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而周天麟盯着他脸上那个难看的微笑看了几秒，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扭头对守在客厅的两个保镖说道：“你们午饭也没吃吧，我在这儿你们就不用盯着了，我看着他就好，去吃饭吧。” 之后，随着保镖离去，房间里也彻底安静下来。 周天麟走到周霖旁边坐下，看了一眼他紧紧抱在怀里的玩偶，想了想问道：“我以前没见过这个，是夕蕾带来的吧？” “嗯。”周霖轻轻点头，又笑了，“哥，你别绕弯子好吗，我等着你揍我呢。” 周天麟一愣。 从小到大他见过弟弟的很多样子，但如今这样心灰意冷的模样却是久违了，甚至上一次看见，还是他偷偷跟着十三岁的周穆麟去了墓地，看见他蜷缩在母亲墓碑前剥白煮蛋的时候。 而那才是他弟弟真实的样子。 周天麟想到这儿又忍不住叹气，无奈地摇头：“你这次惹出来的麻烦，揍你可太便宜你了，阿穆，这才多久，就忘记我上次和你说的话了，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商量。” “大哥，你不会答应的。” 周霖淡淡道：“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答应，这买卖太划不来了，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 周天麟简直给他气笑了：“你也知道是傻子才会做的买卖？你找我商量，我可以想办法去补偿受害者，不至于要把事情弄成这样。” 补偿受害者…… 周霖垂眼看着怀里的玩偶，眼前又浮现出在那一晚无数次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 年幼的女孩儿抱着父母留给自己的玩具守在电视机前头，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目不转睛，从早到晚，就只想看到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出现在新闻里。 “对于活着的人，他们唯一在乎的就是坏人能否受到惩罚，比起这个，一切都不重要。” 周霖轻声说道：“哥，我们在这个圈子里呆得太久了，很多时候听不见那些人说话，以为只要用钱就可以买到一切，包括原谅。” 他顿了顿，再次苦笑起来。 “但是事实上，我们只是选择性地无视了那些声音而已，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补偿代替不了惩罚，对于他们来说，失去的东西已经回不来，而罪人仍然风光地站在台前，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给再多的补偿，又有什么用呢？” 第90章 热搜七 老电影 11 周天麟怔怔地看着面前苦笑的年轻人。 他想了想，问道：“所以这些我听不见的声音，你小时候听过是不是？阿穆，你也是因为这个才开始做这个事情的，对吗？” 此时此刻，可以说周天麟越是平心静气，周霖就觉得越是过意不去。 即使被周长石赶出周家他都觉得没什么，但是一想到周天麟直到现在都还想要替他出头，周霖就十分为他大哥感到不值。 他精疲力竭地捂住脸：“大哥，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我再做为难的事情了，天麟是于惠……是于家一手扶持出的产业，我对她来说只是个外人，所以她不会放过我的，而且公司里那帮人不是老早就对我有意见了吗？” 第151章 “他们再有意见，天麟现在也还是属于我，确实有人来找我抱怨，但我才是董事长。” 周天麟淡淡道：“因为没有弟弟辅佐我，所以我在董事会控股比例很高，天麟是我说了算，也就是说，即使有人想把你从天麟开除，哪怕董事会全体倡议，我也有一票否决的权利。” “大哥……” 周霖震惊地抬起眼。 从小到大，他见惯了他大哥沉稳温和的一面，没想到他突然摆出这么强硬的姿态，不由有些愣住，半晌才觉得周天麟将手搁在他的头顶，就像是小时候一样。 周天麟无奈道：“天麟属于我，而你是我弟弟，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和天麟都会罩着你，人人都说你是关系户，你就要有当关系户的自觉，阿穆，像是上次男友 a 的事，多依靠一点我和天麟不好吗？” 周霖张了张口，结果还没能发出声音脸颊就湿了。 他猛地扭过头去，想要避开周天麟的目光，吸着鼻子瓮瓮道：“大哥，你真的不该对我这么好的，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 “你一直没把周家当家？” 周天麟看着他这个弟弟难得露出狼狈的一面，好笑似地摇摇头：“你没把周家当家，但你却把我当做你大哥，所以这些年你才愿意在天麟逆来顺受，这件事我当然知道。阿穆，你真当我一直想扶持你是为了让家里接受你？你这些年在家里连一句爸妈都不肯叫，所以我早就不想逼你了，想给你争取到公司里更好的位置是为了你，说直接点，天麟的未来是属于我的，而如果能让你早点站稳脚跟，它就是属于我和你的。” 周天麟说得相当直白，而周霖这下简直惊得连脸都忘了擦：“大哥！” “这里又没有外人，只有我们兄弟俩，阿穆你怕什么？不是一直觉得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生活吗？我想看看我弟弟面具下头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先摘了面具给你看看。” 周天麟四下望去，他早就发现了，弟弟的家里多出了许多小玩意儿，很明显，有人比他更快见到了周穆麟真实的一面。 他无奈道：“现在夕蕾都比我更了解你了，我想至少这次的事情，夕蕾是知情的吧。” “我……” 周霖压抑许久的情绪至此终于有了彻底崩坏的势头，像是累积了十几年的委屈将要决堤。 他艰难地捂住脸缓了一会儿，终于低声道：“大哥，其实周穆麟，是周家给我的名字，但是在没回到周家之前，我一直叫周霖，天降甘霖的霖，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周霖吗？这可比阿穆好写多了，小时候每次写你的名字我都手疼。” 周天麟有意挑着轻松的说，然而却还是阻止不了面前的年轻人逐渐走向崩溃，到最后他索性也不再哄了，就任由弟弟将这些年他在周家受的委屈还有在天麟做的擀旋都一点点倒出来。 可以说从回到周家开始，将近二十年来，周霖都没像是今天这样失控过。 周天麟最后给弟弟拿了纸巾，看人委屈巴巴地抱着玩偶擤鼻子好笑道：“现在可以和我说实话了吧，能够让你做出这样傻的决定，一定是有人在这一边加了砝码了吧？” 周霖吸着鼻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大哥，你知道原来五姨的儿子林西吗？” “当然知道，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周天麟有些意外地听他说起这个。 周霖垂着眼说道：“林西，他知道我的身份，我一直以为他是属于周霖的朋友，但是后头我才发现他并不是……我想做回周霖，但是属于周霖的东西太少了，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一样了，所以，我不想……不想看到她露出那种表情，不想……让她再失望了。” “她？” 周天麟反应了一下，再看周霖紧紧抱着玩偶的手，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赵玲和姜永涛夫妇也是因为车祸去世的。 周天麟恍然大悟，随即原先还存了几分疑惑的心顿时软下去一个洞，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只叹了口气，把比自己单薄几分的弟弟揽过来：“你可比我追你嫂子那会儿要傻多了。” 周霖没有回答他，只是又慢慢把他的肩膀也弄湿了。 “大哥，对不起……应该找你商量的，我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还好现在也不算太迟，阿穆，这次欠我的人情，下次可要用工作来还了。” 不知道周霖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至今打不通，难道说是和周天麟在一起吗？ 按照他家里的情况，周长石和于惠仪难道会为难他吗？ 接近傍晚，在北阳三环一户高级公寓的客厅里，赵磊还在捏着手机胡思乱想，忽然间，一声女人的呼喊将她乱飘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夕蕾！” 赵磊怔怔地抬起头，才发现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而她就像是刚经历过一场灵魂出窍，迷茫地眨了眨眼：“舅妈，你怎么来了？” 穿着讲究的女人正是赵磊的舅妈凌苏，她叹了口气放下包：“你舅舅不放心你，还是让我来看看，下午没乱跑也没乱发什么吧？” 赵磊后知后觉地发现女人正盯着她手里的手机，赶忙将屏幕扣在了大腿上：“没有……我没出去，一直在家。” 凌苏满脸无奈地在她身边坐下：“夕蕾，我之前就和你说了，和周家那小子在一起提心吊胆的，你看看这，跟个定时炸弹一样……也还好，你和他还没定下来。” 第152章 赵磊简直毫不意外她舅妈是来找她说这个的，只能一如往常地敷衍道：“是闹得挺大的。” “这岂止是闹得挺大的，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凌苏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抓住她的手抱怨道：“也怪我和你舅舅，小时候看这小子长得还可以，而且周家也姑且把他当个儿子，就想着你以后要是跟他会是个好归宿……结果没想到，这么多年天麟也不待见他，现在又弄成这样……还好，还好你舅舅看的明白，后头没找周家再提过这事儿。” 凌苏在嫁给赵鑫之后已然做了三十年的全职太太，多年不工作说话难免有些絮叨，赵磊本来早已习惯，然而，就只有这一次，当她听明白舅妈话里真正的意思，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忽然因为愠怒而微微睁大了。 直到此刻，赵磊才明白，原来她和周霖记了将近二十年的婚约，其实在她舅舅和舅妈心中早已不作数了。 而这一切，只因为对于斯瑞来说，周霖很早就不是那个最优选。 赵磊想到这儿，只觉得从早上压抑到现在的怒气在她心中迅速窜起火苗。 她深吸口气，忽然冷冷道：“你和舅舅一直没再提婚约的事情，是因为发现周穆麟混得不像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好，所以把我嫁给他，你们亏了？我作为一个买卖不划算是不是？” “夕蕾？”凌苏过去从来没见过外甥女这副样子，不由震惊地看着她，而紧跟着女人却也明白过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还是说，你真看上那小子了？你和他交往多长时间了？” 赵磊想起周霖这些年在家中的处境，又想到他为自己做的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这一切，对于斯瑞来说竟然都只是他混得不好的证明。 周霖说过，活在上头的人听不见别人的声音，也听不见别人的痛苦。 她过去一直觉得，这些“别人”里头其实并没有包括自己和周霖。 然而，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对于天麟和斯瑞，对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长辈，她和周霖的声音，其实从来都不算什么。 任何人都可能失声……他们也是一样。 赵磊越想越觉得愤怒，二十年来第一次，她也不想再在凌苏面前扮演那个乖巧的赵夕蕾了。 沉默了片刻，赵磊忽然挣开了她舅妈的手，站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全世界都在关心周穆麟到底是不是周长石的儿子，但是她只想知道周霖现在到底怎么样……在于光明生病之后，那家伙的压力大到要通过在采访时陪着受访人痛哭才能缓解，如今放任他一个人呆着，赵磊根本做不到。 她暴躁地套着长靴，根本顾不上身上穿得单薄，拿着手机就要出门。 凌苏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和保姆冲上来拉她：“夕蕾！你不听你舅舅的话了吗？他现在是个危险人物，你不能去找他，还穿成这样，你要是给记者拍到怎么办？斯瑞的脸往哪儿搁？” 听到斯瑞两个字，赵磊原本穿鞋的动作停了下来，而就在凌苏觉得她是清醒过来了的时候，赵磊却是扭过头冷冷看着她：“舅妈，你和舅舅把我养大，我对你们确实有所亏欠，而这也是这么多年你们给我安排什么我就做什么的唯一原因……但是，如果真要算这笔账，我爸妈去世之后，斯瑞难道没靠卖他们的死赚钱？这些钱，我没跟你们算过吧。” “你……”凌苏脸色一变，“你这孩子怎么……” 赵磊当了多年摄像，力气根本不是保姆和凌苏两人可比的，趁着女人分心，她用力挣脱开二人的胳膊，轻巧地从门口的衣架上随便拿了件羽绒服，淡淡道：“抱歉，舅妈，周穆麟是我男朋友，这没什么不能见光的，我就认他了。这么多年我没有给你和舅舅惹过什么麻烦，从我爸妈身上赚来的钱，就留着给这次做公关吧，之后的路我会和他一起走，我想，我也不会再问你们要什么了。” 说完，赵磊头也不回地一带手。 “夕蕾！” 公寓的大门在凌苏的面前应声合上了。 第91章 热搜七 老电影 12 天色将暗未暗时，周霖开着他大哥给他租的车，疾驰在北阳的城际高架上。 周天麟将他放了出来，原因很简单，他相信周霖的判断能力，不至于傻到出现在媒体面前，而现在将他强行扣在公寓反倒容易引人耳目。 保险起见，周霖给手机换上了新卡，只让周天麟给赵磊报了平安，却没有自己主动去联系……他很清楚，要是那家伙知道了自己的处境，肯定会不顾家里的阻拦直接赶过来，但是现在的他确实会拖累赵磊。 他可一点都不想赵磊从小到大的经历都给人扒出来放在热搜上，然后还要再看那些媒体一遍遍地说起她父母的惨死。 周霖定下心，开过一个路口，而此时离他的目的地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周天麟给他准备了新卡，新车，新的行头，甚至是新的住所。 可以说直到周霖从他大哥手里接过这些，他才知道，周天麟从一开始就给他想好了退路，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打算替他抗下这些麻烦。 想到这儿，周霖又不禁觉得有点鼻酸。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压抑了太久，这次他从小到大练就的调剂情绪的本事就像是彻底失灵了一样，在周天麟面前哭了快两小时，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第153章 周天麟给他找的新住处是半年前他在北阳市郊买的别墅，那一片楼盘刚开，周天麟会买也纯粹是因为和楼盘老板有过一些交情，却没想到如今却能派上用场。 周霖出来的时候只草草带了几套换洗衣服还有一个赵磊给他的玩偶，本以为这几天都要过睡地板的日子了，没想到别墅本身是精装，甚至宽带都装了。 在周天麟发来的微信里，只让他这两天好好休息，不要过多去看网上的消息，毕竟他连户口都已经迁进了周家，身份的事只要他咬死不认，外头的媒体也没法拿他怎么样，接下来就只需要冷处理，买一些绯闻之类转移视线，然后想办法找到最早的爆料人杀鸡儆猴，让他们见识一下天麟手腕的强硬，这一场风波就可以慢慢平息。 周霖瘫在沙发上看手机，不敢去想他大哥之后要为自己摆平多少麻烦。 但是，正如周天麟所说，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软肋了，如果能平安度过，未来周霖大可以不必再畏首畏尾，可以在公司里抬起头来做事。 在这件事上，他也只能相信周天麟。 周霖想到大哥的笑脸，只觉得这两天脑内紧绷着的那根弦渐渐松下去，紧跟着，排山倒海的疲惫席卷而来，他打了个呵欠，在无事可做的情况下，干脆放任自己陷进睡眠。 在新家的沙发上，周霖做了一个相当久违的美梦。 那是他八九岁的时候，出租房楼顶的空地上阳光极好，于光明和林纯两人站在逆光中拉着手说笑，而在梦境的最后，林纯似乎是注意到了在远处凝视的周霖，她冲他挥了挥手，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小霖，我们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周霖便是在这声音的余音里睁开的眼。 天已经快要亮了，时间指向凌晨五点，周霖支起身子，习惯性去查看新消息，结果在看到一片空白的手机桌面时才反应过来，现在全世界就只有周天麟知道他在哪里。 虽然过去他一直羡慕能够见光的人生，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觉得有些恐慌。 难道是舍不得周家给他的那些东西吗？ 周霖自嘲般地嗤笑一声，想起梦境里母亲模糊的脸，很快又打消了自己无稽的念头。 他如今的一切都是母亲为他争取来的，所以，与其说是舍不得手穆麟这个身份，不如说是不愿意辜负母亲给他做的牺牲。 只要能将现在的日子熬过去，未来他或许可以渐渐做回自己……即使顶着周穆麟这个名字，但他是什么人，却不是由名字和出身来决定的。 几天以来第一次，周霖感到自己又可以从容地去思考一些事情，而他正琢磨着之后该出个什么样的申明，在一片黑暗里，他的新手机倏然亮了起来。 是周天麟，先是一条消息，然后连着又有七八条进来。 周霖的心里突然平白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可是凌晨五点，除非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他大哥犯不着这时候来联系他。 周霖惶然地点开消息，就见周天麟发来的尽是些短句，单看文字便知道对方语气焦急。 阿穆，网上的消息还没有核实，别相信。 我们已经在查源头了，我知道你肯定会耐不住看的，相信我，别相信那些小道消息。 阿穆，你可以不相信周家，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骗你的，让我来处理这个事。 接下来连着四五条，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周霖重重吞咽了一口，他当然知道他大哥的意思，然而在此时此刻，手指却像是不受控一般，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点开了软件。 他迟疑地在微博上输入了周穆麟的名字，紧跟着跳出来的最新相关，却是另一篇瓜版的搬运。 周穆麟生母疑是他杀？周家为夺子不择手段？ 看到白纸黑字的几个字，周霖脑袋里嗡的一声，他在瞬间就意识到，为什么向来稳重的周天麟会在大半夜给他发来那些没头没尾的消息了。 他点进长图，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指正在轻微地打颤。 这是半小时前发在瓜版的帖子，虽说发帖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但由于内容太过劲爆，却还是在短时间内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同于之前的匿名瓜主，这一次，爆料人自称是过去周穆麟生母林纯在做群众演员时的工友，她认识林纯也认识周长石，知道二人是在影视城相识，也知道周长石一直没有给林纯一个名分，甚至在二人的儿子长大之后，他还为了还清债务接受了于家抛来的橄榄枝，抛弃了林纯和周穆麟母子。 爆料人称，本来在周长石走后，林纯已经准备独自将儿子养大，但却不想这时于惠仪的小儿子突然夭折，为了平复丧子之痛，周长石预备将周穆麟接回家，而林纯虽然舍不得骨肉，却也希望孩子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因此答应了周长石的要求。 但她却再也没想到，对于像是于家这样的豪门，找的女婿在外有了私生子，孩子可以接回来，但母亲的存在却必须要被彻底抹杀。 “让一个人彻底闭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她消失。” 周霖看到这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凉了大半。 他按掉周天麟打来的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爆料人称，一早在林纯去世的当年，她便已经觉出蹊跷。 第154章 毕竟，林纯前脚刚答应了将儿子送回去，后脚人就因为意外去世，这样的时机未免来得太巧。 后头再想，林纯住的出租屋人员繁杂，任何人都可以进出，而在那样一个工友都去上班的上午，想要将一个人推下楼梯其实也并非难事。 多年来，她一直将这个秘密放在心底，因为她过去也在影视城混过，知道得罪像是于家和周家这样的豪门对自己毫无好处，然而，也是直到这两天周穆麟在周家真实的处境被人曝光出来，她才意识到，周家对这个捡回去的儿子都毫不留情面，就更不用说是对周穆麟的生母了。 随着周穆麟的料被传得到处都是，她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觉得相比于这个可怜孩子的身世，周长石和于惠仪这对吃人夫妇的所作所为才更值得被拉出来见光。 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能替自己那个早已死去的朋友出一口气，也希望如果周穆麟能看到，他能认清周家的真面目，不要再被他们诓骗。 “言尽于此，虽然没有什么实锤，但我要讲出我看到的真相，希望对得起阿纯的在天之灵。” 在长文的最后，爆料人只写了这么一句，而周霖手一抖，刚到手的手机边砸在了崭新的地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即使这是还没有经过核实的料，也没什么证据可言，但是，对方讲的大半东西，却是他从小切实经历过的……这个人，确实是认识他们的，大概率就是出租屋里的其他租客。 所以，在妈妈笑着对他说“要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于惠仪和周长石却正在想着，该怎么杀她？ 周霖想到梦里母亲的笑脸，想到那间惨白的病房，又想到那声轻轻的“咔哒”，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他们是早就知道她会死，所以才懒得听他多说一个字吗？ 周霖捏紧拳头，直到指节都泛白。 所以说，于惠仪才会说他晦气，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 所以说，周长石才不敢信任他，宁可周天麟受累也不肯让他帮忙。 这一切都是因为，看到自己的脸，他们会心虚。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能说通了。 仇恨在瞬间就如同烈火一般轰然而起，周霖咬紧了牙关，很快便尝到了牙龈血的味道。 这些人将他的母亲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然后还要将他像是颗弃子一样直接扔了……整整二十年，他可能一直和害死母亲的凶手呆在一起，居然还觉得自己是在为她忍辱负重。 黑暗中，周霖静默着坐了一会儿，随即从地上猛地捞起手机，拨通了于光明的电话。 第92章 热搜七 老电影 13 周霖等了很久，于光明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他感到浑身血液都是冰的，沉默了很久，周霖声音沙哑道：“于叔，你看到了吗？” 于光明连呼吸都很轻，再开口时声音虽然虚弱，但是仍然不难听出其中压抑的情绪：“是不是，你妈妈的事情？” 周霖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都在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他咬着牙问道：“是真的吗，于叔，当年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觉得有鬼？” 自小在娱乐圈养成的怀疑本能是现在维系他理智的最后一线了。 周霖眼前都是母亲病床上苍白的睡颜。 明明就在那天前，她还笑着在他面前去出工，而就像是从小到大他没能留住的那些玩具，母亲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光是想到有人把她从楼梯上推下来，然后放任她在原地慢慢流血等死……光是有这样的想法，他就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人千刀万剐。 周霖安静地等待着于光明的回答，像是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而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见了于光明如同一把枯柴一样的声音。 “当时，警察也来了，但是，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人看见，你妈妈摔得太重了，给发现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所以……我不知道，小霖，我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摔下来，也不知道，最后那个平台上是不是有别人，但是这些年我也一直想查，我想查出来再走，但是，留给我的时间却不多了。” “小霖，我原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些……因为你妈妈是希望你回家的，这些上一代人的恩怨，应该要留给我们这些人来解决，我当时把你送回去，也是希望，能够满足你妈妈的心愿，他们的目的如果是为了你，那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你妈妈直到最后都相信周长石，当年的事没有任何证据，就算真的是他们也没有人可以指证，我只能想着以后下去见到她，一定要好问问清楚……” 于光明的身体已然油尽灯枯，声音好似随时会断线一般，而周霖如今也终于知道，他养父口中一直没做完的事情是什么了。 时隔多年，周霖耳边又响起了那声轻轻的咔哒。 但那不是电话被挂断的声响，而是他脑中最后一丝理智被崩断的声音。 在他八岁的时候，母亲就是他的全部，而在母亲被剥夺了之后，周霖其实就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这个周穆麟只是一个亡魂而已。 而对于一个亡魂来说，又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周霖用力做了一个吐息，只觉得满口都是腥气，他轻声道：“于叔，你不用担心，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逃不掉。” 第155章 于光明一愣，虚弱地想要阻止他：“小霖，你要想清楚，你回家，是你妈妈……” “这不会是妈妈期待的好日子。”周霖打断他，“我的好日子，在她死的那一天就结束了。” 周霖说完，径直便把电话挂断，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六点，窗外的天际已然变成了青色，透出微亮，也将周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衬得愈发苍白。 如果说舆论是武器，那对于现在的天麟来讲，他就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刀。 周霖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去哪里见见这帮着急找他的记者了。 一夜没有合眼的赵磊几乎是开着车一头撞进了周天麟给她发来的小区。 她歪歪扭扭将车横在路边，连车门都顾不上锁，径直便冲到别墅门口，连着按了七八次门铃。 周天麟打电话来时的语气难得慌张，说周霖在五点的时候就已经将他的全部联系方式拉黑，而赵磊在来的路上也试着拨了两次周霖的新号码，对面却只传来了手机关机的冰冷电子女声。 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虽说因为天麟的强势干预，如今周霖母亲的热搜已经不复存在，然而在这个时代，已经见了光的东西便不可能轻易消失。 甚至现在在任何搜索引擎直接搜索周穆麟，与之相关的第一热搜词条就是死亡真相这四个字。 赵磊比任何人都知道，伤口被人反复撕开是什么滋味，她等不来回应，索性直接放弃了门铃，转而用拳头用力砸门，直到骨节剧痛。 她甚至不敢想象，周霖独自看到那篇爆料时的心情。 赵磊听周霖讲起过那个故事，也知道其中大半的内容都是真的，而也正因为有这个基础，对于当事人来讲，剩下那些未经核实过内容的可信度自然也大大增加了。 如果周霖真的相信了，整整二十年，他一直和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共处一堂。 赵磊越想心里越慌，然而此时门中却始终静悄悄一片，而正在她恨不得直接把门撞开的时候，周天麟的第二个电话来了。 清晨七点半。 就在北阳的各路记者都接到小道消息，马不停蹄往天寿园赶去的时候，在天寿园山顶的一处汉白玉墓碑前，一个脸色憔悴的年轻人正坐在台阶上吃白煮蛋。 小时候，影视城给群众演员的全部饮食补贴就是一个白煮蛋，而这也是周霖从母亲那里拿到过最多的礼物——那些蛋壳有些破碎，但却沾染着母亲体温的白煮蛋。 “妈，怪我不长眼睛，小时候还带着周家的东西来找你。” 周霖咽下干涩的蛋黄，被噎得两眼发红。 他伸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轻声道：“你一定很想告诉我吧，我带来的东西是脏的，但是我却听不到你的声音……是我不好。” 掌心下是冰冷的汉白玉，而这又让他想到最后母亲身下那块儿冰冷的水泥。 在最后的时候，她的鲜血把水泥都浸透了，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没办法让任何人来救她。 那是怎么样的绝望……周霖光是想象，就觉得心如刀绞。 这么多年过去，这些恨，在他心中早已生根发芽，在黑暗里长成大树。 而如今，也是时候让它和自己一样见见光了。 他用力抹掉嘴边的碎渣，再次换了新卡的手机上陆续收到了消息，都是问他在哪儿的。 周霖看着这些还在不断新进的消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他凝视着面前的墓碑，柔声道：“妈，你的声音我会替你传达出去，就算无法那两条老狗偿命，我也要让他们看着自己亲手搭建的王国倒塌。” 在清晨的寒风里，墓碑安静地矗立，无法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然而，周霖的心中却已然有答案了。 他将剥下来的蛋壳放在手心，死死地捏紧，然后一步步地走下了天寿园下山的阶梯。 长长的鹅卵石台阶，走到尽头便是天寿园的大门。 而在那里，他约了七八家的记者，接受他们的采访。 即使，做出这一步意味着他将要失去一些东西，愧对这二十年来真心对他的人，然而，周霖已经不想再藏了。 随着太阳高升，他头顶的云层也跟着散开，周霖抬起手，看到阳光照在他的手背上，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远远的他已经能看到天寿园门口拥挤的人群，既然一次性通知了七八家，那这样的消息必然会在业内传开，故而最后来的人远不止他叫来的那些。 周霖恍惚地看到有人拿起相机对准自己，甚至能依稀听到快门响起的声音……换做过去，他会想办法躲开，但如今他对这一切都已经不在意了，不在乎镜头里的自己是怎样，更不在乎它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周霖慢慢走下台阶，刚走出铁门，无数话筒和镜头便险些直接怼在他脸上，同时有四五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周先生，对你母亲的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传言你和天麟高层不合，是真的吗？” “天麟方面已经否认了私生子的传闻，您对这个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霖静默地被人群拉扯推搡，手心里死死地捏着那块儿早已碎开的蛋壳。 在某个瞬间，他又听到了女人在对他说，他们即将过上好日子。 第156章 而这一切，都是天大的谎言。 周霖想到这儿笑了笑：“你们都安静一点，听我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瞬间就让周围乌泱泱的人群闭嘴，一时间天寿园前的广场上静得几乎能听见风声，而周霖深吸口气：“其实我……” 他话说了一半，远处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忽然由远及近，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径直便往人群的方向疾驰而来。 一时间，所有记者再也顾不上手里的长枪短炮，纷纷下意识地尖叫避让。 随着一声尖锐的急刹，保时捷猛地停在了离他们还有四五米的地方，随即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身材高瘦的短发姑娘，容貌精致英气，但脸上的表情却凶狠的像是条护食的恶犬一般。 来人是斯瑞时尚集团董事长的侄女赵夕蕾。 人群中已然有娱乐记者认了出来，摄像们瞬间便将镜头调转了方向，而女人像是对此毫不在意，在重重甩上车门后，她径直便朝愣在原地的周家二公子走了过去。 四处都是快门的声音，而直到女人走到近处，记者们才发现，她浑身上下衣服穿得乱七八糟，长靴配羽绒服，脸上更是没有任何妆容。 作为一个模特还有时尚公司的千金，赵夕蕾竟然就这样素面朝天地出现在了媒体面前。 “胆子肥了，周穆麟，我的电话你都敢不接了。” 忽然间，赵夕蕾冷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甚至还不等所有人反应，她一把拉住年轻人的前襟，侧头便用力吻了上去。 第93章 热搜七 老电影 14 直到给赵磊拉上了车，周霖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赵磊给他的这个吻几乎将他咬的出血，而依稀他还听见赵磊硬邦邦说了句“我来接我男朋友回家”，紧跟着便被人强行扯上了保时捷。 赵磊一脚油门下去，跟着他们跑的娱乐记者们都被甩在身后。 而周霖刚刚断线的大脑这才勉强重启，震惊道：“这种时候和我扯上关系，你他妈想死啊！” 赵磊用力踩着油门，专心把后头追车的记者全甩掉，冷冷道：“我还要当周太太把你的存款榨干，我可不想死，姓周的我告诉你，老子现在在气头上，你最好少在这儿跟我犟。” 她这么一说，周霖才注意到赵磊眼下的青黑，整个人的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意识到这家伙估计也是一晚没睡，满腔的仇恨和怒火在瞬间便被浇灭了小半。 他咬了咬牙：“你不该来的，这是我和天麟之间的事情，对不起我哥一个人就已经很要命了，我不想把你也扯下水。” “你个傻逼。” 赵磊从后视镜里已然看不到任何跟车的影子，当即在下一个路口将车开进了一条荒僻的小路。 她一脚急刹车将车停下，然后一把便扯过周霖的前襟，怒道：“周霖你他妈以前怎么和我说的，流量是武器，但是人不是，你是一个人，姓周的，你他妈是一个人，不可以把自己当武器，你生气，你想发疯都没关系，但你有想过你自己吗？” 熬了一夜，赵磊的声音原本就已经沙哑，两眼忍得通红：“你想和天麟同归于尽是不是？你有想过报复完周长石和于惠仪之后你怎么办吗？你有办法再面对你敬重的大哥吗？你把伤口剖开来给所有人看，这个伤口就再也没有办法愈合了，稍微结疤就会再次被人扯开当笑话看，你有想过你自己吗？你以为我在乎天麟？我在乎的是你，我不想你的下半辈子就这么毁了，周霖，我想和你一起好好走下去。” 最后，周霖看着眼泪顺着女人的脸颊流下来，他当然知道这眼泪是为谁而流。 不为天麟，也不为周家的小儿子，只是为了周霖这个人而已。 明明最开始，是不想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周霖早已迟钝的脑子里恍惚冒出这个念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赵磊脸上的眼泪擦了。 他轻声道：“这下好了，全北阳都知道你交了个麻烦的男朋友，大小姐，你以后的黑点恐怕不光是耍大牌，还有挑男人眼光很差这一条了。” “他们管我。” 赵磊吸了一下鼻子，重新把车子启动。 “先回你哥给你找的地方，他现在实在脱不开身才叫我来……如果知道他现在面对的麻烦，你可能就会后悔你刚刚差点做的傻事了。” 回去的路上，赵磊最后给周天麟报了平安，两人便一齐把手机关机了。 回到别墅，赵磊进门二话不说便将所有窗帘都拉紧关死，随着室外强烈的光线全部被阻隔，房间里也彻底陷入了一片昏黑。 赵磊打开客厅的灯：“你哥给你找的地方真不错，我看就挺适合送我当婚房的。” 她说完，迟迟没等到周霖说话，回头就发现这人还站在门口的黑暗里，一动不动。 在他们之间，灯光在地板上分割出一道笔直的线，就像是某种看不见的墙壁一样，将周霖挡在另一边。 对于这家伙而言，往后退是周霖和母亲在阳光下的生活，往前走又是周穆麟处在聚光灯下的人生，明明两处都可以见光，但他却一直被人推着走，最终只能蜷缩在中间这段狭窄的黑暗里进退两难。 赵磊光是想想这一切便觉得窒息，她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替周霖打开门口的灯，只是低头开始脱自己的长靴：“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如果我跟了你，就会被逼要和你一起过这种不能见光提心吊胆的日子啊。” 第157章 黑暗里的人没有回答。 于是赵磊将羽绒衫和长靴都随手丢在地板上，露出白净的脚踝和小腿，轻巧地向周霖走去。 她很快便跨过了拿道明暗之间的分界线。 “不能见光，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像我有多想见光似的，再说了，我爸妈就是被这光害死的，所以我老早就想藏进黑暗里了。” 赵磊捧住周霖的脸，不出意料一片湿润，就像她之前想象的，这家伙其实很爱哭。 她笑道：“你知道我这次是怎么跑出来的吗？” 周霖的喉咙滚了滚，最后只吐出几个干涩的字：“不是我说，你挑男人的眼光真的很差，想好要买戒指了吗？” “不主动的人就少废话，而且，我的眼光不差，我挑的人，即使身处在一片漆黑里，不是也做了对的事吗？” 赵磊于是又给了他一个非常凶猛的吻，这次真的把周霖咬出血了。 而她抬手把灯关了，又将人压在沙发上也就是两分钟之后的事情。 周霖眼睁睁看着这女人动作暴力地将她的名牌包倒提，紧跟着从里头倒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一些轻飘飘地散在地板上，就像是预谋很久。 他盯着赵磊翻上来，突然笑道：“睡我之前好歹给个名分吧，大小姐，戒指的事……” 他想说戒指的事他可以考虑考虑，然而赵磊却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黑暗里女人压着他，像是只大型猎犬一样蹭了蹭他的鼻尖，继而一口凶狠地咬在他的嘴角。 “给我躺好，戒指我买。” 她干脆道：“你是我的了。” 四个小时后。 周天麟看着终于干净的热搜和瓜版首页，提了几个小时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膛里。 坐在天麟的办公室里，他疲惫万分点了一根烟，心中却想要是被子涵知道他在公司这么抽烟，回去恐怕要有意见。 也还好，有夕蕾帮他，事情没有再进一步恶化。 周天麟想到这儿忍不住又看了一遍不久前公关部发来的高清照片，他苦笑着摇摇头，心想阿穆看上的这丫头可比他想的要疯多了。 多少年了，整个娱乐圈里就没见过这样简单粗暴公布恋情的方式，照片上网不出十分钟，有关这两人恋情的热搜便把之前那一连串的瓜都压了下去，而如今虽说斯瑞已经动用了紧急的公关手段让平台下热搜，但明显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这些照片已经不可能消失了。 周天麟如今也弄不清这丫头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歪打正着，但总而言之，如果这次的风波能顺利度平息，至少，给弟弟的新婚贺礼可一定要到位才行。 嗡—— 五分钟后，周天麟简短的休息因为一条消息被打断，他拿起手机，眼底的神色慢慢变得冰冷，周天麟犹豫了片刻，随即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尝试拨打弟弟的号码，而和几小时之前响起的冰冷女声不同，这一次，电话很快便被接通了。 “周大哥。” 赵夕蕾的声音透着一股惺忪和疲倦，打了个呵欠道：“已经没事了，我已经把这个傻逼带回家了，没让他干傻事……等他睡醒了我让他打回去。” 周天麟一愣，随即意识到赵夕蕾这几个小时肯定没看热搜，而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打算坏人的心情，只是笑道：“你能替他接电话我就放心了。” “缺少锻炼。”赵夕蕾哼了一声，“早知道他体力这么差，我一开始就该来找他，这样说不定等他睡醒热搜上已经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 周天麟原先还担心他这个弟弟因为一些诸如省钱之类的怪癖惹得夕蕾不高兴。 但现在看来，他更需要担心的事情应该是阿穆能不能招架的住这丫头。 “我知道了。” 周天麟紧绷的神经至此也终于彻底松下来，他点上了第二根烟：“等他醒了，你告诉他，已经查到点眉目了……这次的事情后头果然是有人操纵的。” “操纵？”赵夕蕾一惊，“找到始作俑者了？” “是。”周天麟冷冷道，“至少，关于他身份的那一部分，是雷石捅出去的。” “学术金鱼那个公司？” “对，现在查到了他们公司艺人经纪部主管的身上，瓜版最开始的身份爆料贴是他做的，我这边正在收集证据，很快法务部会启动程序直接起诉。” “是要杀鸡儆猴吗？” 赵磊当然不傻。 天麟之前那些警告发的已经够多了，但如果不采取切实的行动，这些人只会不见棺材不掉泪。 “当然。”周天麟冷笑地吐出口烟，脸色铁青，“会开一个，无论如何他也赔不起的价格。” 一想到这些年一直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弟弟接连给人捅了这么多刀子，就算是周天麟做事向来周全谨慎，也做不到完全冷静。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即便天麟因为这一系列的风波股价暴跌，还要损失不少未来的合作，但这也不影响他直接碾死一个像是雷石这样的新锐公司。 周天麟深吸口气：“总之，你让阿穆好好休息，现在热搜已经都撤掉了，事情到达这个地步，短时间内出不了什么其他岔子了，我会稳住爸妈这边，如果斯瑞来问你的事我也会当做不知情，你就好好陪着他，等到阿穆醒了，你让他不要多操心多余的事，抽空倒是可以想一想，他在过去还有没有结什么仇。” 第158章 “结仇？” “没错，我不相信这所有的事情都是雷石一家捅出来的，他没有胆子做这么大的事，更没有胆子勒索……尤其是后头关于阿穆生母死因的揣测，我觉得，应该是别的人做的。” 周天麟随手点开那篇在凌晨发布的爆料，端正的脸上冰冷一片。 “敢拿这种事情伤害我弟弟，挑拨天麟和阿穆的关系。” 他将烟用力碾碎在烟缸里，淡淡道：“要是让我查出来是谁做的，我一定要让他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第94章 热搜七 老电影 15 周霖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支起身子才发现赵磊这女人力气真是大的离谱，居然还把他从沙发转移到了床上，而他已经有几年没这样连着不睡觉再由着性子来，稍微一动弹便觉得浑身都在疼。 “你醒啦？” 赵磊推开门就看到周霖正在盯着他胳膊上的牙印看，好笑道：“我咬的，怎么，不服啊？” 周霖翻了个白眼：“赵磊你是狗啊，我的前女友没有一个有你这么奇怪的癖好。” “我现在是你金主了，别说是咬你，想对你做什么都行。” 赵磊把外卖的袋子丢给他：“既然要我买戒指，就少拿我和你那些要你花钱养着的前女友比。” 周霖这一天就吃了一个白煮蛋，饿得眼前发黑，三两下便把袋子里的汉堡给啃了。 随着胃里踏实了一点，他的思考能力也回来了：“白天的事情……” “就是曝光恋情了呗。”赵磊毫不在意地叼着薯条耸耸肩，“睡都睡了，我事后烟都抽完了，还能不负责？” 周霖：“……” 他一想到热搜里的盛况就感到一阵头疼，这两天跟他有关的瓜也太多了，赵磊还不嫌事大又给他加了一件。 他捂住脸无奈道：“你不光是狗，还是一条疯狗，人家都想着和我撇清关系，就你还摇着尾巴地往上凑。” “疯的是你吧，不想想你差点干了什么蠢事。” 赵磊鼻子里出气，懒洋洋道：“自己送死就算了，还把那么一大帮媒体引到了你妈妈的墓地，得亏了后头你大哥和陵园方面打了招呼，才没叫那些人打扰了阿姨的清净……周霖，你他妈自己就是做这行的，你动点脑子，在这种节骨眼上，明明只要你咬紧牙关不承认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然后突然就有人来挑拨你和天麟的关系，你不会觉得他真的不是别有所图吧？” 赵磊相当犀利地直切重点，而周霖给这女人一通猛如虎的操作弄得也终于彻底冷静下来，揉着眉心道：“我大哥他……” “现在应该在休息吧，都连轴转了两天两夜了，你大哥也不是铁打的，公司上上下下这么多事等着他打点，我之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是你嫂子接的电话，说现在强制让他在办公室补觉。” 赵磊毫不意外地看着某些人眼睛里的愧疚都要溢出来，冷哼道：“放心好了，我帮你把你大哥加回来了，人家也没怪你，就让你别再搞些骚操作了，顺便告诉你，之前曝光你身份的人已经查到了，是雷石做的。” “雷石？” 周霖眯起眼，赵磊一说他就想起来了。 似乎上次他和林西吵架，他们经纪部的主管费肖就在门外。 “那发给周长石的邮件？” “不知道。”赵磊耸肩，“雷石那边似乎是因为记恨你让学术金鱼解约，然后之前天麟又曝光了山寨明星的事，直接搞掉了他们一个大项目，反正你哥已经在走法律程序了，毕竟你现在户口都在周家了，咬死了是诽谤，能让他赔的倾家荡产。” 周霖皱起眉。 现在看来，对于雷石来说，中伤天麟才是最大目的，拿他的身世来做名堂，万一真的查出他是私生子，雷石连诽谤都够不上，也就没有什么后患之忧。 然而，直接给周长石发邮件勒索……这不管怎么样都已经涉及刑事了，即使费肖胆子再大估计也干不出这个事情。 他想了想：“那后头关于我母亲死因的部分呢？谁做的？” 赵磊淡淡道：“有可能是雷石，毕竟他也知道，如果你自己不承认，这件事根本无迹可寻，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你身上，如果你认了，那连诽谤都够不成了，天麟就会满盘皆输，靠什么公关手段都救不回来。” “……” 周霖一想到他早上差点让他大哥做的一切努力白费，心中也不由有些后怕。 他深吸口气：“所以说可以肯定的是，给周长石发勒索邮件的一定另有其人，他的目的看上去就是从周长石这里要钱，而且，还是只要一笔钱。” 如果真的想要不断勒索周长石，完全没必要一次性将所有料倒出来，可以把女孩儿 a 的事和孔晔的事拆开。 为什么对方只要一笔，而且看上去，就是想要故意激怒周长石。 周霖能理解雷石的动机，但却想不通发邮件的人这么做究竟是图什么。 赵磊看他终于像是恢复正常，暗自松了一口气：“反正啊，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联系过刘宇汤瑶他们了，都说最近没人来找过他们，他们俩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知根知底，换句话说，你的身份多半不是从这些人嘴里漏出去的，这个人早就盯上你了，而且，你有没有觉得，这次孔晔的事……” 第159章 “像是个饵。” 周霖冷冷道。 他一早就觉得，孔晔的事情引发了后头这一连串的蝴蝶效应，而他偏偏又是天麟的顶流，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是有人有意给他下了饵，试图从天麟的内部瓦解这个业内巨头。 周霖想到这儿下床去给自己的手机换上了旧卡，开机后果然进来上百条消息，其中还有一半都是赵磊发来的。 “咳。”赵磊有些尴尬，“我给我舅妈找来的人堵在公寓里，又没法当着她的面打电话，然后你又不回……” 周霖翻到最后，看到了赵磊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我不管了，我和舅妈直接摊牌了，你最好看到消息赶紧回我，我现在除了你那里，已经无处可去了。 周霖回过头，赵磊已经将脸埋进了手掌，他好笑道：“哟，狗还有害羞的时候呢？” 赵磊恼羞成怒：“还不是因为你，我现在确实回不去赵家了，舅舅舅妈大概都以为我脑子瓦特了，拿了个手机就跑出来，你要是不养我……” 她话没说完，周霖凑上来亲昵地磨了磨她的嘴角，柔声道：“可以开始卖包了大小姐。” “想得美，先把你的小金库交出来。” 赵磊嫌弃地把他推开：“赶紧干正事吧，谁知道这后头的人什么时候会再突然捅你一刀，现在这样总归不是办法，我俩又不是杨过小龙女，不能在这儿隐居一辈子吧。” 周霖当然知道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翻到不久前刚刚联系过的杨栋和董晓梅夫妇，这两天也给他发来了不少感谢，并称警方已经联系他们开始重新调查了。 赵磊笑道：“算是这一连串麻烦里唯一的一件好事了吧。” 周霖叹了口气：“不过我可没想到孔晔会去杀王川美，这家伙真是疯了……” 他原先憋了一肚子的抱怨，然而等到话到了嘴边，他却又发现自己和孔晔其实是半斤八两……就像是藏在黑暗里的老鼠，见光之后便会破罐破摔地想要玉石俱焚。 他是想要拖着天麟一起死，而孔晔则更是夸张，都已经要杀人了。 见他陷入沉默，赵磊仿佛会读心一般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没好气道：“别傻了，你和他不一样，他是自己选的，但你不是，而且在他做傻事的时候，可没人拦着他。” 周霖苦笑了一下，心想最好是这样，而他给杨栋编辑了微信，问他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自己是做这行的……这件事他之前就觉得奇怪了。 于光明的身体情况不乐观，近期应该不会给他介绍工作，而过去虽然也存在有客户介绍新客户的情况，但最多只占所有委托的两成。 如果是有人给他下的饵，这个人一定通过某种方式联系过杨栋和董晓梅夫妇，将自己介绍给了她们。 他等了一会儿，很快，杨栋的回复便来了。 中年人称，他的联系方式是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发给自己的，因为近些年他们一直在为女儿的死四处奔波，在网上也比较活跃，而周霖的联系方式就是被发到了两人对外留的电子邮箱里。 “又是电子邮件。”赵磊一下就有了联想，皱眉道，“难道说真的……” 周霖脸色铁青：“如果真的和给周长石发邮件的是同一个人，这就说明他早就知道杨丽丽案子的真相，也早知道就是孔晔做的……你想想我们是怎么联想到孔晔的，如果想要查出来，这个人，多半是业内。” 赵磊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把联系方式发给对方不等于你一定会接啊？这是不是赌的有点大？” 周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里却不感到太奇怪。 就像是于光明说的，他最近心越来越软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如果对方真的老早就盯上他，那么应该就会知道，他在近大半年里几乎没有拒绝过委托。 对方是算好了他一定会接，然后也算好了，他多半会曝光这件事。 这个人就是掐着他的软肋将它变成了把柄，也难怪周天麟会让他回想自己近期有没有结过什么仇家……只是，对方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就是为了从周长石那里勒索一千两百万？ 周霖正是纳闷，他的新手机忽然铃声大作，赵磊见状立马推了他一把：“你哥醒了，赶紧和他好好道歉。” 周霖想起早上的事不禁有些心虚，但也知道自己闯的祸只能自己解决，他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将电话接起来。 “喂……” “大哥对不起！” 那边周天麟刚说了一个字，周霖便已经倒出了一连串的抱歉，最后他乖乖地低头认错：“大哥，我错了，之前昏了头了，这次等事情解决，我一定好好跟你赔罪，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周霖的态度异常诚恳，而周天麟愣了一会儿，很快笑起来：“看来夕蕾比我这个当哥的更知道怎么对付你，行了，说正事，我打这个电话来，是因为爸想和你见一面。” 第95章 热搜七 老电影 16 门铃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了。 趁着夜色，周天麟终于得以带着周长石来到了他们这个荒僻的“安全屋”，而赵磊看着周霖脸上的神情瞬间绷紧，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满脸敌意地盯着门口，心中不由叹气。 即便现在这家伙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但是因为那篇爆料所引起的猜忌却没有解决。 第160章 只要无法彻底解释清楚周霖母亲的死，估计周霖就会一直把周长石当做仇人来看。 周长石从门口走到客厅的灯光下，短短几天就像是苍老了十岁，甚至连鬓角都有点泛白了。 他冷冷盯着周霖：“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会惹事。” 周霖如今已然彻底不想演那出父慈子孝，从小到大对这个“父亲”所有的怨气都在此时一并爆发出来，他冷笑道：“老子犯的错让儿子来背，你还好意思来这儿兴师问罪？” “……” 赵磊听得头皮发麻， 现在看来，周霖的家庭问题可比她要大多了，或许她真该考虑卖包了。 周天麟生怕谈判上来就破裂，赶忙插进二人当中说道：“先别吵了，爸，我们现在先得解决问题，费肖已经说了，他并没有做过勒索也没有做过后续的事情，还有人在暗，天麟已经经不起事态再恶化下去了。” 周长石重重哼了一声，面色铁青地坐下：“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也不能报警，勒索的事情只能暂时先搁着，但是归根究底，要不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在外头乱搞，也不会给人留下这种把柄来恶整天麟。” “我在外头乱搞？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老早就让你那些丑事都见光了。” 周霖不甘示弱地冷笑：“为了几个钱就抛弃我妈和我，还说什么是为了还上债不拖累我们，嘴上还挺会编，我就问你，你那些债跟我们有关系吗？我妈跟着你吃了多少苦，结果你连个名分都不肯给她，我告诉你，你这种老畜生就他妈活该被人骂死。” “阿穆别说了！” 周天麟眼看周长石的脸色越来越差，不得不再次站到两人中间。 他无奈道：“阿穆，我知道这些事情你放在心里很久了，但现在不是时候，现在有人拿这个来伤害天麟，你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话吗，关于天麟的现在和未来。” 天麟现在是属于周天麟的。 伤害天麟，就是在伤害他大哥。 周霖想到这儿终于冷静下来，冷冷道：“这次的事情不一定是冲我来的，也可能是冲着周家又或者是冲着天麟来的。” 如果说指认周家是杀人凶手并不是雷石做的，那对方的目的看上去就更像是要重创周长石和于惠仪夫妇的名誉。 他咬紧牙关，抬起眼死死盯着周长石：“说实话， 我妈妈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只要一想到母亲的死可能不是意外，周霖便感到自己无法安眠，而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仿佛是刀一样想把周长石扎出几个洞来，最后却只等来老人的一声长叹。 “我已经够对不起你妈妈了。”周长石垂下眼，“我怎么可能会杀她？” 周霖冷哼：“你还知道你对不起我妈，那于惠仪呢？那个女人会为了封她的口杀她吗？” “不会。”周长石几乎立刻便摇头，“惠仪是何其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又有商业头脑，如果做了这样的事，不就相当于默认了她觉得阿纯对她来说是个威胁，是自降身价，她怎么可能会不顾风险下这种狠手。” “什么叫做自降身价……” 周霖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只觉得恨意在心底横冲直撞，恶狠狠笑道：“把你这种窝囊废领回去的时候，她倒是不觉得自降身价了。” 想起那段在影视城里的生活，周长石苍老的脸上终于浮上一丝愧疚：“无论你信不信，但是阿纯的死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惠仪，说实话，惠仪原先一直不怎么情愿将你接回家，在老二去世之后，也是我和她提的，可以把你接回来，继续用穆麟这个名字……因为我觉得对不起阿纯，所以至少，想要给她一个交代。” “不要在那儿装假惺惺的了！” 周霖冷冷道：“不过就是她自己不能生孩子了，所以把我接回来当个棋子而已，于惠仪这些年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她也没有一天把我当做儿子，我想她肯定希望我挨不到成年就死掉吧，因为如果我长大了，我就会变成威胁她亲生儿子地位的存在了，不是吗？” “……” 虽然早知道周霖心中有怨气，但是听他用这么尖锐的说法将这些摆上台面的时候，周天麟还是忍不住心痛地闭上眼。 他现在才知道，周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即使他一直把自己当做爱护弟弟的哥哥，但是周霖的许多声音却是他从未听到过的。 这一次周长石沉默了很长时间，半晌道：“当年惠仪同意了我的要求，把你接回来，但是提出了条件，阿纯也很快就答应了，我当时想，把你先接回来，然后未来我想办法悄悄接济阿纯就行，之后说不定，她也还能有自己的家庭。” “说得好听。”周霖冷笑，“在你落魄的时候，我妈带着我陪着你东躲西藏，结果等你混得光鲜了，她就成了不能见光的黑历史，姓周的你算盘打得挺好，扪心自问，你配我叫你一声爸吗？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妈想要让我做周穆麟，你的这些脏钱我一分都不想要。” 周霖的话讲得毫不客气，一时间周长石脸色铁青，嘴巴反反复复张合，最终却没有反驳，只是摇着头叹了口气：“你这件事说错了，阿纯，她并不想你做周穆麟。” 这下不说周霖，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也当场愣住。 周霖睁大眼：“你说什么？” 第161章 周长石淡淡道：“阿纯虽然一开始答应了我们开出的条件，同意让你回到周家，但是，就在她出事前两天，阿纯打电话来，她反悔了。” 周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什么叫做……你他妈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 周长石眼底满是苦涩：“阿纯联系我，说她不想让你回周家了，因为她预料到了你回到周家的处境并不会好过，而她宁可你的日子过得苦一点，也不想让你回来受罪，认一个你不想认的人当母亲，所以，她拒绝了，愿意只要一笔赔偿款，然后让你从此和我再无瓜葛。” “…………” 周霖倒吸一口凉气。 过去他坚持了将近二十年的信念在一瞬间便坍塌成了碎块。 他脸色苍白地站起身，不顾周天麟的阻拦一把提住人的前襟，咬着牙道：“你不要骗我，搞得像是我一厢情愿冲着你的钱来的一样，要不是为了我妈，我根本不想回到这个地方，我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既做不成周霖，又做不成周穆麟，藏在黑暗里动弹不得，痛苦万分。 周霖死死盯着周长石的脸，希望从上头找出一些对方在说谎的蛛丝马迹。 然而，周长石却丝毫没有躲开他的目光：“阿纯她应该还没来及对你说就出了意外，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你联系我，我在一开始没有相信的原因，她明明才说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把你抚养长大，我根本想象不到她会突然出事。” 即使时隔将近二十年，周长石想起林纯的死也还是感到痛心万分，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但是和林纯在一起的那几年他也是动了真心的。 虽然最后因为他自己软弱，没有办法给林纯幸福，但他同样没想到林纯会死。 周长石哽咽道：“我知道我对不起阿纯，我爱过她，但是我没能给她一个好的结局，穆麟，这些年是周家对不起你，但是你妈妈的死我真的不知情，我要是知道是谁把她害死的，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不可能……” 周霖看着周长石通红的眼眶，渐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他这些年一直觉得自己是在为了母亲忍辱负重，但其实，他只差就一步，就可以过上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日子。 母亲并没有希望他变成现在这样。 他怔怔地倒退一步将人松开：”妈妈她明明说，就要过上好日子了……我一直以为，我现在过的就是她期望的……” 原来母亲和她说的好日子，是真正的好日子，是真正可以沐浴在阳光下的日子。 周霖想到这些年他阴差阳错失去的一切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看着自己的双手咬牙道：“她从来没有希望我变成不能见光的人，所以，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 是因为于光明吗？ 他或许也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反悔，对于他来说，让自己回到周家，就是母亲最后的心愿。 又或者是因为周家？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反悔，或许这么多年来，于惠仪还一直觉得自己是贪图周家的财产，所以才会主动要求回来。 命运就像是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最终将他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 周霖越想越感到窒息，在赵磊的搀扶下才堪堪稳住身子，紧跟着，另一个可怕的念头突如其来的浮上了他的心头。 这个想要拿母亲死来中伤天麟的人一定是当年的知情人，至少，他说的八成内容都符合真实情况，而这个人又为何会如此肯定，母亲的死就一定有蹊跷。 这件事，难道也会是真的吗？ 第96章 热搜七 老电影 17 “仇家名单？” 听完周霖的话，周天麟一愣：“这个范围也未免太大了……” 周霖看着周长石疲惫的脸，淡淡道：“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我只是个武器而已，对方真正的目标是他或者是天麟……哥你之前不是让我想想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吗，对方如果是想要报复我，应该曝光的就是那封邮件，而不是我的身世。” 如今，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周霖很清楚，相比于周天麟，周长石其实并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过去坐天麟头一把交椅的时候，天麟的收益远不如现在，就更不用说在那背后还有于惠仪的扶持。 如果真要算仇家，周天麟做事谨慎，行事周全，就算是在商场上难免会有伤及他人利益的情况发生，但在他做了 ceo 之后，这种事情发生的频率也明显要少多了……对方不会是冲他来的。 周霖冷冷道：“为了一点小利小慧就能干出直接抛妻弃子的事情，在大的利益面前就更不用说了，我估计，孔晔的事情，你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吧。” “……” 周天麟看着父亲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心知到底还是瞒不过他。 早在孔晔真正失控之前，他就已经因为压力过大而出现过不少反常的行为，包括酗酒和滥交，但当时这样的苗头却都在周长石的示意下被公关了过去。 换言之，虽然十五年前的车祸天麟并不知情，但是他们本来一早就有机会可以和孔晔完成切割，以避免之后这一连串的风险。 周天麟按住父亲的肩膀，轻声道：“费姐已经都和我说了，我也又打点了一遍，现在嘴巴应该都很牢……十五年前的事情，确实是孔晔的个人行为。” 第162章 周长石闭上眼，很多事情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也不怪于惠仪会说这些烂摊子都是他留给周天麟的麻烦。 他叹了口气：“是要我的仇家名单？” 周霖冷哼一声：“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话，就很容易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你最好好好想想，自己都惹过什么麻烦……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会帮着天麟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他和周天麟交换了眼神，后者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对周长石道：“爸，我陪着你一起回想吧，很多公司的事情也只有我清楚。” 时近凌晨两点，周霖起身：“我们出去溜一圈儿，这大半夜的，又在荒郊野外，就算顶着这张脸出去兜兜风应该也没事吧。” 他说完，二话不讲便拉着赵磊出了门，而直到下了楼，憋了快一个多小时大气不敢出的赵磊才开口道：“用这方法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去？既然有邮件，直接从邮件查不是更快？” “你以为我的抠门儿是从谁那儿遗传来的？”周霖没好气地点上一根烟，“周长石不可能乖乖交那一千两百万的，他必然已经动用了一切他能用的手段去查了，就这样都没有查出来，最后交了钱，你还觉得邮件能溯源？” 两人上了车，赵磊问道：“要去哪儿？” “随便哪儿吧，只是我俩在那儿不方便，你想在车里睡觉都行。”周霖烦躁地打开车窗，往外吐烟，“老东西戒心很强，有我在很多话都不敢说，就更别说是你了。” 赵磊无奈：“可是我怎么觉得我已经听了很多不该听的话了？” 周霖心知要不是赵磊在这里，估计母亲的事情就已经足够把他压垮，他懒洋洋道：“那不是正好，你现在已经非我不嫁了，要是还想跑路，可能会被灭口。” “嫁给你已经足够可怕了好吧。” 赵磊笑笑，将车驶出了车库。 就像周霖说的，周天麟买的这处房产本身就地处北阳相当偏僻的郊外，这个点路上别说是人了，连红绿灯都没有，空荡荡的街道上就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在疾驰。 “赵磊，你说我到底算什么呢？” 车子开到一个四岔路口的时候，周霖忽然开口问：“如果连妈妈都不希望我做周穆麟，我究竟为什么要做周穆麟呢。”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亏我之前每次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都想着她说的话，结果根本就是理解错了……我的人生，难道不像是个笑话吗？” 赵磊一早知道这家伙的情绪不对劲，闻言叹了口气，将纸巾递过去：“别把鼻涕蹭在我车里。”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不想让我妈看我的笑话了。”周霖接了纸巾，却没有丝毫要哭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既然连她都不想让我做周穆麟，那以后我就不做了。” “不做了？” “嗯，你不是也喜欢周霖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国怎么样？” 周霖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笑了笑，如今他才知道，这样的黑暗是他自己选的。 总归经历过这次风波，外界对他身份的揣测不可能停下，而于惠仪也已经不可能信任他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寻个机会出国之类，到那边随便开个工作室，也比现在要舒服。 他把问题抛给赵磊，本以为这女人很快就会开始和他商量要去哪个国家，却不想赵磊只是沉默着又驶过一个路口，然后，突然便把车停在了路边。 “其实我也一直有一件事没想通。” 赵磊扭过头来看着他。 “周霖和周穆麟，真的非要是两个人吗？” 凌晨五点，赵磊和周霖回到别墅的时候，天刚刚亮，而周长石已经睡下了。 周天麟靠在沙发上小睡，被两人吵醒后疲惫地揉着眉心，轻声道：“差不多了。” “这老东西倒是敢睡，他惹出来的事叫你在这儿擦屁股，倒是一点都不心疼你这个儿子。” 周霖话说得毫不客气，走到近前，接过了周天麟递过来的几张纸，上头用潦草的字迹写了周长石自己总结的仇家。 周霖单是草草扫了一眼，便从上头看到了许多能叫人惊掉下巴的事，而赵磊自觉地靠在门口，压根就没过来。 周天麟难得露出些焦虑的神情，就连他也没想到天麟暗中树敌这么多，他苦笑道：“这里头随便拿出去一件被曝光了都不是闹着玩的，即使要调查，也不能弄巧成拙。” “也不是所有都有查的必要。” 周霖一眼看过去，有很多都和现在还活跃在一线的明星有关，他淡淡道：“很多人现在还站在台前，犯不着为了恶整周长石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而且区区一千两百万，一些人的身价都远不止如此，还需要为了这点钱来犯法？” 周天麟见周霖思路冷静，内心不由松下口气，皱眉道：“但是我们最好尽快把这个人找到，天麟虽然现在还撑得住，但也经不住再来一波舆论中伤了……冯静带着公关部那些人，这两天都已经累瘫痪了。” “大哥，这些事你就别管了，我本来就是见不了光的人，交给我查就行。” 周霖大致划掉纸上不太可能的人员，最后发现上头只剩下几个零星的名字。 陶欣，曾经是天麟的签约演员，在事业上升期时意外怀孕，被公司要求打胎，后意外失去生育能力，曾想起诉天麟，但因为天麟手中捏着把柄而放弃。 第163章 尹雪，天麟签约的青年演员，曾在经纪人的怂恿下整形，最终却因为手术事故导致终身残疾，演艺之路毁于一旦，最终接受了天麟的公关条件，未将此事曝光。 郑元国，过去曾经是乾坤影视签约的一线明星，在事业巅峰期时被匿名举报吸毒，背后是周长石授意，而郑元国的演艺生涯就此终结，不但如此，吸毒丑闻也导致乾坤影视当年投资的贺岁档惨败。 除了这三者外，剩下的唯一选项就是周长石写在最后的—— 1989 年，天地影视城事故。 周霖面色铁青：“这老东西得罪的人也太多了，郑元国居然是他举报的，在当年相当于直接拆了乾坤影视的左膀右臂。” 周天麟因为睡眠不足加上过度疲惫，脑中隐隐作痛，无奈道：“也算是给我提个醒吧，这些都可能是在未来炸开的雷，知道总比不知道好。” 周霖深吸口气，仔细开始思考这背后的可能性。 陶欣，他上一次听说这个女人似乎是她出国，如今也已经找了一个德国人当丈夫，还领养了孩子，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做演员。 一个家庭美满的女人，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 而尹雪，还没成名就已经毁容了，不光如此，还接受了天麟的公关费，收了钱再出尔反尔，如果被人挖出来，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混过娱乐圈的人都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没有必要为此来得罪像是周家和于家这样的豪门。 至于郑元国，近些年没有再听说他的消息，但是，连周天麟都不知道举报的内情，对方又是如何查到是周长石授意的？ 再者，如果混得很落魄，又为何只会勒索周长石一笔钱就跑，又是如何有财力和能力将这一切做的毫无痕迹的？ 周霖大致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很快便隐隐有种感觉。 并不像是这些人做的。 一个可以将周长石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仇家，不像是这些浮于表面的人。 周霖的目光落在最后那行潦草的字上。 天地影视城事故，他过去也听说过。 由于周长石的决策失败，导致他投资的电影片场发生惨烈事故，最终周长石赔的倾家荡产，不但和于惠仪离婚，还背了一屁股的债。 而这就是导致周长石和他妈妈林纯认识的直接原因。 在这场事故里，周长石得罪的人非常多，所以他根本写不出一个明确的名字。 周霖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半晌问道：“哥，你知道当年天地影视城事故的具体情况吗？” 第97章 热搜七 老电影 18 天亮之后，周天麟和周长石为了处理公司的事务，不得不先行折返回天麟。 由于当年那场事故的最终赔偿款大多都是于家出的，所以周天麟想要拿到详实的名单，还要通过他的母亲。 在这期间，周霖和赵磊则藏身在别墅中，仔细开始查找这场三十多年前事故的相关新闻。 1989 年，就在于惠仪怀上周天麟的同年，31 岁的周长石作为新锐制片人投资制作了他的第一部电影《我的兵》。 作为一部战争片，这部剧涉及大量的战争场面和爆破戏，而彼时做导演出身的周长石在妻子于惠仪的扶持下，在电视剧制作上已经颇有小成。 他手上几部电视剧的收视率都相当不错，于家也从他身上看到了潜能，从中牵线，帮他拿下著名文学奖作品作为剧本，意欲将他领上电影制作的道路。 本来，《我的兵》定于 1989 年拍摄，然后经历大半年的后期制作，准备去赶 1991 年的贺岁档，然而，于家虽然愿意为周长石提供资源和牵线，联合投资中资金占比却很少，似乎是有意想要再看一看这个女婿的能耐。 而这，也恰恰为之后的事故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由于背负着巨大的资金压力，周长石作为制片人不得不在成本上有所取舍。 最终，在 1989 年 5 月 14 日这天，在拍摄一场战场爆破戏时，由于爆破组的经验不足，准备的炸药剂量计算有误，群戏时现场发生严重火灾，大量人员被烧伤，耗资巨大搭设的舞美也在火灾中毁于一旦。 在当时，电影拍摄立刻被叫停，而作为总统筹和制片人的周长石面临的不但是巨额的亏损，还有巨额的赔偿。 事后，事故的原因被查明，是因为周长石的成本把控失误，克扣了原本应当用于聘请爆破师的预算，导致最后不成熟的工作人员被逼上场工作，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片场虽然无人死亡，但轻伤 17 人，重伤 4 人。” 赵磊看到最后叹了口气：“难怪现在上节目之前都要烧香，这事儿根本赌不起，万一出了事故那可真是哭都来不及。” 周霖本来还想要找更加具体的报道，但似乎是因为于家的后期干预，如今还留存在网络上的相关新闻相当少。 资本虽说做不到一手遮天，但却可以通过捂嘴让一些人的声音慢慢消失。 最后，这些失声的人就会被人遗忘。 也因此，仅仅过了三十年，如今的周长石虽然曾经犯下过弥天大错，但在于家的帮助下却还活跃在台前，出席像是红人大赏这样的活动。 而再过几年，等那些失声的人彻底消失，这个事故也就会被人彻底遗忘。 周霖想到这儿不由冷笑：“果然，一辈子洗不去的污点什么的对于有钱有势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们即使是罪人也可以靠钱来获得声音，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污点就会彻底夺去他们发声的可能。” 第164章 赵磊无奈道：“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想方设法地想要变成有钱人啊，说白了，也不就是为了自己说的话能有人听见吗？” 她翻了几页搜索记录，没再看到更家详实报道，整个人当即便瘫进了沙发里：“于家可真厉害啊，在这些报道里连周叔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已经变成周姓制片人了……估计很快就没人会把这个和你爸联系在一起了吧。”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他不是我爸。” 周霖几乎立刻冷淡地纠正她：“我这辈子吃的所有苦都是因为这个人，你根本想象不到小时候为了躲债，我和我妈陪着他过过什么样的日子。” 在事故发生后，当时主导爆破的爆破师身负主要责任，最后还去坐牢了，而周长石作为导致悲剧发生的次要责任人，虽然不需要坐牢，但赔偿却是必不可少的。 而于家必然不可能为他承受这个后果。 当年的于惠仪虽说刚刚生下周长石的儿子，但在事故发生后却是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离婚，而失去了于家这个靠山，周长石那几年赚的钱根本不够赔的，几次给讨债人堵在家门口，最后终于忍受不了，逃去了同属于浙川的松山影视城。 而那里，也正是周霖的母亲林纯讨生活的地方。 在事故发生后三年，1992 年，林纯和周长石相识于松山影视城，彼时的林纯只有 26 岁，虽说对周长石的过去一无所知，但毫不犹豫便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在最初，那些周长石过去的债主没有找上门的时候，二人也确实是有过一段相对美满的生活。 然而，就在林纯生下儿子后不久，周长石被讨债的人找到，从此，一连六年，林纯和周霖都和他一起在影视城里躲躲藏藏，艰难度日。 周霖此时想起小时候涂抹在门口的大红油漆，冷冷道：“我后来想明白了，他之所以会躲到影视城来，是因为他还想要再东山再起，就和那些搞赌博的人一样，妄想着能一次性将之前亏掉的都赚回来……归根到底，他对我妈究竟有没有动过真心都不好说，可能就只想要找个人照顾他的生活。” 赵磊见他说到最后牙关要紧，这才知道为什么周天麟会说，八岁以前的事情给周霖留下的创伤太深了。 她把自己挤进周霖的怀里，懒洋洋道：“所以，你觉得勒索的人就在这些人里头？于家不都把钱赔完了吗？再说了，这看起来都是些普通人，哪里来的手段做这样的事情？” 周霖摇摇头：“不一样，不像是尹雪郑元国这些人，他们和老东西的恩怨顶了天也就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十年时间不一定能改变一个人，但是三十年的时间，做什么都绰绰有余了。” 他话音刚落，周天麟那边的消息来了。 他发来了一份详细的名单，包括当年事故的所有获赔方，个人又或者是公司。 周霖打开一看，文档里足有将近四十个名字，后头还有对方当年在片场的职务以及获偿家人的联系方式。 “好家伙。”赵磊扬起眉，“这么看来于家为了捞人可下了血本了，赔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是因为我哥。”周霖淡淡道，“于惠仪不愿意我哥从小没有爸爸，所以才要把周长石捞回去，大概是一早看出虽然老东西不是这块料子，但是我哥是。” 他和赵磊简单分了一下工，自称是小报记者，要趁着最近天麟失势的风头挖 1989 年天地影视城后续的料，挨个去联系名单里的人，试探他们对于当年事故的态度。 两人都有丰富的外拍经验，听过无数采访，做这样的事情可谓是得心应手。 周霖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然而对方对于事故的反应都很寻常，还有不少明显是从于家得到了足够的好处，以至于甚至不太愿意再提及当年的细节，以免招惹上不该招惹的麻烦。 这样的人明显就不会怀恨在心。 周霖皱起眉，目光落在下一行上头。 这是一个名叫秦朗的 27 岁男性特约演员，在当年的片场事故里，他出于爆破的中心区域，被重度炸伤，事后也得到了高额的赔偿金。 而周霖很清楚，相比于之前联系的几个群众还有前景演员，特约的收入更高，露脸的机会更大，甚至现在有一些二三线的演员都是做特约被人相中，然后慢慢走上演艺道路的。 周霖打通了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是个叫做秦悠的女人。 “你怎么拿到这个电话的？”对面态度冷淡，“要谈事请先联系我的助理。” 周霖摆出了来意，但女人的态度却还是不见好转，甚至怒意更盛，冷哼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哥这辈子都给毁了，最近我听说那个姓周的倒霉了，也是活该。” 周霖心头一跳：“当时他们做了赔偿了吗？” 女人冷冷道：“做了，但我们缺他这几个臭钱吗？我哥是真的喜欢演戏，所以才脚踏实地去混那个圈子的，要不以家里的条件早就把他送去出道了……我哥看了那个姓周的之前出的电视剧，相信他的能力才去当特约，结果被他害的这辈子都演不了戏了。” “那您的哥哥现在方便跟我们透露更多情况吗？我们现在就正在做这方面的报道。” “我大哥不在这里，出了那件事后，他唯一的梦想已经破灭了……我们现在也不想和这个事情再扯上什么关系，请不要再联系我了。” 第165章 女人语气冷淡地说完，当即便把电话挂断了。 “怎么样？”赵磊从卧室里探出头来，烦躁道，“我这边联系了一堆，但都好像对当时的赔偿很满意，根本不像是要报仇。” 周霖手心冒汗，想到刚刚这个女人的态度，还有她口中的大哥……强烈的执念，还有不同于普通人的背景。 因为被夺去了站在台前的梦想，所以对方对周长石怀抱的只有强烈的恨，勒索那一千两百万的目的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而是单纯想让他不痛快。 他非常了解周长石，也非常知道，是什么最能触怒他。 周霖重重吞咽了一口，脸色忽然间变得十分苍白。 他在网上搜索了秦朗这个名字，一无所获，而后，他将秦朗和秦悠的名字放在一起二次搜索，搜索栏里却很快跳出了一则相关新闻。 “怎么？” 赵磊凑过来，而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她的脸色也跟着骤变，最后，周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周天麟的电话。 “哥，你帮我查个人。” 第98章 热搜七 老电影 19 周霖走进黑暗的室内。 在于光明的病进入最后阶段后，他一改之前喜欢给窗子留一线的习惯，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而在厚重窗帘的遮挡下，周霖甚至只能通过那些仪器屏幕的黯淡光线判断方位。 “现在不给他打止痛药根本睡不着，所以，应该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在上楼前，守在一楼的医生给他打了预防针。 周霖轻轻拉椅子坐下，即使他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床上的于光明却还是立刻睁开了眼。 “小霖……”已然油尽灯枯的老人艰难地叫出这个含在嘴里好几天的名字，在一瞬间，他的眼底又有了一些清明，“你扶我坐起来。” 周霖沉默地照做了。 在病痛的折磨下，于光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身体还在发热，而周霖根本不敢用力，生怕一不留神就给于光明留下什么新伤。 老人的胸腔里发出沉重的喘息，费尽力气终于靠在软垫上，喘息道：“你这几天，一直没有联系我，我很担心。” 周霖淡淡道：“已经没事了，天麟那边费了很多力气，将热搜压下去了。” 于光明在黑暗里看不清周霖的样子，半晌竟破天荒地说道：“去把门开一点，我看看你。” 周霖依然照做了。 借着从门口照进来的稀薄光线，于光明终于看见这个从小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面色苍白，胡子拉碴，两只眼睛熬得通红，而这让他一下如鲠在喉。 于光明费力吞咽下喉咙里的腥气，从肺里挤出字来：“如果，周家不要你，你就回我这里吧，叫我一声爸，做我儿子。” 这句话他想了很多年，于光明知道，如今如果再不讲，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老人安静等待着年轻人的答复，然而过了一会儿，周霖却是忽然低低吸了口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于叔，在我答应你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光明不明所以，轻轻点了头。 黑暗里周霖垂着眼，轻而缓地开口：“32 年前……” 32 年前的 1989 年，周长石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因为遇到了爆炸事故而被叫停，而在当时，在被送去医院的一众伤者里，一个名叫秦朗的年轻人烧伤面积达到了 54%，整个人都不成人形。 可以说，在 1989 年的天地影视城，秦朗是一个许多人都听过的名字。 在被烧伤前，这个年轻人外表俊朗，热爱表演，从 1988 年开始便在天地影视城接一些特约演员的工作，演技也受到了大多数导演的认可。 然而，在最初谁都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其实还有相当雄厚的背景。 秦朗，正是老牌电影制片厂——上沪电影集团董事长秦风俊的小儿子。 25 岁从海外学成归来后，秦风俊本想让他继承家业，但耐不住秦朗从小热爱表演，并且很能吃苦，不论如何也坚定地要走这条路。 无奈之下，秦风俊只得由着儿子的性子，然而作为电影制片厂的第一把手，他深知这行的辛苦，故而最初有意想要磨炼一下秦朗，便让他去了天地影视城，从基层的演员做起。 而事实也证明，秦朗确实就是这块料子。 从小在家中耳濡目染，秦朗对整个电影制作的流程熟悉万分，同时他也继承了商家豪门的社交技能，极善于和人擀旋，也因此不到短短一年，他就和天地影视城负责群演的“群头”都打成了一片，得到的资源也比旁人要好上不少。 1988 年，因为自然的表演还有俊朗的外形，一二线大制作的影视剧里容易露脸的特约角色几乎都成了秦朗的囊中物，而就在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开始陆续接到其他导演抛来的橄榄枝时，他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决定。 当年年底，秦朗拒绝了一众邀约，选择去电影《我的兵》里出演一个有一些戏份，但总体算不上配角的特约角色。 身为电影制片厂董事长的儿子，秦朗对于这部电影背后的导演早有耳闻。 周长石本人的资历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是北阳电影学院毕业的导演，虽然也算是有些家底，但最初拍摄的几部电影却都没什么水花，直到，他认识了他后来的妻子于惠仪。 第166章 作为老牌演出商宏达娱乐的成立者，于惠仪的父亲早年几乎承包了国内超半数大型演唱会和晚会的制作包装，甚至在八十年代就拥有了国内一流的音响和舞美专家，实力可见一斑。 于惠仪是于家的三女儿，长相出众，不到 15 岁就作为童星出道了，和周长石有过一次合作后，于惠仪对这个初入娱乐圈的年轻人另眼相看，两人也很快便开始交往。 得到于家扶持的周长石开始在圈内大展拳脚，短短几年便导演拍摄了数部大火的电视剧，而到两人真正成婚的时候，周长石已经在计划往电影方面转型。 1988 年年底，周长石的电影处女作开始筹备试镜，而出于对周长石和于家的信任，秦朗希望能在这部电影巨制里崭露头角。 就这样，秦朗也下错了他人生中一步最重要的棋。 1989 年 5 月，秦朗因为重度烧伤入院，在昏迷了数天之后，清醒过来的秦朗在周身剧烈的疼痛中得知了一个对他来说相当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医生说，以他的烧伤程度，虽说捡回一条命，但未来别说是演戏了，连像是普通人一样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恐怕都很困难。 彼时的秦朗浑身裹着脏污的绷带，连呼吸都会带来剧烈的痛楚，而他甚至连哭都不能哭。 无法接受生活一朝便从天堂坠入地狱，仅仅只有 27 岁的年轻人数度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每每都被家人拦下来。 他的哥哥和姐姐在病床前向他承诺，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而秦朗最后也从他们那里得到了这场事故的最终调查结果。 是因为周长石的缘故，所以埋在片场的火药才会提前爆炸，也正是因为周长石，他这一辈子的梦想都被毁了。 不但如此，他还成为了一个不能见光的人，带着一身无法消失的疤痕，永远要在暗处生活。 在当年，以秦家的财力自然是不缺周长石的那点赔偿款，本来秦风俊也想过要横插一脚，让周长石永远抬不起头来做人，但后来，却是被他正在恢复期的小儿子拦了下来。 在容貌被毁之后，秦朗的性情大变，原先开朗的个性全然阴沉了下来。 他对秦风俊说，在事故里他已经死过一次，而如果现在再让人知道，是秦家的小儿子被毁容了，那就相当于再把他杀死一次。 1989 年年底，秦朗的身体在慢慢好转，然而，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在却在那些不能见光的日子里一点点开始扭曲。 被剥夺的人生和梦想让他夜不能寐，复仇的欲望也渐渐成为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秦朗自然不愿轻易放过周长石，所以，他出钱找人追债，和追债的人说，只要不弄死他，把周长石变成什么样都可以。 随后，随着周长石负债潜逃，秦朗也正式办理了出院。 秦家小儿子被烧伤的消息被瞒得密不透风，因为他的要求，秦家对外宣称小儿子适应不了国内的生活，已经回到欧洲，而实际这时的秦朗却已经搬出了秦家，从此一心一意只做一件事。 “找到周长石，然后毁了他。” 周霖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因为病床上的于光明呼吸已经急促到他不能忽视的地步。 于光明喘息道：“小霖……你让他，让他再给我打一针。” 周霖心知肚明于光明的痛苦是为何而来，他咬紧牙关想要起身，结果于光明在这时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没有力气抓紧，手很快便滑了下去。 “小霖……你是从哪里……” 于光明艰难地发出声音，五脏六腑传来的痛苦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而上一次如此难熬，似乎还是在将近二十年前。 周霖没有回答他，只是去楼下叫了医生，对方震惊道：“早上才打的针，怎么现在就失效了？我先和你说好啊，连着打对身体也是负担。” “给他打吧。” 周霖语气淡淡，推开门，他看见于光明在黑暗中艰难想要撑起身子，两只常年不见光的眼睛里几乎满是恳求。 周霖知道，他是在求自己，不要再说下去。 过度咬紧的嘴唇很快便开始渗血，周霖尝到了腥味，耳边却再次响起母亲的话。 “小霖，我们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阳光下女人的笑脸还有病床上母亲最后的样子此时反复出现在他眼前，周霖看着医生给于光明推了止痛针，慢慢的，老人原先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平复了下去。 周霖走上前：“医生，劳烦您在门外等等吧，我怕出什么意外情况。” “都打了两针了，还能有什么意外情况……” 医生一愣，转头却见年轻人牙关紧咬，两眼通红着，就好像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他噎了一下，最终选择沉默地带上了门，而听着门外脚步声走远，周霖也重新在病床前坐下。 “于叔，我现在开始讲这个故事的后半段。” 他轻轻吸了口气：“还请您一定要，好好地听完。” 第99章 热搜七 老电影 20 1991 年，在于惠仪和周长石离婚两年后，周长石在松山影视城认识了林纯。 人如其名，林纯长相清秀，性格单纯，虽然在影视城这样美女云集的地方谈不上太过扎眼，但由于性格讨喜，几年来林纯虽然没能混成特约，但却也成为了待遇相对还不错的前景演员。 第167章 1991 年 7 月，林纯在影视城遇见了一个落魄但却英俊的男人，很快对其倾心，在一年多以后，两人便有了孩子。 与此同时，一直在寻找周长石踪迹的秦朗也终于找到了松山影视城。 几年下来，他身上的伤疤颜色渐深且都不会再痛了，秦朗也习惯开始穿高领的衣服，戴帽子，用衣物遮掩身上一切那场事故留下的痕迹。 就像是一道幽灵。 名义上已不在国内的秦朗紧紧追着周长石的踪迹。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问周长石索赔，他要的，只是周长石和他一样痛苦。 秦朗躲在暗处，看着他找来的追债人将周长石和他的妻儿像是过街老鼠一样地追来赶去，而他相当清楚，这个阶段的周长石根本赔不起任何钱。 无论是在门口泼洒红漆，还是直接的言语威胁，亦或者是专门挑着熟睡的时候上门讨债……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周长石痛苦而已。 日复一日，周长石在这样的追逐下疲于奔命，愈发的憔悴，但不知为何，他身旁的女人却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甚至还愿意带着儿子跟他一起吃苦。 秦朗一开始只觉得这女人傻，后来却越发替她感到不值。 他愈发频繁地催促追债人上门，想要让女人彻底认清周长石从而远离他，但这一切从未成功。 最后，就在两人的儿子六岁时，秦朗终于打算上门直接和女人说明周长石的真面目，然而，他再也没想到，于家竟然会在这时对周长石抛来橄榄枝。 周天麟已经十岁了，而于惠仪和周长石毕竟有着数年的情分，想来想去，还是想要将孩子的父亲找回去，让周天麟能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长大。 这对于秦朗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 他很清楚，一旦周长石回到于家，他对这个人的报复便会处处受阻，而在心焦之下，秦朗不得已，只能让讨债人给周长石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还还不上钱，就要赔命。 得到消息的周长石连夜出逃，而他们则将人堵了，预备将周长石的四肢都打断。 眼看这场持续了将近十年的报复就要画上一个句号，结果就在最后的最后，于家却帮周长石报了警，秦朗在躲避民警时摔伤了腿，正是心灰意冷之际，他却撞上了来寻找周长石的林纯。 很显然，周长石在接下岳家橄榄枝的时候便决意抛弃陪伴自己将近八年的女人，而凌晨时分，秦朗看着林纯白如金纸的脸，心中在瞬间便冒出了一个念头。 “现在的周长石太过落魄，把他弄死，他就体会不到自己那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受。” “为什么不等他找回一些希望，然后再想方设法，让他失去一切？” “他留下的这个女人和儿子就是最好的把柄和武器，可以在未来瓦解周长石的一切。”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他可以让周长石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别……别说了……” 周霖的故事说了一半，于光明痛苦地伸手想要来抓他，却被周霖轻巧躲了过去。 年轻人将椅子往后挪了一下，看着床上无力挣扎的老人淡淡道：“于叔，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把这个故事听完。” 紧跟着，不顾于光明虚弱的阻拦，周霖垂着眼将故事说了下去。 在当时，林纯虽然因为周长石的背叛而痛苦不已，但即便这样，却还是心善地帮助了自称无人照料的秦朗。 她将人搀扶回家做了包扎，黎明来临之前，秦朗站在离出租屋不远的地方，远远听见女人的哭声，心中却只能感觉到无尽的狂喜。 因为就在那个时候，继承了父亲商业头脑的秦朗一下便从那个年幼的孩子身上看到一种可能。 一种在未来彻底将周长石和于惠仪击溃的可能。 他想办法接近林纯，借着道谢的名义开始为这对孤儿寡母提供一些经济上的支持，而与此同时，家里也传来消息，称于家已经替周长石偿还了未尽的债务，不光如此，于惠仪还意欲和周长石尽快复婚，以开始建立属于二人的新生代娱乐公司——天麟传媒。 据说，这个新公司将以于惠仪和周长石大儿子的名字来命名，被外界誉为是周长石的翻身仗。 而彼时的秦朗相当清楚，在媒体的名利场里，名和利是挂钩在一起的，也是商人的命脉。 他想，既然于惠仪和周长石都想要再东山再起，那他的目的，就是在未来利用名誉这把看不见的刀，将两人搭建的这所商业帝国拆得干干净净。 秦朗改了个名字，开始正式介入林纯母子的生活，他的本意是想要利用这二人，未来将周长石的私生子送回他身边。 对他而言，这个叫周穆麟的孩子就好似是一颗棋子。 不但前期可以给他提供天麟内部的情报，后期还可以像是颗定时炸弹一样引爆，摧毁周长石亲手搭建起的一切。 看着林纯单纯的笑脸，他的脑袋里逐渐有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以上的计划。 秦朗的心思缜密，背后又有秦家作为支柱，一切本都可以稳步进行，然而，随着不久后一系列意外的发生，他的计划最终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霖至此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着床上已经挣扎不动的于光明，双眼通红地咬牙道：“于叔，我还该叫你于叔吗？还是我应该叫回你的本姓，你姓秦，不是吗？” 第168章 于光明的身体如今没有一点力气，但脑袋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艰难地咽下口中的腥气，攥紧手指：“你是，怎么知道的？周长石帮你查出来的？” 周霖摇摇头。 在此时此刻，他的胸口像是插了一柄钢刀，痛苦到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周霖低声道：“我之前一直不敢往你这边想，但是，这次这一连串的事情，能够想到用这种方法对付周长石，必然对两件事了若指掌，第一是周长石的过去，第二是我的软肋，我想来想去，同时知道这两件事的人，只可能是你。” 他用力合上眼，声音干哑：“我的副业是你一手促成的，而你也很清楚，在孔晔的事情里我会怎么选，因为我带赵磊来看过你，所以你知道，为了她，我一定会选择曝光，不是吗？” 于光明重重喘了口气，他想解释，但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小霖，你听我说……那笔钱其实……” “那其实是个很巧妙的陷阱。” 周霖咬牙道：“你用我的事情激怒周长石，这样他就会来对付我，而我和周长石一旦彻底决裂，我就会回到你身边，而那笔钱就是你……” 周霖越说声音越是急促，到最后终于说不下去。 他之前一直想不通。 为什么对方知道这么多把柄，却要一次性说出来，只勒索周长石一次。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只是因为，这个人的时间已经不够了，而他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替他从周家将属于他的那一份给要回来。 于光明艰难道：“小霖，我只是看不下去他们再这么对你，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就把你当做儿子看了……这件事，是我一辈子的心愿，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也不想再让你留在周家受罪。” 他颤抖着手去拉床头柜，好不容易将抽屉拉开，那里头放着一叠的银行卡。 于光明喘息道：“那笔钱，都在这里……加上我留给你的，也足够让你和那个姑娘过上很好的日子，小霖，你不想做周穆麟，那不做就是了，我给你别的生活。” 老人的语气几近恳求，而周霖听到这里却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然后呢？” 他痛苦道：“我小时候经历的那些最糟糕的事情，全部都是你造成的，我和我妈担惊受怕，都是因为你让人来堵我们家的门，而之后你居然还要以一副恩人的样子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骗了我将近二十年！你敢说，这些年你每次给我介绍工作，为的难道不是日后能够曝光我？你敢说你祝福我和赵磊，不是因为你看重了她的身世——看重可以利用她来促成我做出曝光的决定，你敢说……敢说这些你没有想过吗！” “小霖……” 可以说得病以来，于光明从未像是如今一样恨自己这副身体，他想要说话，但喉咙里翻滚的却都不是话语，只有涌上来的腥臭血水。 他奋力吞咽，再次伸手去够周霖的手腕：“小霖，我确实骗过你们，但是……我后来一直狠不下心对天麟下狠手，也是因为你，因为你我已经没办法再报复周长石，你就看在我这些年照顾你的份上，帮我送终，然后……然后我就可以去找你妈妈了……” “你还有脸去见我妈妈？” 周霖听他提到这个名字，在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最后，他的母亲还在选择相信面前的这个骗子。 周霖咬紧了牙关，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于光明的脸。 他恶狠狠道：“你直到她死还在骗她，利用她，不光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选择拿她的死来激我？难道那不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意外才死去的！” 第100章 热搜七 老电影 21 听到那个名字，于光明终于忍无可忍地咳出一口血。 靠止痛药无法压制的疼痛在五脏六腑弥散开来，他咬紧牙关：“为什么……” “你想问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吗？” 周霖捏紧拳头，狠狠道：“我妈在最后一刻反悔了不是吗？她拒绝了周家的邀请，想要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所以……她才会开始打两份工，才会和我说，我们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 周霖冷笑一声：“我一开始觉得，你是不知道我妈最终的决定所以才会把我送回周家，但是，从我查到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把我送回周家开始，我就知道，你骗了我。” 于光明看着年轻人脸上的仇恨，心脏好似撕裂一般，他说不出话来。 一片死寂里，只有老宅里的钟在走个不停，好像在提醒于光明，他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 而林纯带着微笑，就站在不远处的黑暗里，凝视着他们。 周霖咬着牙道：“我一直以为，是她为我选择了这条见不了光的路，但其实妈妈根本没有这么做！是你把她送去医院的，你敢说，你对她的死毫不知情？” 仇恨的怒火在他心底熊熊燃烧，周霖费尽力气，才没有直接上去揪住于于光明的前襟。 他死死地盯着于光明，一字一句道：“如果是你杀了她，骗了我将近二十年，你难道还有脸去见她吗？” 年轻人的话好似一记重锤，将于光明多年来的幻想击得粉碎。 他张了张口，和唇角的鲜血一起流下的还有眼泪，于光明的声音如同枯枝一般：“那是……一场意外……” 第169章 他没想到，周家会这么突然对林纯抛来橄榄枝。 更没想到，在那些和女人一起度过的日子里，他竟久违地找回了一些当人的温暖。 不像是那些总在他的背后对他古怪的打扮还有伤疤窃窃私语的路人，林纯看待他的眼神里从未有过那些东西。 甚至，连悲悯都没有。 她就像是许久没见的太阳，毫不介意地对他挥洒光明。 自从事故之后，于光明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甚至，他又开始笑了，即使一开始只是逢场作戏，但后来却都是发自内心的。 他开始慢慢向往太阳，而太阳也如他所愿，一直在他身边。 明明他已经想好了，等到把周霖送走了，他就会好好地照顾林纯，等到未来周霖帮他完成了报仇，再想办法让这个孩子回到他们身边就好了。 在最初，林纯也是同意的。 无论怎样，周霖终归是周长石的儿子，而如果将他强留在自己身边，这孩子就会和她一样，辛苦地度过后头的十年。 趁着周霖还小，或许还可以让他脱离这样的地方，去更好的家里，过上更好的生活。 林纯答应将周霖送回周家，本来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 然而，在那之后的某一天，林纯却突然反悔了。 “果然，还是不想让他去做一个永远抬不起头的人。” 于光明永远记得那一天，林纯在他面前脸色苍白地抹泪：“去了周家，那里没有人会把他真正当做家人，这孩子的性子倔，难道要把自己的身世永远当做秘密，永远见不了光吗？” 彼时的于光明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讲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见不了光的痛苦。 林纯擦掉眼泪，在他面前露出坚定的神情，微笑道：“我会再去打一份工，争取让他去好一点的学校的，反正现在小霖也有户口了，拿到周家的补偿款，我会让他好好长大的。” 他的太阳，从那一刻开始，照在了一条和复仇相反的道路上。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报复周长石，让他为自己从此陷入黑暗的人生付出代价……在这个计划里，周霖是一颗必不可少的棋子，他必须要回到周家。 黑暗已然在他心中生长了数年，而即使是要背弃他的太阳，于光明也无法放弃复仇。 离周家打款的日子还剩下半个月，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在那一天清晨，送周霖去学校后，于光明在出租房的天台找到了正在晾衣服的林纯。 阳光刺眼，站在太阳下的林纯白得近乎透明，她微笑着对他招手：“于先生，今天太阳真好，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要不我们出去转转吧。” 于光明心里装着劝说她将周霖送回周家的话，只觉得那天的林纯似乎对他更加亲昵了一些，甚至主动上来挽着他的胳膊，想要将他拉去太阳下。 于光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口的，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太阳已然不再笑了。 林纯皱起眉看着他：“小霖是我的孩子，即使是在我身边，他也会好好长大……这不是自私，我只是想让他像是个普通的孩子一样，过在阳光下的生活。” 于光明依稀觉得女人的眼底有失望，她低头轻轻说了一句：“于先生，你别再劝我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好了，即使是你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定的。” 说完，女人拉开天台的铁门便要下楼，而于光明看着她的背影，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复仇的欲念还有对太阳的爱意在反复撕扯着他，他身上冒汗，血却是冷的。 是那个人，夺走了他站在光下的权利，也是那个人，让自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而明明……就可以有两全的路…… 只要林纯肯同意将周霖送回去的话。 想到这儿，于光明忽然上前抓住林纯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林纯给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开始挣扎起来：“于先生！你要干什么！” “为什么，你就不想让小霖过上好日子吗！” “小霖现在就在过最好的日子！” “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在一瞬间，于光明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恨意。 他想到林纯即使被周长石伤害成这样，最后却仍然在冥冥之中做了他报复周长石路上的绊脚石…… 就好像是被自己的太阳所背叛，于光明手上的力气倏然便失去了控制，随后只听一声尖叫，林纯被他直接推下了陡峭的台阶。 他的太阳，变成了一团火焰，簌簌地滚落下台阶，最后，在一片血泊里慢慢熄灭了。 光消失了。 想到女人紧闭的双眼，即使时隔将近二十年，于光明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寒意。 他看向周霖背后的林纯，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变成了双目泣血的模样，好像是黄泉路上的修罗，在黑暗里等着他。 “你妈妈她……是被我杀死的。” 于光明绝望地笑起来，无法逃避的事实最终还是被摆在了台面上。 他亲手杀死了，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于光明看着面前面色惨白的年轻人。 这个原来被他试做棋子的孩子，在这二十年来，却慢慢变成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第170章 复仇计划早已支离破碎，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是很想听周霖能叫他一声爸。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超过负荷，于光明开始感到眼前阵阵发黑。 他轻声道：“小霖，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这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我不是为了报复周长石，只是，想要让你离开那个地方……我这幅样子，已经无法报仇了，我没有时间了，是我在自己骗自己。” 每一次，在他下定决心想要彻底引爆周霖的身份，去内部瓦解天麟的时候，他都会想起从小到大这孩子在他面前长大的模样。 他的眉眼在变得越来越像林纯，而这一次，于光明却无论如何也再下不去手。 他不愿意再看着周霖也熄灭了。 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到他的生命已经快完结的时候，他才终于下定决心。 于光明软倒进垫子里，渐渐感到周身在失去力气，连说话都变得无比费劲。 他的时间就快要到了，而在最后，他还是没有抓住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我是一个杀人凶手……没有脸面去见你的母亲，但是，我并不想害你，小霖，你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早就不是一颗棋子了。” 于光明支撑不住，眼前的最后一丝光也在消失。 他这一生都在向往着光，无论是舞台上的光，还是那个不吝将温暖分享给他的人。 然而，无论他如何渴望，却总在得到之后又失去。 周霖的脸在渐渐变得模糊，那双和他母亲很像的眼睛溢满了泪，而于光明徒然地想去抓住他身后的光线，却始终抬不起一根指头。 他眼睁睁地看着光远去了。 “抱歉，让你变成了，和我一样的人。” 最后，于光明喃喃着坠入了黑暗。 直到床上的老人彻底昏睡，周霖才抓住于光明方才没能举起的手，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妈妈，死在了一个她深爱的人手里。” 在林纯最后同他微笑着说起那句话的时候，她望向了于光明。 她的好日子，他们的好日子，又或者说，是有于光明的日子。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因为那场虚无缥缈的复仇而彻底破碎了。 为了逝去的光，他毁掉了太阳。 周霖再也支撑不住，他崩溃地在于光明身边伏下身去：“站在聚光灯下就这么重要吗，即使做不了演员了，即使失去那些了，她也不会嫌弃你，明明你已经得到一切了，为什么……要为了回不来的东西，杀死真正爱你的人啊！” 黑暗的房间里，再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而寂静空旷的宅子里，只有年轻人的哭声哀恸至极。 在失去母亲后的二十年，周霖知道，他最后的家也不见了。 第101章 热搜七 老电影 22 一个月后。 随着天麟正式对雷石提起诉讼，一众仍在背后嚼舌根的营销号彻底偃旗息鼓，至此，霸占热门长达半个月的“周穆麟”三个字也终于渐渐从看客的视野里淡出了。 “我说，你哥手段可真强硬，就差直接去堵人嘴了吧。” 在抱抱龙外排队时，赵磊看到又有营销号收到天麟律师函的热搜，忍不住笑了起来：“周大哥之前还被叫做‘娱乐圈老好人’，现在都被叫做‘娱乐圈弟控’了，还有人在写你俩的同人文……希望你嫂子别看到。” “这些人简直吃饱了撑的，我俩都公布恋情了，还要拉着我哥干什么？” 周霖懒洋洋地咬了一口雪糕，简直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这些专程拱火的热搜。 随着初夏的到来，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上沪迪士尼里简直人山人海。 虽说周天麟给他们买了不用排队的尊享票，但到底耐不住赵磊对抱抱龙这种高空项目，非要来坐第二次，两人不得已，只能在门口乖乖排队。 “看来我俩的新变装都还可以，这都没给人认出来。” 赵磊探头过来啃雪糕，被周霖嫌弃地推开：“我花钱买的，你要吃一会儿去帮我买个鸡腿。” “我俩都公布恋情了还要算这么清楚？” “是公布恋情，又不是我包养你，你搞搞清楚。” 周霖这么说着，却还是一不留神给赵磊啃了一大口雪糕去，他没好气道：“这简直是抢钱乐园，我看还不如就在我家门口的公园遛遛。” 赵磊抿掉嘴唇上的奶油，好笑道：“你哥就是看你心情不好让你出来散心的……明明家里一大堆麻烦事，你哥自己在公司日理万机，让你出来当个没事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 “我可看不出陪某些人来这种地方浪费钱算什么散心。” 周霖头疼地揉着眉心。 他倒是想要回去帮他哥的忙，但现在天麟内部的情况实在不算乐观。 在接连受到丑闻重创后，天麟解约无数，市值蒸发上亿，而公司内部更是有人蠢蠢欲动，甚至还有中层领导想带着团队出走。 而为了稳住局势，他大哥甚至破天荒地还要在一周后开年中的员工动员会。 在这种时候，他这个风波的根源如果出现在公司里难免要给人添堵。 周霖想到这儿叹了口气：“天麟想要完全恢复，至少需要大半年到一年，现在不光要稳住董事会那帮老家伙，还要稳住艺人，我哥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 第171章 “你想回去帮他？” 赵磊哪能不知道周霖那点心思。 自从知道了是于光明在背后主导了这一连串事件，周霖再见到他大哥时愧疚得险些没当场给人跪下。 也或许是因为周霖那段时间的精神实在是太差了，周天麟才会一次性给他放这么长的假。 赵磊如今看着周霖的眉头又不自觉皱在一起，心里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上手将它推平。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罢了。”赵磊淡淡道，“就算要你上手帮忙，也得等风头再过去一点，你哥现在内忧外患的，还顶着你家里的压力，你就听他的话，好好先休息一段时间。” 她至今记得，那天她在于光明家里看到的那个万念俱灰的周霖。 即便再如何憎恨，周霖最终还是带着秦朗的家人来见了他们油尽灯枯的弟弟，而在那之后，赵磊又废了许多力气才在老宅二楼找到那个在黑暗里抱成一团的人。 周霖哭得非常难看，赵磊将他抱过去，听见他嗫嚅着说：“我已经没有家了。” “巧了这不是。”赵磊听得鼻子发酸，却是笑了起来，“我也是。” 从那时起，她就发誓，无论如何，她都要帮周霖得到他失去的东西。 两人又刷了一遍抱抱龙，然而周霖的兴致始终不高，赵磊见状也不勉强，寻了张空长椅，和周霖一起坐着晒太阳。 赵磊叹气：“你这情绪不对的都快赶上大姨妈了。” 周霖冷哼：“来这种到处要花钱的地方，对我来说可比大姨妈杀伤力高多了。” 他扭头看见赵磊墨镜后头的眼睛堆满关切，也知道这家伙是希望自己能开心起来，但这些日子他的大脑根本不听他使唤。 甚至每晚一闭眼，连梦里都是满身是血的妈妈在对他微笑，导致一连几天赵磊都被他惊醒。 周霖苦笑了一下：“你当时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过去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看来，失去父母之后的赵磊可能远比他要坚强得多。 远处的人群拥挤，都在五彩斑斓的气球前合影，而赵磊出神地盯着那些四处跑来跑去的花裙子女孩，长叹道：“那当然是，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他们的那一份儿一起……对于你来说，虽然你这么多年都误会了你妈妈说的好日子究竟是什么，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希望你能过得好的事实。” 好日子。 周霖心里微微一颤，这段时间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三个字。 如今的他，岂止是违背了母亲的希望，甚至所有阴差阳错的悲剧都出现在他的人生里，而一转眼的功夫，他的背后已是空无一人。 见周霖不说话，赵磊仿佛会读心一般，看着他没好气道：“不要告诉我你还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拜托，你已经够幸运了，你旁边有我和你大哥，像是我这样才貌双全的未婚妻现在北阳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都为了你去好好上班了。” “好好上班？”周霖一愣。 赵磊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我之前不是为了你和家里吵掰了嘛，现在都公布恋情了他们也没办法把我怎么样，但以防万一，如果他们未来突然停了我的零用钱，我总不能靠某些连冰棍都舍不得给我买的人养吧。” 难怪这家伙这次出来还破天荒地好好请了假。 周霖终于笑出声：“没直接和你断绝关系就算好的，说起来，这样的话是不是订婚就可以不用搞什么仪式了？反正你舅舅舅妈也不待见我，随便搞搞吧就。” “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赵磊白他一眼，心想就周霖这种消费观，订婚仪式要指望他算是毁了，撑死了门口公园支个帐篷请来宾喝白开水。 她无奈道：“戒指都是我买的，你还操心什么？洗干净每天晚上好好服侍我就行。” “这么说还真有啊？”周霖一惊。 经历了之前那出石破天惊的公布恋情，现在周穆麟和赵夕蕾都是微博热门搜索的关联词，而赵磊的模特事业居然还因为这次风波而有了起色。 至于两方的家长，赵磊那边因为她的强硬态度已经败下阵来，而按照周天麟的说法，就算周家不给周霖做主，那他一个人也可以给这事儿拍板，毕竟他之前连婚礼地点都想了七八个了。 赵磊哼了一声，看周霖一脸震惊，她起身扭头就走：“你要逛累了干脆先回酒店吧，晚上再过来看烟花，至于下午……我倒要看看你的体力有没有长进。” “喂，你倒是说清楚啊，你别是要坑我吧。” 周霖最怕这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卖关子。 想想都可怕，到时候万一一次性要从他的小金库里划走个小十几万，他连哭都来不及。 “你怕什么，你都是我的人了，我还能坑你吗？” 赵磊看到周霖那张慌里慌张的脸不由心情大好。 她当然不会让这家伙知道，一早在周霖情绪崩溃在家休养的时候，她便和周天麟面对面地聊过这个问题。 “他这个样子下去不行。” 彼时赵磊开门见山：“周大哥你可能不知道，于光明对他来说就相当于父亲，他如今不但失去了父亲，还得接受他的父亲亲手杀死了母亲……这别说是他了，换做任何人都会崩溃的。” 周天麟神色凝重，就算是他也没想到，这一连串事情后头会有这么严重的隐情。 第172章 “那他这个养父……” “报警了，但现在的身体状况说不定都撑不到调查结束，毕竟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调查也是需要时间的。” 赵磊直接了当道：“周大哥，我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我很清楚，想要让他走出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找到新的家人。” 周天麟苦笑：“这件事我这些年一直在做，但是……” “你不行，但是加上我就可以了，毕竟周大哥你很忙嘛，也吹不了枕边风。” 赵磊抬手，看着自己的细长的手指：“还有周大哥，你不觉得我的手上看起来有点空吗？”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确，周天麟微微一愣，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欣慰道：“还好，有你在，你能陪着他我会放心很多。” “他原本都想出国了，是被我劝下来的，毕竟，就算出了国，他也没有真正地逃走，必须要有人让他知道，无论他是周霖还是周穆麟，只要还是他这个人，都会有人和他站在一起，就算在黑暗里，他也可以过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赵磊淡淡道：“我已经做好准备，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场合可以来做这件事，最好，是可以让那些对他嚼舌根的人统统闭嘴的场合。” 想起那些至今还在周霖背后戳他脊梁骨的老鼠，赵磊冷笑了起来。 “我不想再让人欺负他了，好歹我身后也有斯瑞，我倒要看看，等做了斯瑞的女婿，还有谁敢来对他指手画脚的。” 女人语气坚定，目光甚至能谈得上凶狠，而周天麟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半晌，却是突然笑了。 “经过这么多事情，天麟内部都乱成一锅粥了。” 周天麟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弯下眉眼：“所以，我这个董事长，也差不多该带着员工开个年中的动员会了吧。” 第102章 热搜七 老电影 23 按照周天麟的意思，不久后，天麟传媒在费蒙酒店的宴会厅办了年中动员会。 开动员会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让近期饱受压力的天麟员工能有放松的机会，故而会场是以冷餐酒会的方式布置的，上至董事会下至普通员工大多身着正装，三两聚在餐台旁聊着天。 在宴席正式开始前五分钟，周天麟已经去招呼董事会的人了，而满脸头疼的周霖坐在休息室里揉着额心，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出现在这儿。 导致这场风波的根本原因就是他。 如今他还要出现在动员会上，这不是专门给人添堵吗？ 他越想越焦躁，没好气地看向一旁正穿着礼服打游戏的赵磊：“所以究竟为什么你也在这儿，还穿得这么正式，你不会还想上台发言吧？” “发什么言？”赵磊头也不抬，“要骂你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考虑一下，我可以连着骂两三个小时不带歇的。” 周霖看得出来，赵磊今天明显是精心化了妆的。 这家伙被一身红色的礼裙称的肤白如雪，眼角还勾了红色的亮片眼影，俨然就是要去走红毯争奇斗艳的女明星。 想来要不是因为这个奇怪的场合，周霖估计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会被赵磊吸引走。 但是……怎么想他和赵磊出现在这儿都不太对劲。 随着外头周天麟的致辞开始，周霖简直焦虑得手脚冒汗，半点都不想从这个休息室里出去。 他几次想起身直接走掉，但想起周天麟之前恳求的姿态，却又怎么都狠不下心。 他大哥应该很希望能借此机会让他重新走进天麟众人的视野里。 周霖叹了口气。 其实从这次周天麟给营销号送律师函的态度他就知道，未来如果天麟内部还有人对他指手画脚，他大哥一定会毫不留情面地让对方滚蛋。 但是，这样的压力，真的该由他大哥承担吗？ 周霖烦躁地捏着手指，却听外头忽然掌声如雷，周天麟的致辞结束了。 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各个部门的领导发言。 周霖正在琢磨着该在什么时机进入宴会厅比较好，身旁的赵磊在这时却像是打完游戏了，抻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走吧。”赵磊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起来，“该见见光了。” 随后，周霖几乎是脑子一片空白地给赵磊拉进了宴会厅，而这时所谓的领导发言还没结束，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两人的出现一下便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在出事之后，这还是周霖第一次出现在公司。 要死了。 周霖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就要挣开赵磊的手，然而在这女人端长焦都不抖的力气面前他却根本不是对手，几乎被拖着坐上了第一排的留座。 这么一来，周霖坐在周天麟和赵磊的中间，更是没了逃跑的机会。 他心中叫苦不迭，小声对赵磊道：“你疯了啊，穿成这样坐前头，你是要领奖啊？” “要领奖的是你。” 赵磊居然还抽空补了个妆，在众人的视线里，女人优雅地抿了抿红唇，合上手边的镜子懒洋洋道：“奖品很大的那种。” 她转过头来笑盈盈地看他一眼：“姓周的，你可别掉链子，我舅舅舅妈是要看视频的。” 周霖还没反应过来，几个部门领导简短的致辞结束。 在掌声里，周天麟站起身微笑道：“今天开动员会的目的不是为了说教，而是为了和大家分享好事，众所周知，天麟刚刚经历了一场危机，但好在，因为在坐的各位团结一心，所以这个危机已经成功度过了，而今天我们共聚在这里，除了要让大家重拾对天麟的信心，我还希望，能够重新把我的弟弟介绍给大家认识。” 第173章 周霖心里咯噔一下，在瞬间感到全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自己的背后，手心当即冷汗直冒。 这一出，他大哥可没和他说过！ 周天麟笑道：“周穆麟是我弟弟，也是天麟的员工，他的工作能力我不过多评价，但是我希望大家知道，他是我亲弟弟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而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想让天麟的各位见证一下，我弟弟的好事。” 周霖这时已经完全懵了，给会场里的灯光烤得头晕目眩，背后出汗。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周天麟，却见他大哥一脸狡黠地冲他挤了挤眼。 周霖脑子里嗡的一下，眼睁睁地看着他身旁一身红裙的女人径直走上了台。 虽说过去赵磊逃避观众的目光也逃避红毯，但这并不代表她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事实上，赵磊的容貌本身就带着凌厉的美，如今这样的凌厉更是被她的装扮放大到极致，像是扎手的野玫瑰，在聚光灯下，甚至不开口便会让人口干舌燥。 “下面这些话很重要，我希望大家能安静一点听我说。” 不同于寻常女明星柔和的语气，赵磊的声音就和她本人一样，慵懒又有攻击性，立刻就让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赵磊摊开手心，周霖这才发现她手里捏着一只小小的丝绒盒子，而这让他的心跳在瞬间又快了几分。 而赵磊也不绕弯子，直接了当地说：“相信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我今天会在这里吧，我就不吊胃口了，我今天来是为了和某个人求婚的。” 台下哗然一片，窃窃私语再度响了起来。 可以说，这个求婚的对象其实早已人尽皆知。 赵磊笑道：“我现在不说他的名字，是因为我想让他自己走上来，在这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想要对他说，希望能够给他一点信心。” 女人勾起红唇，这些话已经在她的胸膛里呆了有些日子了。 她懒洋洋地开口。 “首先，你是什么人只取决于你自己，不论外头怎么说，你就是你，就算换个名字也是你，所以，能戴上这枚戒指的人毋庸置疑，只会是你，我希望你这家伙有一些自知之明，不要再在我面前妄自菲薄，显得我眼光很差的样子。” “快上去啊。” 在台下，作为为数不多几位来参加冷餐会的艺人，天麟的原选秀艺人，有着小摔炮称号的孟岚目不转睛地盯着第一排的座位看，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快上去呀小周总，还在等什么。” 坐在孟岚身旁的经纪人已经许久没见这丫头这么热衷于八卦的样子了，忍不住笑道：“阿岚，你怎么还嗑上 cp 了？比人小周总还急？” “废话，这可是我一开始就看好的股。” 孟岚回头瞪她一眼。 台上的赵磊继续慢悠悠地说。 “第二，走上这个台子并不可怕，我可以走上来，你也可以，除了这个灯烤的我有点热，担心脱妆之外，没什么好怕的。” “谢谢。” 坐在后排的练习生工作室主管陈星月接过实习生递来的热水，小声对人道谢。 虽然已有将近七个月的身孕，但不知为何，这次冷餐会陈星月还是坚持出席了。 她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水，只觉得搞他们这行的人脑子大概都不太好。 就像是顾嵩当年不顾自己比他大七岁也要坚持和自己结婚，赵小姐明明知道小周总身上有很多秘密，但还是义无反顾吗？ 陈星月笑得眯起眼。 等抽空，也把宋晓东的贺礼送给他们吧。 “最后，你这家伙已经让我主动了太多次了，最后这几步，应该不会还要我八抬大轿把你请上来吧，如果听见我说的话，麻烦现在立刻站起身，到我面前，让我给你戴戒指。” 周天麟看着身旁已经明显炸毛的弟弟，觉得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实属非常罕见。 虽然两家长辈一个都没来，但是在这一天真正到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一切的准备工作了。 天麟的现在属于他，而天麟的未来属于他和弟弟。 摊牌的时候，周天麟其实并没有给对方拒绝的余地。 就像是夕蕾说的，阿穆已经失去了父母，他不能再让他失去自己这个大哥。 所以，弟弟的幸福，他要亲手交给他。 “还不快去。” 周天麟伸手推了一把浑身僵硬的年轻人：“订婚戒指由女方出了，婚戒可得我们来了，我已经看好几个品牌，也是你嫂子推荐的，晚点时候，还要和你嫂子一起吃个饭……放心吧，你这小子不会没有家的，只要你未来好好工作的话。”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台上的赵磊像是抛一只绣球一样，将那只小小的盒子在掌心抛起，拖长了声音催促。 “很贵的。”她看着第一排中间的某个位置，“可别让我等太久了啊。” “小周总！快去啊！” 女人话音刚落，人群中的孟岚终于忍不住直接跳了起来：“告诉他们！我嗑的 cp 是真的！” 她的话就像是一颗落入静水里的石子，会场里骤然便热闹起来，一些董事会的老人纷纷头痛地扶额，而年轻人却早已做好了起哄的准备。 哪怕这一连串的风波是因为周穆麟而起，但他大哥的话已经放下了，潜台词明显。 第174章 谁要是和他弟弟过不去，那就是和他过不去。 叫“小周总”的声音此起彼伏，半晌，却又被一个声音生生打断了。 “很贵吗？” 不同于年轻人寻常和煦的声线，这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一下便让现场二度安静下去。 周天麟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边的话筒不见了。 “当众求婚什么的，戏过了吧，你知道自己招惹上的是什么级别的麻烦吗？” 赵磊抛盒子的动作应声停住，女人扬起精致的眉毛：“不如你上来告诉我怎么样，周先生。” “说白了，你不就是想听这个吗？” 在开口的一瞬间，周霖只觉得全场的灯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确实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怕。 就算是仍有不能见光的半身，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太阳会随着他来到黑暗里，因为他早已将太阳拥入怀中。 “我爱你和嫁给我。” 周霖懒洋洋地站起身：“赵小姐，你是想听哪一个？” 尾声 “所以说，他们真的可以，让我上热搜吗？” 在市中心医院的妇产科病房里，名叫宋欣的女人心有余悸地抚摸着肚子。 就在两天前，她险些失去了腹腔里的这个小生命。 而这一切还要从两个月前开始说起。 那时，她的丈夫张良因为跳水救人而失去生命，被评为烈士。 而带着张良的遗腹子，为了生计，宋欣即便怀孕七个月还是不能停下手头的工作，坚持在家中通过直播的方式卖货。 许多网友知道了她是张友良的妻子，纷纷捧场，但这其中也不乏有一些不好听的声音。 一个名叫池浅王八的网友从将近半个月前就开始持续在直播间辱骂她消费烈士，其中被她拉黑了好几次，但每次都会换号回来，甚至还在私信里继续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本来宋欣抱着无视的心态一直没有理对方，却没想到就在一周前，这个人竟然将她的直播间直接挂到了网上。 一连两天，烈士遗孀孕期带货的词条都被挂在热搜上。 继而，随着舆论发酵，竟还有人举报了她的直播间，导致宋欣唯一的卖货渠道被堵。 急火攻心之下，怀孕八个月的宋欣在家中跌倒，好在送医还算及时，保住了孩子。 如今，脸色苍白的女人想起这段时间受的屈辱仍然心绪难平。 她哽咽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消费他，拿着这个名头推广的又不是我自己，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我啊。” 邻床的女人叫陈星月，刚刚生产完不久，正在恢复期，闻言安慰道：“你先别激动，等马上他们来了，他们会帮你的。” 宋欣吸了吸鼻子，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本身就是孤儿，无依无靠，而在张友良去世后，她还有身体虚弱的婆婆需要照顾……这些事她从来不愿意拿到网上去说，但是，却不想自己竟被人曲解成这样。 宋欣怯生生道：“他们，收费不会很贵吧？陈姐，我真的没多少钱。” “放心吧，收不了你多少的，他们的老板是很抠就是了，但是也就嘴上说说。” 陈星月低头给人发了微信，得到的消息是人已经在楼下了。 她笑了笑，想起马上天麟第三季度要做的几个企划，都不是什么省心的项目。 “要说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事并不是他们的主业，可能马上会比较忙，我争取让你插个队吧。” “哎？” 宋欣一愣，而就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拉开，一对吵吵嚷嚷的男女从外头进来。 “怎么就不能把那边做办公室了？秦家不是把整个宅子都留给你了？” “是做我的办公室，不是你的，大小姐，我允许你在里头搞装潢了吗？” “我设备不够放啊，新买的设备还不是为了给你拍片子用？” “设备拿过来可以，但不许刷乱刷漆。” 来人是一对二十五岁左右的高瘦青年男女，除了口罩和帽子之外，还戴着非常相似的有色黑框眼镜，而宋欣只能依稀从两人露出的部分里判断出两人的长相。 “你好，我是周霖。”男方上来同宋欣握了手，声音懒洋洋的，“抱歉，我们最近的工作很多，你现在可能要拿号等位了。” 陈星月笑道：“生意这么红火？” “还不是你们给介绍得太勤了？”周霖没好气道，“我现在忙得像是个陀螺一样。” “那根本是因为某些人之前大话说得太满，让大哥出去度假，结果工作全落在你头上。” 拖着设备包的女人也伸手同宋欣握了一下，用一种不由分说的口气说道：“我叫赵磊。” 宋欣见两人态度似乎有些不耐烦，战战兢兢道：“那个，我听说你们可以……” “嘘。”周霖对她摇摇头，“想让你们获得声音，推手可得藏在暗处。” “你别吓到人家行不行，还怀着孩子呢。”赵磊白了人一眼，又对宋欣道，“我们最近是比较忙，但是可以先听一下你的委托，如果不太复杂的话说不定也可以抽空做了。” “你还没报价呢大小姐。”周霖没好气道，“要我 996 不给我加班费啊。” 隔壁床的陈星月听到这儿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这段时间，随着她对周霖和赵磊这对搭档愈发了解，陈星月这才发觉，过去所有人对于周穆麟和赵夕蕾的定位实在是错得太离谱了。